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则穿戴整齐方才入室相见。
“什么,李大人失踪了?!”行长的表情已不仅仅是惊诧万分便能形容的了,脸上还充斥着莫名恐惧和绝望,以致他根本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忍不住地重复道:“天朝的正二品命官说消失就消失了?”
沈惟敬也是装作死了亲人似的哭丧着脸,呜咽道:“可不就是说消失就消失了么,就连大人的两个家丁也不见了踪影。”
“家丁也不见了?”行长察觉到了一丝诡异,质问起了沈惟敬:“驿站附近治安良好,怎么会无故消失了呢,更何况还是和家丁一同消失的,沈大人,你们的正使不会是逃跑了吧?”
“瞧您说的,”沈惟敬故作镇定地反驳道,“李大人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怎会做出这种事啊,再说了,去伏见又不是什么杀头的大事,为啥要逃跑呢?”
“不是杀头的大事?”行长哼了一声,冷笑道:“会不会杀头你还不知道么,如此瞒天过海,若是骗得过太阁也就罢了,要是混不过去,恐怕真就是‘大事’了吧?”
“你小声点!”沈惟敬轻声提醒道,“我还想多活两天呢,把碍事的弄走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听到沈惟敬这么说,行长总算松了口气,心照不宣地笑了:“到底是沈老板,就是比我考虑得周全,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说什么了,一切就靠您了。”
“哎,本来不想说的,还是被你逼出来了。”沈惟敬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想啊,那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要是让这个正使在里面搀和,保不定要捅出什么篓子呢,把他弄走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说得对,全听你的,”行长笑嘻嘻地迎合着,“不过那个副使你打算怎么解决?”
“你是说杨方亨?”沈惟敬随意地说道:“这老小子在出使前不过是个国子监助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到了这边还不是全听我的,那个副使的名头只不过是招牌罢了,毕竟也是个正三品的堂上官啊。”
“听这么说我就放心啦。”行长嘴都笑歪了,打心眼里佩服起这个沈大老板了。“估计再过个十几天接洽使就要到了,到时候可别露馅啊。”行长还是不厌其烦地提醒道。
沈惟敬会意地点了点头,走之前他还告诉行长,让他派点人手到附近搜查搜查装装样子给使团看,自己也去将此事告知杨方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什么,李大人失踪了?!”杨方亨说着和行长一样的话,却做着更为更为离谱的动作:直接瘫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他醒来时,沈惟敬正坐在床榻旁,关心地看着自己,手上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杨大人您终于醒啦,”沈惟敬紧张地询问道,“刚才小西大人告诉卑职,方圆几十里都派人搜遍了,就是没有找到李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您可是我等的主心骨,您要是病倒了我们这些下属该怎么办啊。”
一听到“主心骨”三个字,杨方亨不禁咳喘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沈…沈大人,使…使不得,使团…使团还得…交给你啊!”
“大人万不能这么说,”沈惟敬放下药碗,严词拒绝道:“您是副使,现如今李大人失踪了理应由您全权负责使团的一切,卑职只是个从五品的游击,实在承受不起啊。”
“沈大人万不可谦虚,”杨方亨艰难地做起来,一把攥住沈惟敬的手,苦苦奉承道:“沈大人往来三国十余年,精通倭国之事,论才识老朽不如,论人情世故老朽亦不如,实不相瞒,出使倭国之前,老朽也只是国子监的一介助教,何德何能担当此任啊,还请沈大人务必成全!”
“杨大人!”沈惟敬别过头去,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拖着哭腔答应道:“既然如此,卑职就担下这个重担,绝不辜负您的重托!”
就这样,沈惟凭借高超的演技以及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在秀保到达博多前夺取了使团的控制权,可是他为什么骗走李宗城,他和行长之间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哎,尽管早就料想到了,可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难受的,一些到庆长之役,不论我怎么声明,读者都是一个劲地流失啊,不论是点击量还是推荐票,甚至就连一直保持稳定的收藏数今天也减少了十个。
这段历史果然不好写啊,不过还是请大家继续看下去,就像我前面说的,损害国家形象的事情决不会写,伤害民族情感的也不会写,以后要写的,一旦是关于明朝的,基本还是以史实为准,所以即便出现了败仗也请各位先看看历史上有没有,不要上来就喷,我会扛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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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联姻()
就在李宗城乘船逃离博多十天后,秀保在高虎和清兴的护卫下,率领百余人的迎接队伍横穿濑户内海抵达了下关港。
在此之前,秀保顺道拜访了身在广岛城的毛利辉元。说到毛利氏,这里就不得不替及日本繁杂的姓氏关系了,远的不说,就从日本的四大姓氏说起,平日里我们提及的“源、平、橘、藤”四大姓指的是“本姓”,实际上都属于“朝臣”这个姓,而“朝臣”则是天武天皇所定的“八色之姓”的一支,随着时间的推移,“姓”这个概念逐渐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氏”,也就是“本姓”。
由于藤原、源等氏皆出自“朝臣”,因此“朝臣”成为八姓之中最为高贵的姓,久而久之,“朝臣”就成为了主流而占据了日本的统治阶层。然而即便是同属“朝臣”,类别也有所不同,通常有“皇别”、“神别”以及“诸藩”三类,此前提到的四大本姓,其中“源”、“平”乃是“臣籍降下”的结果,自然属于“皇别”;藤原氏的祖先藤原不比等,本姓中臣,总揽朝纲,天智天皇特赐姓藤原以示器重,当时尚未有其余三大姓,因此藤原一族成为了当时最为显赫的家族,从此开始占据朝野,几乎就是公卿的代名词,论起源乃是“神格”,也就是神祇官;至于“橘”氏,则比较特殊,前身乃是与“朝臣”同属“八色之姓”的“宿弥”,由于祖先的功绩,而且“朝臣”是姓中最为显赫的,于是元明天皇便赐其祖先为“橘朝臣”,正式列为“四大姓”之一,与“源”、“平”同属“皇别”。
讲到这里,大家可能有些不耐烦了:这和毛利家有何关系?毛利氏本姓大江氏,虽说与藤原氏同属“神别”,但一个是“天孙族”,一个是“天神族”并没有太大关系,最重要的一点是,大江氏起源较“四大姓”晚,且先祖既非公卿也非武士,乃是学者和歌人,在地位上较落后其他姓氏,在日本严格的等级观念下,毛利氏这样的身世背景,别说是打不到京都,就算打到了,也不可能坐上征夷大将军的宝座,出于这种形势,毛利元就迟迟不肯进军畿内也是无可非议的。
当然,还有比大江氏更特别的,那便是“诸藩”里面的姓氏了,最著名的当然是“秦”和“惟宗”了,前者是长宗我部家的本姓,后者是岛津家的本姓(尽管声称出自清和源氏),这两家都是由中土东渡而来的移民,也就是“渡来人”,可以说在前期还是比较辉煌的,可是到了后期,特别是源平两家得势之后,几乎就是销声匿迹了,至于原因,接下来会提到。
了解日本战国的朋友都应该知道,日本武家之中最为强势的莫属“源”、“平”两家了,而其中又以“清和源氏”、“桓武平氏”最为出名,族群分布也最为广泛,个中原因众多,但是“非源平不得担当征夷将军”定是一个不能回避的原因,特别是在战国时代,哪个梦想称霸日本的大名不是出自这两家?武田信玄(清和源氏义家流)、上杉谦信(原姓“长尾”,属桓武平氏)、织田信长(先称藤原氏,后改称平氏)、德川家康(先称贺茂氏,后改口藤原氏,最终改作清和源氏)。
这里可能会有人问道,秀吉不就是自创本姓么,不是照样执掌天下?我这里只能“呵呵”了,大家以为秀吉真的那么霸气,不用源平而让天皇另赐一姓么?殊不知秀吉曾经请求足利义昭收其为养子,为的就是继承源氏名门好重开幕府,只不过义昭不肯答应,这才会受到公卿的撺掇改姓丰臣,造成了公家之首率领武家的尴尬局面,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这也是丰臣政权根基不稳的一个原因。试想一下,如果秀吉是将军,那么死后定是由秀赖继任,怎会由得家康趁机担任开幕,与大阪分庭抗礼呢?就算是清和源氏,他也不过是武家之一,自当对武家之首的将军竭尽忠诚,又怎敢僭越呢。
当然,秀吉也不是没注意到这点,从他四处赐姓赐苗字便能看出来了,不论是东为的伊达、最上,还是关东的佐竹、德川,又或者是西国的毛利、岛津,要么是获赐本姓“丰臣”,要么便是苗字“羽柴”,虽说过于泛滥,但也是秀吉无可奈何的表现。
接下来就要介绍苗字了,这个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了,就是现在历史书上常见的称呼,比如说德川家康,“德川”是苗字,“源”是本姓;宗义智,“宗”是苗字,“惟宗”是本姓;唯一不同的也就是丰臣一门了,“丰臣”是本姓,“羽柴”才是苗字。
通过上面的介绍,大家也就知道各家大名在正式场合的称呼了,相对于秀保的全称“丰臣朝臣羽柴大纳言秀保”,毛利辉元就是“大江朝臣毛利中纳言辉元”(秀吉赐姓羽柴,后世也称之为“羽柴出芸中纳言”),元亲就是“秦朝臣长宗我部元亲”,此外还有大名鼎鼎的“源朝臣德川内大臣家康”以及“藤原朝臣上杉中纳言景胜”。
现在大家也许就知道为什么辉元迫切想与秀保联姻了,“丰臣氏和大江氏均不属于“四大姓”,只有通过联姻壮大声势,才能控制家臣,威慑其他武家大名,维护统治地位。”这是辉元的说法,也是当他得知秀保和秀行联姻后吐露的心声。虽说不乏危言耸听,但还是要认真对待的,事实上纵观关原之战,非“四大姓”的大名大多站在西军一方,比如毛利、岛津、长宗我部等,这也是秀保以前从未想过的,在想出更好得解决方法前,联姻无疑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
想到这里,秀保咬一咬牙,向辉元允诺道:“还请黄门殿放宽心,待到驹姬的孩子出生,不论是男是女,一定会最先考虑与毛利家联姻。”
(向大家声明一点,上述的资料绝对不是随意粘贴,是我整理好久的结果,我承认今天的字数有些少,因为要考试了,我也是自习完回宿舍码到现在的,请大家多多包涵吧。可以的话还是请大家继续投票支持啊。)
第七十二章 长府之思()
下关,又称赤间关、马关,位于关门海峡北侧,与丰前的门司港隔海相望,这里扼守日本海与濑户内海的咽喉,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源平合战的最后一战“坛之浦海战”便是在这里上演的;到近代,长州藩与荷、美、英、法四国联军之间的“下关战争”更是成为了倒幕运动的转折点,直接促成了萨长同盟的诞生;还有一点不得不提,当年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也是在这里签订的,即便是在现在,春帆楼(签订条约的会场)中“日清讲和纪念堂”仍旧对外国游客开放,每当有中国游客参观这里,无不为晚晴的无能愤慨,为条约造成的影响感到惋惜。
然而此时这个港口并没有那么多的引申意义,只是作为战略重地而受到毛利家的重视,庆长之役时,此地成为了毛利家远征军的集结地,毛利吉成和秀元所率三万三千人便是从这里起程,经关门海峡直达名护屋,与各路大名会合的。
由于停战的缘故,毛利家的的军队也大都解散了,这里又恢复了一片祥和的景象,九州、本州以及四国的商船在狭长的关门海峡中往返穿梭,各色各样的作坊和商铺充斥着城下町,仔细看来还真有些博多长崎的味道。
沿长州街道东行一个时辰便到了长门国府,也就是秀元的居城长府城,由于秀保的帮助,秀元的知行由原来丰浦、厚狭两郡六万石(下关奉行由宗家委派)加封至丰浦、厚狭、大津、美祢四郡十八万石(下关奉行由秀元委派),虽说只是增加了两郡,石高却增加的两倍,这与中长门地区肥沃的土地不无关系。
接到下关奉行通报,秀元立即携家中重臣出城迎接,此时此刻,不论是秀元还是家臣,都怀着感激之情等待着秀保的到来。
欢迎的场面自不必多说了,相对于当初秀吉西进名护屋时的胜景,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由秀元为他引荐完重臣后,秀保便在前簇后拥下来到了御殿的大广间,秀元特地设宴款待。
尽管秀元比自己小一岁,可看上去却仿佛近三十岁的武将,皮肤黝黑,身体健硕,说话虽是夹杂着浓重的方言,但仍能从语气中感受到领兵之人独有的威严和魄力,这也许就是在朝鲜摸爬滚打的结果吧。
“听说殿下要去博多迎接明使?”秀元恭敬地问道。
“正是,难得明国肯放下架子遣使议和,我等亦当以礼相待,不能有失礼数。”秀保夹了一块河豚肉,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不时还夸赞几句。
“此鱼乃是长州的特产,殿下若是喜欢大可稍带些路上享用。”秀元向身后的家臣微微颔首,那人便心领神会地离开了房间。
“这倒不必了,”秀保客套了几句,“这次前来是有事想请教侍从殿下。”
“请教?”秀元身体向前微倾,以便听清秀保的问题,“殿下只管问好了,卑职自当知无不言。”
“那就好,”秀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殿下而言,朝鲜之役为何会落得如此结局呢?”
秀元一听,以为秀保是在责怪他,当即伏身致歉:“殿下恕罪,卑职当初确是已竭力而为,无奈鲜兵太过顽强,不得不上疏退兵啊。”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当初你率部攻陷晋州已是立下大功,我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呢,”秀保解释道,“我只想知道在你眼里,我军为何会落得如此田地。”
秀保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又为自己争取到那么大的知行,绝对不会有什么阴谋。想到这里,秀元壮着胆子说道:“卑职虽然入朝作战不过半年,但亦有所心得,在此就告知殿下。”
“殿下请讲,秀保洗耳恭听。”秀保颇为谦恭地请教道。
“也就是两点,”秀元回答道,“一是水军,一是火器。”
“哦?请殿下细细说来。”秀保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两年后的蔚山之战就是靠此人才得以扭转战事。
见秀保来了兴趣,秀元也甚是放松地缓缓道来:“据我说知,当初小西摄津守之所以固守平壤而不得北进,很大原因是后勤线被断,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釜山海战,我方水军基本被摧毁,失去了制海权,后勤增能跟得上呢,如此看来,兵败只是迟早的事。”
“那火器呢?”秀保追问道,“我军的铁炮难道威力不足么?”
“何止威力不足啊,别说是明军的虎蹲炮、大将军炮,就连鲜兵的“天”、“地”、“玄”大炮也比我军的大筒强悍啊。”秀元不甘却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筒?”秀保甚是不理解,“难道不是弗朗机么?”
“弗朗机?”秀元像观摩外星人似的看着秀保,吃惊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