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人孰无过?关羽尚且有走麦城的时候,偶尔大意看错了题目,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失误,苏老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戒指既然已经送了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苏老师还是拿回去吧,终究苏靖那孩子也没少花心思。”刘老太爷笑道——人家上门致歉并主动将戒指交还,自已还能怎样?不过区区一枚戒指,难道真的给收回来?那样一来,岂不会让人觉得自已太过小气?
“老太爷的好意苏某心领了,不过您越是这样大度,这戒指我就越不敢收了。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错,靖儿解那道题时是花了不少心思,但题解错了就是解错了,若是做错了事还能得到奖励,那以后做事时难免会心存侥幸,难以全力以赴。试问,科举考试时,哪位参考举子不是苦读用功,书本翻烂,砚底磨穿?但科举落地,名落孙山之时,朝庭会因为举子的用功苦读就放宽标准,准其入榜呢?”苏全连连摆手,严辞拒绝——刘老太爷好名,他苏全又何尝不是呢?没有答对题而得到奖赏,那和骗子有什么分别?
“唔。。。。。。,倒也是,苏老师向来是治学严谨,严于利已,以身做则,既然担心会给小孩子造成**示范,我也就不再勉强了,不过东西已经送出,再收回来也不象话,不知苏老师可有什么建议?”见苏全态度坚决,刘老太爷也就不再坚持,不过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现在的情况是苏家叔侄的失误造成的,那么就该让对方想出办法来解决。
“。。。。。。,呵,要我说这枚戒指既然是因解题而送出的奖品,自然是应该交给真正解开题的人,这样的处置才合情合理,每个人都会心服口服外带佩服。”苏全答道——这个提议他来之前早就想好了,他知道,刘老太爷在乎的是自已的面子,只有让其在这件事上得到镇民们的正面评价,才不会对自已心生芥蒂,有所不满。
“嗯。。。。。。那苏老师知道是谁最先解开的这道题吗?”想了一想,刘老太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所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苏靖受罚那是苏全的自家事儿,自已只要拨乱反正,把奖品送给应该得到奖励的人手里就行了。
“据我所知,应该是悦来客栈的那个叫天天的小孩子。”苏全答道——这种消息是瞒不住的,反正早晚都会被刘老太爷知道,倒不如从自已口中说出为好,至少可以留下一个心胸宽广的名声。
“呃?真的吗?”刘老太爷惊讶问道——刚才袁朗为什么没有和自已讲这件事儿?莫非他还不知道?
“我是听庞大夫亲口所说,应该差不了。我是赶着过来,塾馆里还有事情,老太爷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该办的事情都办了,苏全也就不再耗着了,他知道袁朗此时还在刘府府内,早点儿离开,省得万一碰面闹尴尬——侄子答错的题却是被袁朗的弟子解开,这一次计划外不经意的交锋,自已是又输了。
起身将苏全送出客厅外,接下来自是有下人送客出门,刘老太爷把戒指从茶几上拿起放在手心把玩儿一会儿,又叫进来一个下人,“到悦来客栈,把叫天天的那个小孩子请来见我。”他吩咐道。
书房里,袁朗正在专注的阅读中——虽然有附庸风雅的一面,但刘老太爷的藏书比他可是丰富的太多了,尽管他自命清高,视钱财为身外物,但也不得不承认,钱多的确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以他的财力,这满满一屋子的书就算他不吃不喝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到,想想自放在这里除了打扫卫生外基本就没翻动过的那些书籍,他就不由得心生感慨。脚步声响,刘老太爷到了,迈步进入房门,正在专注于书本的袁朗并没有觉察到,见此情景,刘老太爷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随既轻咳一声。
被轻咳声惊动,袁朗转过头来,见是刘老太爷,于是放下手上的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呵,老太爷,会完客了?”他笑着问道。
“呵,是呀。袁老师如此专注,不知道正在看的是什么书呀?”刘老太爷笑着问道。
“噢,《闲情集》”,袁朗把桌上放着的书翻过来,封面上龙飞凤舞的正是这三个大字。
《闲情集》?还真是巧呀——刘老太爷心中暗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算是巧合,这几天他正琢磨这本书里的习题,所以书也一直摆在书桌上,袁朗来到书房,要是没有发现这本书才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呵,觉得这本棋谱怎样?”刘老太爷问道。
“很难,有些题几乎让人有无从下手的感觉。”袁朗自嘲般的笑笑,这并非是谦虚,而是事实。他是文人,不是棋士,学棋是出于兴趣,而非是谋生的手段,所以比较喜欢的是那些堂堂正正,潇洒漂亮的全局性招法,用他的说法,就是‘阳谋’,而对于类似于那种贴身缠斗,生死相搏,少算一口气便会万劫不复的局面则不怎么感冒,所以单以算路而言只是一般,当然,以这样的程度应付如田大义,庞老四等人完全不会有压力,但《闲情集》是围棋世家训练外门子弟的教材,里边收录的题目非比一般,他能解出其中的一两道已经很不简单了。
第一百零九章 赠书()
“哦,袁老师还真是诚实呀。”没想到对方是如此直白,坦承自已能力的不足,刘老太爷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说道。
“呵,我倒是想吹牛,问题是万一老太爷您从里边随便翻出一道题让我解答怎么办?”袁朗笑道。
“呃。。。。。。呵呵。”两个人目光相对,沉默片刻后同时会心而笑——常言道,‘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已丢的’,想不在人前丢丑,最重要的是先要有自知之明,死活题是下围棋的基本功,容不得半点儿虚假,死就是死,活就是活,正解只有一个,不象大局观那种很主观的东西,就算自已的答案并非最佳,也可以咬定是各自对棋的理解不同,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白相告。
开怀笑过一阵,刘老太爷从袁朗手中把书接了过来,“呵呵,袁老师眼力高明,这本《闲情集》据说是大周围棋四大世家中谭家培训外门子弟时所用的教材,难度非一般棋书所能相比。有人说能在一个时辰内将这本书中所有题目都做出来是专家棋士与爱好者之间的分水岭,袁老师做不出来也很正常,不过看情形你看这本书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书很多,为什么袁老师独独对这本书爱不释手?”
——书案上的书很多,不过除了这本以外,其他都没有翻阅过的迹象,由此可见,袁朗见到这本书后就一直手不离卷的在看,既然是一本短时间内看不懂也看不完的书有必要这么上心吗?若是想看,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要开口说想借阅,自已能不借吗?
“呵,说实话,其实我对这种死活题集并不是很感兴趣,我更喜欢读那些讲解棋理的书。”袁朗笑笑答道。
“呃?。。。。。。;那为什么呢?”刘老太爷更加奇怪——这类论述棋理的书籍在他的藏书中也有很多,足够袁朗去看的。
“没办法呀,上次不是跟您提过,天天那孩子棋力提升太快,我肚子里的那点儿东西差不多快被他淘光了,我每天都在发愁拿什么去教他,简单的已经没有意义,大局观,境界的那些东西又太过空洞,没办法用言语去讲解,更何况那是我对围棋的理解,于我是理所当然,于天天的资质却未必是正确的,所以我不想拿自已的想法去影响天天,而是让小孩子自已慢慢去领悟。”袁朗叹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更带着几分自豪,既是对自已棋力太低,难以教给学生更多的懊恼,更对能有这么一位优秀的学生而欣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够教出强于自已的弟子,这不是身为老师的最大心愿吗?
“噢,明白了,所以说你之所以对这本死活题集如此上心其实是为了天天那孩子,想把里边的题目做为教材让天天练习,所以里面的题目难度越高越好,那样撑的时间可以更久一些,对不对?”刘老太爷笑着问道。
“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的确就是这个意思。”袁朗笑道——他已有心向刘老太爷借阅这本书,所以实话实说比为顾及面子而另编借口要明智的多。
“呵呵,袁老师若是需要这本书不妨就送给你好了,反正里边的题目既没答案又没提示,我看也看不出个明堂。”闻弦知雅意,刘老太爷不等袁朗开口相求,便先一步主动将书送出。
“那就谢谢了,老太爷您这是雪中送炭呀。”袁朗也不客气,将刘老太爷递回来的《闲情集》收在袖笼之中。
“呵呵,有帮助应该不假,不过若说是‘雪中送炭’未免就言过其实了。袁老师也不要对这本死活题集寄予厚望太重,靠它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刘老太爷笑着提醒道。
“呃?老太爷何出此言?”这次轮到袁朗奇怪了——直到今天,刘老太爷和他下棋时还要被先摆下六子,双方棋力上的差距可谓有如天地,可想而知,连自已看得都似懂非懂稀里糊涂的这本《闲情集》在刘老太爷那里完全可以称为天书,根本不是他所能品评论断的,既然如此,以对方的城府涵养,如果没有什么原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呵呵,看来你是真的还不知道。”看出袁朗的表情不象是做假,刘老太爷于是把刚才苏全上门所讲的事情又给袁朗讲了一遍。
听过刘老太爷的讲述,即使以袁朗的涵养功夫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知道苏全一直在精心培养自已的侄子苏靖,想要在年底的围棋比赛中拔得头筹,打败学无涯,大大的露一个脸。若说袁朗没有与其相争之心肯定是假的——泥人还有个土性,不蒸馒头争口气,他自已和苏全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双方互有输赢没有落过下风,自已的弟子又岂会是易予之辈,只是想不到离年底比赛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谭晓天和苏靖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较量过一次了。
“呵呵,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说这本《闲情集》未必能撑多久了吧?听苏老师的描述,天天几乎是在看到题目的瞬间就算出了结果,即使他说的话有点儿水分,用时肯定也是极短,可想而知,就算那道题在《闲情集》里难度是中下程度,解开其他题目对天天而言恐怕也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刘老太爷最后总结道。
“。。。。。。,听到这个消息,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叫苦呢。”袁朗苦笑道——刚才他大致把《闲情集》翻阅了一遍,里边总共收录了各种死活题一百二十多道,以他原先的想法,每天做两道题,支撑到年底比赛勉强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照刘老太爷的说法,原先估计每天两题的任务量在天天那里连四分之一的课时都撑不过去,或许用不了五六天,自已又得为教材的事情挠头了。
“呵呵,我已经吩咐人去找天天了,说实话,我对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解开这本书里的题也是半信半疑,等会儿他来了,正好让他现场表演一下儿,让你心里也有个底。”刘老太爷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考验()
没过多久,谭晓天来了,之前有刘老太爷的吩咐,小孩子被直接带到了书房,见到袁朗也在,谭晓天感到很是意外,忙着向两位长辈请安问好。
“天天,我问你,昨天晚上,庞大夫在悦来客栈棋室摆了一道死活题,是不是你给解开的?”袁朗问道。
“嗯,是呀。”谭晓天答道——他上午在学无涯上学,下午在客栈后院把老师留的家庭作业完成后便用林老五总给他的那副木头围棋自已摆棋研究,对外边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至于那道死活题,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道死活题充其量也就是有趣而已,没必要特别放在心上。
刘老太爷和袁朗交换了一下眼色——事情是真的,苏全所言非虚。
“天天,现在给你摆一道题,你试一试,看能不能解出来,好不好。”刘老太爷微笑着问道。
“好。”听说是要解题,谭晓天眼睛放光,两只手下意识的搓了搓,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
刘老太爷的书房里也有棋具,虽然没有花园凉亭里的那付名贵,但也堪称上品,随手翻开棋书,从里边找出一道题,袁朗抓起一把棋子没费多大功夫就将题目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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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题在《闲情集》中的难度处于何种级别,刘老太爷不知道,袁朗也不知道,因为这本棋谱的作者可以吝啬到连‘黑先白死’‘劫杀’‘公活’等最基本的提示都省略掉,就更不会将高级,中级,低级等等信息留下,而以这两个人的棋力即解不开这里面的大部分习题,自然也没本事给这些题目评定等级。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儿滑稽呀,通常老师出题考学生时答案是老师早就知道的,或者是虽不知道,但完全有能力解决的,而这一次,出题的老师自已也还是满脑子浆糊,等着学生来指点迷津——袁朗苦笑摇头,自已这个老师还真是不怎么合格呀。
把题摆完,袁朗将手收回,“天天,开始做吧。”他向谭晓天吩咐道。
“嗯。”低下头,谭晓天开始审题,表情专注,一丝不苟。
小孩子在审题,袁朗和刘老太爷也同样盯着棋盘,不过除了在思考这道死活题的解法时,他们还在心里同时默默的记着数,‘一,二,三。。。。。”,还没有数到四,谭晓天的右手已经探进棋笥,然后啪的一声,将一枚黑子投入盘中。
这么快就解开了?
虽然早就猜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快到这样的程度还是大大的出乎二人的预料之外。
“我来防守。”袁朗拿起一枚白子,做为谭晓天的对手进行演练。
谭晓天走的是二路靠,袁朗应的是三路冲。
黑棋二路长——这个地方刘老太爷也看得懂,黑棋若是三路断,白棋二路打吃,黑棋反打,黑棋虽然可以吃掉右边白棋三子,算是有相当的收获,但白棋也因此提掉一子而做活,以死活题而言,这样的进行太轻松了。
白棋若是二路接,黑棋一路拐,白棋无法做出两只眼来,袁朗略一沉吟,落子于一路扳——在他的计算中,吃住黑棋二子已有一眼,下边黑棋一点入时白棋可以立下吃住,两眼活棋。
但是,谭晓天下一步落子于二路挖,犀利非常,视觉上给人以一种图穷匕现的强烈冲击感。
“唔。。。。。。妙手来了吗?”看到这步棋,刘老太爷饶有兴趣的笑着问道——这步棋在他的计算以外,他现在的思路还停留在黑棋二路小尖或一路拐上呢。
白棋三路打吃,黑棋三路断,白棋一路提子,黑棋一路挤入,白棋一路空内紧气,黑棋四路追打。
摆到这里,袁朗不再继续了——表面看起来白棋已经做出了两个眼位,但当黑棋从后面追打时,由于气紧,白棋不能接四子尾巴,这样一来,一路的那个眼就成了假眼,两眼活,一眼死,这是围棋的基本规则,所以摆到这里,题就算是已经解开了。
“妙呀,没想到黑棋还可以从后边追打,要是我的话,算到黑棋一路挤不能破掉边上的眼位时怕是早就放弃了。”刘老太爷抚掌笑道——虽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