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着桌子道:”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照顾好苏小宝、小忆苏,其余的事情别再插手……”说完,便迅速的转身,刮起一阵冷风,直把高老头打了个哆嗦。
幽香瞪大眼睛看着他转身,火气也上来了,凭什么?小忆苏不让去考功名也就算了,那是他的孩子,她说不过他,可是这个家里的事哪轮得到他管,”我只知道这个家姓高不姓冷,别以为你给了几个银子,这家就是你的了……”
高老头忙站起身来按住幽香的肩膀,满脸忧色的看向冷丁山。冷丁山停住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眸子只是随意的看来,却让幽香心头不由的惧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双眸子看人的时是那么的凌厉,与那严冬的寒风不相上下。幽香抬起下巴,漆目迎上那目光。
“你倒是有一股倔气,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也是真的,你若不信,你可以试试看。”他语气轻慢,似没有重量,却压得幽香心头喘不过气来。她气恼的在他背后冷哼了两声,这场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第二天,幽香早早的起身,刚来到院中,高老头站在枣树下看着远方,她皱了皱眉,问道:”爹,你在看谁?”
“你姐夫,他真的是个好人,昨晚你生气回房了,你姐夫又回来与我谈了半宿,把五子凹田地的事来龙去脉都了解了,今晨寻我要了契约,一大早就去了陵州……”
“什么?爹,你把契约给他了?”幽香懊恼昨天回来时把地契给高老头看忘记收回,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呀!别跟你姐夫倔气,他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几时让你受过苦了,他今晨走时要我转告你一句:‘五子凹的田,你就别操心了,既然他在家,他就会把事处理好再出门。’”
幽香脸色微微一红,想起前几回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后来莫小四再也没有找过她,周家老头忽然暴毙后,这些烦恼都没再寻上门来,这次……幽香站在高老头身旁,看向远处朦胧的小官道,早看不到冷丁山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说实话,有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烂摊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虽然幽香不承认,两世加起来,都是自己独来独往惯了,受了委屈自己忍着,受了伤自己处理,似乎从没有感觉到被人毫无保留的关怀过,而今却忽然遇上这么无私的两个,她心中有些不安稳,她不敢去相信,都说这世间没有无顾无故的好,他们为何要对她好!这种温暖的感觉是上一世子想要而得不到的……
快到晚饭时分,冷丁山回来了,手中提了两个猪蹄、几斤猪肉,还有一大袋白米。小忆苏看到他,急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有模有样的正儿八经的走向他,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却追逐他的身影不放,脸上虽然极力忍着,却还是能看到那期盼与兴奋之色。
冷丁山把东西放到厨房,出来时摸了摸小忆苏的头,拉着他的小手往餐桌走去。高老头早迎在一旁。明嫂端上豆饭,幽香抱着杜小宝,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他。这场景不得不说一下小宝,如今也有七个月大了,对什么都好奇,只要肚子饱心情好,一双乌黑的湿漉漉的眸子看什么都认真,有时还会盯着人的表情瞧,满眼满脸的写着:”这是什么呢?”
冷丁山抬眸在大小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轻轻一扫,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目光在幽香的脸上停了几许,便在她对面坐下,接着高老头与明嫂坐下。
他没开口讲话,桌前的几人都不敢先开口。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放在桌上摊平,高老头低头仔细瞧去,高兴的念出声来:”田契?”
幽香脸色一变,也循视看去,清白明了的录书繁体字注明,她的心跳都停了几拍,这是……真的吗?五子凹的田地五百两银子购得?
“没错,以后这五子凹的田地就在苏……杜幽香的名下。”冷丁山眸子若有若无的看向幽香。
当初俩人说定,人前不得叫本名,因为苏家所遭遇的事情,必须隐姓埋名,于是幽香顺理成章的说出了杜幽香三个字。被高老头检回来,问了名姓,就去村长家办了户籍,如今也算是莫家村里正儿八经的农女一枚。
这一顿晚饭是杜幽香吃得最香的一餐,千呼万唤的田地啊!啊!啊!她也算是莫家村的……小地主婆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新年刚过,高老头就接到胡家船队的通知出航了。平庭关战事终于完结,鲁国人被霍家军打回了老家,还顺带丢了平庭周围的几个郡县,望州郡不再是边关的第一个郡,莫家村就更加安稳了。
冷丁山没有急着出门,他有些心事沉沉的在家里呆了几天。幽香几人都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
今天初八,陵州集日,小官道的人潮来往不断,这是开年的第一场,或许是先前被战乱压抑的狠了,年前没有花出去的银两,年后就花得痛快,驴车、牛车络绎不绝。
幽香没有带着两个小家伙出去看热闹,因为冷丁山阴着张脸,在冷风中站了大半天,明嫂不敢上前询问,幽香是不愿意去,年前的事还嗝在心里,有些不快。
冷丁山缓缓地转过身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幽香左手拉着的小忆苏,看得极是仔细,似是在犹豫着什么,许久,他向小忆苏招了招手,小家伙抬头看向幽香,那渴望的双眸里掩都掩不住。
幽香松开他的小手,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家伙便大步的往冷丁山走去。
他蹲下身子,与小家伙平视,语气有些清冷的问道:”忆苏,过了年你就六岁了,若是……”他停了停,接着道:”你愿不愿意跟着爹学武功?将来长大了保护姨、保护表弟。”
不远处的幽香微微一怔,看着这父子俩,心中有些动容。刚开始她不认同冷丁山的话,这时代不去考取功名就没有出头之日,可事后想了想,他是对的,虽然冷丁山没有说出他的家世,也没有说出苏家与冷家为何得罪了朝庭,若是小忆苏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考了功名,不就彰显于世,毕竟这案子还留了底,大家都在隐姓埋名的生活。
要说冷忆苏不考功名,学武功倒是个好选择,有了一身功夫,到哪儿也不吃亏。再说她一直怀凝冷丁山的身世不凡,虎父无犬子,也不可能让小忆苏这么散养下去。
小忆苏没有立刻回话,或许他受了夫子与幽香的影响,一直还想着考取功名,让幽香与小表弟将来过上富家人的生活,此时转过头来,犹豫的看向幽香,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冷丁山也顺视看来,见两人轻微的互动,面色有些古怪。
小忆苏稚气的声音回道:”爹,我若是学武功就可以保护姨了么?”
“当然!等你有了功夫,姨和表弟都不会被欺负,谁欺负他们你就揍他一顿……”
幽香一脸黑线,喂,有你这样教儿子的吗?
“那我学,我要学!”小忆苏跃耀了。冷丁山收起神情拉着小忆苏往后山走去。
正月里不开学,小忆苏从初八这天起就早起晚归,俩父子除了到饭点可以看到身影之外,其余时间就不知去了哪里。
吃饭前小家伙一定会洗脸洗手,比某人是爱干净多了,这也是受幽香的影响。现在他不会洗完了给幽香闻闻,却放在自己的鼻端吸了一口,倒成了习惯。
幽香每次看到一身伤痕累累的小忆苏就心疼的很,菜刚上桌,先给小家伙夹了一个鸡腿,杜小宝在一旁哇哇叫,流着一口口水,看着哥哥幸福的吃着鸡腿,满脸的烦躁。明嫂看了看小宝对着幽香笑道:”你看看,才多大,就知道眼馋了。”
小忆苏转过头来,嘴中一大块鸡肉,边上满是油光,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杜小宝,故意在他面前砸嘴。幽香用手帕给小忆苏擦了擦嘴,回道:”这家伙,没有什么不让他馋的,看到什么都好奇。”
“那是,我们家小宝呀是有福气的,才七八个月,就知道这些了,你看他眼珠子多灵活,好奇心多强,怕是说话比别家小孩要早。”
幽香对小孩没有经验,她俯过身去,逗了逗小豆丁,小忆苏也学着幽香的样儿向小宝勾了勾手指,这下小宝不愿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睛鼻子挤在一块儿,极是委屈,弄得一家哈哈大笑。小忆苏放下碗筷,守在小宝身旁,学大人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宝宝呢!心肝呢!……”这不是明嫂唸叨的话么。
冷丁山偶尔看向大小几人,嘴角不知几时扬起,似乎这一个月以来,从没有褪去笑容。
正月刚过,按理小忆苏应该上学了。秦秀才却提前与村长商量,小孩推后一个月入学。幽香听到消息,站在当地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看着冷丁山带着小忆苏出去学武。
一个月后,冷丁山走了,小忆苏的身体也结实多了。不知他父子俩怎么约定的,小家伙从来不在自家门口练习,一大清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再回来时就到了饭点,还满身伤痕。幽香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但却心痛小孩太小,学得累。
小忆苏长身体,家中稻米多少会存些,还有过年时晾晒的腊肉、腊鱼,平时都添些加餐。五子凹的田地花出去五百两后,所剩无几,播种季来临,得买种子,这次高老头出航就把家中余钱都带了去,现在手中也只有二十五两银子,还好一家的衣裳年前就备好的,不用操心。
过了二月,秦夫子的私塾开学了,幽香带着礼物与二两银子送小忆苏去秦夫子家,一路上与众邻居打了招呼。刚过完年,各家脸上带着未曾褪去的笑容,显得极是热情。不过这些人之中却没有看到刘氏,幽香心中有些不安。
开年第一次见到秦秀才,似乎老了一点,两鬓微露银丝,在一张年轻的脸上,有些不太合适,可他满脸的风霜却也觉得自然了。
进屋了没有听到温暖的笑声,厅中清冷,似严寒还未曾过去。小忆苏不明所以,他恭敬的向夫子行了礼,送上礼物。秦秀才一一收下,脸上只是微微动容,可眼神却是灰暗的,见到自己喜欢的门生,勉强露出了笑容。
幽香心情也随之不好,想起那次所见,她闭了闭眼,都是可怜人。她正心中郁郁,熟悉的声音响起:”妹子来了!”语气有些生硬,没有以往那样带着笑意与温暖。
幽香忙站起身来,看到虞氏挑帘出来,脸上带着一层面纱,隐隐约约的看不见真容。她伸出温暖的手握住虞氏的手道:”嫂子,家中孩儿可好。”似乎每次过来都未曾见到。
“好的。”虞氏停了一会,说话的声气哽咽:”妹子,你坐。”
秦秀才起身扶住虞氏微微颤抖的身子,幽香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记得以前来秦家虽未见到小孩,却也听到后屋有小孩的声音,如今……这秦家安静的可怕,好清冷……
虞氏安静的坐于一旁,幽香与秦夫子聊了一会就没有话题了,她看向虞氏,心想着若不是自己与之交好,怕是不会出来见客的,如今……再也听不到那温暖如春的笑声了。
秦秀才话语也不多,只是看着小忆苏时多了些话题。幽香便起身与他们告辞了。
回家的路上小忆苏有心事,幽香停下脚步,蹲下身去看着他,问道:”忆苏可是有话要说?”
他犹豫的想了一会道:”姨,我今日觉得夫子不太高兴,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不是!”幽香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们家忆苏这么优秀,夫子喜欢你还来不及。”
“可是夫子并未露出笑脸!”小忆苏一脸的黯然。
“刚过完年,要迎接新入学的学生,忙得有些累,以后就好了。”
“真的?”小忆苏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幽香。
幽香刮了刮他的鼻子,站起身来,大掌拍在他的额上,”以后好好用功,夫子就会喜欢你了。”
小家伙放下心事,拉着幽香温暖的手,一摇一晃的往家里走去。
明嫂见一大一小的俩人回来,满脸的笑容出来相迎。幽香把小忆苏交给明嫂,说道:”嫂子,我去刘氏家中瞧瞧,她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诶!”
刘氏家中极是清冷、安静,似没有人住般,幽香看着满院的苍凉,心中更加的不安,她知道这时代的人放不开这些贞操观念。虽然这次她保住了刘氏的性命,但刘氏却过不了心中这个坎,一直郁郁寡欢。
刚进走廊,刘氏极为紧张的喝问:”谁?”犹如惊弓之鸟。
“我,嫂子,我来看你了。”幽香笑着说道。
堂屋的门忽然打开,刘氏从里面冲了出来,满脸忧愁的扑入幽香的怀中,身子瑟瑟发抖,极是可怜。
幽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温和的问道:”嫂子,这是怎么了?”
她伏在她的肩上嘤嘤的哭着,并未开口。
俩人慢慢地挪回堂屋坐下。刘氏的情绪稍稍好了些,此时低着头,抽啼着坐在幽香的对面。幽香倒了热开水递给她,安慰道:”嫂子,别担心,万事有我呢?有什么事你同我讲,我一定会帮你出主意的。”
“妹子……”刘氏抹了把脸道:”妹子啊!这下我死定了。”
“什么?”幽香一脸的疑惑。
“妹子啊!我……我怀孕了……”刘氏身子又颤抖起来。
幽香像被雷劈了一般,惊滞在当场。”你这是……难道是上次……”
“是的……天杀的,这让我怎么活?”刘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几把伤心泪,弄得幽香的心也沉重起来。这事可该如何是好?
可不可以打胎的?这古代似乎没这说法,大都是怀了就生下的,而且就算去勾栏院里寻到,怕也是绝育的药,她还年轻,可不能一气之下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那更是生不如死的了。
幽香忽然异想天开,要不要找个冤大头,她忙甩了甩头,九个月后生下一个红瞳棕目的该如何解释?
“嫂子,你先别哭,容我回去想想,你先别着急,千万别让人看到了破绽,往常该干嘛就干嘛,保住性命要紧。”
“可是……”刘氏六神无主的看着幽香,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听我的,我一定会想个万全之策的。”幽香想着若是想不出来,就在五子凹修个小屋,把刘氏给雪藏了。如今五子凹农仆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中,应该也没人敢怎么样的。
幽香回来时,高老头居然在家中,她高兴的迎上去,笑问道:”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得要些时日。”
“这年初二趟船运,胡家船队赚了不少,把年底的那点也赚了回来,管事的一高兴跑船就快了些,大家下船早,休息时间也多些,这次回来可以在家呆半个月。”
上次出航,高老头带了种子回来,交给了忠叔与平叔处理,而今一身轻松,想起了手上的田地更是乐呵了。
“爹,女儿有件事极是困惑……”幽香在高老头对面坐下。
明嫂倒了三杯热开水,也坐于一旁,一脸好奇的看向幽香。
幽香整了整思路,把刘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俩人说了,心里没有底,这事不知从何下手。毕竟这时代的律法她还真不清楚,比如村长的权力到底有多大?也没人给她科普,遇上冷丁山的话,必定会说:”有我在,他们就不会……”以他的手段,这些律法真是不够看。
高老头沉默了,他是一个实诚的人,想不出好办法。明嫂沉思了一会,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她看了看幽香又看了看高老头,见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