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乡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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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乡记事-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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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远兄弟俩又谢梁大夫。梁大夫道:“医者本分而已。现在性命虽然无碍,但是手脚还是不利落,说话恐怕也是一样。这样吧,你们每日午时送他过来我这医馆针灸,回去再按我说的办法给他按按,到了开春,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切记,不要再多思多虑,也不可动气,早晚不要到外面受凉。乐意活动就趁着晌午暖和的时候活动的活动。我再每日里抓了药回去吃。”

    李远李进都道记住了。偏李成嘴里呜呜的说不清。还是李远了解他,道:“爹,你先养病要紧。徭役的事,有俺们呢。回去俺们和族里商量着办。”

    梁大夫就瞪眼道:“这个时候还要操心!再操心下去,纵然性命无碍,恐怕以后就要瘫倒床上,行动坐卧都要人伺候,连话也说不出。你只先操心自己吧!”

    说的李远一个劲儿的赔笑,李成也不敢吱声。

    等梁大夫抓了药,李远就张罗着往回去。一大早的出来,饭都没吃,家里头也不知道乱成啥样了,不回去看着心里头不踏实。

    哪知林远涛偏让他再坐会:“里正为啥犯的毛病,我也知道一二,正好趁着在城里,找人掰扯清楚,里正心里有了底,恐怕这病还好得快些。咱们再等一会儿,我已经让小秦去找人了。”

    李家兄弟俩脸上都有些发烧,自家爹听风就是雨的胡乱猜忌人家,还靠着人家救了性命。现在林远涛明白的把话点出来,就让人有些坐不住了。

    李远不像李成,心里头对林远涛有成见。他年前去杨家庄卖了那些日子豆腐,和边上人唠嗑啥的,也长了些见识。杨家庄离县城才十五里,和城里头结亲的也多,消息比李家村灵通的多。如今杨家庄那头都没啥动静,自己村里就乱了套,实在丢人。

    因为要借梁大夫的医馆说话,梁大夫也留下说话,听了这话也是好奇。林远涛就说了徭役的事,把李成对自己的猜测一概隐了。

    梁大夫就不屑道:“哪有这样的事?官员的名声不要了?都征了徭役去,地都不用种了,难道让全县上下的人都喝西北风去?有这样的糊涂官,保管他也当不长久。再说,这港口是工部的人下来修,咱们县里也都是协管。亏得能想出这样的事来?没见县里头都稳稳当当的。”

    梁大夫的话说得李家几个都是哑然,李成更是憋得满脸通红,呜呜呀呀要说些什么。

    林远涛想着到底不好让他们太过窘迫,就开口打圆场:“梁大夫,俺们乡下人哪有那些见识?还不是给俺们个棒槌就当成针了?这知道个准信,俺们就心安了。”又转而说起周瓦身子的事,省得梁大夫再说出啥不好听的,李家父子脸上更不好看。

    果然梁大夫就把林远涛骂了一顿:“谁让你给怀了身子的吃山楂了?好在吃的不多。挺大个人了,净做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梁大夫骂了人,才觉得心里痛快些,又道:“等出了节,你带他过来我看看。不许再瞎给他吃东西!”

    林远涛老老实实的答应了,知道梁大夫想给他出气被自己拦了不高兴。

    不多时,果然陈捕头打头,后头跟着张书办和小秦过来了。

    老远就听到陈捕头的声音:“老林,你家里那个肚子里揣的是凤凰蛋吧?你一冬天也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大了肚子呢!”

    林远涛笑骂:“你家的孩子满地滚,不觉得金贵,我这可是头一个!定是你家里管得紧,你又馋我的酒吃了!”

    众人笑着见过礼,才坐下说话。

    林远涛先与众人一一引见了,又道:“今日请两位来,是要打听点儿事。现在村里头传,说是县里要征徭役去修下洼子的港口,闹得人心惶惶的。俺们乡下人没见识,请两位过来给俺们解说解说。”

    陈捕头就道:“老林,你这可没说实话啊,你们村里头传的不止这些吧?要我说,就该把那瞎传话的抓起来打板子,这大过年的不是扰乱民心呢吗?咱们这县太爷可是青天大老爷,可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林远涛见李家几人脸上颜色都不好,就道:“老陈,你莫要打趣。如今俺们就要听个准信儿,好安安心心的过十五。赶明儿我请你一顿酒,管保你啥板子都想不起来了!”

    陈捕头笑笑就不吱声。

    张书办道:“这下洼子确实要修,不过不是你们传的那么个修法。”张书办遥遥一作揖:“如今官家最是心慈,县太爷也是想着老百姓的。本来这事是要出了正月才说的,如今你们如此挂心,我少不得提前交代了。”

    “已经定下了,今年徭役,乡民可自己定,一个是修些水利、道路,要做满三十天,口粮自备;也可去下洼子修港口,一天顶两天。过了这十五天,想要在下洼子做工的,供吃供住,一天二十个钱的工钱,来去自愿。当然,徭役可用钱赎,与往年一样。”张书办说道。

    李成听了这话,哆嗦着流下泪来,嘴里含糊不清地想要说些什么。

    陈捕头哈哈一笑:“这老爷子欢喜的过了!”

    又跟林远涛说:“老林,有乱传闲话的,只管来报我。过了年,正好要立立威,乱传话坏了官家修港口的事那可是大事!”

    林远涛只管胡乱答应了,又定下以后要请他们吃酒,才把两人送走。

    梁大夫哼一声,“如今可是放心了吧?”

    林远涛忙与他告辞,和几人一起回村。

    ***

    李成命救了回来,行动却不便,李家兄弟只得轮流照看。

    李成家的哭了又哭,又听了兄弟俩学了县城里的事,免不了埋怨李成几句:“就你是小心眼!听风就是雨的,好悬闹出笑话来!你李家人谁心疼心疼你,还不是林远涛救了你一命!”

    李远回来说,城里头医馆根本没开门,还是林远涛带着他们直接去梁大夫家找的人。因为每天要去针灸,林远涛还把马车留在李家了,自己和小秦骑着牲口走了。

    李远也是又羞又气,不过还是拦下李成家的:“阿姆,先别跟爹计较这些了。先熬药,把爹这病治好要紧,要不不能说不能动的,好人也得憋屈坏了。”

    李远又跟李进说:“今儿你先照看爹,我去开祠堂把话跟大伙说明白,谁把爹气病的事也得说个清楚。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远涛回到了家,把事跟周瓦说明白,周瓦这心才放下。

    周瓦经此一事,对李成的感觉就复杂起来:“你说他这个人,也不知道说啥好。俺们对他也没有哪块失礼的,咋净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呢?!俺们也不碍着他啥的。”

    又跟林远涛说:“我在家都想好了,要是在村里老是夹缠不清的,咱们就搬走!搁哪没有一碗饭吃呢?他一个老头,说不得打不得的,俺们净受气!”

    林远涛就搂着他:“哪里就至于这样了?他那就是一辈子没出过村,眼界窄,人说啥就信啥了,掰扯明白就拉倒了。别说他了,你今儿担惊受怕的,身上觉得咋样?”

    说着就摸他的肚子。

    “我还不至于担不住这点儿事。”周瓦说,“我挺好的,就是老爱饿。”

    林远涛摸着他的肚子舍不得走:“能吃就好,我歇会儿就做饭去。”

    正说着,就觉得手底下肚皮一动。林远涛惊道:“还说挺好!这咋还动了!”手贴在周瓦肚皮上一动不敢动,好像动一下就碰坏了似的。

    周瓦看着林远涛难得的傻样,忍不住笑道:“到了月份可不就得动弹了,不会动弹的那才是奇怪呢!”就把李进家的以前给他讲的说给林远涛听。

    林远涛傻笑着摸着周瓦的肚皮,说啥也舍不得放手,喃喃的说着些傻话。一会儿说让他踏实在阿姆肚子里呆着,一会儿又怕孩子在肚子里饿着,一会儿又说要先起个名字叫着,等孩子一出世,保管一叫就应了,偏一着急就想不出好名字来。

    周瓦让他逗得不行,笑得前仰后合的,林远涛又慌忙伸手拦着,好像周瓦坐着也不稳当似的。

    直到小秦过来幽幽地道:“林哥,你别光想着瓦片哥肚子里的凤凰蛋行不行?我这从早上开始来回跑,连饭也没吃上一口呢。你先心疼心疼我吧。”又把虎头毛头领过来:“这俩小的也都饿着呢。”

    周瓦赶紧把林远涛赶去做饭。林远涛冲着小秦挥挥拳头:“就你事多!”就往厨房去了。

    小秦才不怕,过去帮忙兼点菜。

    周瓦就把虎头毛头两个叫过来,这俩孩子许是吓着了,今天一天都不咋活泛。往常饿了早就叫起来了,今天倒是一声不吭的。

    周瓦一边一个哄着,又问饿了咋不说。

    毛头啃着手指头不说话,就看着他哥。虎头小嘴一扁,半天才道:“瓦片舅舅,我爷说林叔不好,你们不生气吧?”说完不安地看着周瓦。

    七八岁的孩子,听大人说话心里头也是半懂不懂的,太多事不明白,李成说林远涛不好他们倒是知道的。两个小孩心里头也有小孩子的成算,知道那不是好事,今天一天呆在周瓦这,分外的乖巧。

    这话问的周瓦心都酸了,赶紧把两个孩子搂住:“说啥傻话呢?俺们有啥生气的?就算有气,那也和你们不相干。好孩子,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你们在俺家,该咋样还是咋样。”

    两个孩子都乖巧的依在周瓦怀里,周瓦叹气道:“你们这样,不是让瓦片舅舅跟你们林叔心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zozozo的地雷。你这一天一个的,让我很有压力啊……

    收到长评,非常激动。还有各位的留言,我都仔细看了。只是不知道为啥,死活回复不了,郁闷……

    关于洋辣子壳,也有地方叫洋辣子罐的。是洋辣子过冬时的样子。我不会贴图,在网上找了找,有一篇博客上有图片,附上地址,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还有的童鞋觉得我写李成家的事情比较多余,其实我是这么想的,林远涛是个外来户,想要在村里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本地人的支持,特别是李成这个能够代表大部分李氏族人和村里人的里正,他的态度其实非常重要。不管林远涛以后要干什么,养蚕也好种桑树也好,都需要人手的。而且阴暗一点儿想,有的人成事不足,给你捣捣乱是没问题的。一村的人想要治你一个外来的,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林远涛认识县里头的人,那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60无题() 
当了多年里正的李成突然病倒的事情;在李家村可不是个小事。李家兄弟俩借了马车把李成送去县城看病;下晌才回来,村里人也都是看见的。一时之间是议论纷纷。到李成家看望加打听信儿的人是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直到李远请了李家族里的老人;定了掌灯后开祠堂,人们才略微忍耐一下好奇心;等着晚上去祠堂。

    和一般的村民不一样;李家族里的几个老人是知道李成为啥病的;李远少不得要先给他们交代一番。无非两件事;一个是李成说的那个徭役,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再一个就是;李成被气倒了,族里也要给出个交代来:里正的位置谁来做,李达传的那个话,也得当着族人的面掰扯清楚,等等。

    李远还是挺能绷得住的,知道大家伙最关心啥,就先说了县里张书办的话。几个族里的老人先把心放下,就说不能像是李成说的那样骇人吧,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出过那样的徭役了。这徭役的事情心里有了底,剩下的就是李成气倒的事情了。

    当初就是因为实在是急了,才把李达的混话传给了李成听见。这会儿想起来,人人脸上都不好意思起来。李远却是没有心思陪着他们多聊,他还要去照看老父。

    及至晚上开祠堂,因为与林远涛有关,也请了林远涛去。林远涛自觉没什么不能说道的,也就去了。

    说是李家祠堂,实际上村里头的大事小情的,一般都在这里说。祠堂里点着灯笼,照得亮堂,显得外面浓墨化不开的一般黑。

    村里不只是李家人,就连外姓人家也都围着看。毕竟,今天说的事里头,关系着全村的人家呢。

    李远见人都到的齐了,这才板着脸上前,道:“各位乡亲,今儿大冷天的找大家伙儿来,有两件事要和大家伙儿说。头一件事,大家也都知道,过了年,徭役也要服了。这两天,咱村里传着徭役的话,是传的啥样都有。不管真假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咱这村里人人都听了县太爷亲口说过一样!为了这事,我家里老父也病了,林兄弟也被人无缘无故的泼了脏水。如今,不说明白不行了。”

    李远环视一周,祠堂里坐着的,边上站着的,个个都是凝神屏气的听着,生怕漏了哪个字。李远道:“今日我进城,见了县衙里的陈捕头与张书办,当着俺们的面,张书办明明白白地说,今年徭役,与往年一般,三十天,修水利道路,自备干粮。”

    听到这里,人群里有忍不住问的:“那下洼子呢?不都说要抓人去修下洼子吗?”

    一个族老就敲了敲桌子:“听人把话说完!谁让你乱插嘴了!”

    祠堂里立时又是一静。

    李远接着道:“下洼子修不修?确实要修!张书办说了,修下洼子一天,顶一般徭役两天,而且,过了十五天,想要接着干的,供吃供住,一天二十个钱的工钱!来去自愿。”

    李远话音一落,人群又是一片议论,不过,这回却是觉得要是真如李远所说,去下洼子要比别的地方更划算一些呢。甚至于有些家里头土地少人口多的,觉得就是服完了徭役,再多做些时候,也是一笔收入呢。

    族老敲了几次桌子,才让人群又安静下来。李远道:“今年这徭役的事说完了。本来,衙门里的人说了,这事最早也得出了正月才会告诉乡民。多亏林兄弟门路广,知道村里乡亲们听了风言风语,心里头不踏实,特特的请了人,才能这么早就知道。”说着,李远朝着林远涛一作揖,林远涛忙躲开:“这是干啥?乡里乡亲的。”

    李远拍着胸口说:“我为啥给林兄弟作揖?我心里头有愧啊!林兄弟自打来了咱村里,为人做事谁能说出个‘不’字来?”,反正我是不能啊。摸摸心坎说,俺们从林兄弟那里头得了不少好处。结果呢,不知道搁哪听来的歪风,传的那话,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这人直,把话撂这:以后再干啥事,先摸摸自己良心!”

    “谁那么缺德传瞎话啊?”

    “就是的,太不要脸了!”

    “吓得俺们两宿都没睡好觉。”

    “我说啊,就是有那眼气人家日子过得好的。”

    “传话传的丧良心啊!”

    ……

    林远涛听着人群里的议论,心里摇摇头。这事是及时澄清了,自己就又成了好人了。要是今天没找人直接说明白,这会儿一定又是一个样了。心下如此想,面上却不显。林远涛站起来对李远道:“李大哥这话说的我坐不住了!原本以为让我来就是做个证的,要知道大哥说这一番话,我也不敢来了。说实在话,传话这事,我没放在心上:过年都走亲戚,咱村里人搁哪听岔了信错了也是有的,要说谁真有啥坏心,那我是不信的。”

    李远知道这是林远涛给的台阶,也就就势把这事揭过去了。底下又有“大度”、“仁义”的议论声了。说起来这是毕竟是村里人理亏,就是几个李家的族老脸上也觉得不好看,就道:“这事完了,村里头还有件大事:李成当了里正二十多年了,村里大事小情的多亏他给张罗,县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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