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张府,默默地把菜搬进府里,看着方为被管家领走,他才安心的出了府门,去了县城。
家里袁氏带着方嫣上山头了,苏小月心情不好,躺在椅中,半眯着眼望着天空,想着事儿。
这时门外晌起敲门声。
苏小月微微一愣,起了身,来到院门口,没有立即开门,而是问了一句:“谁啊?”
外边的人没有立即回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一把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是我,那日官道上坐马车里的人。”
苏小月的脸色白了白。顿了顿,还是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少年’,一身青衫,发髻盘于顶,手中拿着折扇,身后跟着一位同样娇小的‘少年’。
看着这两人,苏小月忽然恍然大悟,她往来路看了一眼,果然不远处有一辆牛车。
如此妆扮,还是坐着如此简陋的牛车,用心倒是良苦。
把人让了进来,对方也一直在打量苏小月。
苏小月一头乌发包在巾子下,身上庄户人家的上衣下裤,颜色比之庄户人家略亮色些,穿的是碧荷色的衣裳,衣裳材质一般,落在沈云娇眼中,很是不屑。
来到院中,苏小月请她俩坐下。
沈云娇往简陋的院子里瞧了一眼,不以为意,也没有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椅中的苏小月,说道:“咱们见过两次面,可还记得?”
活了两世的苏小月看着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女,心里有些好笑,在这个时代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门来的人可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再看她这身打扮便知了。
正月里上霍家拜年,跟着方河去了城楼,方河随手救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年’,当时苏小月还夸她长得好,方河说她是女子当时苏小月还不信,而今她却站在自家院子里。
“自然是记得的,不知贵客上门有何事呢?”苏小月淡淡问。
苏小月的态度倒是让沈云娇有些另眼相看,只不过是个庄户人家的妇人,往日里见着了,哪个不拘紧,说话也恭顺的很,莫不是因为不知道她身份的原因,于是她向身侧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领会,从怀是掏出府牌往苏小月眼前一亮,沈大人的府牌,苏小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原来古代的府牌是这个样子的,事实上两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从方河那儿得知这人的身分,哪需再掏出府牌,不过看看也长长见识。
沈云娇等着苏小月变脸,或是站起来行礼,或是直接扑腾一声跪下去,大呼“贵人”。
然而苏小月什么也没有做,如见平等之人一般,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原是沈家娇娇前来,家里简陋,屋舍浅窄,不是娇娇久留之地。”
听到这话,沈云娇一阵暗恨,不知是真的心中淡然,还是装出来的。她踏前一步,跟着坐下,也不拐弯抹角了,说道:“有些事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毕竟是我跟他的事——”
“哦,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你可以不必说的。”苏小月直接截住了她的话。
沈云娇瞪大了眼睛,一张肃脸看着她。
“放肆,姑娘话没说完,岂能容你顶嘴。”站在身后的丫鬟先一步向苏小月凶了过来,定然是往日这般教训惯了的。
然而落入苏小月耳中,却是不痛不痒,她说道:“你又何必激动,你家姑娘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没有好奇之心,完全可以不必说的。”
说她激动,那丫鬟气得涨红了脸。
沈云娇却笑了起来,“好一张利嘴,方河怕也是你这张利嘴给离了心吧。”
“先前我还不想同你说来着,免得你伤心,不过现在我却是看不惯了,方河是咱们县里的打虎英雄,配上你这愚妇,简直瞎了眼,你误他前程不说,还是个顽固不讲理的村妇。也难怪方河会跟我来往。”
“今个儿我是看不下去了,方河为你这个糟糠之妻恩之义尽,却不舍不弃,他不敢,我只好做这恶人,也算是替天行道。”
苏小月被她给气笑了,静等着她说完,心里却想咬死方河,他是怎么招惹到这种富家娇蛮千金的?倒是可以套套话说出来。
沈云娇说完,脸略白了白,细看,可以看到她难以平复的胸口正剧烈的起伏。
苏小月点了点头,“你倒是说的有道理,那方河是个什么意思呢?”
沈云娇有些得意了,“方河自然是要休了你的,可是他顾及往日的情面,这种事他下不了狠心,只有我来了,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说也得做一回恶人的。”
“肚子里的孩子?”这下苏小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几时跟她睡了?苏小月袖口中的手不知不觉攥得死紧。
咬死他也解不了气,非要把他折磨一百天,使他欲求不满再熬死他,许多念头从苏小月脑中翻过,方河各种死法都在脑中展现,更有甚者,直接把方河给饿死。
终于达到了自己满意的反应,沈云娇有些得意,她摸着小腹,抬起下巴,倨傲的看着苏小月,说道:“对,我们的孩子,如今他但凡送菜的时间必然去寻我,与我温存一日,每次与我温存时,我都心痛他的左右为难,只好乘着他今日送菜的时间来寻你,希望你知难而退,毕竟是和离还是被休,这区别很大,我不想他伤心。”
刚才还紧崩着一张脸的苏小月忽然露出从容,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又像先前那般。
“你说的也对,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我同方河商量一下,是和离还是休了我,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妨碍了你们的美满人生不是,特别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苏小月的话听不出情绪,却使沈云娇有些失望,好在她今日来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让这村妇死心,既然都想着谈和离和休弃的事,她只需再逼一逼方河便可。
苏小月说完这话,看到少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于是倾身上前,一脸好奇的问道:“我倒是奇怪了,你肚中孩子怀了有几个月了?倒是不太显怀,莫不是这几日的事?”
沈云娇脸色微变,心里有些虚,冷着声气恨道:“你懂什么,我腹中孩子快有两个月了,可还记得方河夜不归宿那晚?你恐怕只计较着这一亩三分地,哪还记得,可是一个晚上能发生很多的事,之后咱俩又陆续的在一起过。”
苏小月的心沉了下去,她决定弄死方河后还得暴尸三日,不,一个月,否则不解她心头之恨。
“哦,那么说来,你们是苟且在一起的?!”她啧啧两声,一副才明白似的。
第102章()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悲愤,没有看到村妇打架斗殴的泼辣劲,原本还准备了家丁就守外头的沈云娇一脸懵逼的看着苏小月,脸色慢慢地难看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身后的丫鬟上前一脚跨来,猛的下手,就要给苏小月掌嘴,嘴中骂道:“无知村妇,你敢口出狂言。”
苏小月早料到她身后那壮实的丫鬟,于是往后一仰躲开,接着大声说道:“你们再闹,我就喊人了,别到时你家主子的名声坏在了方家村。”
那丫鬟听后,惊疑不定,不敢上前。沈云娇听了脸色黑成锅底,恨道:“滚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插嘴。”
那丫鬟涨红的脸乖乖退下,看苏小月的眼光就恨不能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果然是一张好利嘴,可惜男人都喜欢温婉的女子,如你等这般粗俗泼辣,嘴上生贱的村妇,跟在方河身边便是污了他的人,老天都会看不过去的,小心遭报应。”
想不到年仅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嘴巴居然这么毒。
苏小月沉了脸,说道:“你想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若无他事,你还是早早离去吧,毕竟。”苏小月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姑子一眼,“你这身衣裳也遮不住那女子的身份,谁不是一眼就看穿了么,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贵为县令大人的千金,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奉承着,唯有这位无知的村妇居然敢赶她走人。
沈云娇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做最后宣言,“这些事我提前跟你说了也是为你好,你自个想明白了,我爹爹是县老爷,你这村妇敢同我斗?你跟方河的缘分已经尽了,你最好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要出院门。
苏小月往山坡上看了一眼,看到袁氏带着方嫣急匆匆的从坡上下来,恐怕是看到了院子里三人情况不对,下来帮忙的。
苏小月乘着这空档,顺势问道:“你这么小,已经来月事了吗?那你平时来月事来几天?”
沈云娇一脸莫名的看着苏小月,她完全可以不答,可是下意识还是想了想,冷哼一声,“我来不来月事关你什么事。”说完又气不过,又道:“我来月事向来都是五日,自然比你们庄户人家的妇人要久些的,只有身子不好的才会又少又短,将来生孩子也是个问题。”
苏小月没有说话,只道:“那也未必,我的是来七日的,你怎么比我还少呢?”
“我比你的时日短?你莫要讹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那好,你说你来五日,我也是不信的,谁能来五日这么久。”
“哼,村妇就是村妇。”沈云娇得意一笑。
苏小月似乎很气愤,她恨声道:“你说你能来五日就五日,那你上次来了几日?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初四来的,完事是初十,你不信便不信。”
“你这个月真的来了这么长日子?”苏小月惊恐的问,一脸不甘心。
沈云娇耻笑一声,“没有见识的村妇,我这个月便是五日,怎么,你还敢说你的有七日,你莫不是根本不能来?”
听到这话,苏小月但笑不语。
沈云娇见她刚才还气愤的一张脸,忽然又笑了起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是她旁边的丫鬟立即反应过来了,她急忙补漏,“你说什么呢?我家姑娘说的是上个月,怀孕后就不来月事了。”
一语点醒沈云娇,毕竟是姑娘家的没有经验,当即气青了脸,恨不能抽死眼前这位村妇,居然偷奸耍滑。于是承认了丫鬟的话,“对啊,我说的是上个月,倒是被人绕进去了,顺了你的话。”
苏小月说道:“就算你说的上个月,上个月初四前方河去的县里,所以你怎么怀上孩子的,再有,就算你说的上上个月,记错了,那你的月份就不是快两个月,应该是三个月。”之后的话苏小月便没有再说了,但她那笑而不语的神情把沈云娇气得一口老血,在原地跺了一脚,转身飞快的出了院门。
人走了,这边袁氏带着孩子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人去院空,一脸奇怪的问道:“刚才院里来了什么人,我站在坡上眼看着对方的人要打你,还好你避开了,把我的心都吓得跳了出来,于是急急忙忙跑了下来。”
苏小月收起笑容,心底凉成一片,她自然不会把这事告诉袁氏,于是找个了托词勉强圆过去,显然袁氏并不信,却没有再问。
苏小月提议说自己上山头放羊去,袁氏见她这模样,于是随她去了。
坐在山头,清风佛面,她望着东边山头,那儿绿油油的稻苗和高粱苗,心底却是不踏实。好在这次那少女并没有怀上孩子,前后才多久的时间,她从听到少女说她怀上孩子那刻开始,脑中翻出许多心思,她甚至想过要与方河和离。
她恨不得要弄死方河,可是她知道那只不过自己在抚平自己的伤口罢了,真的要是那位少女怀上了孩子,她是一定会跟方河和离的。
她受不了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她不接受,就算是合法的,她宁愿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虽是苦了些,心里却是舒畅的。
她抚上小腹,肚子的要是儿子就好了,如果真的和方河和离,方为她是带不走的,只有自己生下的儿子,将来还有男丁支持门户,她也有个盼头,小嫣嫣也有弟弟护住。
可是当她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时,那心里头却像刀割般疼痛。
这股疼痛伴随了她一天,她就这样躺在石板上望着蓝天,心里排山倒海难以平静。
终于到了黄昏,苏小月把羊赶回圈里。来到前院刚与袁氏一起把饭做好,大门外响起了牛车辗动的声音,方为稚嫩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姥姥,娘亲。”
听到声音,袁氏看了一眼心事沉沉的女儿,见她没有起身,于是转身出了厨房去开门。
门外身材高大的女婿把方为从牛车上抱下来,见到袁氏,忙喊了一声,“娘。”
袁氏“诶”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说道:“今个儿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那会儿我正在山坡上放羊,看到两人与月儿争执,待我匆匆下来时已经走了,事后月儿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方河错愕,忽然福至心灵,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袁氏想了想,道:“太远,没有看太清楚,衣裳看似是男装罢,也不太确定,个子倒跟月儿差不多高。”
方河心头一惊,心里不淡定了,牛车也不管了,直接往家里走,袁氏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心里也崩的紧,最近两人是怎么了,她明显看出来两人都存着心事,今个大河反常的表现更让人匪夷所思。
袁氏拉着方为把牛车赶到院子中。
如今院子中不准备放置酱缸,于是空旷的不行,好在在皂荚树下放了几百斤重的石碾,到时收稻谷时必然要用上的,还要在院子里晒谷子和麦子。
袁氏把牛赶去牛棚时,只听到厨房里传来方河的声音,“月儿,今个儿谁来了?是不是沈氏?”
袁氏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赶着牛走远了。
苏小月听到方河的问话,手中拿着干柴,坐在凳子上,许久没有说话。
方河心慌了,他来到她身边蹲下,把她身子板了过来面对自己,“月儿,我……我其实干了一件错事,我……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过来。”
“要不你打我吧。”方河抓住苏小月的双手不停的往自己脸上甩耳光。
苏小月挣脱开来。
“月儿,你说话啊,我心里没底了,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准你离开我的,你要离开我,除非我死。”方河赤红的眼仔细的看着苏小月,捉住她眼里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苏小月掀眸看了他一眼,问道:“她已经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方河的死穴,刚才义愤填膺,生怕小媳妇带着孩回娘家,而今小媳妇问起那孩子的事,若是能吃后悔药,方河那夜绝不沾一滴酒。
苏小月的心直往下沉,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若是女子没有怀上孩子,一切都有转弯的余地,若是怀上孩子,那将是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
再加上这个时候准许男子娶妻纳妾,那解决的方法就非常的简单了,且若是正妻出来阻止,那就是不贤惠,是恶妇是毒妇,到时男人再休妻也是可以的,也会有人站他身边去指责正妻的妒忌之心,犯了七条,该休。
何其可悲,终是蜜里调油的这两年把人给过傻了。
“她生下的孩子,你是认还是不认?”苏小月又追问道。
方河居然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孩子是无辜的。
然而方河却着急了,他猛的抱住苏小月,紧紧的抱住,重重的开口,“月儿,给我时间,这些事我会好好处理的,我不准你离开我,不准你回娘家,你还怀着我的孩子,我只喜欢你生的孩子。”
说着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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