此时见了在飞石镇大山上的画作,笔力森然,气魄雄奇,暗有沧桑和忧伤之感,这与祝梅的年龄、性别以及经历极为不符,不过想想她身有残疾这个事实,倒也释然。
祝梅画作中居然还有一幅“知识青年项勇之墓”的速写,墓地上周围杂草丛生,旁边有几株大树,杂草与大树在随风而动。此画祝梅内心深处的忧伤用墓地这个形式反映了出来,无意中使得画面很有些沧桑感,与当初吴英到墓上的情感也很契合。
看着此画,侯卫东仿佛听到山风的呼呼声音。
“这幅画,送给我。”侯卫东发了一条短信,这一天时间,他不时发些短信,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快了起来,当然比起祝梅的十指如飞,还差了许多。
“当然可以,不过这只是一幅速写,我另外给你画一幅。”祝梅对于侯卫东的请求很高兴。
侯卫东没有给祝梅讲述墓地的来历,祝梅对那一段历史没有概念,要发短信讲清楚着实不易,他就发了过去,开玩笑道:“你以后成了大画家,这幅画肯定值钱了,我先收藏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完)(,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百八十三章画(中)()
将“知识青年项勇”这幅画作拿回了寝室,侯卫东又放在桌上欣赏了一会。
从侯卫东记事之日起,那个疯狂的年代已经接近尾声,他对两个细节有着极深的印象。
一个是在四、五岁的年龄,他和母亲刘光芬一起在吴海车站坐车,在车站大厅里,几个人将一位年轻人五花大绑,不是用手铐,而是用麻绳,这条麻绳将那位年轻人捆成了棕子,侯卫东当时年幼,自然不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可是那个年轻人英俊而狰狞的面容,至今栩栩如生。
后来,侯卫东也多次将此次询问过母亲,而刘光芬则是一脸茫然,根本记不清曾经在吴海汽车站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刘光芬被问得烦了,有一次道:“那个年代,天天都在绑人,我哪里记得清楚。”她说着此语,用手摸了摸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脑袋,又道:“你这个小孩子,别整天胡思乱想大人的事情,我关灯睡觉了。”
另一件事情就是发生在幼儿园的事情,当时刘光芬还在小学当老师,幼儿园与小学在一个院子里,刘光芬在学校里人缘很不错,小侯卫东在幼儿园自然是如鱼得水,他成为孩子王,带着一帮小朋友常常在园子里跑来跑去,幼儿园地势很高,站在幼儿园的坝子里,就可以俯视着外面的马路。
小侯卫东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着游行的队伍。他早就准备了一些小石头,当激昂的人群经过之时,在他指挥之下。小朋友就将小石头扔向人群,然后一群小朋友就飞一般逃向教室,背后惹来一片骂声。
至于幼儿园如何与游行队伍交涉,就不在侯卫东的管理范围。
侯卫东的印象很模糊且零碎,此时这幅森然之画作似乎有一种魔力,将脑海中那些零碎残片又连接起来。
“侯书记,休息了吗。我要耽误你几分钟。”带着些酒气的朱兵走了进来。
侯卫东将画作随手放在一旁,招呼着朱兵坐下。他闻到了朱兵身上酒味,就将果盘朝他面前推了推,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坐。喝了酒,吃水果。”
副县长朱兵、公安局长邓家春以及副检察长阳勇是侯卫东在成津的三架马车,也是最为得力的助手,朱兵又是多年老友,因此在私下里,两人还是相当随便。
朱兵也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今天到了双河镇去开会,总体情况还不错。只是,温贡成的态度有些让人琢磨不定。”
“温贡成与磷矿有牵连没有?”侯卫东虽然县委副书记,可是却是成津实际上的一把手。成津任务和困难都在他脑里装着,这一点,分管交通的副县长朱兵自然不能相比,他每天都在琢磨磷矿上的事情,第一的反应就是温贡成与磷矿的联系。
朱兵则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修路之上,而且他并不知道侯卫东肩负的使命。对磷矿问题自然不太敏感,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双河镇不产磷矿,温贡成又一直在双河工作,应该没有什么联系。”
他又解释道:“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温贡成对修路的态度有些让人琢磨不定。”
“温贡成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温贡成在开会时表态倒是积极,只是吃饭之时,说起修公路要占双河镇不少良田熟土,他很有些顾虑,提了不少困难,我估计以后恐怕不会很得力。”
侯卫东与双河镇党委书记温贡成单独接触过一次,在他印象中,温贡成与飞石镇的老朴很类似,是熟悉乡镇工作的老手,他想了想,道:“双河镇是城郊县,以前的菜蔬社主要集中在那里,一直都有种植蔬菜的传统,有了土地就能种菜,挑到县城的每一挑菜都是菜,这就意味着有了土地让全家人生存的保障,温贡成有这种顾忌也是正常反应。”
朱兵摇了摇头,道:“不仅是感觉,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是不好的苗头。”
“我这次到桔树、河西和双河三个镇去摸了底,按照你的要求,直接先到了村社,再到镇里,桔树镇、河西镇两个镇的发动工作都不错,就是双河镇的要差一些,几个村支书都是只知道有这件事,修路的具体情况村里就有些云里雾里,这与县里当初的要求不符合。”
在益杨,两人初识之时,朱兵已是县交通局副局长,侯卫东却是极为普通的驻村干部,如今两人都是副县级领导干部,但是朱兵已经迅速习惯了两人的地位变化,只要涉及到工作,他就用立刻把两人的关系由朋友关系转换成上下级关系。
侯卫东脸色这才凝重起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成沙公路建设动员会上讲得很清楚,要高度重视,要充分动员,温贡成是老书记了,这轻重缓急他应该能分得清楚。”
侯卫东给组织部长李致打了电话,道:“这一段时间忙,没有来得及过问基层组织试点的事情,情况如何?”
李致洗了头,正用吹风在吹着头发,接到侯卫东的电话,挺是意外,道:“前天,我和粟部长、还是郭科长一起到双河镇看了现场,粟部长对双河镇的条件很满意,把郭科长留在县里,帮着理清了思路,就让我们甩开膀子干。”
“这一次市委组织部能够将试点工作放到成津,是对县委最大的信任,对我们就是极大考验,试点镇的书记就是关键,我初来成津,对干部也不是太了解,双河镇温书记是否能够胜任这个工作?”侯卫东有意侧面了解温贡成的情况。
李致听了此语倒是楞了楞,为了挑选合适的试点镇,她费了不少脑筋,双河镇是近郊镇,镇里各村的条件都比较好,温贡成又是当过区委副书记的老干部,撤区、并乡、建镇以来,就一直担任镇委书记,基层经验丰富,与组织部的关系亦很好,最后,李致就将试点任务交给了双河镇。
常委会也通过了此议。
“侯书记突然问起此事,是什么意思。”李致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她将温贡成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进行了介绍,又道:“成津各镇大多是山区,交通不便,只有桔树、河西、双河三个镇地势较为平坦,成为试点镇以后,市委组织部经常要下来检查,不能太偏僻了。”
侯卫东倒没有责怪李致的意思,道:“试点与工作不能成为两张皮,试点的目的是为了促进工作,如今修建成沙公路,双河镇占用的土地不少,组织部在开展试点工作的时候,就要做好宣传教育工作,促进此项工作的顺利开展。”
李致正在琢磨此事,侯卫东又道:“明天,你陪我到双河去看一看,不要提前通知,我们先到村社,再到镇里。”
见侯卫东已经重视此事,朱兵就回家睡觉,他在晚上的宴会上,着实喝了不少酒,与温贡成也碰了好几杯。
等到朱兵离开,房间里便静了下来,侯卫东忍不住就想到了住在县委招待所前院的郭兰。
自从知道了郭兰就是在沙州学院后门舞厅的白衣长发女子,侯卫东与郭兰的关系反而变得微妙起来,粟明俊有事回到了沙州,郭兰作为市委组织部的代表却留了下来,就住在县委招待所前院,两人虽然都住在县委招待所,却只是在前日晚宴时见过一面。
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侯卫东还是下了决心,到了前院。
值班的服务员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见侯卫东走了进来,慌忙站了起来。
“市委组织部的郭科长在哪一个房间,她休息了吗?”
那服务员也刚从楼上下来,道:“郭科长住在302,她房间里还有客人。”
听说有客人,侯卫东反而轻松了下来,来到了302,只见房门开着,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302房间里坐着好几个人,除了戴玲玲,都是县委组织部的干部,县委组织部温永革也在里里,他们见到侯卫东进来,这些人先是惊讶,随后又是欢天喜地将侯卫东迎了进来。
“你们不知道吧,郭科长是我的领导。”侯卫东坐定以后,主动爆了料。
戴玲玲与侯卫东接触过多次,相应要随便一些,道:“侯书记,我记得郭科长在市级组织部的时候,您在市委办当副主任。”
“当初郭科长在益杨组织部当科长,我是她的手下,你们不相信,问问郭科长。”
郭兰见到谈笑风声的侯卫东,心里更有百般滋味,脸上却是不露半点情绪,道:“侯书记以前在镇里当副镇长,调到组织部是临时过渡。”
聊了一会,成津县委组织部温永革便知趣地起身告辞。
剩下孤男寡女两人面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第四百八十三章完)(,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百八十四章画(下)()
晚上还有一章。
晚风在县委招待所前院和后院游荡着,热哄哄的,带着些暧昧的气息。
侯卫东额头有些细小的汗粒,他搓了搓手,有些感慨地道:“真没有想到,你就是那位白衣女孩子,我以前还以为是市商委的武艺,她当时恰好在沙州学院进修,幸好没有去问她。”
郭兰抬起头,看了侯卫东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开,道:“你对当年的白衣女孩子印象很深吗?”
侯卫东用手背揩了揩额头的汗粒,道:“当然印象很深,很特别,不是吗?”
“嗯。”
“当时我刚刚毕业,到益杨人事局报道,被忽悠了好几次,差点跑断腿,心里又对前途有着莫名其妙的不安,所以对你印象很深,后来一直在找那个长发女孩子,没有想到你变成了短发,相见不相识,是不是很好笑”说到这,侯卫东又问道:“当时,你怎么就匆匆离开了?我记得你掉了眼泪。”
在读青干班时,她就将侯卫东认了出来,一方面出于羞涩,另一方面也担心侯卫东根本不记得那件事,所以决定将跳舞之事埋在心底,此时得知侯卫东一直在找那位白衣女子,这让她心里感到一丝温暖,道:“当年,你在迷茫,我在悲伤。”
在这初秋的夜里,回忆着共同的记忆。两人都带着淡淡的感伤,还有温馨。
郭兰内心略为挣扎,讲述了自己的初恋。大学里的初恋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初恋之中的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这是一段独有的美好爱情,总是相信对方就是注定的另一半,但是生活就是生活,它总是在人们最幸福的时候将真相合盘托出,于是,爱枯石烂的爱情也就随风而逝。只留下一声叹气,以及对初恋的回忆。
侯卫东不多言。只是听。
郭兰原本以为自己会哭,谁知讲这段故事之时,只是有些伤感,却并不悲伤。当讲完自己这一段原本认为凄美的爱情故事,过了一道深坎,全身轻松了下来,她见侯卫东认真倾听的神态,忍不住自嘲道:“我很好笑吧,在县委书记面前谈起了小儿女之事。”
侯卫东摇头,道:“县委书记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是人都会有初恋,初恋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初恋的时候只有爱情,不过治愈创伤最好的良药,就是时间。”
招待所是老式的日光灯。大约是二十瓦那种,并不是太亮,在暗淡的灯光之下,郭兰目光如水一般温柔,鼻子微微向上翘着,带着几分羞涩。带着几分清丽脱俗,还有几分调皮的味道。她道:“初恋真的美丽吗,记得有一部电影,叫做初恋时不懂爱情,现在回想起来,读大学时真是懵懂,什么样的人是可以依靠的男人,根本是一团雾水,那些婚姻美满的恋人,恐怕都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全凭运气。”
她又道:“当初我们一起进青干班的时候,你的情况是最差的,任林渡、秦小红、杨柳,对了,还有刘坤,刘坤当时在县政府办公室,大家都最看好他,没有想到你成了一匹黑马,成了沙州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不是沙州,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
“就别提县委书记这个事,而且也不是县委副书记,是县委副书记。”侯卫东感慨了一句:“我很怀念沙州学院的时光,夜深人静之时,耳朵里就经常出现钢琴声,还有沙州学院湖水拍岸声。”
郭兰就在沙州学院长大,对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异常熟悉,她道:“我也怀念住在沙州学院的时光。”
侯卫东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谈恋爱?”只是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他就忍着没有问,道:“郭教授还好吗?”
“我爸恢复得很不错,那事还多亏了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都得意犹未竟,说不出的投缘,可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实在不宜呆得太久。
侯卫东就道:“告辞了,明天要到双河镇去看一看,组织部在双河搞试点,我可不敢马虎。”
在侯卫东进来之前,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温永革已经将此事告诉了郭兰,郭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日历,道:“后天省党校请了省委副书记朱建国要来讲课,要求研究生班学员全部要到,我记得你很久没有去上课,后天去不去?”
“后天,无论如何也要去上课,你和我一起去吗。”侯卫东当了县委副书记,就成了省研究生班的重点人物之一,研究生教学部特意给他打了电话。
“嗯。”郭兰点了点头。
侯卫东告辞之时,郭兰将其送至门口。
侯卫东转过身,道:“别送了。”同时,习惯性地把手伸了过来。
作为县委书记,天天都有人来汇报工作,侯卫东人年轻,又初到成津,特别注重礼节,当汇报工作人告辞之时,他一般都会与对方握手,以示友好和重视,握手已握得麻木,握手已经成为下意识的行为。
握住了郭兰的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握手这行为在如此环境下有些可笑,暗道:“他妈的,天天跟人握手,都握出毛病了。”
站在三楼的过道上,看着侯卫东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后院,郭兰这才转身回屋。
一石激起了千层浪,郭兰还算平静的心思被今天晚上的谈话搅乱,回到屋里,就坐在床边发呆。
想起了当年舞厅之事,她脸上有些发红,在当时特殊的环境之下,两人曾经忘情相拥,虽然只有短暂的时刻,却如刀刻斧劈一般留在了她的心中,她甚至还记得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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