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书记黄子堤。”
黄子堤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在三讲活动中,易中成与他经常接触。很熟悉,道:“这事简单,我打个电话就行了,你有具体的事情吗?”
易中岭道:“事情倒还没有。只是在沙州做生意,认识几个实权派总有些好处。”
“这是小事,我马上给黄子堤打电话。”
这时,几道益杨菜被端了上来,望着切成大块的肥肉,易中岭道:“趁热吃,这肉莫嫌肥,我们小时候哪里吃得到,过年过节吃一次。那记忆是太深刻了。”
易中岭家里条件比易中成家里稍好一些,有一年,易中成过年没有吃上这种烧肥肉。还是易中岭父亲端了一小盆过来,易中成一家人这才沾了点油腥子,易中成印象中,那是最好吃了一顿肉,家中姐弟一人分得两块,肥肉在嘴里冒油的滋味是无比的美妙。以至于这些年吃过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当年的一嘴肥肉。
易中岭吃着肉。心里却在想着马有财越来越公事公办的态度,着:“马有财现在是吃错了药,只要我朝纪委一递材料,他就完蛋了,还牛什么牛。”
马有财在三讲以后,给了易中岭好几次冷眼,他看中了老城区的一块地,想压些价钱下来,马有财则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按照县里规矩,得参加竞标,我做些工作,不过不敢保证一定中标,这事由杨县长说了算,我是党的书记,不好直接插手县长的事情。”
这种话,马有财说了好几遍了,易中岭已经失去了耐心,所以,他一方面准备给马有财一些提醒,另一方面也要寻找另外的靠山,他听一位朋友酒后之言:“沙州市委黄子堤敢收钱,能办事。”于是他就找上了堂弟易中成。
在沙州,侯卫东、杨腾陪着黄子堤上了楼,刚上了三楼,黄子堤手机响了起来,看了号码,他脸上露出笑容,很热情地道:“易处长,有何指示,呵,易处长请吃饭,就是没有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来。”
侯卫东在一旁听得真切,暗道:“易处长肯定就是省委组织部易中成,他为什么请黄子堤吃饭?”
数年前,益杨检察院在侦办益杨土产公司案子的过程中,发生了纵火案和杀人案,这个案子一直没有侦破,侯卫东却认定是易中岭所为,他对于易中岭印象太深刻了,凡是姓易的人都会引起他心里的警惕,所以,他到了新管会就将易中岭的堂弟易中成调离了办公室,他听到省委组织部易中成在与黄子堤联系,心里就开始琢磨。
刚回到办公室,在走廊里遇到了杨柳,杨柳见四周无人,小声地道:“听说政协刘主席突发脑溢血,正在医院抢救。”
侯卫东打开自己的办公室,道:“怎么回事,到我办公室来说。”作为周昌全的专职秘书,他对这种大事还是很敏感。
“我和高书记刚从医院回来,听说刘主席因为政协办公楼的事情,与财政局孔局长怄了气,孔局长离开以后,也就在十一点,他将几个副主席叫过来开会,还骂了孔局长是白眼狼,骂着骂着,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侯卫东赶紧给周昌全拨了电话,周昌全的电话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放在侯卫东身边,这是对外公开的电话,另外一个电话则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将此事向周昌全作了汇报,周昌全听完以后,很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侯卫东暗道:“看来昌全书记已经得到了消息,黄子堤和我在一起,他并不知情,应该是洪昂报的信,他反应倒也灵敏。”
他起身给杨柳倒水,杨柳却很自然地道:“我自己来吧。”她打开茶叶罐,笑道:“我就猜到侯主任喝的铁观音,还是在新管会的老习惯。”
杨柳捧着一杯热茶,暖着手,道:“今天秘书长跟郭永国谈话以后,他好象哭过,这人其实挺有才华,他坏就坏在那一张嘴上,好好一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得阴阳怪气。”
郭永国以前在市委办综合科,这是市委机关中的要害科室之一,从综合科里走出来的领导干部比比皆是,他在综合科工作数年,如今被踢到了志史办,前途与以前比起来可谓渺茫许多。
“性格决定命运,细节决定成败,这两句话说得有道理。”侯卫东与郭永国只是点头之交,两人没有仇怨也没有感情,他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说了些闲话,杨柳就离开了,一会儿,她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罐茶叶,道:“这是西湖龙井,宣传部到杭州学习,部里送给高书记的,他们说是正宗的龙井。”
侯卫东也没有客气,道:“龙井还是不错,谢谢了。”
此事过去第二天,政协刘主席因抢救无效死亡,他是沙州老资格领导人,省政协也很重视,派了一位副主席来表示慰问,沙州市里成立了治丧领导小组,虽然周昌全书记没有在沙州,但是为了表示郑重,还是由周昌全担任治丧领导小组组长,市长刘兵为副组长。
出殡那一天,侯卫东也参加了,他看见人大主任高志远脸色铁青,一直不肯说话,当财政局送花圈来的时候,刘主席的儿子虽然还是接受了花圈,却将这个花圈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春节前十六天,周昌全回到了沙州,黄子堤、洪昂、步海云、财政局孔正义、公安局长老方等人依然到了岭西机场接机。
孔正义在金星宾馆订了一桌,为周昌全接风洗尘,一行人在宾馆坐定以后,周昌全道:“老孔,刘主席就是那个脾气,他是老同志了,应该满足的就要满足,你跟他拧什么劲。”
虽然是三九严寒,可是屋里空调温度颇高,孔正义宽阔的额头上冒着些汗滴,他很委屈地道:“政协的钱,我哪里敢扣,今天政协三位副主席都换了新车,刘主席又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再为办公室换了一台车,还指定要奥迪,这是超标配置,我就说市里经费紧张,能不能暂缓配置,或是买一辆桑塔纳2000;结果刘主席就不高兴了,说些夹枪带棒的话。”
“我最后还是违反原则,同意给政协办配一台奥迪,要是知道刘主席会有这事,我就一口答应了,反正也不是用我的钱,我还是为政府节约。”
步海云在一旁道:“刘主席是老市长,大家都给面子,政协的车比政府的车还要好,老孔也是难啊,所有部门都要从财政多掏一些钱,而一年钱就只有这么多。”
周昌全这才道:“老刘这样去了,想起难过了,政协为沙州发展还是出了不少好主意的,得考虑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去主持工作。”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看了步海云一眼。
步海云点头道:“刘主席是老市长,这新一届政协主席至少得让常务副市长才担任,这样才符合沙州政协的传统。”
众人都是一幅心领神会的表情。
侯卫东稍一琢磨,也明白过来:“步海云是盯上了常务副市长的位置,现作常务副市长郑儒林如果到了政府,他就极有可能成为常务副市长。”
世界上大多数事情,只要转换角度,都能由坏事变成好事,这符合辩证法,更是一种能力。
(第三百七十三章完)(,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七十四章决裂(下)()
回到了沙州,稍事休息,周昌全便去看望刘主席家属。
出发前,侯卫东提前给刘主席家里打了电话,刘主席爱人听说周昌全刚下飞机就要到家里来,挺激动,放下电话,抹了抹眼泪水,对正好在家里的几位政协办同志絮絮地道:“昌全书记是好人,他记情,不象有些人,用得着的时候宁愿当孙子,用不着就把我们家老刘当块抹布。”
政协办为了老刘家的事情操了不少心,累得够呛,听到这些话都不是滋味,听到周昌全要来,才把心中的怨气压了下去。
见了面,刘主席爱人握着周昌全的手又开始抹眼泪,道:“昌全书记,你如果在沙州,我家老刘也不会这样,都是被小人气出来的,昌全书记,你是老刘的老同事,可要主持公道。”
政协老刘的照片是十年前的照片,那时他还是沙州地区的专员,照片上的老刘,精神抖擞,目光锋利。
周昌全很熟悉老刘这个神态,他握着刘主席夫人的手道:“嫂子,节哀,有什么事情组织上会考虑的。”
侯卫东陪站在一旁,他心里一直在想着葬礼背后的事情:“刘主席死了,如果按照昌全书记的想法,将刘儒林弄到政协去,步海云就成了常务,极有可能还要提一位副市长,则牵一发动全身,至少有一大串的干部要因为刘主席之死而发生职务变动。”
从刘主席家里出来。周昌全一直挺严肃,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侯卫东秉承着“少说多看”的原则。也不问,只是看着沿街的风景快速而过,成熟动脑而稳重。
回到办公室,周昌全少有地站在窗边,吸烟,侯卫东泡了茶,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喂,朱书记。我是周昌全,你明天有空没有,我过来汇报工作,只要半个小时。”周昌全给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打了电话。
侯卫东低着头看文件。将周昌全的电话一丝不漏地记在心里,这倒不是偷听,而是为了更好地安排工作。
秘书长洪昂走了进来,一般的同志向周昌全汇报工作,都先到秘书室,洪昂、黄子堤等几个人长期习惯了从另一个门进入,算是特例,也是经过周昌全默许。
洪昂汇报道:“刘主席的爱人提出了要求,要将女儿调到财政局。她如今在交通局当了工会主席,想调到财政局去工作。”周昌全略有不耐烦,道:“才解决了儿子的问题。怎么又说起女儿的事情,交通局待遇也不错,这些人不知足。”
说了这话,他转念又想到已经变成骨灰的老刘,老刘曾经在沙州也是威风八面,跺一跺脚。沙州地面就要乱颤,如今、静悄悄地趟在公墓。等待后人在清明时节、春节来上坟,等着、等着,上坟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少,最后这公墓便会成为了一道风景,并没有太多的人会记得里面的人曾经的身份
周昌全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甚至产生了一丝兔死狐狸悲的情绪,静默了一会,道:“算了,老刘对沙州也有功劳,未亡人的要求,你还是办了吧。”
洪昂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侯卫东将这一番对话听得清楚,他这个年龄自然不能体会周昌全的心境,心里想着:“领导子女就是领导子女,比寻常老百姓多了许多选择,如果寻常老百姓能到交通局来,就是祖上烧了高香,而领导子女却能轻易地从一个部门跳到另一个部门。”
“幸好现在是市场经济,人们的选择多元化了,不能当官还可以经商,否则多数小老百姓就没有奋斗的激情,只能按着预定的轨道生活着。”
正在胡乱想着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供销社乔主任的电话,侯卫东礼貌地道:“乔主任,明天时间不行,周书记另有安排,改个时间。”供销社乔主任道:“春节就要到了,关于春节货源组织和烟花爆竹两个方面的问题,想向周书记汇报,请侯秘书帮忙安排个时间。”侯卫东在小本上记了一笔,道:“我记下了,找机会给周书记报告,看能不能抽出时间。”乔主任忙道:“谢谢侯秘,拜托你了。”
侯卫东手里掌握有周昌全书记的另一个手机,当周昌全书记从美国回来,身影出现在沙州的电视里,市级机关的官员就知道周昌全从美国回来了,于是,侯卫东拿着的手机就是响个不停。
全市有四个县三个区,还有几十个局行,另外还有岭西的单位,如果每天接见一位一把手,轮一遍都得小半年时间,而周昌全的时间与精力有限,侯卫东这位专职秘书就显得很重要,一来可以打探些情况,二来可以由他帮着安排一些汇报工作时机。
他手里的小本子记录着一些局行长的致电,他将根据周昌全的日程安排选择性地汇报,这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权利。
第二天,周昌全到了省委,向省委书记朱建国汇报了工作,他没有在省里停留,直接就回到了沙州市,侯卫东知道周昌全是为了政协主席的位置,便试图从其脸上看出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回到了沙州,周昌全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到了小招待所,省政协主席马云栋要到约好了要到沙州来,他在要小招待所迎接马主席。
吃了饭,周昌全就到一号楼休息,一号楼是两层小楼,周昌全平时在楼上休息,侯卫东在一楼等候着。
“秘书长,我给您开三号楼。”小招待所所长朱大江一直在殷勤地服务着,在小招里面,一号楼是周昌全平时所用,二号楼是市长刘兵所用,而三到六号楼都没有固定领导使用,秘书长洪昂是朱大江的顶头上司,所以他格外地殷勤。
洪昂对朱大江很不客气地道:“朱所长,你别整天想着给我开房间,我就在这里与侯秘书聊天,一点半钟我来检查会场,鲜花别摆得太多,弄个三盆就够了,别摆水果,摆了水果就象茶话会。”
又道:“把空调打开,开到二十三度左右,别太热了。”
等到朱大江走后,洪昂就走到了侯卫东在底楼常睡的房间,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含苞欲放的梅花,道:“小招最得意之笔就是屋外梅花,没有这几株梅花映衬着,小招就是很寻常的院落。”
侯卫东道:“是很香。”
洪昂站在窗边看了一会梅花,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侯卫东听关洪昂的声音有些感慨,却不便多问,只是站在他身旁,一起临窗看梅花。
看了一会,洪昂没头没脑地问道:“侯秘,你当初给祝焱当过秘书,为什么不到茂云去发展?”
洪昂当过县委书记,如今又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见多识广,人情练达,更重要的是祝焱曾经给侯卫东说过,洪昂是可以信赖的朋友,因此,侯卫东也不想在他面前说假话,道:“我曾经也有过到茂云去的想法,只是茂云上一届班子发生了地震,发展环境并不好,现在过去时机不对。”
洪昂点头道:“我与祝焱是好朋友,你调过来以后,他还特意打电话过来介绍了你的情况,他很欣赏你啊。”他话锋一转,道:“给市委书记当秘书,职级不高,却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很多人都把你盯着,你自已可要把握好。”
话说得很直白,很实在,却说在了侯卫东的心坎上,他真诚地道:“秘书长,谢谢您。”
下午三点,省政协主席马云栋准时来到了沙州,周昌全、黄子堤、洪昂以及政协的几位副主席在高速路口迎接,然后就回到了小招待所,在小招待所里,先由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汇报了政协工作,然后由周昌全作了一个发言,最后由马云栋讲话。
从程序上来看,这只是一个例行会,对于在座的同志来说,搞这些事情就如工厂里的流水线一般顺畅,他们心里明白,马云栋真正要谈的事情并不在会场上,果然,座谈会结束以后,在餐宴开始之前,马云栋与周昌全一起到了一号楼,两人在里面坐了约半个小时,等到市长刘兵从临津县赶回来以后,晚宴就正式开始。
晚宴之上,气氛热烈,宾主言谈甚欢。
几天之后,沙州市就开始流传小道信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郑儒林要升为政协副主席,副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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