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期间,一阵脚步声也是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见此一幕,秀保不禁心里一怔,他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藤堂高虎:“难不成你刚才想……”
藤堂高虎先率众家臣向秀保叩拜,紧接着神情严峻地回答道:“有些事,主公下不了手,只能由臣等代劳了。在此紧要关头,任何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不仅是大和丰臣氏,这天下,将再次陷入动荡和混乱。事前未禀报主公,臣请赐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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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三章 迫不得已()
“赐罪?!这是高虎你一人的主意还是……”秀保问道。
“是臣的主意。”后藤基次和小宫山晴胜异口同声地抢答道。紧接着,小田原隆清父子、福岛高吉、那须资吉等重臣也争先恐后地向秀保“承认”刚才的事情是自己所为。
倒是以心崇传静静地坐在一旁,双目紧闭,搓着手中念珠嘴角微动,这让秀保有些好奇:“大师就不说点什么?”
此时,以心崇传方才缓缓睁开双眼,语气随和地对秀保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确实参与了,不过诸位大人争抢的厉害,贫僧就想着晚点再向主公请罪。”
“晚点请罪?”秀保顿时哭笑不得,“若是连一心向佛的崇传大师都参与了,那还能有谁置身事外呢。说说看,刚才那个蒙面武士是谁?”
藤堂高虎与岛清兴等人互相观望了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那人便是兴国寺大人。”
“兴国寺信风?”听到这个名字,秀保颇为无奈地摇着头苦笑道:“我任命的关东忍军的首领,四大上忍之一的‘风魔小太郎’亲自出马,而我却被蒙在鼓里。”
“请主公恕罪,兴国寺大人本不愿意,只是臣再三纠缠,他才答应率一百忍军参与,请您不要怪罪与他。”藤堂高虎恳求道。
秀保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这件事要真是追究起来,高虎你就是主犯,惩罚信风之前必须要先处罚你!”
“臣知罪,还请主公降罪。”藤堂高虎诚惶诚恐地拜伏在地。
“降不降罪另说,我就纳闷了,你们怎么会想到这一招?若真是谈不拢,尔等真敢冲进去手刃两位大老,一位奉行?!”秀保对藤堂高虎想出这种冒险的办法很是不解,这似乎并不像是高虎一贯的求稳的作风。
“主公,特殊时期,只能出此计策。若是这次谈不拢,大老奉行制仍然延续,对今后本家主政将没有任何好处。直白地说,此番征伐会津过程中,本家所作出的一切努力将因此得不到应有的回报,这不仅是我们这些家臣,也是那些跟随本家出生入死的大名不愿看到的。”藤堂高虎诚恳而又恭敬地回答道。
“这三人若是死在我的府上,如何脱得了干系?消息若是泄露出去,恐怕正好会被居心叵测、对本家虎视眈眈的人所利用,到那时,形势不是更危急?”确实,秀保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大坂虽说从奉行派手中夺回,但城内局势尚不安稳,一些不甘心投降的武士,特别是石田三成近期提拔的新晋武士,并未放下武器听候改编,而是流窜城中各处,挑衅、偷袭那些老的七手组成员,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也引发了许多大名的担忧,他们许多都率领亲卫和忍者进城,稍有风吹草动都会知晓,若是被对秀保不满的大名知道了这件事,反将秀保一军,那秀保后见之位不但不能保,大和丰臣氏必将成为众矢之的,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但是对于这一点,藤堂高虎等人早就有所考虑:“主公大可不必担忧,且不说兴国寺率领的都是精心调教的死士,绝不会背叛本家;此刻在场的家臣也都是家中的肱骨,绝对不会对外透露半句;更何况如今城内不安定,事成之后,大可将三位大名运往他处,嫁祸给那些浪人;最主要的是,外面的大名都知道,本家和这三位大人关系亲密,又怎会想到本家会对他们下手呢?不过事情能顺利谈妥,也算是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也是该庆幸才是。”
“庆幸?”秀保颇为无奈地笑道:“虽说目的达成了,可今后和备前宰相的关系恐怕要小心了。本以为除掉石田治部就行了,没想到先是片桐且元暗地里与本家作对,后又是宇喜多秀家与本家面和心不和,今后这后见的位子实在不好坐啊。”
“那本家还是向少主和夫人建议给予他六十七万石知行么?那可是天下第四啊!”藤堂高虎心中不免有些疑虑。
“方案众人都已经看过了,此时修改,更是会引发黄门的不满。六十七万石,说起来多,其实也只是加封了十万石,且处在那样一个地理位置上,我相信即便他有不轨之心,也难以成事。”秀保对于加封宇喜多秀家表现的很是大度,按照秀保的准备提交秀赖和淀姬审阅的方案,宇喜多秀家的领地夹在福岛高吉和毛利秀元之间,很难有什么动作,况且宇喜多氏引以为傲的家臣团早就分崩离析、土崩外瓦解,此时宇喜多秀家可以依仗的家臣屈指可数,有什么能力和毛利、福岛两家抗衡呢?
其实,在藤堂高虎心里,早就盘算好如何对宇喜多秀家进行减封了:众所周知,单凭他一兵未动便放毛利氏进入大坂城这一件事,就能狠狠地挖掉他的一块肉。虽说不一定能削掉一半领地,但收回刚到手的十万知行还是可行的。不过既然秀保不愿做的太过分,藤堂高虎也就只好把这个想法吞进肚子里去了。
“行了,就先说到这里吧诸位。”说了这么多,秀保似乎有些疲惫,他扫视一周,发现这些家臣也大都是双眼通红,不少人还哈欠连连。这一幕,让秀保心中很是激动:“诸位今天所做的一切,秀保都会铭记在心,天也快亮了,诸位赶紧回去休息吧,至于待会觐见少主和淀夫人,就由我一个人去吧。”
“臣等遵命。”在秀保的要求下,廊下的大和丰臣氏家臣皆三三两两地散去,秀保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想到自己当进退退两难的境地,他不禁感慨道:“当年赵匡胤黄袍加身,是不是也有我现在这般的感受呢?”
就在这一刻,秀保突然察觉到,自己这一路走到现在,已经由不得自己了。现在,秀保的背后有太多的家臣和大名,如果自己倒了,他们也将受到牵连,这一幕,是无虑如何都要避免的。
第四二四章 木下兄弟()
晨曦初露,东方既白。秀保怀着忐忑的心情独自前往本丸觐见秀赖和淀姬。说是独自,实则有近百御马廻从旁护送,一方面是考虑到城内仍不安稳,另一方面,现在也是时候展示作为秀赖后见、天下第一大名的实力了。
一路上,秀保透过轿帘看到路边道路两旁恭顺垂手的武士,下跪叩首的平民,心中既是骄傲,又不免有些担忧:“这般权势,又会引起多少人的忌惮和构陷?”
队伍行进至本丸大手口,守城武士二话不说立刻放行——这也难怪,经过这次骚动,大坂城防尽数为秀保接管,此时守城大将正是秀保侧近武士,疋田壹岐守景吉,这位疋田阴流剑术的继承者,与师兄上泉泰纲分别守卫大手本丸大手口和追守门,所率兵力都在两千以上。
秀保掀起轿帘和疋田景吉点头示意,后者甲胄在身,只能鞠躬回礼,秀保对此表示理解,微笑着道了声“辛苦”,便径直进入了本丸。
就在此时,一声叫喊,打破了这晨曦的宁静。
“前面可是右府殿下?”秀保身后不远处,一个坐在肩舆上的中年男性大声喊道。
秀保立即下令停轿,青木久矩则来到轿窗旁,轻声说道:“启禀主公,是若狭少将。”
“哦?”秀保略一沉思,对青木久矩说道:“我要下轿。”
青木久矩当即招呼轿夫放下轿子,秀保信步走出竹轿,转身便向木下胜俊鞠躬行礼。
木下胜俊见状受宠若惊,几乎是跳着下了肩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秀保跟前,还没等秀保说话,便“噗通”一声拜倒在地,叩首道:“罪臣本想去右府府上请罪,如今能在此遇到也是天意,还请右府从重治罪。”
“治罪?”秀保有点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少将所指何事?”
“臣在伏见城的所作所为,自知难辞其罪……”木下胜俊回答道。
秀保这才恍然大悟,当初毛利氏进攻伏见城,关键时刻,正是面前这位若狭少将炸毁城墙,致使守军溃败,伏见失守,大和丰臣氏的不少老臣皆殁于此役。
对于此事,以秀保之前的性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但对木下胜俊,他却恨不起来,毕竟此番能顺利平息大坂骚动,这个家伙是有功的。
况且,他还是高台院宁宁的侄子,木下家的嫡长子,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考虑到高台院仍有一定的影响力,出于笼络尾张派的考虑,对木下胜俊的处罚自然是不能执行的,不仅如此,在这次的方案中,秀保还将若狭高浜加封给了他——那两万石知行本是木下胜俊的弟弟木下利房的,但是后者在秀保出阵会津期间和德川家康暗通款曲,书信被秀保查获,因而遭受改易。
有了高浜城,木下胜俊就成为若狭一国八万五千石知行的领主,也算是步入国主大名的行列。
不过,木下胜俊此刻并不知晓方案的内容,尽管之前秀保向他承诺可以凭借大坂之功绩将功折罪,但他还是忧心忡忡,不能确定秀保是否真的会履行承诺。毕竟以此刻秀保的权势,自己是没有资格讨价还价的。
因此,木下胜俊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即便不能功过相抵,只要能留一条性命,领地全被削减也是可以接受的。
“少将,在下听闻令弟这段时间可没闲着啊。”秀保蹲下身子,把脸靠近拜伏在地上的木下胜俊,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木下胜俊心里一惊,不禁哆嗦道:“利房和德川、上杉确实有过书信往来,罪臣已将此事禀报父亲和高台院,现在利房已经被禁足在高浜,听后殿下处置。”
“少将这招‘大义灭亲’做得好啊。”秀保拍了拍木下胜俊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其实,秀保对木下胜俊是有怜悯之心的。众人都知道木下胜俊和木下利房是木下家定的长子和次子,但有一点则很少被提到,那就是此二人并非木下家定的亲生骨肉。
在木下家定的七个儿子中,除了小早川秀秋闻名于世外,木下胜俊、木下利房兄弟同样身世传奇。
若狭武田氏,作为甲斐武田氏的分支,因讨伐一色氏有功,成为了若狭守护,开始了对若狭、丹后两国的统治。但和许多传统大名一样,应仁之乱后若狭武田氏内忧外患不断,家道中落,势力最终龟缩到了若狭一国,且受到国内豪族势力的挑战。此后,越前朝仓氏以盟友的名义出兵若狭,协助武田氏平叛。最终的结果是若狭武田氏近乎沦为朝仓氏的属臣,若狭一国也尽为朝仓氏所占。
元龟年间,织田信长正式与越前朝仓开战,若狭武田氏的末代当主武田元明趁机向织田信长靠拢,并在朝仓氏灭亡后,获得了三千石知行,并以“若狭众”
的名义,作为丹羽长秀的与力重新返回若狭。
但是出于对丹羽长秀轻视自己的不满,武田元明在“本能寺之变”爆发后站到了明智光秀一边,对丹羽氏的城池展开进攻。众所周知,明智光秀最终兵败,作为他的盟友,武田元明也遭受了丹羽长秀的反击,并最终选择了自尽。
到这里,重点来了:在武田元明死后,其妻京极龙子被秀吉纳为侧室,称松丸殿。留下的二子一女中,除了女儿早夭,两个儿子都被过继为木下家定的养子,他们便是木下胜俊和木下利房。
正所谓“子以母贵”,凭借秀吉对自己母亲的喜爱,木下胜俊于文禄三年领有若狭小浜六万石,木下利房领有若狭高浜两万五千石,戏剧性地完成了他们生父武田元明的心愿,即恢复对若狭一国的统治。只可惜,此时他们只能以木下氏自居,若狭武田氏再也不会出现在若狭的土地上了。
虽说对丰臣秀长没有印象,更谈不上感情,但秀保在这几年来也确实能感受到身为养子的不易,这也使得他对木下兄弟、结城秀康、宇喜多秀家,甚至是小早川秀秋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同情。
“起来吧,”秀保双手将木下胜俊搀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和蔼地说道:“在下向来说话算数,少将只管放心,切莫胡思乱想。”
第四二五章 千席间()
“令弟之事是他一人所为,不会波及木下家其他人。此番平息骚动,少将是有功的,这点待会在下自会向少主和淀夫人禀明。”“真是感激不尽!”木下胜俊激动地向秀保再次表示感谢,也许是出于示好,他还向秀保透露了一些近日的所见所闻:“殿下此番觐见少主和夫人可是要小心提防些,臣注意到最近片桐市正(即片桐且元,市正为其冠名‘东市正’的简称)进出本丸的频率比以往多多了。且臣的一些家臣打探到,市正对您和石田治部都很不信任,在少主和夫人面前也多有猜忌甚至诋毁殿下的言语,不得不防啊。”“既然是在少主和夫人面前说的,少将又是从何知晓?”虽说早就知道片桐且元对自己心存警惕,但秀保不能排除这是木下胜俊借机挑拨关系,进而获取自己的信任。木下胜俊先是神情紧张地环顾左右,继而凑近秀保耳边,轻声说道:“不瞒殿下,臣的几名家臣和本丸内的侍女有点……嘿嘿,请您放心,这个消息绝对不会错,臣敢拿性命担保。况且这不是一家之言,臣也是从多方得来的消息。早先,臣不喜石田治部专权,因此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他,如今右府能当政,臣又岂能继续隐瞒下去?况且市正所言多有污蔑诽谤,臣实在是忍不住了,但无奈人微言轻,且因为和高台院的关系,淀夫人是不会听进去的。因此,这才斗胆将此事直接禀报殿下,请殿下自行决断。”“辛苦少将了。”秀保哼笑一声,心照不宣地说道:“今后家臣们若是还有这种消息,殿下不妨和知会一下,省得这边尽心尽力,那边还要被小人构陷。”“不敢不敢,谈不上知会,今后臣定及时将所见所闻禀报殿下。这大坂城内,要说大事要事,臣不敢搀和,但论这种消息,没有谁比臣消息更灵通了。”木下胜俊很是骄傲地自夸道,这倒是让秀保有些哭笑不得。确实,这个木下胜俊胸无大志,唯喜好诗歌书画,秀吉在世时深得恩宠,倒也算是半个才子。如今,他以宿卫高台院的名义进驻西之丸,整日与鸟语花香为伴,过着朝廷公卿的闲散生活,倒也心满意足。此番获得秀保的保证,木下胜俊自是欣喜不已,想到仍可以继续悠闲度日,他觉得,时不时跟秀保说说城内的轶事和小道消息,既算是对秀保的报答,也是自身价值的体现,当然要“保质保量”地把这件事做好。
不想耽搁太多时间,在和木下胜俊寒暄了两句后,秀保便和他作别,转身进入了本丸。
像往常一样,秀保沿着石头小径前往天守,准备登楼前往茶室。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还没到靠近天守,秀保便被迎面而来的侍女告知,淀姬此番不准备在天守阁茶室接见他,而是移驾到了御殿的千席间。
千席间是御殿面积仅次于大广间的房间,相对于大广间可以容纳全部大名席地而坐,千席间主要是用来接见地方主要势力的,档次较前者较高,但还是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