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他们绝对会唯你马首是瞻。不过这其中有两家你要特别的小心。”
“哪两家?”
“丹后的细川家,丰前的黑田家。细川幽斋(细川藤孝)虽说是难得的文人,可他背弃旧主的行径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早先乃是幕府的家臣,后来看到了织田家的强大,攀附了日向守,之后本能寺之变时又果断抛弃了明智家,而选择臣服于我,现如今我即将离世,他下一步会做什么,相信你也能预料得到吧。”
“他应该会投靠内府吧。”秀保回答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所以你要看住他,他走了无所谓,关键是别让他把其他大名也撺掇过去,我相信以他的舌头是可以做到这点的。”秀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像我不甘心五十万的封地一样,黑天如水也绝不会甘于丰前十二万石知行的,虽说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名,可他却一直让我有所警惕,同样是‘天下二兵卫’,可他和半兵卫比起来,智谋有余而忠心不足,单凭这一点,我也决不能像重用半兵卫一样重用他。
你要记住,二十万,二十万是个极限,即便日后他立下再大的功劳,也绝不能超出这个限度,否则,就是养虎为患了。”
“臣明白了。”秀保躬身应允,反正他本来就对三姓家奴没有好感,自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至于黑田家,虽然接触的不多,但通过影岛海战时的出色指挥,秀保还是能感觉出这个瘸子绝不是一般货色,盯紧一点也是应该的。
“你能明白就好了,只要照我说的做,天下会一直太平下去,丰臣家的威势也依旧会是无可撼动的,待到秀赖成年,你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到那时,是如周公召公般继续辅佐,还是像范蠡张良那样远离朝堂、闲云野鹤,都由你自己决定。我相信你不仅能做得到,而且能做得非常好,绝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臣自当竭尽全力,保卫少主和丰臣家的大好河山。”秀保急忙拜伏下去,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那就好,”秀吉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也要对得起我的信任,决不能做出对不起本家的事来,否则,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臣绝不会做出忤逆少主,如有虚言,愿遭天谴。”秀保又是一阵叩首。
“遭天谴,呵呵,要真是这么灵验,当年我发誓辅佐三法师(织田信长的孙子,名义上织田家的家督)的誓言为何没有实现?”秀吉拍了拍秀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啦,我也不要你发誓,只要你心里真是这么想那就足够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出去吧,顺便把治部少辅(石田三成)给我叫进来。”
“遵命。”秀保缓缓起身,退着离开了内室。刚一出门,便发现石田三成一个人静静地蹲坐在长廊下,这一幕,着实让秀保懂了恻隐之心:“他真的是后世传说的奸臣么?”
“治部,太阁殿下有请。”秀保走到石田三成身后,恭敬地说道。
“哦,您出来了啊。”石田三成赶忙站起身,朝秀保鞠躬行礼。“那卑职就先进去了,你请到大殿休息一下,待会太阁可能要集体召见。”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内室,随着纸门“撕拉”一声关上,秀保的思绪凌乱了:真的应该按照秀吉说的做吗?自己代表的是尾张派,也就是武断派的利益,而三成代表的是近江派,也就是文治派的利益,让我联合这水火不容的两排一同对付名望、实力皆在自己之上的德川家康,看似很合理,可事实上能办得到么?
如果能做得到的话,当年的三成为何没有成功,就连首鼠两端的黑田家他都没能拉拢过来,更别提其他坚定的丰臣系大名了,可见此事操作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既然这样,那秀吉又怎会相信自己这个只有二十岁的侄子能过成功说服两派,摒弃前嫌,尽心尽力为丰臣家的未来打拼呢?
对于外样大名,秀保通过联姻已经有所收获,毛利家的毛利秀元(娶了秀保的姐姐),蒲生家的蒲生秀行(亲家),最上家的最上义光(驹姬的父亲)都已经和自己搭上了关系,可这些和陆奥的伊达家、萨摩的岛津家、丰前的锅岛家比起来还是略显弱势的,一旦打起来,即便蒲生家和最上家联手,也不一定是伊达政宗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佐竹、德川虎视眈眈呢?
至于五大老,可以说除了前田利家、宇喜多秀家,其他几个和自己的关系只能用一般表示,特别是毛利家,交情更为险恶;上杉家的直江兼续乃是三成的好友,基本可以排除对他的拉拢;而德川家又是重点防范的对象,岂能和他接近,与虎谋皮?
正当秀保苦思冥想,为接下来的布政愁眉不展时,一阵凄厉地哭泣声从内室中传出。
“完了,天要塌了。”秀保“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主持之争()
八月初八深夜,在石田三成的失声痛哭中,丰臣秀吉,这个叱咤日本十余载、妄想吞并中华的天下人,带着无限的惆怅、眷恋、忧虑离开了这片他辛苦打拼过的土地,享年六十三岁。
得知秀吉病逝的那一刻,五大老和五奉行可谓是表情各异,以石田三成为首的五奉行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是啊,日后再也没人替他们做主抵挡尾张派了;前田利家已是重病缠身,本以为会走得比秀吉早,没想到还是让这只猴子抢了先,不禁潸然泪下,伏在地上许久抬不起头来;宇喜多秀家乃是秀吉的养子(老妈也被秀吉纳为妾室了),年纪轻轻,却是重情重义,一听说秀吉去世,便不顾侧近的劝阻,非要见秀吉最后一面,虽然最终被石田三成拦住了,但通过这一幕足以看出他对秀吉的敬之深、爱之切;至于剩下的上杉景胜和毛利辉元,先是抽搐了几声,接着则是出奇一致地将目光投向了德川家康,恐怕是担心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吧。
五奉行里哭得最狠的是石田三成,而五大老表情最丰富的当属德川家康了。照理说,自己的老对手死了,理应高兴才是,可当时的场合显然不允许他那样做,相反地,他还捶胸顿足,哭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头痛哭,说什么“臣定将尽忠职守,守护好少主和丰臣家的江山”,俨然一副忠臣模样,在场的诸位,除了秀保以外,恐怕都会被他的高超演技所蒙蔽吧。
“诸位大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石田三成从房中缓缓走出。声音细弱蚊蝇。面容憔悴。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太阁殡天,我等该早为后事打算才是。”
“太阁可有遗言留下?”德川家康擦了擦眼泪问道。
三成摇了摇头,叹息道:“卑职与太阁仅仅对话两三句,他便哽咽着发不出声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倒是向卑职提过,说是希望能恳请天皇赐予其神号,还有。他不希望死后火化…”
“我是说,太阁有没有指定有谁主持葬礼?”没等石田三成说完,德川家康便将他的话打断了。
家康此举颇为无礼,石田三成心想:“太阁刚刚去世,你变如此骄横,即便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坐在一边的右府殿下呢,他才是少主的后见,才是丰臣家的代理人啊。”
想到这,石田三成便礼尚往来。没好气地回答道:“这事用不着内府操心,自是由淀夫人主持。”
“听你的意思。太阁并没有指明喽?”德川家康反问道。
“根本无需太阁指明,秀赖殿下乃是太阁的继承人,由淀夫人主持葬礼天经地义,内府有何不满?”石田三成看不惯德川家康蛮横的模样,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呵呵,治部切不要把话说满,众所周知,北政所才是太阁的正室,由她主持葬礼,更妥帖些吧。”德川家康舔了舔牙齿,漫不经心地说道。
见德川家康这般傲慢,石田三成怒火中烧,可一想到秀吉刚刚病逝,不宜吵闹,终究还是把心火压了下去,强作恭敬地提醒道:“按照礼法,先代家督的葬礼都是由继任家督主持,如今少主年幼,自是该由生母淀夫人代为主持,北政所虽然名声威望皆在众妾室之上,可死者为大,还是尊重礼法更妥帖些。”
“这样啊,”见石田三成软了下来,德川家康也象征性地退了一步,态度温和地说道:“既然我们都说服不了对方,那就请加贺大纳言主持个公道吧。”
听到德川家康把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前田利家顿时慌了神,左顾右盼找找个替死鬼,没想到上杉,毛利,就连哭得最狠的宇喜多秀家都连忙低下头,一言不发。
“年轻人动作就是快啊。”前田利家像泄了气的皮球,支支吾吾道:“这个,北政所名声在外,确实值得尊敬;淀夫人虽说年纪轻轻,可毕竟为丰臣家诞下血脉,就凭这一点,也有资格担此重任。老夫觉得吧,倒不如让北政所和淀夫人一同主持,诸位意下如何?”
“开什么玩笑!”德川家康猛地打断道:“北政所乃是后宫之首,由她主持葬礼合情合理,哪能和她人一同主持,大纳言说话可要讲究点分寸啊。”
石田三成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便让德川家康抢了先,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狠狠说道:“你不愿意一同主持,难道我就愿意么?”
“恕卑职直言,”石田三成躬身说道,“葬礼哪有妾室两人共同主持的先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淀夫人诞下少主,便是为丰臣家立下了大功,单凭这一点,她便是当仁不让。”
“听治部的意思,包括北政所在内的诸多妾室都是不孝喽?”德川家康冷哼着,瞥了前田利家一眼。(前田利家的女儿“加贺殿”也是秀吉的宠妾)
前田利家当然知道德川家康的意思,为了给女儿出口气,顿时脸色一黑,斥责起了石田三成:“治部这话说的有些无礼吧,太阁妾室十四位,除去淀夫人,难道其他十三位都是不守孝道的妇人么?”
石田三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到前田利家就这么被德川家康拉拢过去,真想抽自己几巴掌,他一边拜伏认错,一边看向其他几个大老,希望有谁能站在自己一边,可是很遗憾,他们三人还是保持着刚才那种状态,说轻了像是犯了错的小孩,说重了就和杭州西湖畔的秦桧雕像有些神似了。
讨论了这么久,事情还是没有个眉目,前田利家也是心急如焚:“我只是五大老的一员,为什么谁都想把问题推给我呢,我又不是秀赖的后见…”
“对了,”前田利家眼睛一亮,心中暗自窃喜:“太阁钦定的后见不是在么,让他给个说法不久好了?”
想到这,前田利家咳嗽了一下,郑重地说道:“诸位别再争执了,既然太阁任命右府为少主的后见,那就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好主意啊”、“嗯,不错”五奉行和五大老纷纷点头称是,“到底是加贺大纳言啊,想得就是周到。”说着,众人将目光投向了正在一旁看戏的秀保。
秀保猛然一怔,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谁说德川家康是老狐狸,照我看,这个加贺大纳言也不简单呐。”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一锤定音()
秀保明白,石田三成是站在丰臣秀赖一边的,因此自然而然要支持身为秀赖生母的淀夫人茶茶,而德川家康之所以坚持让北政所担当主持,并不是因为他想让北政所当做自己的后盾,以获得与石田三成分庭抗礼的能力,而使希望借此机会将北政所变成自己的一张牌,继而能拉拢以她为首的尾张派大名,这也是其实现野心的第一步,即通过挑拨淀夫人和北政所的关系,以获得弱势一方的信任和支持,至于第二步,则是结合尾张派的实力,使自己能以绝对优势压制住石田三成,最后,便是逼迫三成就范,或者使其忍无可忍进而主动出击,而德川家康自己便能以受害人的角色获得尾张派和中间派的同情和拥护,继而以“清君侧”为名讨伐石田三成,巩固自己的霸业。
现在德川家康所走的便是第一步,利用主持葬礼来挑拨尾张派和近江派的关系,以获取前者的信任和支持。这三步看上去貌似滴水不漏,可他缺忽略了一个细节,那边是身为丰臣秀赖后见的秀保。
可以说,石田三成便是近江派的领袖,而尾张派虽然以北政所为精神领袖,但她毕竟是一介女流,且丧失了丰臣秀吉的支持,很难担当重任,也就很容易被德川家康这样的野心家乘虚而入,进而让外人篡夺对尾张派的智慧和领导权。
但是现在不同了,除了北政所这个精神领袖,尾张派还有秀保这样一个实际上的领袖,也正是由于他的出现,使得德川家康的计谋难以实现,或者不会实现的那么顺利。
虽说在三年的政治斗中获得了尾张派的支持。可主持葬礼这件事摆在秀保面前时。却是让他进退两难。
按理说。秀保作为尾张派的代表,自是应当支持北政所担当主持,可他的另一个身份:丰臣秀赖的后见,却让他有些难办了。
石田三成说的没错。按照礼法或者惯例,前任家督的葬礼应当由继任家督主持,当继任家督年幼或者因病难以主持时,应当由其生母代为负责。而顾命家臣,也就是先主钦定的后见,则应当率领众家臣协助操办。
于情,秀保自当支持北政所,于理,以自己后见的身份,必须也是唯一能选择的人选却是淀夫人,只因德川家康的一句话,自己就被摆在这么尴尬的位置上,不得不说。在耍奸使诈方面,秀保还是略显稚嫩了。
“我身为秀赖的后见。就应该有个后见的样子。”秀保咬了咬牙,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既然少主年幼,无法主持葬礼,那不如就由我代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秀保心想,这下总算行了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不仅是石田三成、德川家康,就连前田利家和其余四奉行也都异口同声反对秀保提出的权宜之策,当然,三位大佬还是低着头玩着手指头,完全没有搀和进来的意思,他们知道,这次讨论表面上是为北政所和淀夫人的地位起争执,实际上,则是石田三成和德川家康的首次交锋,自己虽然身为大老,但在态势尚未明朗之前,明哲保身不失为万全之策。
“右府殿下,”反对最激烈的石田三成起身说道:“即使您不说,这从葬礼也是要有您担待的,可名义上的主持必须是淀夫人,您身为太阁钦定的后见,怎能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让外人听到,保不准不认为宗家和分家不团结,进而趁机钻了空子呢。”
“这一点我和治部看法相同,”德川家康慢悠悠地扇着纸扇,随意地说道:“太阁的葬礼实际上是由您主持没错,可名义上却必须由少主或者北政所主持,如今少主年幼,北政所自是应当出面操持,您是北政所的侄子,更是应该坚决支持,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弱势传到她的耳朵里,岂不是让人寒心么。”
“内府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石田三成转过身朝向德川家康,强忍怒气质问道:“右府是北政所的侄子没错,可他也是太阁的侄子和外甥啊(秀保本来是秀吉姐姐的儿子,后过继给丰臣秀长,故有此说),太阁既然任命右府为少主后见,那便是对他的信任,相信他一定会维护少主和淀夫人,您这么说,岂不是误导殿下么?”
“治部你这话就说错了,”德川家康脸色严肃地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