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夫人,臣和阿江相处得很融洽。就不劳烦您费心了。”秀保微微用劲拽了拽被茶茶攥着的衣角,恭敬地回答道。
“是么。”茶茶缓缓松开手,低下头呢喃道:“妾身真笨,有殿下这样一位好丈夫,阿江又怎会不幸福呢。”
“夫人过奖了,如果没别的事,臣就先行告退了。”见茶茶依旧垂着头,秀保便也不多寒暄,稍微整了整衣冠离开了寝室。
秀保出门时,石田三成和增田长盛正好被五大老叫了去,偌大的寝室中就只剩下茶茶和秀赖母子二人。
随着纸门“撕拉”一声关上,茶茶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秀赖见状立马依偎到她怀里,用稚嫩的声音问道:“母亲大人您怎么哭了,是想父亲了么?”
茶茶将秀赖紧紧抱住,啜泣道:“你知道思念一个人,却不能和他在一起的痛苦么?”
“孩儿也想父亲了。”眼泪是会传染的,看见茶茶哭成个泪人,秀赖竟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茶茶望着早已关上的纸门,喃喃道:“两年了,本以为能忘掉他,为什么却是这种结果?阿江,对不起,我真的欺骗不了自己。”
当天下午,秀保刚一回到御东山,便召集了藤堂高虎、岛清兴、小宫山晴胜、后藤基次以及以心崇传等本家最出色的智囊在制胜堂召开秘密会议。
制胜堂和制定战略的军议间不同,乃是秀保和家中重臣商讨机密的地方,负责守卫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备受秀保器重的剑圣上泉信纲的嫡孙上泉主水佐泰纲,以及他所率领的百余名深得新阴流真谛的年轻武士,除此之外,更有数名本家忍者埋伏在四周,以防机密被敌方忍者窃取,由此可见,这座面积不过三十张大小的房间,才是整座御东山城的重中之重。
秀保自然是坐在上首,作为家中实际上的宿老和军师,藤堂高虎和以心崇传分别坐在左右首席,其余家臣则是随意地在两人身后一字排开。
“诸位,昨天晚上太阁驾崩了,想必你们都知道了,这次找你们来此的目的,主要是商议下一步该怎么走,这事关本家兴衰,更关乎丰臣家的命运。”说完,秀保便将昨天晚上三成与家康的争执、今晨北政所的警告以及茶茶的召见和盘托出,希望众人能提出合理的建议。
作为进门较晚的家臣之一,小宫山晴胜率先发言:“主公,臣以为内府有意挑拨您和北政所的关系,因此断不能与他相交,如今之计,联合治部少辅对抗德川家乃是上策。”
“小宫山大人说得容易,殊不知北政所乃是尾张派的领袖,有她在,岂能允许主公率领丰臣一系与内府对抗,依我看,倒不如坐山观虎斗,让内府和治部先闹起来,之后本家再坐收渔利。”后藤基次攥紧了拳头,看似十拿九稳。
岛清兴却摇了摇头表示不赞成:“单凭治部是绝对斗不过德川家康这只老狐狸的,臣赞同小宫山大人的观点,先联合治部解决掉德川家,再想办法将近江派提出大阪和伏见。”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软柿子()
“高虎,能说说你的想法么?”虽然岛清兴和藤堂高虎穿一条裤子好多年,可这一次,他却没能得到这个老搭档的支持,藤堂高虎只是默默聆听着众人的发言,一会颔首,一会摇头,却始终沉默不语。秀保也察觉到他此番异常谨慎,便试图询问他的想法。”秀保言辞甚为诚恳。
“此事牵扯到本家的兴衰,天下的大势,高虎不敢妄下结论,还是想再听听其他大人有何见解。”藤堂高虎捋了捋胡须,十分平静地回答道。
“这样啊…”秀保面露难色,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藤堂高虎如此小心谨慎了,看来这个问题果真不容小觑。
“主公,诸位大人,贫僧有一言两语,不知能否供各位参考。”和藤堂高虎一样,以心崇传亦是沉默良久,作为和堀尾吉晴一并掌管家中内政的核心人物,虽然不在“家老评议会”之中,却凭借秀保赋予的“军师”一职成为家中举足轻重的角色。
“大师有话请讲,吾等定当洗耳恭听。”秀保欠了欠身子,恭敬地拜托道。
以心崇传微微颔首,平心静气地说道:“贫僧乃是出家人,虽然对大阪和伏见的诸位大人不甚了解,不过和高台寺的慧远大师还是有些交情的。”
“高台寺?”秀保一惊,试问道:“难道是北政所带发修行的那座寺庙?”
以心崇传点了点头:“正是,慧远大师与北政所熟识多年,自是有些别人看不到的他能看到,别人听不清的他能听清,因此,贫僧有幸从他那里知道些特殊的消息。”
“特殊?”秀保问道。
“就是关于被征所的一些事情。”
“比如?”
“主公一定知道。北政所是尾张派的领袖。”
“是的。可这有什么问题么?”
“领袖不假。可那只是名义上的。”以心崇传提醒道,“北政所和石田治部不一样,治部是实打实地统领近江派,故而能使麾下文吏拧成一股绳。打压立下赫赫战功的尾张派,而北政所呢,只不过是名义上的领袖罢了,这一点从她和慧远的对话便可得知。”
“大师能否说明白些?”秀保还是想听到原话。
“北政所不止一次地向慧远表示。自己早已身心俱疲,既没有能力和治部交锋,又不能保护那些从尾张打天下的功臣,唯有拜托德川内府从中调和,才能为自己争取些颜面,所谓的尾张派领袖,不过是个空壳罢了,不少大名已经心向内府,即便仍以尾张派自居,也已经和自己貌合神离了。”
“照您的意思。北政所她…”秀保欲言又止,终究不敢对那位伴随秀吉征伐天下的女人有丝毫的冒犯。
“您不愿意说。那就让臣代言吧。”藤堂高虎终于打破了沉默,深吸一口气,重重地说道:“如今的北政所,已经沦落成可有可无的角色了,本家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佐渡守!”小宫山晴胜不禁惊呼道,“加藤主计(加藤清正)、福岛侍从(福岛正则)可都是北政所抚养长大的,您这么说,难道是打算让主公和尾张派决裂么?!”
“当今之世,实力至上,若让你选,是依附丧失意志、徒有虚名的北政所,还是拥护成为少主后见、坐拥二百万石高的本家?”藤堂高虎霍然起身,郑重说道:“若换做十年前,加藤和福岛尚未独当一面,可能还对北政所有所依赖,可现在,他们个个都是拥有几十万石的大名,早已将个人利益放在首位,所谓的拥护北政所,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
如今有了更具权势,更能帮助他们与治部对抗的人出现,他们绝不会墨守成规,依旧守着北政所自怜自艾,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主公振臂一呼,他们定会唯本家马首是瞻!”
听完藤堂高虎这番点拨,在座众人皆是如梦初醒,以心崇传也是频频点头:“世态炎凉,物是人非,贫僧赞成佐渡守之言,若说太阁在世时北政所尚能算得上是傀儡,现在太阁仙逝,淀夫人和治部辅佐少主主政,北政所就连座位傀儡的资格都没有了,有主公在,北政所便是多余的,内府之所以向她进谗,乃是看准了主公重孝道,不敢违背北政所,在贫僧看来,事到如今,她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
“大师身为出家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在下大吃一惊啊。”小宫山晴胜苦笑着垂下头,感慨道:“当年备受尊重的北政所,如今竟然落得如此田地,想必她自己也很不甘心吧。两位分析得十分在理,晴胜心悦臣服,不过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得到解决啊。”
“究竟是联合治部对付内府,还是联合内府抗衡治部,这才是最难办的啊。”岛清兴为难地挠了挠头。
“北政所的问题一解决,这也就不是难事了。”秀保伸了个懒腰,徐徐说道:“联合江户对抗大阪,之后再找机会削弱江户,这应该是最上策吧。”
“主公打算先消灭近江派么?”小宫山晴胜面带疑虑,嘀咕道:“不拿江户二百万石高的德川家开刀,而是选择仅有十九万知性的治部少辅,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秀保问道。
小宫山晴胜随手比划起来:“尾张派和近江派的矛盾毕竟是政权内部的,而德川家却是外人,先团结起来抵御外敌,之后再解决内部矛盾,这才是上策吧,您试想一下,是和治部一同对付内府容易些呢,还是以本家一方之力抗衡天下第一外样简单呢?”
“听上去很有理,可晴胜你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秀保淡淡说道。
“臣分析得不对么?”小宫山晴胜有些茫然。
秀保回之一笑,和蔼地说道:“治部只有十九万知性不假,可他能调动的势力远不止这些,一旦本家与德川家联手,那些外样大名,特别是毛利、上杉这样雄心未泯的大老,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很有可能和近江派联合,到那时,你眼中看似羸弱的治部,就会成为能和本家分庭抗礼的难缠角色,不会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的。”
“如果真是这样,德川家就成了最软的柿子,本家不是更应该和他们合作么?”小宫山晴胜追问道。
“最软的柿子?”秀保不禁笑出声来:“你觉得是一堆人分一个柿子容易呢,还是两个人分一堆柿子来的方便呢?况且你有一堆打手,而另一个人只有几个呢。”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滚雪球的三成()
听完秀保如此形象的比喻,众人皆深以为是,就连一直保持谨慎的藤堂高虎也点头表示赞同:“主公、治部以及内府乃是天下间最为重要的三股势力,单从实力上说,内府虽说被削减了上野一国,可仍然拥有近二百一十万石知行,毋庸置疑是天下第一大名;本家实高达到一百八十万,乃是紧随其后的天下第二强势力;最后便是治部,凭着十九万的知行,自是被远远甩在后面,根本不足为惧。
可争霸天下并非一骑讨,不是谁的知行多谁就赢的,最主要的还是各家的潜在实力,也就是所谓的动员力。
正如出征之前需要实行领内动员一样,在如今这般形势下,本家也必须尽可能地动员一切可以利用的势力,实现更高一筹的集团化。”
“集团化?”岛清兴微微颔首,“是像信长公一样,将军队分成数个军团么?”
“笨蛋左近。”藤堂高虎用折扇敲了下岛清兴的脑袋,汗颜道:“真是半步都离不开打仗啊,我所谓的集团化,主要是全局上的一种联合,而非简单的军事上的调配。
集团化虽是臣顺口编凑的一个词,可他确实已经发生了,而且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可忽略的力量。”
听到这,秀保眉头不禁一皱,细声道:“你指的是近江派吧?”
藤堂高虎点了点头:“主公英明,正是以治部少辅为首的近江文吏派,虽说常常将他和尾张派相提并论,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正如崇传方才所说,尾张派不过是以北政所为噱头的一个松散的联盟。他们并没有实际的领袖。而且大名之间各自为政。互不服从,这种缺乏核心的团体只是徒有其表,根本无法和近江派对抗。
而治部少辅显然就聪明得多,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论石高不过是个中等大名,根本没办法以一己之力对抗加藤和福岛。因此,自他成为太阁幕僚,稍有决策力开始。他便努力团结和他经历相同,又对尾张派多有不满的大名和官吏,前期主要是增田长盛、长束正家以及前田玄以这样的文吏,到后期,随着集团实力的壮大,开始或明或暗地吸收有力大名或者其麾下的家臣参与这个以自己为首的小团体,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常陆的佐竹义宣,肥后的小西行长,毛利家的安国寺惠琼,小早川家的山口宗永以及上杉家的直江兼续。
前面两个都是有力大名。一个拥有常陆一国,一个拥有肥后半国。有他们的支持,治部的实力就得到最直接的提升;后面三个则是有力大名麾下的核心家臣,虽然是一介陪臣,但他们的大名诸位也是有所耳闻吧。
因为惠琼的交涉,毛利家与太阁达成了和睦,使得中国大反转得以顺利进行;因为直江山城(兼续的官位‘山城守’)的规劝,上杉家选择了臣服太阁,避免了和武田家一样的命运;因为山口玄蕃(宗永官位‘玄蕃头’)的进谗,小笠原大人失去了宿老之位,被迫离开金吾投奔本家。因为这些“功绩”,惠琼获得了伊予六万石,山口玄蕃获得了加贺六万三千石,直江山城更是获得了米泽三十万石,这般待遇别说是陪臣,就是奋斗一辈子的大名又有多少能取得?
诸位也知道,毛利、小早川以及上杉,他们都是身居五大老的大大名,一旦听信权臣之言倒向治部少辅,那可就是近三百万的石高啊,不仅如此,那些在他们周围的小大名也会见风使舵,如此造成的损失,绝对不小于二百万(单单九州岛便有二百九十万,四国岛也有一百二十万石),加上近江派原本的知行,臣可以确信,最终投向佐和山城(石田三成的居城)的大名所占有的石高肯定超过六百万,这样一个石高占全国三至四成的集团,难道不该引起本家的重视么?”
“六百万!”在场众人皆闻之色变,有的面带惊诧,有的愁云密布,有的表示怀疑,更多的则是惶恐和不安。
“高虎说的没错,”秀保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淡淡地说道:“他所说的‘集团化’便是我所担心的,就好比滚雪球,治部以一己之力组合了近江派,之后再以近江派为根基吸引强力大名和家臣,最后通过强力大名震慑和拉拢中立大名,使得集团达到最大化,照我看来,六百万还是保守的,如果顺利的话,八百万都是可能的。”
“八百万!”岛清兴忍不住喊出声来:“那岂不是比本家和内府石高加起来还要多一倍?!”
“这才好玩不是么?”秀保笑道,“如果治部真的能将那些尚有野心的大名都勾出水面,本家不就正好可以将其一网打尽,以绝后患么?”
岛清兴虽然点了点头,却仍是忧心忡忡,喃喃道:“若真是这样,那本家岂不是居于下风,别说是一网打尽了…能不能挺得住这波攻势都要另说呢。”
“好大的胆子,你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秀保故作生气地冲着岛清兴质问道。
岛清兴一惊,慌忙拜下身去,大声疾呼道:“臣不敢,可臣还是要提醒主公量力而行,切莫急功近利,功亏一篑。”
见此情形,秀保“噗嗤”笑出声来,懒洋洋地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会带领你们走到今天么?高虎啊,你刚才只说了治部的集团,本家的集团你可曾想过?”
发现秀保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岛清兴立即松了口气,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水坐回了原位。见此一幕,藤堂高虎也是报之一笑,心想跟了秀保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
“主公,臣以为,按照按照刚才对近江派的那种分析,本家能确切掌握的力量应该不超过五百万。”
藤堂高虎说的很坦然,可在座诸将却根本淡定不起来,不是举止夸张地交头接耳,就是表情严肃地喃喃自语,五百万,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确实难以接受,秀保辛辛苦苦拼搏换取的后见之位,到头来却比不过近江派的巧言令色,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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