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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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臣遗梦-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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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席间是御殿面积仅次于大广间的房间,相对于大广间可以容纳全部大名席地而坐,千席间主要是用来接见地方主要势力的,档次较前者较高,但还是比不上在天守阁接见的规格,更被说是天守阁的茶室了,秀吉和秀赖只在那里接待过秀保、五大老等极少数大名。

    因此,当得知自己被要求到千席间觐见秀赖时,秀保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这透露出两个信息,一是淀姬对自己的态度不比以前,而是此番接见绝非只有秀赖、淀姬和自己三人,定有外人在场,而这个外人,很显然可能就是片桐且元。

    虽说极不情愿,可秀保还是在侍从的引领下来到千席间外,守门的武士见状立即拉开纸门,秀保随即整了整衣衫,跨步进入殿内。

    果不其然,殿内除了秀赖和淀姬,坐在侧席的正是片桐且元,这位已过不惑之年的“贱岳七本枪”,身材瘦弱,脸色蜡黄,额头布满皱纹,唯有双眼炯炯有神。自秀保进门那刻起,他便紧盯着秀保不放。

    “臣丰臣朝臣羽柴右大臣秀保,现已勘平关东等地逆贼,特来拜见少主和夫人,并向少主和夫人报捷!”三个多月不见,秀保仍是礼数周到,这让淀姬很是欣慰,片桐且元也在一旁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偌大一个千席间,除了秀保、淀姬母子、片桐且元外,仅剩两名侍女从旁伺候,这般空旷,竟教秀保洪亮的声音隐约产生了回声。

    也许是经历过多次这种接见,双目失明的秀赖倒也不显得拘束:“右府此番出阵关东劳苦功高,如今海内咸平,我和母亲都很是欣慰。来人,赐坐。”

    “多谢殿下。”秀保随即起身坐到秀赖左侧下首,与片桐且元算是相对而坐。

    “殿下,虽只是几个月不见,却是恍如隔世啊,您现在这憔悴的养子,智云院和阿江该很心疼吧。”淀姬颇为关心地问道。

    “承蒙少主和夫人关心,此番出阵关东有惊无险,如今逆贼皆已平定,也算是不辜负二位所托。家母和阿江尚在郡山城内,臣打算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便回去相聚。”秀保恭敬地回答道。

    “所以说,右府此番前来,是想尽早将战后处置的事情给了结了?”片桐且元借机插嘴道。

    “这位是?”秀保和片桐且元虽说不熟,但也不能说是完全陌生,他这么说,意在给片桐个下马威,这确实让片桐且元感到了些许尴尬。

    淀姬见状赶紧化解道:“右府久居伏见和郡山,此番又在关东征战了数月,对助作不熟悉也属正常。这位便是太阁殡天前给秀赖指定的老师,‘贱岳七本枪’之一的片桐东市正且元。”

    “原来您就是鼎鼎大名的片桐助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秀保故作惊讶地说道。

    “承蒙太阁和少主厚爱,如今在下能担当少主的老师,实属庆幸,今后还请右府殿下多多指教。”片桐且元毕恭毕敬地向秀保施礼道。

    “岂敢,市正是少主的老师,在下资历尚浅,今后还有要依仗大人的地方。不过此番大人说对了,在下前来,便是为了战后处置一事。”说罢,秀保便将手中的方案递给侍女,由侍女转交给淀姬审阅。

    :。:

第四二六章 片桐胆怯() 
淀姬接过方案,随即在案几上铺开,片桐且元见状顺势凑上前去,也想一看究竟。

    “市正,战后处置方案乃是机密,夫人尚未准许,您便擅自上前查看,实在是于礼不合啊。”秀保语气低沉地说道。

    “这……”片桐且元稍一迟疑,便朝淀姬眨了几下眼,回答道:“右府息怒,在下此番前来,正是为夫人分忧的,战后处置事关重大,万不能马虎。”

    “对……对,”淀姬见状赶忙附和道:“妾身将市正招来,却有此意,还请右府莫怪。”

    “既然如此,那也罢了,市正想看便看是了。”秀保语气中仍有些许不悦。

    但是片桐且元并没有将秀保情绪的变化放在心上,而是和淀姬认认真真地看起方案来。

    “殿下,为何德川氏仍保留五十多万知行?”

    “为何治部要转封到关东那么远的地方去?”

    “七手组全被转封到了畿外,这究竟是谁的意思?”

    “前田僧正被改易,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一下?”

    “蒲生氏为何能加封近四十万石?”

    “……”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片桐且元提出的问题多达近二十个,秀保静静地饮着茶,并不曾回答,淀姬则时而点头赞成片桐且元的意见,时而抬头看秀保的表情,生怕将他激怒。

    “少主,夫人,臣以为,这份方案太多地方需要商榷,暂时是不能对外公布的。”片桐且元说道。

    淀姬微微颔首,望了望秀保后轻声试探道:“右府,刚才市正的意见和问题您也听见了,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看来这个方案是要做一些修改了。”

    “启禀夫人,”秀保听罢,侧过身子向淀姬施礼道:“臣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里都是自己人,右府有话但说无妨。”

    “敢问市正,您除了是太阁生前任命的少主的老师,可还有其他职务?”秀保问道。

    “在下之前一直是太阁的御相伴众,并无其他实职。”片桐且元不明所以,只能据实回答。

    “既然如此,那还请您分清何为分内之事,何为分外之事。此番,夫人允许您一同查看这处置方案,已是抵近在下的底线,刚才的那些问题,在下现在还可以当做没有听过,也请您不要再提。”秀保冷冷地望着对面的片桐且元,语气冷静而又颇具威胁的意味。

    “右府,您,您怎么能出此言?!”片桐且元没想到秀保会这般不给自己留情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结结巴巴地为自己争辩道:“在下是受夫人所托,一同审核这个方案的,您有什么资格这般威胁我?”

    “右府稍安勿躁,市正确实是妾身请来的,他提的那些问题也是替秀赖和丰臣氏着想,妾身……并不觉得有何问题……”淀姬明知会因此惹秀保不快,可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听夫人的意思,是臣不分是非,咄咄逼人了?”秀保对于淀姬出言帮衬片桐且元,心中很不是滋味,毕竟两人的感情在秀保出阵会津前还很是亲密,淀姬对自己的信任也是远超他人的。如今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挤兑自己,如何让他能接受?

    “实不相瞒,这份方案是臣和加贺大纳言、备前宰相、前田能登守以及浅野弹正深思熟虑后拟定的,也就是说,是获得大老和奉行认可的。如今夫人仅听市正一言,便要将方案押后,难道是对加贺大纳言他们不信任么?”

    “这……”秀保将前田利家和其他几名大佬奉行搬出来,确实是让淀姬有些迟疑了,她将目光投向片桐且元,希望他能有所应对。

    可是,片桐且元也没想到这份方案竟然获得了大老和奉行的一致同意,竟然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他陡然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年轻人,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大和丰臣氏,而是由大老奉行会议控制的中枢,是那些在这次战乱后仍傲立不倒的大名,甚至是一个全新的秩序。

    这样一来,单凭自己这么一个正六位的东市正,如何与秀保背后的强大实力抗衡?即便是拉上淀姬和秀赖,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相反,还可能让秀赖,这个丰臣宗家唯一的血脉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思量一番后,片桐且元在淀姬的注视和殷切期望下,终究选择朝自己对面的秀保拜伏下去,同时抱歉道:“在下不知这是大老奉行会议商议后的结果,出言冒昧,还请右府恕罪!”

    “市正你……”淀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顿时慌了神。

    好在秀保并未借题发挥,将事情扩大化,而是卖了片桐且元一个面子:“这事也怪在下,事先没有说清楚。不过事情紧急,光是和几位大老奉行商量已耗费不少时间,实在来不及提前向市正说明,还请谅解。”

    “右府哪里的话,您刚才说得对,在下是少主的老师,国家大事自是不该过多掺和,此番一见多有冒犯,实属不该。”片桐且元尽可能表现得卑微和恭顺,因为他知道,秀保既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获得大老奉行的一致支持,就足以表明他有能力在这大坂城翻云覆雨,有能力获得天下大名的认可和拥戴,

    因此,只有尽可能表现顺从,才能消除秀保的警惕,一方面可以减轻秀赖面临的威胁,另一方面,也可以尽可能地保证片桐自己可以继续留在大坂,而不是像石田三成和速水守久等人那样,被转封到外地,远离中枢。

    在他看来,只有留在中枢,留在大坂,才能尽可能地保护秀赖不受伤害,保证丰臣宗家能够传承下去。当然,想要从秀保手中夺取权力,现阶段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留在秀赖一天,就多一分机会,不过这也只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

    “市正,若是没有其他异议,请先将少主带回房歇息,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和夫人单独谈谈。”说着,秀保朝片桐且元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即起身来到淀姬面前,将她怀中半睡半醒的秀赖抱起交给旁边的侍女,随后便和侍女一同离开了千席间,只留下了秀保和淀姬两人。

    空旷的房间里,因为片桐等人的离开显得格外安静,秀保端坐在原地,垂着头,不言不语。淀姬坐在上首,眉头紧锁,面带潮红,一双纤纤玉手紧紧攥住衣角,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可此时,却终究只是咬紧嘴唇,蹦不出一个字来。

第四二七章 天下熙熙() 
“夫人,没想到回京后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个样子。臣……臣实在是不知您为何要这么做。”率先打破这宁静的是秀保,纵使他对淀姬有百般的失望,出于君臣之礼,还是尽量克制了心中的冲动。

    “右府……妾身并不是有意为难您,是市正说……”淀姬前倾着身子,似乎是想尽可能地靠近秀保,但与秀保真正对视时,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刚才的行为,只能轻咬嘴唇,试图用眼神向秀保表明心迹。

    “市正是秀赖少主的老师,臣并无不满。但最近,一些关于臣的流言蜚语也多依仗这位大人传遍了大坂,如果再不采取点措施,恐怕真要把臣当成好欺负的了!”秀保生气起来怒目圆瞪,眉宇间积聚的皱纹如同怒火般灼烧着淀姬的心,她是第一次看到秀保发这么大的火,心中既是惊恐又是后悔。

    “右府息怒,市正虽说有些事、有些话过分了,但他毕竟是太阁生前钦定的太傅,还请您多多包涵。况且,此番他提的意见不是都被您驳回了,您的目的已然达到了,还有什么必要对他下手呢?”

    “听夫人的意思,这个方案是臣一人所为,为的也是臣一人之利?”秀保没想到这种话会从淀姬口中说出,虽说他和淀姬并无可能,但在出阵关东之前,他还是很感谢淀姬对自己的支持的。这才过了三个月,淀姬就听信他人谗言,如此警惕自己,这让秀保很难接受。

    “请您好好看看这个方案,上面加封、减封乃至改易的大名哪个不是应该的?哪个奖惩是臣凭借一己之好恶决定的?”

    淀姬低头看了看方案,轻声嘀咕道:“此前市正担心,您此番会拿秀赖的藏入地大肆封赏近江派和亲近你的大名,从这方案中,倒是可以看出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夫人此前可有关心臣从东北传来的战报?”秀保问道。

    淀姬摇了摇头:“战报什么的,都是加贺大纳言和治部他们的事,妾身并未看过,不过您率部凯旋的捷报,妾身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夫人想必也不知道自东征以来,各地发生过多少次战斗,那些为丰臣氏奋战在前的大名又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这……”淀姬一时语噎。

    “那臣告诉夫人,自开战以来,东到陆奥,西到九州,战火遍布天下六十六国,大小战役两百七十余次,没有哪个大名是置身事外的,有的家臣尽数战死,有的妻儿家眷被全部屠杀,有的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了。夫人觉得这些大名图的是什么呢?”秀保问道。

    “自然是报答太阁之恩。”淀姬自以为是地回答道。

    “太阁之恩?”秀保忍俊不禁道:“究竟是谁给了夫人这般错觉?您要说宇喜多、结城之流报答太阁之恩,臣倒也勉强同意;那陆奥的伊达政宗,萨摩的岛津义弘也在战中拼尽全力,这又是为何呢,难道是报太阁不杀之恩?”

    淀姬一听,也是觉得羞赧难当,反问道:“那您认为他们为何这般卖命?”

    “无非就是利益驱使罢了。”秀保一针见血地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臣不排除在这乱世仍有坚持忠义之辈,但大多数却是见利忘义之徒,您指望这些家伙念及太阁在世时的恩典而为少主卖命,实在是太天真了。

    此番耗费三个月才击败德川、上杉等豪强,重新树立了丰臣氏的威信,说句难听的话,您和少主安居大坂,坐享其成,吾等在外舍生忘死,奋勇杀敌,臣是丰臣一族自是不觉有何不妥,可其他大名呢?特别是那些外样大名,他们是否会觉得顺理成章呢?

    ‘太阁是太阁,少主是少主,少主安有太阁之能,可享太阁之泽?’这话不是臣说的,而是不少大名私下交谈时被臣听到的,这话什么意思,夫人应该能理解吧?”

    秀保说完这句话,淀姬不禁心中一凉:“他们怎么能这么说?!这天下都是太阁打下的,他们必须世世代代为丰臣氏效力!”

    “夫人,恕臣直言,如果此役战败,这话您还说得出口么?那些跟随德川氏起事的家伙,也没少受太阁的恩遇,对于他们,你的这番话有丝毫意义吗?所以,当今天下,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唯有利益可以将他们和我们丰臣氏拴在一起。”

    “可是,你加封的大多是尾张派和你的家臣。”淀姬还是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不加封给他们,难道加封给外样么?”秀保随即反问道:“况且他们在各地战场上的出色表现也获得了其他大名的认可,加封也是实至名归的。反倒是对于近江派,臣倒想问一问,他们在这一系列平叛过程中发挥过什么大作用么?是前田僧正,还是他片桐助作,有到战场上进行过近身厮杀呢?若是给他们加封,那些外样的大名能认可么?

    夫人,此番战斗,臣可是耗尽了家中积蓄,竭尽全力先后动员了十万军势,就连驻任那的军势也都调动了,没想到,却被小人在身后如此构陷……也罢,若是夫人真觉得不妥或是为难,臣可以就此将军势解散,这后见之职,谁想要就给谁吧。”

    “万万不可啊殿下!”淀姬赶忙劝阻道:“如今各地大名齐聚大坂,您若是这样做,那由谁来镇住他们呢?”淀姬很担心,如果秀保此刻下令解散军势,那些外样大名会不会趁机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如今这天下除了秀保没人能统帅他们了。

    “夫人,您错了。”秀保摆了摆手,纠正道:“太阁殡天后,已经没有谁能镇住天下大名了。臣不能,少主也不能,就像臣刚才说的,如今能让他们乖乖听话的办法,只有给他们足够的利益。”

    “让利、让利,我丰臣氏难道要一直这般忍让,长此以往,太阁留给我们母子的还能剩下什么?”淀姬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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