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保将近畿的安危完全寄托在他手上实在有些让人担心,
至于关东方面,浅野长政说到底只是个拥有二十二万石的中等大名,即便将骏河远江的势力划拨到他手中,知行也不过六十五万石,以这样的势力监视甚至抵挡坐拥关东二百万石的德川家康,无异于痴人说梦,秀保的这两项安排让家中重臣全都捏了把汗。
“主公,依臣看,不如从本家各抽调一万军势支援两家,否则实在很难震慑住这一东一西两只猛虎,若是他们镇不住,征伐会津可就危险重重了。”负责民政的堀尾吉晴此时刚向秀保本领各地头豪族下达了动员令,因此对本家能动员的兵力比较了解。
“茂助你这么说看来对本家的动员力很有信心啊。”秀保笑道。
堀尾吉晴点了点头,缕着胡须道:“本家近畿本领的表高一百六十五万石,实高二百一十万石,这还不包括各地知行奉还的三十余万石,按照每万石动员三百人的最低限计算,本家至少能召集六万三千人,抛去驻扎在朝鲜的八千以及志摩守率领的一万五千人,本家目前可以动员四万人,拿出两万来支援备前宰相和浅野弹正,主公自率两万,加上中途各路大名的参阵,完全能够拿下上杉家,没必要吊空家里的兵力北上,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堀尾吉晴虽是名义上的首席家老,可一直都是掌管领内的民政,对于军事上的事情向来不过问,今天竟然破天荒地表示自己的想法,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茂助,你是担心家里没人,到时候被毛利家一锅端吧?”秀保问道。
堀尾吉晴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些年来主公在领内施行仁政,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往来繁荣,这都是一点点积攒下来的财富,若是遭受战火,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主公率领大军北上,这二百多万石的土地谁来看守?茂助不才,对军事上的事情涉及不深,但既然是家臣会议,那就不得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以免有所遗憾,若有冒失之处还望主公恕罪。”
“‘佛茂助’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家中有你操持我也就放心了,你说的很对,绝不能让战火毁了这一手建立起来的繁荣景象,可是诸位想过没有,若是不率领大军北上,而是在本领留下重兵,毛利家又岂会上当?同样的,若是在甲斐驻有两万多军势,德川家又怎会轻举妄动?”秀保边说着便注意周围家臣的表情,除了以心崇传,全都表现出了程度不一的惊愕和茫然。
“主公早就意料到德川和毛利要趁机发难?”藤堂高虎等人惊诧地问道。
秀保微微颔首,表情平静地回答道:“若非这样,前些日子那些频繁来往江户、广岛的使者家臣是何用意?联席会议上咄咄逼人的态势又为哪般?我虽然无力反对出兵,但也不打算就此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用我击败上杉景胜,之后乘虚再消灭我大和丰臣家,进而一东一西瓜分天下?呵,我丰臣秀保政治手腕是嫩了点,可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得清的,想引蛇出洞进而两面夹击将我消灭在东北是么?那我就满足你们,这次我就带四万军势出征,至于本领,你们想来就来吧,不过到了近畿可就是丰臣家的地盘了,来了,可就别想走得出去,我要把毛利家死死钉在大和!”
听了秀保这番话,在场的家臣们无不发出由衷的感慨和惊诧,万万没想到平时有事都和众人商量的秀保,竟会背着他们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想到这,岛清兴率先追问道:“难道主公背地里有什么法宝?”
“法宝倒是谈不上,就是有钱罢了,”秀保报之一笑,继续说道:“茂助方才不是说了,按照一万石动员三百人,本家能招募六万余人,若是想提高招募人数不就是需要筹备军饷和俸禄么,说到底就是有钱就能招募更多的军势,既然如此,兵力方面诸位就不必愁了,我还是要率领四万大军北上,至于本领的驻防自有军队接管。”
“您说的军队是指?”堀尾吉晴好奇地问道。
“茂助,你立即向领内的领主再下发一条动员令,让他们按照每万石五百人的高限招募军势,务必要秘密进行,多招募的四万人中抽调三万秘密输送到远离近畿的纪伊新宫城进行训练,剩下的一万人分别补充给郡山、御东山和伏见,待三城守将确定后由他们自行安排。”说到这,秀保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他将脸转向堀内氏善,严肃地询问道:“朝鲜的五艘加利恩帆船运回新宫了么?”
堀内氏善立即点了点头,激动地回答道:“主公,臣经历海战百余场,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长三十余米,宽十米,三层甲板,每层还有十余门大筒,那大筒估计比‘国崩’射程还远吧?不仅如此,船头船尾还有轻型炮组进行防御,主体更是有十余门巨炮!主公,若非只有五艘,新宫港根本就容纳不来啊!”
“比‘国崩’还厉害?!”一听到这句话,殿内诸将纷纷惊呼起来:“那究竟是什么神器,还请主公允许吾等见上一面!”
“你们都在朝鲜打过仗的,应该知道‘国崩’根本算不上什么,按照南蛮人的计算方法,‘国崩’顶多就算是十二磅炮,本家为数不多的‘红夷大炮’也就只有十八磅,可那五艘帆船上的舰载炮呢,最小的就是十二磅,大多数都是二十磅以上的巨炮,每艘船更是有四门六十磅的超级巨炮!这都是本家花费巨资从红夷手中买来的,当初是打算用来对付朝鲜人的,没成想朝鲜水军竟如此不经打,还没派上用场便被消灭了,现在偷偷运回近畿,具体用处诸位也能猜个**不离十吧。”
“主公,请允许臣讲话说完。”完全不顾秀保的滔滔不绝和洋洋得意,堀尾吉晴一脸严肃地说道:“您说按照一万石五百人招募军士,以本家目前的财力很难达到啊,即便强迫领主们召集这么多军士,军饷也是很大的问题,还望主公三思。”
“本家的财力很难达到?”秀保嗤之一笑,满怀安慰地说道:“茂助,你以为这五艘战船上载的只是火炮和南蛮水手么?五万七千枚天正大判以及等价的博多御公用银,这些钱是我借给李旦进行海外贸易的本金,如今他阵脚已稳,此番我便一并取了回来,你算算看究竟够不够招募新兵?”
“换算成庆长小判也就是一百一十四万枚,按照一枚小判一两黄金来算,就是黄金一百一十四万两,在换算成粮饷,也就是…三百二十四万石!天呐!”堀尾吉晴吓得近乎瘫倒,一双黯然失色的眼睛此刻也是大放光芒:“够了,完全够了,别说是招募十万人,本家现在招募十五万人都绰绰有余啊!”
“那就好,”秀保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接下来我想知道,有那几位大人愿意留下来驻守本家三都(即御东山、郡山、伏见)?”
第二八三章 老将请缨()
所谓“狡兔三窟”,动物尚且如此,又何况秀保这样坐拥二百万石的大大名呢?经过数年的经营和扩建,大和丰臣家已经形成了以御东山、郡山、伏见为中心,大凑、松岛、大河内为东南防线,长岛、桑名、胜幡为东北防线,多闻山、上野、龟山为北方防线,和歌山、杂贺、根来为西北防线,岩室、田边、新宫、大津、鸟羽为五大水寨的“三都四线五寨”防御体系,自秀保占据伏见城后,以郡山为经济中心、御东山为军事中心、伏见为政治中心的模式基本形成,因此,三都的安危对大和丰臣氏的权威及实力有着不可替代的影响,选择合适的家臣看守这三座城池,是秀保出兵前不得不妥善解决的问题。
然而,如此重要的角色,却并未得到家臣们的踊跃响应,相反的,包括岛清兴、福岛高吉、那须资吉在内的众多猛将都不愿留守本领,而是希望跟随秀保北上讨伐上杉家,这倒是让秀保有些为难。
“高吉,你是多闻山城的城主,那里离伏见和郡山都很近,确实不宜随大军出征。”作为福岛高吉养父的藤堂高虎劝说道,可是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恭顺的福岛高吉却一反常态,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高吉希望能随主公征讨上杉家,彰显武士的荣耀,还望义父成全。”福岛高吉语气很诚恳也很坚决,此话一出,那须资吉、桑山兄弟以及青木俊矩全都表明了自己不愿留守大和,希望出征会津的愿望。
面对这一情形,秀保很是为难,征伐上杉景胜确实重要,可是本领的安危也丝毫不能忽视,若是这些猛将全都跟随自己北上,那大和的防备交于谁人?
“若是主公放心的话,就让老臣留守本领吧。”正当秀保苦思冥想之际,一个浑厚而又沙哑的声音从下首不远处传来,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小笠原隆清正恭敬地低着头向秀保跪拜,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庄严和沉着。
“信浓守愿意留下来?”面对小笠原隆清的毛遂自荐,秀保并不太过惊讶。去年年底,秀保刚刚为他申请到了信浓守的官职,虽然只是从名义上完成了他回归信浓的心愿,但是秀保这个善意的举动还是让小笠原父子心存感激。这次小笠原隆清能主动提出留守本领,也算是对秀保知遇之恩的报答吧。
“老臣年事已高,恐经不起舟车劳顿,征伐会津这种大功就留给年轻一辈去争取吧,能为本家守住三都,老臣就已经很知足了,况且犬子身在朝鲜,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哪有父亲和儿子争功的哈哈,还请主公将老臣留下来吧。”说着,小笠原隆清再次恭恭敬敬地拜伏下去,这个场面让在场众人心生一阵感慨。
“信浓守都这么说了,老臣又怎好和儿孙们争功?”说话间,在旁沉默许久的青木一矩稍稍向前挪了挪,顶着一头白发向秀保和在场诸将说道:“老臣虽然年过古稀,可还是老当益壮,论武功论资历绝不比在座这些年轻人差,之所以留下来,乃是省得信浓守一个人孤苦伶仃,哈哈,信浓守可别太感激!”
桑山重晴今年已经六十岁,论年龄比小笠原隆清还要大上近半旬,面对留守本领还能谈笑风生,这种气魄着实让周围的年轻武将敬佩不已。
“纪伊守你……”小笠原隆清欲言又止,眼中充满了激动和尊敬,他没想到自己进入大和丰臣家仅仅两年,却能受到青木一矩这样老臣的亲睦,不禁心生感激。
见此场景,不论是秀保还是殿下年轻将领都感慨不已,也许是受到两位老将的感染,长久不问政事的桑山修理重晴竟也主动向秀保请命,希望能和小笠原、桑山一样留守本领,而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派往陆奥。
“主公,老臣的两个孙子年幼丧父,缺乏管教,这才酿成了大田原的祸端,还望您能允许他们随大军一同北上将功赎罪,老臣愿留守纪伊为本家看家护院以尽绵力。”
“桑山修理年过古稀,镇守本领的事情交给其他将领便好,又怎能劳烦您?桑山兄弟可以随我出讨会津,修理无需担心。”秀保细心地关怀道。
“主公是觉得老夫没用了么?”没想到桑山重晴丝毫不领情,兴冲冲地说道:“老臣追随太阁参加过姊川之战、贱岳之战,追随大和大纳言参加过纪伊征伐,就在五年前还曾应邀为太阁镇守过大阪的大手口,哪一点比不上其他大人?若说年纪,也就比纪伊守大上一旬,对于武将来说,即便是年过耄耋又有何妨?还望主公能够成全老臣。”
“这……”秀保略显犹豫,虽说桑山重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战将,可毕竟年过七十,将三都的守卫交于他确实让人有些不放心。不过耐不住桑山重晴的一再请缨,秀保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将西北防线交由他镇守。
“至于三都,伏见城就有劳纪伊守了,御东山和长吉关就交由信浓守吧,至于郡山城……”秀保想了又想,却再未找到合适的人选,那里毕竟是大和丰臣氏的发祥地,重要性也不容小觑。
“主公,既然是大和郡山城,就请将其防务交由吾等大和众管理吧。”一阵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从后排家臣中传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材消瘦的老年男子正瞪大双眼急迫地等待秀保的回答。
“你可是杉若越后守?”秀保尚且记得此人,但是印象已经不是十分清晰。
老年男子果然点了点头,不无欣慰地回答道:“看来主公还记得臣下,老臣便是杉若无心。”
“老大人退隐多年,这种事就不要参与了吧。”秀保本想直接拒绝他,可没想到,却被杉若无心的一句话给呛了回去。
只见杉若无心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主公还在记恨当年的羽田正安事件么?”
“您这话什么意思?”秀保很是不解。
“当年大和不少豪族伙同羽田正安抗拒为出征朝鲜动员军民,主公便杀一儆百,改易了羽田家,没收了他四万八千石的知行,从那时起,便对吾等这些大和众心存不满,渐离渐远,可是主公可曾知道,当初与羽田正安联合的家臣只是少数,吾等大多数大和众还是一心希望为本家竭诚奉公的,怎奈何至今得不到主公的宽宥…借此机会,希望您能给吾等一个机会,向在座众大人证明吾等的勇猛和忠诚!”
第二八四章 毛利之谋()
杉若无心乃是纪伊田边城、大和上野山城城主,知行两万石,作为丰臣秀长时期的老臣,他的话确实表明了相当一部分大和豪族的心声。羽田正安被改易后,大和豪族便被剔除出了政权核心,其中知行最高的也不过两万五千石,且经过秀保多年对本土势力的打压,万石以上的国人大大减少,已经从根本上失去了与秀保分庭抗礼的能力,而杉若无心正是这为数不多的万石国人中的一员,他的请命极大地感染了其他大和系以及纪伊、伊势的国人众。包括大和箸尾城主箸尾高春(两万五千石)、高取城主本田俊政(一万五千石)、纪伊岸田城主岸田忠之(一万石)、葛上城主小堀正次(六千石)、鸟屋城主神保相茂(六千石)、十市城主十市忠之(三千石)、伊势神户城主滝川雄利(两万两千石)、伊势桑名城主氏家行广(两万石)在内的三十余名国人家臣争先恐后地向秀保请命,希望能留守本领以尽忠诚。
秀保没想到,经过这么些年的打压,国人势力仍然不容忽视,他更没想到,这些被打压的国人非但不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而主动请缨希望用勇武和决心证明自己对本家的忠诚。
面对这一场面,那些占据家臣团核心地位的外来及后进家臣也是惊叹不已,他们虽然无言,却用眼神向秀保为这些国人求情。
“越前守,我还是那句话,你年纪大了留在田边城颐养天年便可,”秀保不顾杉若无心的苦苦恳求,面无表情地说道,“镇守郡山城的重任就交由传三郎担当好了,还望箸尾宫内少辅、本多因幡守能多多辅佐,切勿掉以轻心。”
那传三郎乃是杉若无心的长子杉若氏宗。让他担任郡山城代无疑是应允了一干大和众的请求,秀保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殿内的轰动,包括新进家臣在内的众人纷纷向秀保叩首致谢,杉若无心更是老泪横流,激动地代杉若氏宗向秀保百般感谢,发誓誓死也要守卫住大和郡山城。
至于东北防线,秀保交给了伊势一带的国人,其中就包括织田旧臣滝川雄利以及氏家行广,至于岛清兴的居城长岛城则是交由福岛正则之弟、福岛高吉的生父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