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幽香总感觉到小腹隐隐作痛,她心情开始紧张起来,按前一世的算法,这预产期应该是这个时段没错,这人生第一遭还真是没底,心中慌得紧。明嫂是过来人,与平常一样,偶尔开导开导她。
冷丁山回来了,这次小忆苏倒见上了,一进门,把书包一丢,像只猴子一样窜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这次小家伙真是想得狠了些,竟闪出了泪花儿。冷丁山依旧面色清冷,他大掌一挥,把小家伙拉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责备道:”男儿流血不流泪,这么大了还像个娘们!”
小忆苏赶紧收了声,一张小脸上五官挤到一块儿,控制不住的抽噎。幽香实在看不过去了,向小家伙招了招手,他似寻到了同盟军,飞快的往她跑去,冷丁山长腿紧走二步,快到幽香身前时,把小家伙撵了回来,顺手抓住他的小手不让他乱动。一双冷眸射向幽香,满是责备。
幽香装作没看到,伸手摸了摸小忆苏的头,从枕头下的小木盒里拿出一颗糖来,塞到小家伙的嘴中,他吧了吧嘴,真甜,脸色舒展开来,那睫毛上的泪痕还一簇一簇的没有干涸,就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冷丁山马上就要走,谁知他却留了下来,说待她生完孩子再走,幽香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心中有些动容,这苏家大小姐难产的事怕是成了他的心魔,如今怕得紧呢!
陵州不算最大的县城,却是人口最多的县城,自然经济比别的县要繁华得多,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沿江而立,靠船运码头带动经济,另一个原因是它隔边关比较近,又不被战乱所害,因为中间还隔了一个望川郡。
平庭关历来战事颇多,它是鲁国通往南国的最大关卡,而鲁国属北方地区的异族,生活方式是逐水草迁徙的游牧、狩猎,若遇上天灾定会骚扰南国边关,历年如此。平定二年,南国祁家军没,鲁国不断地发展壮大,其狼子野心之胜不在话下。
今年鲁国遭旱灾,黎民流离失所,平庭关四周是蠢蠢欲动的鲁国人。
“今年可能会打仗,而且会与往年有所不同。”冷丁山声音清冷的陈述。
幽香被他科普了一下午,终是知道了这个国度的国情,她沉思了一会,问道:”今年会影响陵州的百姓么?”
“那要看朝庭作何打算?”冷丁山目光一黯。
“怎么说?”幽香一脸的不解。
莫玉丰一家自老幺莫来序跟着胡家跑船队开始,一家的人生活越来越好,住的是青墙黑瓦的大院子,家中也买了不少奴仆,在莫家村俨然成了一大商户,村里有什么要买的要卖的喜欢找他。
这日他匆匆下了船,径直来到村长家。九爷正在堂屋里吹着茶沫子慢慢饮茶。见他进来,忙站起身迎了两步,笑道:”来序,今日归家,怎么来了我这儿?”
莫来序行了个晚辈礼,与九爷一起坐下,脸色凝重道:”我这次跑船,听闻平庭关要打扙了,心中委实不安,便来找九爷商量。”
“往年都这样,你急什么?”九爷饮了口茶道。
“今年不同,我的船只到了平庭河域却被截拦,那边兵卫整装待发,人也增加了一倍,凡过往船只都需巡察,一但有可凝人员,便就地处死,甚是可怖。”
“还有这事?难道今年鲁国发狠了?”
“如今边关传得沸沸扬扬,去往关外的走商也少了许多,这生意如今也不太好做了。”
“不是有霍家军吗?”
“霍家军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这么出生入死的,意义为何?”霍以南抚摸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眼眸如鹰隼般的盯着家臣霍怀清。
霍怀清捋了捋胡子,神情淡淡的道:”南国自祁家军没了后,一直都是霍家军在主持军中大事,这几年鲁国搔扰烦不胜烦,上面那位情绪不定,而今霍家子嗣单薄,主上又长年征战边关,好不容易在京城当了半年闲散将军,却又要远赴平庭关。有些事情不是你愿不愿意的,而是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如今十万霍家军的身家性命都依付在将军一人身上,你看……”他停了下来,一双眸子温和的看着他。
“哈哈!你知祁家军是如何没了的么?”霍以南丢开手中的匕首,摊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主上明白便可,许多事情明明看到结果,却还是要做下去,大丈夫立于天地,光明磊落,虽死而无憾!”霍怀清神色未动。
霍以南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开口道:”那位若是不逼我,我何至如此——”
敲门声响起,霍以南恼怒的抬眸看去,”谁?”
“禀将军,——”
“我。”一位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霍以南拧眉,额间太阳穴蹦起,默了一会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看向霍怀清道:”此事暂且再议,你先下去。”他挥了挥手,书房门打开,一位婀娜的女子带着侍婢走了进来,侍婢手中端着两个果盘。
见到他,双眸含笑,轻轻的依偎在他身旁,柔声问道:”听说平庭关告急,夫君即刻就要领兵出征,不知是几时出发?”
霍以南面无表情的斜眸看她,没有开口搭话。
女子似乎很熟悉他的脾性,并无恼意,接着道:”袓母年事已高,一直盼着霍家的子嗣,如今——”
“我今晚夜宿你处,你先回吧,我处理完公务便来。”霍以南说完,转身坐下,摊开桌上的文案看了起来。
女子站在原地温柔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领着侍婢走了出去。
霍以南放下手中的书简,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房松了口气,想起刘氏刚才的话,内心涌起一股恹恶之感,若不是袓母日日叨念着他为霍家留下血脉,他真不愿回燕燕莺莺的后院,整天乌烟瘴气,烦不胜烦。留下刘氏的嫡系血脉也是他应尽的责任,想起这些年,各官同仁不知给他后院塞了多少女人,有许多连面都没见过,如今过了而立之年,却没有留下半点血脉,朝庭上下私下里还不知怎么议论他。
他按了按太阳穴,又想起前二年刘氏怀孕滑胎的事情,只觉心中泛味,便站起身来,唤来袁副将,命令道:”本将军带领霍家精将先往平庭关,袁副将随后,今晚出发。”
“是,属下遵命!”袁副将恭谨的行了个军礼,又面露犹豫之色的看向他,不敢开口。
霍以南锐目如鹰的盯向他,”嗯?”的一声,袁副将抖了抖身子,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奉成五年春,观南王造反,霍家军由霍青山率十万兵马奉帝命讨伐观南王,从章江以南涉水行舟到绝壁琼山边北,杀至观南王老巢,由于地势险峻,丛山遍岭,被深熟地形的观南王绝地反击,霍家家主霍青山损落,主帅由闲散将军祁家家主代领,祁家军从此跃上政治舞台。
霍家家主霍青山遗体回归故里,与之一起送回来还有唯一的儿子霍中天。而此时的霍家家中只余下霍中天的妻子胡氏与唯一的五岁儿子霍祈义。
帝深感霍家满门忠烈,怜其遗孀孤苦无依,追封霍青山为镇国大将军,胡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小儿霍祈义承了爵位,做了闲散将军。
康义三年,霍家家主霍祈义在京病逝,享年二十九岁,余下一子霍以南,霍家子嗣从此凋零。
“霍家虽然重拾旧日荣耀,却子嗣单薄,到你这一代,已过而立之年,却膝下无子,你叫老身怎能心安?百年之后怎有颜面去见霍家列祖列宗?”尨眉皓发的霍家老太君胡氏说话甚是激动,握在手中的拐仗截了截地面,一双细长的眸子严厉的盯着唯一的孙子,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
霍以南安静的跪在堂下,微垂着头未语。
“你今日匆匆向老身辞行,意欲何为?”“我前日进宫赴宴,太后曾告诉老身,这次出征,帝会亲自举行祭祀礼,你今日便要离京,对霍家不管不顾了么?
今日孙媳来探望老身,说你今晚夜宿她处,怎得临时变卦?”老太君这么连着说了一长串的话,急得咳了起来,身旁的嬷嬷赶忙上前递上茶水,又伸手轻抚她的后背。
第71章 落井下石()
今日孙媳来探望老身,说你今晚夜宿她处,怎得临时变卦?”老太君这么连着说了一长串的话,急得咳了起来,身旁的嬷嬷赶忙上前递上茶水,又伸手轻抚她的后背。
“孙儿知错!”霍以南重重的瞌了个响头后,挺直身板,看向祖母,待她停止咳嗽后,才说道:”祖母您知,这几年以来,我这后院的妻妾身子太弱,怀孕之人十之八…九会发生意外,既然我命中无子,倒不如——”
“住嘴!”老太君的拐仗重重的截着地面,脸色红润,接着又咳嗽起来。她边喝着嬷嬷喂上的水,边挥了挥手,真是眼不见心不烦!
霍以南面露忧色的站起身来,待老太君终于缓过气来,才告辞退下。来到外间,袁副将早恭候在一旁,见将军出来,神色变了变,行了一礼。
霍以南冷眼盯视着他,暗中腹腓:小样的,知道我会被袓母训似的,还居然跑到这里来了。他声音阴沉的开口问道:”何事?”
“那个,那个今晚出发的事儿不知——”袁副将抹了抹额上的汗,这聪明人真不好当。
“行了,我正烦着呢,你——”霍以南看着他瞬间即变的面孔,心中的气消了不少,”你去军中自领三十军棍。”
袁副将尖着耳朵听着,生怕听错一个字,当听到只需领三十仗军棍,便松了口气,行了个军礼,退了下去。
霍以南回头看了看祖母的方向,然后叹了口气,往后院走去。
莫家村村长九爷这几天心神不宁,自上次莫来序来家中告知平庭关战乱的消息后,就一直盼着霍家军早日到来,图过太平安稳的日子。今日终于等来莫来序,这小子这一次跑船回来,明显比上次憔悴多了,只是满脸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九爷陪着笑道:”可是霍家军来了?”
莫来序从怀中拿出一张布告,指给九爷看。
“霍家军不但来了,还出告示广而告之,平庭关周围的几个郡的百姓,不用担心鲁国会打进南国,只要有霍家军在,就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并告知各船商、关外走商,近段时间最好暂停手中的生意,霍家军将会在三个月内平定边关战乱,请大家放心!日子照样平平安安的过下去!……”明嫂笑嘻嘻的说道。
冷丁山沉默的听着,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抬头望着天际尽头,似乎沉思在埋藏于脑底深处的记忆当中,幽香把视线从他身上转回来,看向明嫂,笑道:”想不到霍家军这么厉害,一来就先安抚百姓,然后就给出一定期限,让大家安下心来,难怪大家都说霍家军是一支仁义之军,只要有他们在,陵州上下焦躁的气氛一扫而空,个个露出笑脸。”
“那是,前几天九爷说要打仗了,大家还不相信,不过却私下里把自家的粮食埋藏起来了,如今好了,霍家军来了,大家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了。”明嫂眉眼都是满满的笑意。
“那是……哎哟!”幽香抚着腹部。
“怎么了?”冷丁山与明嫂异口同声的叫出来。他比明嫂先一步伸出长手按在幽香的胳膊上。
幽香皱着眉头道:”好痛,这一次是真的痛了,痛得狠了,真是挠心挠肺的难受……”
明嫂一听,大笑出声,看着两个焦急的人安慰道:”你俩别急,怕是要生了,不过这疼痛还得要一段时间,现在还早着呢,先忍着点,别把力气耗完了,要不然生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幽香一听,忙闭上嘴,闷着声气,忍着那一波又一波的疼痛,额上滴下汗珠。一旁的冷丁山还是一脸的焦急,关切的问道:”可好些了?能忍得住么?”
幽香痛得没有力气回答他,关键是这疼痛真让人心燥不以。明嫂拍了拍他按在幽香胳膊上的手,说道:”别急,您先出去,这生孩子还早着呢!这才刚开始,我见过人家痛过一天一夜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经过这一遭,过一下生起来就容易了,也不会那么痛了。”
冷丁山脸色微白,他目光认真的盯着幽香看了许久,便转身出去了。明嫂坐在一旁,看她痛得辛苦,便跟她拉家常,分散她的注意力。”听说周家分了家,三房占了全部的田地,每年给大房二房适当的粮食作为补偿,你看吧,这马氏分了家,过得就比以前好多了。”
幽香慢慢地觉得没这么痛了,她知道自己再这样全神贯注的感受那疼痛,真的会崩溃,便跟着明嫂的话题,道:”这、这马氏本就是个蠢的,若早想到这一点,她的孩子也不会跟着受苦。”
明嫂笑道:”你不知如今马氏可得意了,听说明年要把家中最小的孩子送到秦秀才那里启蒙,那二两银子的学费能拿得出来?”
幽香双手绞着被面,勉强的说道:”家有余粮当然要送去上学的,再说秦秀才收费算是少的,人家还要养活一家。至于马氏,这次怕是开窍了……”
“你以为个个都有这个命,她家那四个孩子我是看在眼里的,一个比一个蛮横,家里打来打去,抢来抢去惯了的,如今去秦秀才那儿读书,品行这么差的孩子,夫子可不愿收的,收了不坏了自己的名声么!一日为师,终身受人指责,你说秦秀才会收么?”明嫂一脸的不认同。
幽香似乎真的不痛了,这疼痛还真是一波一波的,这下又能休息一会了,她侧了侧身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道:”明嫂真厉害,你这么跟我说说话,我感觉好多,如今似乎不痛了。”
“我当然知道啦,这一波一波的来,你还有得受,如今不疼了,得赶紧休息一下。”明嫂俯身为她压了压被沿。
“过一会我痛了,再继续那个话题,我先休息一会。”
“好的,你先休息。”
“哎哟,又痛了,这一次来得快些,比前两次急促些。”幽香稳住颤抖的双手,有些慌张的看着明嫂。
明嫂拍了拍她的手,道:”别着急,我都给你算着的,还没到时间。”
“小、小、小孩不上学,不识字,没有出息!”幽香尽量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话是这么说,周家这次分家,马氏闹得狠了点,虽说拿住了大房二房的把柄,也毕竟是兄弟,在明面上也不能这么干的,这两房有本事不计较就算了,但马氏的德性可是让莫家村的人记住了,她家的孩子将来还娶妻生子,哪家还敢嫁娶啊?谁碰上这么个亲家,都是头痛的事,何况他们还是外姓人家,这莫家村上下住的都是莫家人,你外姓人本来在莫家村就没有什么地位,却还不和睦,把兄弟得罪狠了,将来出了什么事儿,也没人给他出头。”
“马氏这一招倒是输了,不过他家都是这个德行……”“哎呀,明嫂,我真不行了,一波一波的来。”
“明嫂,这还要多久……”
“明嫂,我会不会死……”
“呸、呸、呸!”
“明嫂,我……真不想生了,我……”
“明嫂……”
……
“主子,别着急,我现在出去烧热水,准备东西,你快要生了,我都算着的呢!”明嫂实在忍不住幽香的唠叨,赶紧跑出房门烧水。谁知一进厨房,看到冷丁山坐在灶旁发呆,脸色白得似纸片,目光阴狠冷厉,看到明嫂出来,眼神就没离开过她的身影,直盯着她全身发抖,拿盆子的手都不受控制。
冷丁山站起身来,从她手中接过盆子,把热气腾腾的锅盖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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