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机会,秀保一方面以大坂历经动乱需要修缮为由,命令大名们迁往位于伏见城的屋敷居住,并在年后尽数出席秀保精心准备的元服礼。另一方面,委托藤堂高虎面见德川秀康,暗示其催促德川家康尽快启程前往高野山,也算是都给双方一个台阶。
数日后,德川秀康以天寒地冻,担忧家康身体不能支撑为由请求宽限数月,不料迟迟不给回复,个中深意不言而喻。为避免给德川家带来麻烦,无奈之下,德川家康只好于十一月初一离开大坂城,在本多忠胜等一干老臣的陪同下前往高野山蛰居。
连德川家康都走了,石田三成自然也无颜赖在大坂城,悻悻然带着家臣赶往关东,去料理下总那个烂摊子。下总长期处于德川秀康支配下,且与秀康现有领地常陆相邻,境内亲德川势力甚为强势,对石田三成爱答不理,对其颁布的政策也多是阳奉阴违。
石田三成也曾多次想效仿秀保在东海道那般,将这些不听话的家伙一网打尽,但是他深知自身的软肋一方面,家臣团不够强力,同心同德的增田长盛也与自己分隔两地,难以形成合力;另一方面,秀保当年痛下杀手,背后可是有丰臣秀吉站台的,可自己背后有谁呢?大老奉行会议早已不复存在,自己忠心耿耿的丰臣宗家日渐式微,至于秀保,更是个见不得自己好的家伙,到时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指望他给自己撑腰,实在是天方夜谭。
思前想后,石田三成还是放弃了这种激进的做法,转而试图采用谈判等平和的方式解决当前面临的问题,但遗憾的是,那帮豪族和地头都是得寸进尺的主儿,将石田三成的退让看成是怯懦,越发地变本加厉。
可今时不同往日,没了丰臣秀吉的撑腰,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五奉行之首根本无计可施,只能屡屡派人前往伏见面见秀保和德川秀康,厚着脸皮希望二人能从中调和,好让自己安心地施行新政。
对于他的请求,德川秀康不置可否,毕竟这些嚣张跋扈的家伙对自己倒是忠心耿耿,让他们接受石田三成的统治,别说他们,就连自己一时间也是难以接受。
德川秀康确实曾想过将他们迁往常陆,不单是为石田三成解忧,而是希望这些家伙能作为自己的与力,抗衡“南部三十三馆”以及真壁郡的真壁义干对自己在常陆统治地位的威胁。但这些豪族和地头大多安土重迁,不愿背井离乡,即便是昔日主君的要求,他们也难以遵命。
既然如此,德川秀康就只能选择将他们留在下总了,让他们作为自己在石田三成身边的耳目,监视石田氏的一举一动。同时,利用这些地方势力干扰石田三成的施政,避免石田氏做强。毕竟自己周边已然是强敌环伺,他可不想在自己的旧领上再崛起一家和自己匹敌的势力。
看清德川秀康的态度后,秀保也多少能猜出他的用意。秀保当然不希望石田三成做大,但尽力清扫和打压德川氏在旧领的势力,才是当前更紧要的任务。
为此,秀保派遣后藤基次陪同德川秀康前往结城,由前者以秀保特使的名义召集德川、石田两家以及下总诸豪族、地头协调处理此事。碍于秀保的威势和颜面,最终三方达成了协议除去愿意臣服石田氏的,剩下的一波迁入常陆安置,另一波迁至下总、常陆交界的相马、印幡郡手贺沼以东,由秀保派遣代官进行管理,按时向石田氏缴纳税负,名义上仍归属石田氏管辖,德川氏不得干预,待时机成熟再行安置。
对于这个结果,三方都算是满意的,加之年关将近,德川秀康也不愿为了这件事和石田三成继续纠缠,加上秀保也算是从中调和,更是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最终三方也就达成了约定。
对于石田三成来说,可以将原先分散在十一郡的德川氏旧臣分化瓦解,压缩至半个相马、印幡郡内,税负收不收倒不打紧,在全领施政上扫清了障碍,这可是意义重大。
对于德川秀康来说,纵然在下总国内的势力大大削弱,但总归还是有所保留,且留在下总的那些豪族、地头多是冥顽不灵、桀骜不驯的家伙,这些家伙平日里恃宠而骄,对德川秀康也是时有冒犯,即便他们愿意迁往常陆,自己还不敢收留呢。把他们留在下总,也算是拜托了一个麻烦。
对于秀保来说,最大的好处便是在下总国安插了一个楔子,相马、印幡位于下总东部,真壁义干的真壁郡位于常陆的中部、“南部三十三馆”自是位于常陆南部,这三个地方分占一方,一并构成了监控常总地区的铁三角,把控关东的力度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
第四三七章 七司九曹十二所()
将德川家康和石田三成这两个心腹之患请出大坂后,照理说,秀保总算是可以静下心来处理政务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经历此番大战,秀保已然开始在日本慢慢确立起了统治地位。在军事上,秀保依靠自身实力和安插在各地的盟友保持着绝对的优势;在政治上,他以秀赖后见的名义把持着丰臣政权的中枢,也是不可撼动;在经济上,他凭借庞大的石高和对勘合贸易的垄断,已经将丰臣宗家和其他大名远远甩在身后。
可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大坂内外还是时不时地传出一些杂音,这主要还是在于秀保彻底废除了大老奉行制度。事实上,秀保当初和前田利政、宇喜多秀家、浅野长政说的比较模糊,只是明确废除了大老奉行联席会议,但还是保留了上述三人大老、奉行的职务,一定意义上仍让大老奉行制度苟存下去。但随着形势对秀保逐渐有利,且为了排除宇喜多秀家这个“不确定因素”对自己的威胁,他心中一横,索性彻底废除了这个延续了近三年的制度。取而代之地,是秀保和家臣精心炮制的“七司九曹十二所制”。
回溯镰仓幕府和室町幕府乃至丰臣政权的发展历程,对最高掌权者取而代之的,往往是其初期最为依仗和信赖的力量:源赖朝的妻族北条氏以“执权”之职总揽幕府大权;为足利尊氏建立幕府立下赫赫大功的“三管四职”却以“应仁之乱”为室町幕府敲响了丧钟;丰臣秀吉在世时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大老奉行们,转眼间就成了吃人的猛虎,将丰臣氏的天下撕个粉碎。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秀保必须制定出一个全然不同以往的崭新制度。
“可以有权,但不能专权。”席间藤堂高虎的一句话点醒了秀保:如今形势大好,为何不效仿大洋彼岸的大明,一举强化中央集权呢?经过多个昼夜的商讨谋划,参考历史上中日两国的发展历程,结合日本当前实际,秀保最终一锤定音,“七司九曹制”应运而生。
七司,作为丰臣政权名义上最高的行政机构,源于五奉行职能的分解细化,由强力大名居住伏见担任最高长官“司判”,主要包括以下七部分:
武卫司:丰臣政权的最高军事机关,负责全国范围内军队的征调;
布政司:丰臣政权的最高民政机关,负责全国范围内的民政事务,最主要的是各地代官的任免,大名家中家老变动的批准,以及后续即将推进的科举诸事宜;
都察司:丰臣政权的最高司法机关,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
度支司:掌管全国土地、赋税、俸禄、粮饷、财政收支;
秉礼司:掌管寺社祭祀、陵寝之礼乐及制造典守事宜,负责与皇室对接;
营缮司:掌管全国工程事务,各地城池修缮普请皆需按规定向其报请批准;
勘合司:掌管海外贸易,由秀保直接委派大名兼任。
九曹,作为秀保直属的政策执行传达机构,类似汉代丞相府中的曹属,直接听命于秀保,负责将七司的决策和建议递交给秀保进行最终决断,拥有对七司政策的指导权和建议权,多由秀保谱代家臣担任最高长官“曹掾”。虽说名义上只是秀保的私人机构,但实则成为压制和削弱七司的重要力量。主要包括以下九部分:
兵曹:又称东曹,军势征调的最终审核和报批,大名麾下军势规模摸排和督查,对接武卫司;
吏曹:又称西曹,各地代官、大名家老变动的最终审核和报批,对接布政司;
市曹:负责全国各地市井治安的维持(有专属军势),大名城下町建设的最终审核和报批,对接布政司;
刑曹:刑法政令的最终审核和报批,对接都察司;
户曹:户籍、军需的最终审核和报批,对接度支司;
税曹:税收征缴入库、政策制定的最终审核和报批,对接度支司;
奏曹:主掌与皇室、寺社对接,与“武家传奏”关系紧密,对接秉礼司;
工曹:各地工程建设、城池普请的最终审核和报批,对接营缮司;
监曹:对各地代官、大名行为的监督和记录,对行为不端、意图不轨者及时上报并采取措施,不对接所司,具体人员构成不明。
综上可知,七司制度是对之前大老奉行制度的继承,地位名义上也与之前大致相当,而九曹皆为秀保直属,虽独立于丰臣政权之外,却拥有最终的决定权。个中深意不言而喻,就是要将丰臣宗家掌握的权力进一步向大和丰臣氏转移,避免再次发生强力大名占据中央,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情况发生。
基于这一目的,秀保确定了首批司判和曹掾的人选:
武卫司:加藤清正;布政司:前田利政;都察司:宇喜多秀家;度支司:浅野长政;秉礼司:片桐且元;营缮司:池田辉政;勘合司:后藤基次。
兵曹:岛清兴;吏曹:藤堂高虎;市曹:那须资吉;刑曹:福岛高吉;户曹:小笠原忠请;税曹:桑山一晴;奏曹:长束正家;工曹:武田胜亲;监曹:浅井秀政。
除此之外,为更好地将中枢的政策落实到各地,同时避免七司专权瞒报,秀保还在七司之下陆续设置了赋别、安堵、官途、寺社、普请、锻钱、贡举、检使、目付、护卫、造营、宿驿等十二所,选取心腹家臣及亲近大名家中宿老重臣担任奉行,负责政策的切实执行,并将执行情况及时向七司和九曹反馈。
如此一来,取代大老奉行制的“七司九曹十二所”制度在秀保的强压下,于会津之战的第二年,即庆长六年正月正式施行。司判、曹掾皆妥善安排好领内事务进驻伏见城办公,十二奉行也在随后的三个月中陆续赶来伏见,接受秀保的任命和安排。
有人说,“七司九曹十二所”是对丰臣秀吉制度的推翻重来,是秀保强化自身权力的一项强有力的举措;也有人说秀保还是顾及了丰臣宗家的颜面,七司判中除了后藤基次,皆为受过太阁恩典的大名,且十二所仍以“奉行”为首,也算是变相保留了“奉行”之职,对宗家和尾张派也算是有所交代。
可事实上,此处的十二奉行与当初总揽中枢大权、动辄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五奉行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奉行的职责也从主动地决策指挥变成了被动地执行。
不仅如此,名义上七司取代了大老奉行的地位,成为新的决策机构,但在九曹和十二所的压制和牵制下,他们的权力遭到很大地限制和削弱。特别是随着秀保在各地势力的不断深入和巩固,九曹的权力大大增强,秀保一手扶植的十二所也对七司阳奉阴违,从接受七司的命令逐步转变为接受秀保的直接领导。
因此,后期七司权力逐渐萎缩,职能也由决策机构变成了咨询机构,近乎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不少司判自觉驻留伏见无可作为,便向秀保申请返回领地,致使七司时常出现空缺,这更是加速了七司的衰落,助推秀保势力的壮大。中途,虽有片桐且元等人坚持维护七司的权威,但无奈大势已去,最终难有起色。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在“七司九曹十二所”刚成立时,不论是丰臣宗家还是各地大名大都还是认可的,毕竟有前车之鉴,谁也不希望再出现一个能左右国家政策、架空宗家的机构出现,将权力进行如此分散,多是被看作是主家衰弱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鲜有人意识到,这个制度的背后,是秀保权力的进一步膨胀,昔日五大老、五奉行掌握的决策权,正潜移默化地转移到秀保一人手中,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暗流似乎也更加汹涌了。
第四三八章 元服()
原计划在正月初六举行的元服礼,因前田利家身体的缘故一直拖到了三月二十八日才在伏见举行。在典礼现场,当前田利家被前田利政和前田利常兄弟二人搀扶着缓缓走进大殿时,秀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和尊敬。
虽说与历史上相比,前田利家足足多活了两年时间,目睹了会津大战前的纷乱和战后的重新洗牌,前田家也在秀保的力保和前田利政的努力下实现了平稳过渡,照理说应该是了无遗憾。可面前这位辅佐丰臣秀吉成为天下人的最强与力,真的就此满足了么?显然不是,目前的情况只能说是完成了“自保”,保住了前田家在新时代的地位,可丰臣秀吉的临终托孤呢?辅佐秀赖成为天下的主宰,永葆丰臣氏江山稳固的誓言呢?他已经做不到了,与其说是没有时间撑到秀赖长大成人,倒不如说没有能力兑现当初的允诺。
如今的天下,大老奉行已成过去时,新的制度、新的机构正在有条不紊地建立,秀保以后见的名义将自己的势力不断渗透到日本的各个角落,对中枢的掌控和对各地大名的控制不断加强。此时,天下已经没有人能够和他一战了,即便秀赖依靠坚城振臂一呼,号召那些深受秀吉恩泽的大名全力出战,且不说未必能改变现状,说不定还会激怒秀保,直接对大坂的宗家取而代之,彻底捅破这层窗户纸,从幕后稳稳当当地站到台前来,猛地一跺脚,从此旧制度分崩离析,新制度正式开始。
想到这里,前田利家似乎不应该感到遗憾,反倒是应该感到幸运了。此时此刻,外样大名实力大减,不再对丰臣氏构成威胁;秀赖表面上仍受到大名们的尊重,继续顶着少主的头衔号令天下;淀姬也在众多侍从的簇拥中、在秀保给予的充足财力的支持下,依旧享受着高贵的地位和奢华的生活,宗家的一切似乎都和丰臣秀吉在世时一样——除了权力。
此时离开人世,对前田利家来说算是种体面,毕竟在他的“辅佐”下,丰臣政权仍在延续,对秀吉的在天之灵也算是种交代;若自己真的再活个一二十年,谁知道这天下会是怎样的呢?
“是时候离开了,不能让太阁久等啊。”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风华正茂的秀保,和他那三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以及两侧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名,前田利家微微一笑,一边轻捏着竹王丸肉嘟嘟的小手,一边自言自语道:“权当给新时代开个头吧。”
仪式进展的很顺利,作为嫡子的竹王丸首先元服,在乌帽子亲前田利家和众大名的见证下,正式取名秀满,是谓羽柴秀满,通称丰臣秀满。满字源自秀保尊崇的室町幕府第三任将军足利义满,寓意便是希望竹王丸能戡平乱世,成为有为之主。
其次是庶长子雪千代,其母是最上义光最为疼爱的女儿,当年多亏秀保从中周旋,方才避免被连坐斩首的厄运,对此最上义光父女一直心存感激。如今最上家以知行五十四万石,仅次于伊达政宗和蒲生秀行成为东北第三大势力,更是对秀保感激不尽,在这种情况下,雪千代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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