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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 朝鲜归化()
六月初六,汉城景福宫,朝鲜国王李昖伙同领议政柳成龙等一干大臣与邢玠摆开架势,坚决不承认《曾坪和约》。邢玠则谎称该和约只是为了麻痹日本,待到二十年后日军撤退,明军自会视情况将领地归还。
当柳成龙问及“视情况”的具体含义时,邢玠解释道:“到那时,如果确定倭寇不会再次进犯,天兵自会逐步撤回中原。”
“‘逐步’是多久?该不会又是二十年吧?”柳成龙不依不饶道。
“这还真说不准,倘若朝鲜政通人和,日本偃旗息鼓,那不用你们说,天兵也会撤离;可如果朝鲜还是像现在这般党阀林立,民不聊生,日本也不甚安分,依旧对朝鲜虎视眈眈,那老夫自是会劝导皇帝好好考虑,过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其实你们也不必担心,早撤晚撤不都是为你们好么。”邢玠这太极拳打得颇有水平,把责任全推到了朝鲜人自己以及日本身上,大明依旧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天chao用心良苦,小藩不胜感激,不过昨天仁川府使前来禀报,说是倭寇乘夜开进仁川,占领了府衙和兵营,还将朝鲜守军赶了出来,不知阁老是否知情,貌似仁川港是由天兵把守的吧?”柳成龙强忍怒火道。
“柳大人无需担心,这也是和约的一部分,即日起,仁川便是日本的领地了,但是请放心,天兵会保护王京安全的。”邢玠不在乎地说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仁川乃是汉城西门锁钥,如此险要之地怎能交予倭寇,阁老是不是糊涂了?!”柳成龙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愤然起身冲着邢玠质问道。
“以一城换取倭寇退兵,你们可是赚了大便宜了,可别不知好歹啊。”只听“嘭”的一声,邢玠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冷地盯着坐于王座上的李昖。
被邢玠这么一看,李昖顿时头皮发麻,一边斥责柳成龙目无天chao,一边对邢玠谄笑道:“敝国小藩不懂礼数,还望阁老见谅,不过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仁川位置太过险要了,若是交给倭寇,恐怕王京永无宁日啊。”
邢玠这才收回目光,缓缓说道:“请殿下放心,吾皇已经下旨,决定将朝鲜王室迁往平壤以避敌锋芒,至于京畿、黄海两道,由于处在抗倭前线,暂时交由天兵驻守,境内官员任免、赋税征缴一切如旧,新兵征募以及治安维持则是由天兵负责,朝鲜士兵可以随王室北上,也可留在两道听从在下安排,殿下和诸位大人总该放心了吧?”
“迁都?!”李昖霍然起身,颤抖双唇却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后终究还是坐了下去,不无绝望地回答道:“天恩浩荡,寡人代朝鲜黎民感谢吾皇体恤之情,就按阁老所说,待收拾妥当,寡人将携朝鲜王室前往平壤,汉城今后就有劳您了。”
“殿下能明白吾皇的苦心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请放心,在下一定会严防死守,决不让倭寇踏进汉城一步。在下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对了景福宫外那三千人马是特意为护佑王室北上调拨来的,还请殿下抓紧收拾,别让军士们久等。”说罢,邢玠便站起身,踱步出了景福宫。
六月十二日,朝鲜王室及大臣共计八百六十余人,在明军的护卫开始了北迁平壤之行,六月二十日,就在李昖抵达平壤的同时,邢玠下令,将黄海、京畿两道合并为“真番备边司”,治所汉城。
三年后,以地方官吏横征暴敛为由,明朝取消了朝鲜王廷对两道的征税权及管辖权,改“真番备边司”为“真番都司”,彻底控制了这一地区。
此后的十年时间里,明廷先后以“鲜兵叛乱”、“世子谋逆”以及“庚戌之变”等变故剥夺了朝鲜王廷对平安道的控制权,于万历三十八年(公元一六一〇年)设置“乐浪都司”,并将朝鲜都城由平壤迁至咸兴,至此,朝鲜王廷实际保有的地区仅剩下咸镜道。
六年后,**哈赤于赫图阿拉称汗,定国号“大金”,明廷担心其勾结朝鲜两面夹击,遂于当年秋日武力夺取咸镜道,改为“玄菟都司”,囚朝鲜王室于义州。
三年后,杨镐兵败萨尔浒,辽东领地尽丧,为牵制后金,明廷采纳孙承宗之见,将乐浪、玄菟、真番以及临屯四都司合并,组建“朝鲜都司”,治所平壤。
越明年,光宗病逝,熹宗朱由校登基,后金掠地日甚,遂改“朝鲜都司”为“朝鲜布政使司”,以孙承宗为首任巡抚,袁应泰兼任总兵,此为朝鲜并入中华之始。当年九月,承宗迁朝鲜王室至登州,经威海时遭遇风浪,永昌大君以下三百余人皆殁(李昖死后明廷未再册封朝鲜国王,王世子仍称大君),熹宗立大君六子李柟为王,是为恭顺王,迁封至河南信阳。
五年后,李柟病故,年仅十一岁,由其弟李樢继恭顺王位;八年后,河南御史参李樢“骄恣忘形,任家丁为乱乡里”,崇祯帝大怒,将其降格为侯,翌年四月又降格为伯,转封贵州遵义,李樢不堪其辱,行至宜昌时投江自尽,妻子、大臣二十余人殉死,仅有一子李恂随家臣前往遵义。
次年九月,李恂身染瘴气病故,因膝下无子,朝鲜王室断绝,此时距迁都平壤仅过去三十四年。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了,就在李昖动身前后,秀保将《曾坪和约》交给特使带回了伏见,准备交予秀吉过目,可这时的秀吉已是病入膏肓,神志多有不清了。
“殿下,右府实在有些过分了,竟然不经您的同意,便擅自和明国达成和议,而且还将所占领地全部归还,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臣还听说,他想回国探望刚出世的嫡子,这也太把公务当儿戏了。”三成拿着和约在秀吉耳边嘀咕着,此时已是七月初一,秀吉将绝大部分政务都交予三奉行和五大老处理,唯有这件事,三成和五大老都拿不了决定,特地前往伏见向他请示。
“佐吉啊,”秀吉半倚在床榻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三成说道:“我相信右府,这件事他并没有做错啊,想回来就让他回来吧,我想也是时候了。”
第一四八章 亡国条约()
“您是想正式任命右府为少主的后见了?”虽然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可三成仍是有些不甘心,在他眼里,秀保绝非等闲,更不会甘于人下,如今秀吉在世都能这般擅做主张,秀吉走后,岂不是要跋扈至极?
“殿下,恕臣直言,右府虽然屡立战功,品德兼修,可毕竟年少,根基不深,陡然成为后见也未必能服众啊。”三成仍在做最后的努力。
“那你觉得谁合适呢?”秀吉如此虚弱,以至于轻轻的咳嗽都能带动全身颤抖好一阵子,听到三成旧事重提,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臣不敢揣摩君意,只是觉得由内府殿下或者加贺大纳言担当会不会更合适一些,又或者先由他们暂代,等过几年内府资历上去了再行接手。”三成恭敬地回答道。
这时,秀吉抬起头盯着屋顶,长长叹了口气,之后缓缓说道:“佐吉,你和内府不和,我早就有所耳闻,本以为只是小摩擦,谁曾想竟会如此严重,以至于你如此极力地反对他担当后见,这都是我的失误啊。”
“殿下,臣绝非有意诋毁内府,只是…”三成万万没想到秀吉会这么误解他,赶忙俯下身去极力辩解,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秀吉打断了。
“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能不了解你么?你和许多大名有隙,但却并非佞臣,同样的,内府跟你还有长盛有仇,但也不不能说明他是权臣啊,”秀吉招了招手,示意三成到榻前,目光慈祥地看着他,和蔼地说道:“从长浜城到姬路城,从小牧山到小田原,如此多的大名家臣,唯有你,佐吉,对我一直忠心耿耿,不存半点私心。虽然很多人在我耳边说你的不是,但我知道,你并非恶意,更是为了丰臣家才受他们诟病,我真的是很感激你啊。”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为您效忠都是应该的,臣承受不起啊。”三成眼中也已经饱含泪水,看着面前这个骨瘦如柴,不久于人世的天下人,他心如刀绞,如果可以的话,将自己的寿命挪一半给他也是不会有半点怨言的吧。
“我也知道,家康和利家,他们的确是天下的肱骨,可只有你和秀保,才是丰臣家的栋梁呀。之所以让秀保担当秀赖的后见,就是希望不教天下支配丰臣,而让丰臣号令天下啊。说白了,我不希望龙造寺家的悲剧发生在秀赖身上啊。”
“你说的是锅岛家?”三成问道。
“没错,锅岛直茂是龙造寺胤信钦点的后见,可结果你也看到了,龙造寺家的基业都被直茂夺了去,这就是所谓的‘鸠占鹊巢’吧。”秀吉费力地伸出手,拍了拍三成的肩膀,安慰道:“只要有你和秀保在,那些忠于我的大名就绝不会投向家康,至于两面三刀的家伙,就由他们去吧,相信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只要能熬到秀赖成人,天下大势就更改不了了。”
三成点了点头:“关东德川家、东北伊达家以及九州岛津家,这些都是野心不死的大大名,不过以目前的形势,他们绝不可能公然和丰臣家对抗,一旦少主长大成人,接管大权,就更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了。可是殿下,您就真的没有丝毫怀疑过内府么?”
“怎么会没有,当年对小竹我都试探多次,对这个侄子又怎么全然放心呢。可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当年逼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又借他的手削弱了德川家和蒲生家,还把他丢在朝鲜近两年,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却依旧如初,只能说明一件事:要么他真是和小竹一样,忠心耿耿,兢兢业业;要么…”秀吉停顿了一下:“他就是把自己埋得很深,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爆发。可这绝非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所能做到的啊。”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三成提醒道。
“看来你有什么好办法了?”秀吉微笑道:“说来我听听吧。”
“遵命,”三成停顿少许,娓娓道来:“臣是有两个权宜之策,说起来也简单,第一,将内府手中的纪伊、大和以及近江领地收回,另赐予尾张、三河、西远江,石高不够的话可以再加上南美浓部分领地,以此来最大限度地保证大阪的安全;
第二,收胜千代为养子,让其自幼陪伴少主左右,一来可以拉拢内府,二来可以让他有所忌惮,将来不会冒着父子反目的风险对少主下手。”
“等一下,”秀吉打断了三成,摇了摇头:“这两个方法都不可行。如果我让他担任后见,却又将他转封,岂不是让外人知道我对他有所猜疑,这样一来,他的权威就会受到挑战,也更容易动摇对本家的忠心,因此绝对不可,相反地,我还要在西之丸为他辟出一个别院作为日常办公的场所,以表信任;
至于第二点,更是痴人说梦了,且不说胜千代将来可能成为秀保安插在秀赖身边的奸细反咬一口,就算他和秀赖情同手足,如果秀保真心想反,这点羁绊还能难得住他么?想想当年的松平元康吧。”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么,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三成真就无脸面见殿下了。”三成不无失落地说道。
“也不是没有。”秀家示意三成靠近些,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七月十二日,秀吉的特使抵达釜山,向秀保传达了归国的讯息,就在此前两天,秀保和邢玠在仁川密会,再次确认了双方在南部四道的管理权,并进行了一些修改。
首先,日本的耕作经商范围由原来的日占区扩展到整个南部四道,作为交换,日本将对明军的粮草供应增加到四成;
其次,朝鲜对日贸易权由临屯都司、真番备边司接管,朝鲜贸易所得由两司协商分配,日方不得私下与鲜人进行贸易;
再次,开放朝鲜北部的海州、义州、南浦、清津为贸易口岸,又明军驻守保护,明朝、日本之商船,明朝之战船可自由进出;
最后,增设南原、全州、清州、平泽、原州五处内陆通商口岸,方便南部日方军民就近与明军开展贸易。
通过上述四条补约,明朝俨然成为了朝鲜王廷的代理人,进一步巩固了在朝统治,日本也借此机会拓展了贸易通道,实现了与明朝的全面和解,对缓和国内矛盾具有重要意义。
然而对于当事人朝鲜来说,这次补约使得朝廷威信大幅下降,海外贸易完全被明朝褫夺,国家主权进一步沦丧,是明朝吞并朝鲜计划的又一个里程碑,故而这次《仁川补约》和《曾坪和约》一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朝鲜君臣称为“第一次亡国条约”和“第二次亡国条约”。
由于和约签订成功,秀保决定将大部分军队撤回日本,仅在仁川、釜山、泗川等规定城池保留约两万军势,同时,由于耕作的需要,秀保开始从九州、四国、中国地区调集农民入朝,当然,这一措施首先是得到了明朝的默许,在两年后的《汉城补约》中规定:“汉倭鲜三族可在半岛南部四道自由耕作,但耕作及粮草征收之权交予倭人首领全权负责,且耕作人口须按照五成、三成、两成分配,待《曾坪和约》期满后,大明可收回管理权,但倭人可自由选择去留。”
从七月十三日到八月初一,秀保从釜山开始,依次视察日军驻守的各个要塞,并通知各部军势做好归国准备。船队途径珍岛北面的露梁时,遭遇李舜臣率领的朝鲜水军残部袭击,在损失八艘战船的情况下将李舜臣部尽数歼灭,史称“露梁海战”,这场海战为日军在朝鲜半岛的战斗划上了句号,八月初三,秀保由泗川启程,在高虎等一干重臣以及秀元等人的陪同下返回了日本。
第一四九章 大打出手()
为缓和三成和秀保的矛盾,秀吉特命三成与浅野长政一同前往博多,迎接并设宴犒赏归国的将士。
长政本为“五奉行”之首,后因为秀次事件而被秀吉疏远,他很自然地将这件事怪罪到了三成头上,因此一开始并不愿意和他共赴博多。可嫡子幸长劝说道:“父亲大人如果真的想报复三成,此番就一定要和他同行。”
“此话怎讲?”长政问道。
“您在伏见服侍太阁这么久,应该知道他这次派三成前去的用意吧?”
“那是自然,太阁是想借此机会让三成和右府冰释前嫌,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嘱咐我,让我以岳父的身份劝说右府不要意气用事呢。”一提到秀保,长政顿时眉开眼笑,窃喜道:“没想到啊,老夫这次总算是押对宝了。”
幸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您明白太阁的用意,就绝对不能拒绝啊,这可是向太阁表忠心的大好机会,不仅如此,您还可以借此良机在三成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让他知道您如今是右府的岳父,不会再受他欺压了。”
“原来如此。”长政微微颔首,当即书信一封命人送往三成府上,表示愿意和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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