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买些猪油的。”苏小月一脸可惜的说。
肉老板犹豫了一下,生怕她不买肉,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块板油,也是昨日的,但看着还新鲜。
“你若是把肉都买了,这猪油也一并卖给你,本来是留着自己吃的。”
有猪油那就买了吧,苏小月给他清了桌子,肉老板高兴从肉摊下翻出几根光光的大骨送给她。
回到牛车上时,苏小月用荷叶遮住了,但方金贵还是闻了出来,那竹篮子里的肉香味馋得他流口水。
大大小小的东西拉回来,正好遇上方二福夫妇午休没有出门,老大老三去镇上干苦力了,两家媳妇带着孩子也在午睡。
大家听到声响,个个跑出来看,若不是方河的眼神,方二福肯定上前翻看竹篮子里的肉香味儿,要抓到证据似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方金贵帮着苏小月把东西卸到屋里,转身苏小月给了他八文钱。说好五文的,这上车下车的帮忙,便多给了三文钱,方金贵高兴了,看着这一大家虎视眈眈的,特别是方二福那一脸的横肉,赶紧走。
苏小月在屋里整理,梁氏站在门口望,被方河给堵住了进屋的去路。
“闻着挺香的,为儿他娘买了什么回来?闻着像是肉,还有这闲钱买肉呢?二儿身子不好,不买药反而买起肉来了。”
梁氏一口一声的肉,眼光锋利的狠,盯着屋里不放。
梁氏后面站着一排方家人,方河拧了拧眉,说道:“上次娘给的银子没有花完,为儿他娘买肉给我养身子的。”
说起那一两银子,梁氏就气得牙痒痒,狠狠的剜了一眼跟着跑出来的元南花,当初若不是她这一两银子怎么会无端端的给出去,如今好了人家买肉吃,若是这钱不给,大家都有肉吃。
方家人听了这话明显不离开,方二福却躲了起来,由着家里几个妇人去闹。
苏小月把肉用泉水冰镇,免得变坏。猪油放在桌上的砧板上,准备要切,听到几人的话,立即把门给关上。
梁氏听到关门声,脸色都变绿了,指着屋里说道:“二儿,你这新妇可要不得,没有分家呢?哪能关起门来吃独食?”
方河没说话,可脸色却有些阴沉,若是方二福在,看到他这模样肯定不敢再说二话。梁氏眼力见不好,她也不想好,家里从过完年就没有开过荤腥,今天这肉是无论如何都要分出来的。
苏小月在屋里把猪板油切好,准备晚上炸成油用罐子储存,以后每次炒菜都用上一点。
屋外有梁氏拦住方河,老大媳妇齐惠和老三媳妇元南花猛的拍门,拍得砰砰作响,今天就算二房不给,抢也要抢回去的。
方河被梁氏挡住,他从来就没有在梁氏面前红过脸,就算当初十二岁那年时被方二福赶出家门,他也没有恨过梁氏,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依然回来给梁氏一些银两,他内心还是认梁氏这个娘的,但那个爹他是不会认的,小时候饿得皮包骨,家里人都有吃的,就他没有,只差没把他饿死,只有梁氏偷偷地塞东西给他吃。
方家人偏心老四,老四是方家人心里头的宝,与老四对比,方河是方家人心里的草。老四可以喝疙瘩汤,老二却连野菜汤都没有,从小就跑山上弄东西填饱肚子,没有被野兽叨走也是他的运气。
方河不能对梁氏动手,他怒吼一声:“别拍了。”
忽然这么一声把两个妇人吓得腿发软,果然是能打老虎的人,就这一声都能把人吓死。
梁氏也是被方河的声音吓了一跳,挡住他的手都抖了,往自家屋子里瞅,当家的躲在屋里就不敢出来,她算是明白了一些,难怪每次二儿回来时,当家的都避着不见。
“娘,你跟我进屋,我有话说。其他人该干嘛的干嘛去。”方河活落,齐惠和元南花立即退了出来,不敢再逗留。
第26章 必须分家()
梁氏被请进了屋,看到苏小月神色淡定的切着猪油,居然还买了猪油,她眼睛四下里瞥,就见屋里三个大框占了大半通道,如今又摆进了坛坛罐罐,还好能放下几张椅子坐下。
她眼光贼,瞧见了打水的木桶里冰着两块好大的肉,直看得她流口水,觉得这份量,一家人能吃两顿了,家里的读书郎终于可以开荤了。
看着方河等她坐下,以为准备跟她怎么分这些肉,她心里打了几转,觉得二房的人少,理应分少些,其他人可以吃一顿,剩下的留着明日给读书郎补一补,就这么决定了。
方河只消看梁氏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沉声问道:“娘,上次我回来后身上带有五十两银子,现在还剩下多少?”
梁氏被方河忽然的这么一问,问懵了,每次方河回来都会带回来三五十两银子,有时一年回来一次,有时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前前后后给的银两不少了,若不是家里有读书郎,就这一大家子的生活都能生活的很好。
梁氏知道家里人都是庄稼人,老四每次回县学,身上不带些银两定然不行,永丰县的秀才郎年纪轻的都有富户资助,唯方家的身份,老四什么也没有捞到。
一切只能靠明年的秋试,所以梁氏把银子抓得很紧,老四的花费也不少,到手中存下的银两得留着他考试花费的。
方河问完,梁氏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上来。
苏小月切猪油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方河,他一脸肃容的望着梁氏,等着她答复。
“剩下的不多了。”梁氏重复的说了两遍,这下她再不肖想那大团肉,只想赶紧离开。
方河什么话也没说,看着梁氏狼狈的出了门。
苏小月沉默了一会,望着方河说道:“我先前去问青叔和镇上仁和医馆的大夫关于你的病情,他们个个都怕了咱方家人,不给你看病,我以为家里没有钱,人家嫌我们穷付不起药钱,今天我算是想明白了,方家明明有钱,还有方家村的村人都捐了钱,抓着这么一大笔钱却没有把你的病冶好,任凭你躺在屋里无人打理——”
“你说什么?村人捐钱?”方河一脸震惊的看着苏小月。
苏小月一直没弄明白,便没有跟方河直说,只说自己去田里抓鼠作药,没说旁的,今天听到方河先前给梁氏五十两银子的事,她才知道这一家子为何不救方河的原因了。
若救活方河,那银两方河定然会寻他们要,再说方河这人食量大,也怕他腿废了养不起,所以干脆就把人丢在那儿,不闻不问,把人给熬死。
谁也不会知道苏阿吉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来照顾他,饿死了新妇她接盘,歪打正着却把方河给救了。
想明白这些,苏小月想着这些事必须告诉方河,否则方河还蒙在鼓里,对方家存着亲情。
苏小月把自己穿过来后所有经历简略的说了一遍,其中青叔说的,仁和医馆的人说的,她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把事情陈述出来,方河听得神色都变了。
他从小被方二福赶出方家,他不怪方二福,因为自己的胃口太大,留在家里也只会连累家人,所以他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会定期的带些银两回来孝敬梁氏。
这次回来救了苏阿吉,自己也受伤,受伤的时候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事,然而经小媳妇一说,最近心里一直存在的猜疑有了答案。
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受过的伤何其多,一个伤口多少时日能好,他自己最清楚,当时苏阿吉背他下山时,他虽然闭着眼,人却是清醒的,那时方二福说了一句话:“不要送镇上去,费银子。”
后来他想起来,以为自己听错,现在终于能下地了,才发觉自己的伤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小媳妇不同他说这些,只顾着他有没有吃饱,他也没在她面前表露出来,今天看梁氏这番模样,对梁氏仅存的那一点恩情也没有了,如今与他亲近的只有这新娶的小媳妇,他不能让她受委屈。
苏小月见方河一直沉默不语,脸上神情郁郁寡欢,她也不敢再多说。拿起猪油准备出屋炸出油保存。
刚要起身,方河抓住了她的手,“辛苦你了。”
苏小月本想再说一句,‘知道我辛苦就要向着我’,可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她从方河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这些话不用她说。
苏小月出了屋,方河望着她的背影,“你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些,真是个傻女人。”处处为他着想,明明被方家人欺负她却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
苏小月烧火炸油的时候,方家人都躲入了屋里,没有人出来,与先前的热闹不同,这下静的奇怪。
方家院里许久不见油荤,炸油的味道香极了,传得满院子的香味,只听到有人肚子咕噜的一声。
苏小月把油用小罐子乘起来,油渣用碗乘好,留着以后弄野菜汤,味道也是不错的。
炸完油进屋时,见方河又去织竹蔑了。苏小月想要一个腌干菜的凉席,准备乘着夏季野菜多,多摘一些回来晒干放坛子里做成腌菜,这样平时不上山也有菜吃。
再过七日又是与张府约好的送菜日子,她收拾好买回来的东西,囤了点地方出来,把家里剩下的各五升豆子泡了起来,晚上准备着倒入木框中。
梁氏回了屋见到当家的才松了口气,小声的把方河刚才问银子的事说了一遍,夫妻俩坐在竹椅上沉思。
方二福说道:“银子是不可能退回去的,以前他孤身一人,来来去去,随时可以走,这会儿有妻有儿,再出门肯怕很难,所以以后还想从老二手中弄到钱谈何容易。”
梁氏附和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刚才没有说出实情。
可人在家里,他又吃得多,他那新媳妇也是个不会管家的,才落点银子就买肉吃去了,留着二房一家人在这儿,终究会连累整个方家。
方二福左思右想,说道:“我看得把老二分出去,以后他没钱没粮了,也打不到这银两上的主意,正好乘着他现在对你心软,把这银两牢牢抓到我们手中。”
夫妻俩合计着这样最划算。
做晚饭时,这次苏小月做了个瘦肉面,那面拉得细细的,里面放了瘦肉和野菜,吃得一大一小把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方河依然是那句:“手艺真好。”
小家伙第一次吃到细细的面条,还有肉吃,把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意犹末尽。
苏小月吃了一大碗放下碗筷,锅里剩下半锅,全留给方河解决。
若是方河放在现代就好了,这样不怕他吃不饱,还正好可以帮着收拾残羹。不过现在虽然不能常常使他吃饱,只要两人努力,以后肯定能吃上饱饭,不会再饿肚子。
三人吃完,洗了澡歇下了,苏小月进屋,把豆子倒入木框中,用布盖好,处理好豆子的事,来到屋后的两父子身边,跟着方为一边啃着甜高粱一边吹着晚风,看着天上的星星。夜里起了露水,苏小月抱着方为推着方河的轮椅回屋睡觉。
而方家几人今天一天都不安宁,闻着二房传出来的肉香味儿,看着手里的豆饭,只觉得平时好吃的豆饭也食之无味,明明肚子很饿很饿,却吃得没滋没味的。
方二福蹲在廊下巴巴的吃了几口,接着起身,走到厨房向梁氏吩咐道:“下疙瘩汤,今日大家伙吃疙瘩汤吧。”
然而听到疙瘩汤也不见大家提起多大的劲儿,最后一人一碗疙瘩汤喝着,真正是吃了个饱。
方二福一家人坐在主屋里没有睡觉的意思,方二福与梁氏想把二房分出去,心想着手中的银两不能给二房也不能让其他几房知道,每次方河回来都带了些银两,几房的人问起,梁氏都说不多,也没有说个实话。
不想给银子也是一事,梁氏同方二福心想着家里的田地本就不多,也不想把田地分出来,若方河不分家要提钱,就给个两亩旱地打发算了。
方二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方亮夫妇与方平夫妇是齐刷刷的看向他,他们怎么也没想着把二房分出去的。
大家一片沉默,反倒老四方伟先出声,“娘,二哥若是分出去自立门户,将来是要缴税,我只能护住咱们家。”
方伟说这话不紧不慢,他是故意说给老大和老三两房听的,若要分出去,就得自己缴税,果然如方伟所料,老大与老三两房的人脸色都变了。
方二福现在可不是谈缴税的事,二房要分出去,缴税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他想了想说道:“老二身子没养好,分出去的话,我最多给他山脚下的那两亩旱地,水田是不可能。”
方家村最值钱的是水田,水稻米价格高,有水田的谁不想种稻米,旱地种麦子种棉花也还行,再不济种豆子,也算能饱个肚子。
方亮听了有些犹豫,他是老大,有些话不好说,他的目光与齐惠交汇了一眼,看向老三方平。
方平这人是个不喜欢操心的人,啥话也没说,元南花发话了,“娘,不能把二哥二嫂分出去,我觉得他们肯定有赚钱的门路。”
第27章 人心不足()
梁氏“嗤”了一声,那新媳妇要是有赚钱门路也不会过得这么狼狈。于是瞪了元南花一眼,元南花原本还想多说两句,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说出来的,这会儿被梁氏一瞪眼,生生咽了回去,不敢作声,她是被方二福和梁氏打怕了,养了这些天才好。
大家都等着方二福作主,方伟却说道:“二哥一向有本事,常年在外跑,不在乎这点田地,我看家里田地较少,可以跟二哥商量一下,他若是不缺这点田地的话就算了,再说弄不好二哥挣了钱也不靠种田来吃饭。”
元南花听后,忙点头,“四弟说的对,二哥赚钱的门路很广,就今天——”
“行了。”方二福打断元南花的话。
方伟所说的话大家都清楚,方河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站起,再出去走南闯北,那都两说,作不得数,但如果能不分出田地,那这田地也是家里的,也可以多种一点麦子和棉花。
“明日让你娘跟老二商量一下,再退步最多就是那两亩地的了,其他就别想。”方二福下最后决定。
方伟接着说:“娘,明日找二哥的时候,最好是乘着二嫂不在的时候比较好。”
方伟话落,齐惠看了他一眼。
读书郎说的话在家里特别有分量,梁氏与方二福基本是言听计从。
天亮了,苏小月醒来时,发觉方河给娘俩扇了一夜的风,一只手搂住两人,一只手就给两人扇风,眼睛却是闭着的,她忍不住想笑。
她抬手扯下方河的扇子,方河睁开眼睛,见她看着自己,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外间天刚亮。”
苏小月不答反问:“你都扇了一个晚上呢?”
方河点了点头,“左右无事,见你们两怕热,就扇扇风,这扇子挺好用的,风还不小。”
苏小月无语,她准备起床,谁知他干瘦的胳膊还挺有力气的,硬是把她箍在手弯里使她动弹不得。
“你把孩子抱到里边去,睡过来一点,我跟你说会话。”方河一边说一边又扇了扇风。
苏小月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有动作,“你说呗,孩子不碍事。”
方河的脸也红了,“你先把孩子抱过去。”
“不抱。”
“抱不抱?”
“不抱。”
好吧,只能一家三口这姿式沟通了。
“你等着,等我腿伤好了再来治你。”方河故意咬了咬牙。
听着他像低音炮的声音,苏小月心都要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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