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这一天,前田利长前往丸拜谒丰臣秀赖和淀姬。由于暗杀秀保之风甚紧,不问世事的淀姬也多有耳闻,惊讶担忧之余,她也试图趁此机会劝说前田利长放弃计划。
丸客厅内,前田利长于下首正襟危坐。稍等片刻,秀赖和淀姬方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姗姗来迟,于上席刚刚坐定,前田利长便发起了攻势。
“少主和夫人最近身体可好?家父有病在身,行动不便,特命臣下前来探望。”前田利长寒暄道。
淀姬抚摸着一旁玩耍的丰臣秀赖,哀叹道:“多谢大纳言和少将关心,虽说太阁殡天已有五月,可妾身心中的结还是难以解开。好在有秀赖陪伴在身边,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哎,过一天是一天吧。”
“夫人可要多注意身体啊。您是少主的母亲,而少主是天下的希望,因此,只有您康健安泰。臣等才能安心呐。”前田利长饱含深情地附和着,其实心中充满了对淀姬的不屑和厌恶:“太阁刚刚殡天,就做出此等苟且之事。还在此自怜自艾,哼,真是恬不知耻!”
“多谢少将体恤,妾身定会照顾好秀赖的,哦,对了,妾身正好有件事想问问您,不知是否方便回答。”虽说是妇人,可淀姬向来没啥心眼,直来直去,开门见山。
“夫人请说,臣定当知无不言。”前田利长怎会不知道淀姬心中所想,早就打好腹稿严阵以待了。
“有侍女告诉臣妾,说是最近城中风传,有人想趁右府来大阪之机进行行刺,不知少将是否也听过类似的消息?”淀姬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刺杀右府?这怎么可能。”前田利长故作惊讶,连连摆手道:“右府乃是少主的后见,大和百万石的大大名,谁有这个胆量敢对他不利?”
“您确实没听过?”
“确实没有。”
“那妾身就放心了,看来是有人故意造谣,试图扰乱这太平盛世呢。”
“造谣不造谣臣下尚不清楚,不过这天下却还真是有些不太平。”前田利长话锋一转,终于步入正题了。
淀姬一时间转不过弯,一脸茫然地追问道:“少将何出此言,难道何处发生战乱了不成?”
“比战乱严重多了,”前田利长说道:“太阁辛苦打下的基业,兴许马上就要落入他人手中了。”
“他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谋反?!”淀姬开始有些惶恐了。
“夫人,听说过曹操么?”前田利长问道。
“听太阁说过,貌似是汉朝的一个大权臣,把皇帝变成了傀儡…貌似是这样。”
“夫人说的没错,不过您可知道,如今咱日也出现了个曹操?”
“嗯,您的意思是有人要挟持天皇?!”淀姬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前田利长所指,不过是装傻罢了。
“倒不是要挟天皇,而是要挟持少主和您啊!”前田利长“循循善诱”,看来真把淀姬当成无知妇人了。
“要挟秀赖?谁有这么大胆子,少将,您一定要告诉我。”
“臣不敢说。”
“你快说,有妾身在,你只管放心。”
前田利长低下头,故作颤颤巍巍,低声回答道:“那人就是右府,他就是当世之曹操啊。”
“你胡说!”淀姬猛然怒吼道:“右府乃秀赖的叔叔,太阁的侄子,怎会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少将,妾身请你说话注意点,丰臣一门岂能肆意污蔑!”这一幕直吓得一旁玩耍的秀赖钻进乳母怀中,惊慌恐惧地盯着前田利长。
虽说心中知道淀姬会袒护秀保,可没想到反应竟会如此激烈,没办法,他只得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推到秀保头上,罪名包括暗杀筒井定次,施行王土奉还兼并土地,派兵到外地驻扎威胁大名,甚至招揽忍者也被包装成了“派遣忍者监视各地领主”加以渲染,洋洋洒洒罗列了七八条,前田利长坚信,听完这些罪状,淀姬一定会同意自己刺杀秀保的计划,并准许他以秀赖的名义起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听完这些,淀姬非但没有命令他铲除秀保,反而一个劲地狠狠摇头,甚是烦躁地喊道:“不可能,右府绝非这种人,这定是有人诬陷,想借机铲除丰臣家的长城!”
“丰臣家的长城?”前田利长冷笑一声:“这话是谁教您的,臣觉得不像是您能说得出来的啊?”未完待续。。
第二〇五章 提前动手()
淀姬摇了摇头,镇定道:“没有人教,妾身就是这么想的,右府是秀赖的后见,名声向来很好,即便有所过失,那也是无心之举。越中少将,请您不要听信他人谗言,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太阁虽然过世了,可还有五大老和五奉行呀,您和右府有什么矛盾,可以找他们协商,万不能意气用事,动刀动枪啊。”
“意气用事?哼,夫人就如此信任右府?”前田利长强压怒火,愠怒道。
淀姬使劲地点着头,两颊隐约浮现出一团红晕:“右府年轻有为,就连太阁都经常称赞,妾身虽深居后宫,可还是能了解一二的,您作为大纳言的嫡子,不该在此诋毁右府,而是应该从旁辅助,为丰臣家和秀赖尽心尽力。”
“从旁辅助?”前田利家隐忍不发,闷声道:“这么说,您是不认同臣的观点喽?”
“恕妾身不能苟同。”说罢,淀姬便准备起身离去。
前田利长显然不甘心,追问道:“此事关系重大,臣斗胆请少主出面以正视听。”
“秀赖年幼无知,怎会听得懂少将所言,依妾身的意思,还请您回去和大老奉行们协商妥帖后,再回来禀报秀赖吧。”淀姬下意识地将丰臣秀赖揽入怀中,一脸狐疑地注视着前田利长:“秀赖虽是天下之主,可他现在尚不能处理国事,让他出面搀和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实在不妥,还请少将明白。”
“臣明白了,”前田利长死死攥紧拳头,咬着牙回答道:“既然夫人不愿意,那这件事只有暂时搁置了,臣先行告辞。”
“天色还早,妾身便不留少将用膳了,大野修理。替我送客。”淀姬朝门口的大野治长使了个眼色,便在大藏卿局的侍奉下返回了内殿。
待淀姬离去许久,前田利长才忿忿不平地站起身,对前来相送的大野治长说道:“大藏卿说的果然没错,这妖妇定是和右府有瓜葛,既然今天不能说服她交出少主,就只能做最坏打算了。”
大野治长笑了笑,故作同情地说道:“在下就劝您不要在淀夫人身上白费心机,现在总算明白了吧。方才您的一席话定会让她起疑,为保万全。这几天还是要加强监视,万不能让她将此事泄露出去。”
“妖妇当国,实在可恶,可她毕竟是少主的生母,做臣子的还是要有所顾忌的,既然她不肯协助吾等起事,那也只好如此了。大野修理,这几天还是要拜托你好生监视丸,一有情况马上派人向我报告。前天我便接到密报,家家老横山山城守已率领三百精锐由金泽城出发,估计现在已到达越前府中地界,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后天便能抵达三田城,与山崎殿下会师。”前田利长信心满满,貌似有了那三百精锐计划就一定能成功。
可大野治长此刻却有些不大乐意:“殿下不是说好要派五百军势么,怎么一转眼缩了四成?”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前田利长撇了撇嘴。嘟囔道:“五百人的规模确实大了点,路上要经过十余家大名的封地,难免会暴露行踪。说实话,若非我极力要求,金泽的那帮家臣甚至只打算派遣一百人前来呢,修理就别介怀啦,况且那也是前田家的精锐,三百人对付右府的那些侍从绝对绰绰有余,大可放心啊。”
“但愿如此吧。”大野治长叹了口气,便一路陪着前田利长离开了丸。与此同时,淀姬也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了。
回到内殿,她一边命人将秀赖送去休息,一边将大藏卿局拉到身边,轻声说道:“今天的事你也在场,越中少将恐怕要对右府不利啊。”
大藏卿局略一吃惊,连忙安抚道:“夫人言重了,中将只是和您发发牢骚,绝不会对右府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那可不一定,”淀姬皱着眉头,一脸的恐惧和担忧:“这些大人们心里怎么想的,妾身还是能体会一二的,看今天这形势,少将定会动右府不利,你马上前往伏见一趟,替我转告右府,就说秀赖身体不适,年初一的拜谒暂时取消,等他身体恢复了再行召见。”
“这万万使不得!”大藏卿局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故作唏嘘道:“身为少主的后见,哪有新年不朝贺的道理?若少主真是身体抱恙,他就更应该前来探望啊,这个借口怎么都说不通,照奴婢看,还是让他初一前来更妥帖些。”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淀姬一脸严肃地嘀咕道:“那就还是初一吧,不过你还是得去伏见给右府提个醒,让他多带些侍卫前来,以免路上有什么不测。”
“这…没必要吧?”大藏卿局支支吾吾,看来十分不想前往伏见。
淀姬就心神不宁,见她这般推脱,更是平添烦躁,训斥道:“妾身让你去就去,这关系到右府的安危,若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砍你十次都不足为过!”
大藏卿局一听,立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使劲磕头请求淀姬宽恕:“奴婢这就去,这就去,还望夫人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那你还不出发,离过年就剩三天了,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淀姬袖子一挥,气哄哄地返回了卧室。
大藏卿局倒也没耽搁,转眼工夫便出了丸,不过这名老妪并未按照淀姬所说前往伏见,而是直奔城下町的前田家屋敷。
作为大野治长的生母,大藏卿局将淀姬对她的吩咐一字不落全部复述给了前田利长和他的一干盟友。
“诸位殿下,老奴来的路上不巧遇见了速水甲斐守,他很有可能将老奴的行踪告知淀夫人啊。”大藏卿局隐隐有些担忧。那速水甲斐守便是大阪七手组的笔头速水守久,名义上负责管理七手组的所有番队以及守备木津川的水军,可以说是大阪城中最为重要的武将。
不过由于大野母子受宠于淀姬,他才在丰臣秀吉死后被外放到了木津川的博劳渊水寨,虽然名义上还是七手组的笔头,可此时真正掌握在手中的兵力只有两千左右的水军,至于大阪城内防备,则全部由大野治长负责,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调动一番队的青木一重参与起事。而速水守久此次进城,乃是例行地向淀姬和片桐且元汇报情况,没想到正好撞见了行踪诡异的大藏卿局。
前田利长可能不知道速水守久在大阪的地位,但大野治长却甚为重视,在他眼里,这位甲斐守久经沙场,善于谋略,观察入微,对于大藏卿局的行踪,他一定会仔细分析,很有可能会向淀姬报告。
因此,大野治长不无紧张地向前田利长建议道:“殿下,家母所言并没没有可能,若真是因此走漏风声,岂不是前功尽弃?”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难道派人去把甲斐守抓起来?”前田利长也有些惊慌了。
“万万不可!”大野治长连忙摆了摆手:“那岂不是欲盖弥彰了,依在下之见,应该把起事的时间提前,这才是当务之急啊。”
“提前起事?!”前田利长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是右府还在伏见爱你,我的兵马也尚未抵达三田啊。”
“这不打紧,”大野治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冷笑道:“您不是说最迟后天军势便能抵达三田么,今天天色已晚,依甲斐守的性格,应该会思忖一晚上才禀报淀夫人,也就说,最早也是明天夫人才会知晓,那她再次派人前往伏见应该也是明天下午的事情了。殿下,不如把起事的日期提前到明晚,后天早上假借夫人之命请右府火速入城,照在下估算,大后天凌晨右府便会抵达平野口,哈哈,不出意外的话,殿下正好能过一个安稳的新年啊。”未完待续。。
第二〇六章 节外生枝()
一听说将起事时间提前,前田利长就不由得担心起来,只见他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嘴中不是还发出“兹兹”的声响:“此事事关重大,要不要和石田治部他们商量一下?”
“在下觉得没这个必要。”大野治长摇了摇脑袋,有些不满地回答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那五奉行有意躲着您,就是不想掺合进来,您又何必在乎他们的看法呢?一旦此事大功告成,您便是靖难第一功臣,到那时,他们几个还不是要服服帖帖地跪拜在您的脚下?况且,即便和他们说了,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上次密会您也看到了,那两位奉行纯属是来捣乱的,与其平添烦恼,倒不如撇开他们独自成事,以后有了功劳自然也和他们无关,这不是很正合您意么?”
前田利长不置可否,脸色就如过季了的柿子一样难看,漫无目的地来回转圈,支支吾吾就是拿不定主意。
见此情况,前田利政终究按捺不住,一把抓住前田利长的衣角,着急地说道:“兄长,现在的情况可由不得你我考虑啊,若真如大藏卿所言,那我们的计划可就前功尽弃了,不仅如此,还会给右府一个制办我们的把柄,到时候前田家的基业可就朝不保夕了啊!还望兄长早下定夺,不论成败,利政都当舍命追随。”
“好了,我明白了。”前田利长终于停下脚步,双拳紧握,咬着牙下决心道:“也罢,如今敌人在明,吾等在暗,时局对方有利啊,那就在此放手一搏吧,胜败自有天定。若是赢了,说明苍天有眼,助我兴道灭佞;若是输了,不能说是吾等逆天,而是时机未到啊。大野修理,我就听你一言,明晚便进入大阪,铲除妖孽,至于青木、津田、山崎三位大人,就有劳您通知了。”
“殿下放心。治长绝不辜负重托,商讨完毕,在下便回去着手布置,一定保证万无一失。”大野治长双拳捶地,深深地拜伏下去,坐在一旁的大藏卿局双手合十,静静地为自己的三个儿子祈福。
前田利长也向大野治长微微颔首表示器重,之后便和前田利政起身返回了内殿。毕竟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宁静,他想好好睡上一觉。谁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约莫晚上七八点,大野治长才偷偷返回了内城,至于大藏卿局,则是老老实实地躲在前田家的屋敷。计划等事情结束再行返回淀姬身边。
经过马出进入虎口,大野治长发现西之丸北政所的屋内烛光闪烁,不由得担心起来:“这件事尚未向北政所通告,到时候是否会节外生枝?”
不过这种担心一晃而过。早先便听奉行们说过,太阁去世的次日,秀保便已经和北政所闹翻。这也是她搬回大阪居住的原因,况且后天晚上这里将交给青木一重把守,足足有两千人之重,相信她再有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是替丰臣家铲除佞臣,她反倒应该高兴才是。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大野兄弟三人立即分头行事,大野治长作为兄长,当然是留在城中监视淀姬和速水守久的一举一动,二弟大野治房、三弟大野治胤则分别携带印有治长花押的信件前往三田城和御牧城,通知山崎家盛和津田信成明天傍晚率领家军势按照原计划入城。至于青木一重,就是作为七手组的组头而留在城中,不必刻意通知,待天色再黑些,大野治长将亲自前往他的屋敷进行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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