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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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臣遗梦-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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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高盖主?你是想说总兵嫉妒姚将军?”士兵甲问道。

    “不是总兵,”士兵乙指着远处的李如柏说道:“你看看,都打到这份上了,三将军(如柏排行老三)还竟不肯发兵助阵,意图很明显啊。”

    “不会吧,你是说三将军想借刀杀人?”士兵甲惊出一身冷汗。

    “你说呢?早年在辽东,除了总兵,都督最信任的就属姚将军了,要不是碍于兄弟之情,这宁远军指挥使之位早就是姚将军的了,哪还轮得上三将军?现如今姚将军虽为一介边镇总兵,但在家中的地位远远高于李氏兄弟,如此境遇,怎能不让三将军动杀心呢?”

    听士兵乙这么一说,士兵甲顿时气愤不已,低声埋怨道:“三将军怎能这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姚将军命丧沙场么?”

    “你我这样的士兵,即便看不惯又能怎样呢?”士兵乙拍了拍甲的肩膀,安慰道:“即便姚将军死于非命,这场仗我们也赢定了,无非就是时间上长短罢了,你啊,就好生和我呆在阵后,安安稳稳的岂不乐哉。”

    士兵甲虽说不甘心,但别无他法,只好站在原地,注视着姚宗钏在阵前孤军奋战。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由于姚宗钏的奋战以及兵力上的差距,日军开始不支,渐渐有足轻往九龙城逃去,见此情形,纲直咬了咬牙:“现在还不是撤退的时候,即便是死,也要将明军拖住!”想到这,他举起太刀又是一番乱砍,见姚宗钏也在大杀特杀,忍不住大喊道:“前方明将,可敢与我一骑讨?!”

    虽说听不懂日语,但听见纲直这么一喊,宗钏倒也顿了一下,循声朝纲直望去。

    “看穿着这是一员大将啊。”宗钏捋了捋被血染红的八字胡,眼神坚毅地看着纲直,呐喊道:“前方倭将,可敢与我一战?!”

    纲直也听不懂汉语,但从语气可以揣测出宗钏对自己毫不畏惧,“这算是应战么?!”不禁仰天大笑道:“果然没看错,是条汉子,来吧,让老夫战个痛快!”说完,便大喝一声,持刀朝宗钏奔去。

第一三二章 调虎离山() 
    见纲直气势汹汹杀来,明军将士纷纷朝宗钏靠拢,紧紧围在他周围以防不测。可宗钏却毫不在意,接连推开身前的五六名明军,大步朝纲直走去。见此情况,本想护佑纲直的武士也停住了脚步,静静等待着一场精彩的决斗。

    面对飞奔而来的纲直,宗钏气定神闲,直到两人相距五米的时候,突然改变步调,一个箭步突到纲直面前,抬手便将流星锤朝纲直胸前戳去。

    “不妙!”纲直没想到一名中年武将能有如此敏捷的身手,连忙收回太刀挡在胸前,试图抵挡住流星锤的重击。虽然纲直及时抽刀格挡,但流星锤的冲击力丝毫没有减弱,直接连人带刀将纲直震飞到了三米开外。

    纲直勉强从地上坐起,还没来得急站起来,便听“噗”的一声,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将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刀染成了红色。

    “大人!”场外武士见状连忙冲上前去,试图将他搀扶起来,谁知纲直大手一挥,沉沉地吼道:“都给我让开,是想让老夫丢脸面吗?”说罢,纲直拄着刀艰难地站起身,朝宗钏强挤出一个微笑:“果然不是一般角色。”之后朝着前方不远处的丛林瞥了一眼,低声道:“能死在此人手中,应该不算是辱没本家吧。”

    以这般年纪,经如此重的一击,居然还能站起来,宗钏不禁暗自称赞:“真乃廉颇在世啊。”

    “那我们就继续吧。”纲直对宗钏的表情很是满意,心中的热血再次澎湃起来,稍微缓了缓,便再次举起刀朝砍上前去。

    “正合我意!”宗钏亦抬锤相迎,电光火石间,两人皆来到对方面前,紧接着便是“嗙”、“嗙”数声巨响,太刀和流星锤来回撞击,顿时火星四溅,将这漆黑的夜晚照射得惊心动魄。

    虽然成功挡住了宗钏的每次进攻,但对于纲直这样一位年过六旬的武将来说,根本没有多余的体力和力量来发起反击,也就是说只有招架之力,没有反击之力,面对宗钏一次更甚一次的重击,纲直除了节节后退再没有别的办法,这种劣势很快使局势发生了一边倒,在宗钏的一次重击下,纲直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就这样吧。”纲直将太刀扔到一旁,冲着迎面而来的宗钏喊道:“来吧,死在高人手下,也算是一种光荣啊。”

    “放弃了么?”宗钏虽然有些惋惜,但仍未停止前进的脚步,他知道,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杀死纲直,如柏那里定不好交差,说不定又会在如梅面前告自己一状,到那时,恐怕就难以自保了。

    “老将军一路走好吧!”宗钏举起流星锤便朝纲直的脑袋砸去,可就在此时,本已绝望颓然的纲直,突然身体往前一倾,同时迅速抽出腰间的肋差,只听“噗”的一声,肋差狠狠扎进了宗钏的大腿,宗钏惨叫着跪在地上,忍着痛继续朝纲直的头抡去,可纲直伸手一挡,流星锤击打在了他的右臂上,纲直忍着疼痛,往旁边一滚,正好躲进了日军之中,周围武士见状立即将他抬回了后方。

    反观宗钏,虽然腿部受了一刀,但并未致命,见纲直被抬走了,便立即招呼明军前来支援。失去主将,日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任由明军将宗钏扶了回去。

    “呯呯!”

    宗钏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如柏本阵旁的树林中发出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大批日军如猴子般从树林中窜出,咆哮着突破明军防线,快速地朝如柏所在处杀去。

    “糟糕,调虎离山!”宗钏恍然大悟,立即号令明军撤退,前去支援如柏本阵,可纲直怎会让他得逞,他忍痛指挥所部日军发起冲击,试图拖延宗钏回援的步伐,这招果然见效,两方很快厮杀在了一起,根本无暇顾及本阵的安危。

    “小子们,胜败在此一举啦!”忠右卫门一边砍杀着猝不及防的明军,一边冲周围的日军呼喊着,试图以此振奋士气。听见忠右卫门的呼喊,负责左路的续熊亦是高声应和:“击杀明军大将者,赏金百两!兄弟们都给我冲啊!”“吼吼喝!”日军中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直逼得明军仓惶逃窜,逃不了的纷纷朝如柏靠拢。

    周围一片漆黑,再加上日军士气高昂,如柏以为日军倾巢出动参与偷袭,不禁吓出一头冷汗,听着愈来愈近的厮杀声,连忙拽着参将的衣襟吼道:“当初是你说全线出击的,现在你要怎么负责!”

    “末将该死。”参将跪地求饶道:“还请将军恕罪,在下有一计不知…”

    “别废话,快说!”如柏惊怒交集,现在也只能冲着手下耍耍威风了。

    参将指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此番倭寇躲树林里伏击我们,那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那里逃回去。”

    “你是说让我逃跑?!”如柏惊呼道。

    “将军切莫声张,”参将低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逃,以现在这种形势,要么被倭寇俘虏,要么便是被枭首泄愤,您觉得呢?”

    “这丢下五千弟兄,我回去没法向二哥交代啊!”如柏皱着眉头说道。

    “谁说是将军的错?分明是姚宗钏一意孤行才造成这番恶果,这一切与将军无关啊。”参将正义凛然地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一切都嫁祸给姚宗钏?”如柏问道。

    参将点了点头:“没错,反正找这样下去,他是跑不了了,将军何不借此机会彻底让他身败名裂呢?末将相信,即便有士兵逃下山去,碍于您的威严,他们也断不敢揭穿,到那时,你就可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啦。”

    “明白了,”如柏冷冷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给我找套士卒的衣服,我们现在就下山。”

    参将点头称是,没多久便到一身士卒的衣服,如柏以去后方视察为由躲进树林,三下五除二换好后,便在几名贴身侍卫的护送下朝山下逃去。

第一三三章 腹背受敌() 
    就在如柏等人抄山路逃往山下的同时,宗钏仍率领明军将士英雄作战,试图将纲直击退后再调头与本阵汇合,可纲直并不打算给他机会,面对三倍于己的明军,他仍能将其死死拖住,为偷袭部队争取时间。

    忠右卫门和熊续也不负众望,面对人山人海的明军本阵,没有丝毫畏惧,挥舞着手中的太刀在人群中来回砍杀,特别是熊续,尽管三把佩刀全都砍得卷了刃,却仍是不知疲倦,从地上捡起太刀继续战斗,此番此景和当年的足利义辉倒是有几分相像。

    见主将如此卖命,麾下武士足轻更是不顾生死,齐刷刷冲进明阵,卖命地展开近战,想必是杀红了眼,有些日军竟被自己人所伤,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战斗的残酷和激烈。

    “大事不好了,李将军逃跑啦!”就在此时,本阵中传出一声嚎叫,紧接着多名将士也应和起来:“李将军抛下我们不管啦,兄弟们赶紧逃命去吧!”

    “什么,李将军跑了?!”听到这番喊叫,原本浴血奋战的明军不禁泛起了嘀咕:“主帅临阵脱逃,这不可能吧。”

    “对,一定是倭寇的计谋。”一些人也附议道。

    “兄弟,还愣着干嘛,李将军都跑了,我们不能白白送死啊!”正当众人疑惑之际,一群溃兵从本阵冲了出来,一边跑向树林一边喊道:“我们被将军抛弃啦,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我认识他,那不是李将军的侍卫么?”一名外围明军指着溃兵的一员说道:“看来是真的,李将军真的逃跑了,既然这样,我们战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还是跟他们一起逃吧!”

    “是啊,是李如柏不义在先,这怪不得我们啊!”听到难以置信的现实,将士们对如柏的称呼也瞬间发生了改变,一时间,埋怨声、咒骂声混作一团,士兵们开始三五成群逃离战场,沿着两旁的树林朝山下逃去。面对逃兵,忠右卫门和续熊严令禁止追击,他们知道,以八百残兵对抗五千大军,将其击溃已足够彪炳青史了,妄想全歼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发现日军并未追击逃兵,那些抱着侥幸心理负隅顽抗的明军开始惊慌绝望了,纷纷试图摆脱日军纠缠朝树林中逃去。

    可这时日军却不愿意放水了,面对是自己数量两倍的明军,忠右卫门和续熊同时下令:“全部斩杀,一个不留!”随即,杀红眼的日军再次亢奋起来,如饿狼般扑向那些已经丧失抵抗意志的明军将士,伴随着绝望的哀嚎和腥红的鲜血,一场少数对多数的屠杀在这条林间小道上演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除了个别人侥幸逃脱外,所剩一千余人皆被斩杀。

    与此同时,纲直和宗钏的战斗却呈现另一番景象,由于人数上的劣势,坚挺了许久的纲直终于支撑不住了,开始朝山上撤退,宗钏忌怕纲直另有伏兵,便停止了追讨,调头朝本阵开进。

    “将军,大事不好了,本阵,本阵被倭寇攻灭了!”在宗钏路过一片树林时,一名伤兵从树丛中爬了出来,虚弱地劝说道:“李将军临阵脱逃,现在后路已被倭寇封锁,您还是带着兄弟们由树林逃往山下吧。”

    “怎么可能?!”宗钏脸色一黑,蹲下身拽着伤兵的衣领质问道:“几千人的军队怎会被区区几百人消灭?你说李将军逃跑了,可有证据?”

    “我有,”伤兵费力地抬起手,指向不远处,说道:“您看,那不就是证据么。”

    宗钏站起身,朝伤兵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群手持太刀的武士呼喊着朝自己奔来,那喊声由远而近,伴随着脚步声震彻山间,直震得明军双脚哆嗦、头皮发麻,宗钏见状不禁慨叹道:“果真要命丧于此么?”

    “将军,您快逃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就在宗钏踌躇失落之时,他身旁的明军将士纷纷凑了过来,用一种坚毅的目光注视着宗钏,郑重其事地劝谏道。

    “都胡说什么!”宗钏回过神,环视着周围二百多明军将士,无一不是血染锦袍,伤痕累累,不禁潸然泪下:“只有战死的宗钏,绝无苟活的忠直(宗钏之字),事虽至此,但吾等也算是尽力了,本将不愿偷生,但汝等不必如此,大可就此散入树丛潜回山下,倭寇就交由我来抵挡吧。”

    “将军!”宗钏刚一说完,一名失去手臂的将士便冲到他跟前,抢先说道:“您不怕死,难道我们就是胆小偷生之辈么?末将虽失去了右臂,但只要还剩一口气,绝对要和倭寇拼个你死我活!还请将军成全!”说完,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这是何必呢。”宗钏赶忙蹲下身,准备将他扶起,可没曾想,就在此时,在场的明军将士皆单膝跪拜,“请将军成全!”众人齐声喝道,这喊声激昂洪亮,远处日军的呐喊声也一度为之覆盖,全军士气顿时一振,直教人心潮澎湃。

    “我明白了,”宗钏缓缓站起,长叹道:“和那些达官显贵相比,你们才是真正的大明之魂啊,事已至此,就让我们杀个痛快,也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吧!”说罢,宗钏从地上拾起一把薙刀当做拐杖,又从副将手中接过苗刀,高举着冲日军呼和道:“兄弟们,靖除倭寇,保家卫国!”

    “靖除倭寇,保家卫国!”将士们愤然起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呼喊着朝迎面的日军扑去,宗钏虽说行动不便,但仍在两名士卒的辅助下努力地朝前迈进,丝毫不愿居于人后。

    发现一股明军发疯似的朝自己冲来,这帮刚进行了屠杀的日军不禁一怔:看来明军也不都是软柿子啊。

    “这仗打起来才有意思嘛,小子们,都给我上啊!”想必是杀顺手了,忠右卫门根本不畏惧宗钏所部,不仅如此,还多了几分期待和兴奋,仿佛自己身处的不是战争,而是一场有挑战性的游戏。

    此刻,听到喊杀声的纲直立即下令军势停止撤退,他望了望山腰的局势,眼珠一转,命令道:“传我军令,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立即下山展开反击,配合芦塚大人务必将明军一举歼灭!”

第一三四章 金钱鼠尾() 
    尽管奋力厮杀,但面对三倍于己的日军,这支被遗弃了的明军孤木难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里,在日军的前后夹击下,除了宗钏等十二人伤重被俘外,剩下的二百余人皆以身殉国,日军也没讨到便宜,阵亡人数与明军相当,占此役总伤亡数的一半,可见这场战斗是多么激烈。

    此战过后,纲直立即派人前往内城,邀请秀家和行长一同前来检视战果。此役共击杀明军九百〇二人,杀降五百一十七人(多为忠右卫门所为),俘虏十二人,其中包括广宁总兵姚宗钏、建州右卫指挥同知履泰以及熊岳千户李广孝。日军则战死三百五十八人,重伤失去战斗力者五十三人,总计损失兵力四百一十三人,约为明军的三成。

    得此喜讯,本已做好城破自尽准备的秀家等人不禁热泪盈眶,一个劲地夸赞纲直是“当世无双之勇士”,并允诺一旦侥幸逃脱,定将三成知行拿出来犒赏三军。

    忠右卫门等人也是兴奋不已,为了给明军以震慑,决定用这些明军尸骸来修葺外城城墙,方法是将尸骸堆满缺口,外层以土覆盖夯实,再连夜以冰水浇灌,由于山上气温极低,不到凌晨便能结冰成墙,坚实程度绝不亚于砖石。

    甫一听到此计,纲直便极力反对:“所谓‘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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