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卓然和徐氏三人心情复杂的向着杭州城内发榜的地点进发。一路上桂花香扑鼻，却冲不淡城中考生和他们家人的心事，从身边路过的人中，没有一个不是表情严肃的。
徐氏和卓然同样是一脸的严肃相，弄得我都满心的紧张。
跟着他们走了几条街，穿过几条巷之后，我们总算到达早已是人山人海的榜单张贴处。围观的人很多，一片嘈杂。
“又落榜了，唉~”
一书生模样的少年唉声叹气垂头从我们身边走过，徐氏看着他走远，表情有些紧张。
“王文兄，恭喜啊！”不远处，一个书生向另一个书生抱拳道贺。
“同喜、同喜。”名叫王文的书生满脸堆笑抱拳还礼。
徐氏有些按赖不住了，说了一声：“我们快进去看看吧！”就开始往人群里挤。
“娘，您小心点！”
卓然忙挤到前面开道，生怕自己母亲被伤到。我紧随其后跟着。人太多了，挤了大半天我们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
我抬头去看榜单，寻找着卓然的名字，突然就听到身边的徐氏兴奋的大叫：“中了，然儿你中了，还是个头名。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儿啊，我们赶紧回家给你爹上香去，告诉你爹，说你中了，你爹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
我去看徐氏，她眼泪都流出来了，再看卓然，不见半点兴奋神情，似乎反而多了抹忧愁。
第四十章 鹿鸣宴（）
回到家，卓然刚拜祭完了他爹的牌位，门外一连片的锣响由远而近，三匹马直奔家门口而来。
我探头一看，是三个衙差。那三个人下了马，把马随手丢到一旁任它们啃着屋旁的野草。
“快请卓解元出来，恭喜高中了！”三名衙差边向屋内走来边拱手呼喊着。
卓然忙正了正衣冠，将三人迎进屋内看了坐。
徐氏端了些茶水过来。
“没想卓解元家竟是如此的清贫。”一名衙差打量了一眼屋内的陈设说道。
“让差爷见笑了。”徐氏说着手中拿着些银两呈向三名衙差：“差爷们辛苦，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三名衙差打着哈哈毫不客气的接过放入怀中。
“老夫人客气了。这是巡抚大人发的邀请函，请卓解元于明日参加本府举办的鹿鸣宴。”一名衙差从怀中取出一封邀请函，起身呈到卓然面前。
卓然起身接过。
“那我等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三名衙差再次向卓然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目送衙差离去，徐氏走到供桌前对着丈夫的灵位说道：“老爷，看到了吧，然儿多有出息……”
“恭喜你啊！”晚上，我向卓然道了声贺。
卓然在看书，听到我说话，便放下书，说道：“谢谢你！白姑娘，这也多亏了你，又不是你的开导，我卓然哪有今天，娘又怎会如此开心！”
“可以不加‘姑娘’两字吗？”我说，从认识到现在，他都叫的是白姑娘，而现在除非他娘在场，那他都不会叫我的，都是有话直说。
“那我该怎么称呼？”卓然问。
“叫……”以我的名字，只能是小黎称起来较顺口，但是……有一点我一直不太想承认，那就是卓然的声音，撇开说话的语气外，他和千繁的声音还是有些像的。
“那我就像娘那样，称呼你小黎，行吗？”卓然说。
“要不你另外给我取个称呼吧！”我说。
“这可不行，我既非你父母，亦非你屋里长辈，怎么能给你起名呢！”卓然说。
想想也是，取名算是种严谨的事：“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卓然说：“那以后就称你小黎吧。”说完捧起书继续看。
我突然想起个事，便问卓然道：“为什么你考中了，却看起来并不高兴呢？”
卓然叹了口气：“如今我虽高中解元，却也无法再去改变什么。要是我早三年前就去考就好了，那样不就多了一个争取秀秀的机会了。”
原来是这样，也是，有些事不是想不去在乎就能不在乎的。
“对了，什么叫‘鹿鸣宴’？”
卓然收拾起感伤，想了下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其实也就是个庆贺宴。”
“那能不能带上我。“我突发奇想。
“这个恐怕不行。”卓然回答。
闻言，我眼珠一转，你不带，我也可以进去。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第二天一大早，卓然出门后，我向徐氏撒了个谎，然后就尾随出门了。
宴会设在一个很气派的院里头，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只是隐了身跟在卓然身边。在门口，卓然将手中的邀请函递到门卫手中。
门卫翻开邀请函，待看清来人姓名后，打着哈哈说了声：“原来是卓解元到了，里面请！”说完他朝大门内吆喝了一声：“卓解元到。”
没一会就有几名身着官服，头戴乌沙的官员前来迎接，我叹了声：面子真大啊！
“卓解元来啦。”领头的官员笑道。
“卓子也见过几位大人。”卓然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哈哈……”为首的官员昂头豪爽的大笑了声后说道：“卓解元不必多礼，人也快到齐了，也该开席了，卓解元不如与我等同桌共饮？”
“学生不敢！”卓然再行一礼。
“有什么敢不敢的，卓解元乃我们杭州府不可多得的人才，以汝的文采，今科的状元人选非汝莫属啊！到时还望卓兄弟多多提携才是。”
“大人抬举子也了。”卓然谦道。
听着他们文绉绉的对话，我真的是无语到了极点，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在里面。但是我刚才听到那个官员说什么杭州府，难道这里是杭州？对了，之前好像也听谁提过。等有时间，我一定要到那里走走。
卓然跟着那些官员落了座，酒菜早已备好了，但是所有人坐定后都没有急着吃。
看着一桌又一桌丰盛的菜式，也顾不得去看在场的都有些什么人了，只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天知道我有多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食物了。想想真不应该跟过来，还是走吧，自己去酒楼大吃一顿去。
主意打定，我轻轻跃起向门外飘去。身后传来了乐曲声，一个声音朗诵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
在一处没人的角落，我解除了隐身术，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家名曰“万福酒楼”的酒楼。
“姑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一肩搭毛巾的酒楼小二屁颠屁颠地走到我身边哈着腰问道。
我在心里分析了下“打尖”的意思后问他道：“你们这有包厢吗？”
“有、有，请跟小的来。”
小二把我带到二楼的包箱里。
“姑娘吃点什么？”小二帮我倒了杯茶。
“你们这都有些什么好吃的？”我问他。
“本店最拿手的菜式有‘龙井虾仁’、‘西湖醋鱼’、‘叫花童子鸡’、‘斩鱼圆’、‘东坡肉’……”
“可以了。”我抬手打断小二继续报下去，道：“来个‘西湖醋鱼’，嗯……‘龙井虾仁’，有素的吗？”荤素搭配才好吃。
“有，‘糟烩鞭笋’如何？”
“就这个吧。”虽然不解这道菜的菜名何意，不过“笋”字还是听明白了。
“那您先喝茶，小的这就去准备。”小二哈着腰就带上包箱的门离开了。
喝了口茶舒展了一下四肢，在卓然家大多数吃的是那些没什么油水的饭菜，我都觉得自己的皮肤都有点干巴巴的了。只是身上没钱，到时只能不厚道一把了。
不一会，就有小二将饭菜全都上齐了来。就在他出去后，我听到一个很粗很难听的声音说道：“刚才进来不久那位姑娘在哪，可是就她一人？”
“你们要做什么？”小二的声音传来。
“老实点给我说，否则后果你知道。”另一个声音威胁道。
之后就听到有脚步声朝我所在的方向靠近，估计是那小二受不住威胁指给了他们。听脚步声还不止两个人。
第四十一章 一二三，木头人（）
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牛眼骨碌着往里看了眼，接着门被推开了来。进来四个一身痞气的男子。屋子里顿时弥漫着酒臭味，熏得我眼都快睁不开了，来者不善啊！
原来还对变银子付款这事有点愧疚，如今看来，店主活该，请的什么伙计嘛，都不会照顾下弱小。好在今天在这吃饭的是我，要换作个平常人，还不糟糕了。对于这几个不速之客，我半点担心也没有，依然悠闲自在的吃着眼前的美味。。
“小姑娘，一个人呐？哥哥们陪你啊！”
说话的是刚才往里看的那牛眼的主人。他这一说话其他三人顿时起哄了起来，一个个毫不客气地往我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也不说话，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于是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
这反应顿时让他们懵了下，无声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会是个聋子吧？”一个大胡子说。
“可我们坐在这那，她眼睛会看不见吗。……难道是瞎子？”牛眼道。
“瞎子夹菜能这么利索，估计是个傻子。”另一个麻子脸说道。
“傻子会懂得上这么好的地方来吃饭，怎么可能。会不会是男扮女装？”最后一个独眼龙说。
“噗”再咽慢点我嘴里的饭菜就全喷桌上了。
“看来这事你常做，不然怎么想得到。不过一只眼睛的女人可不招人喜欢。”我毫不客气道。
“哈哈……”顿时，其他三人笑得前仰后翻。
“啥意思，嫌老子一只眼不好看！”独眼龙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地碗里的菜汤都溅了出来。
“说对了！”我毫无顾忌的继续吃了起来。
“有意思，这样的女子不多见，我喜欢。要不你跟了我？我钱大保证好好待你。”牛眼道。
“我可不喜欢你，你的两只眼会让我想到那可怕的大牛蛙。”我说道。
“这蛙跟蛤蟆长差不多，钱大，她在骂你呢！哈哈……”麻子脸乐了。
“妞，还是跟我鄂霍吧，我保证这辈子没人敢欺负你。”大胡子道。
“等等，二货？哈哈……”我快笑岔了气。
“这女人疯了吗？”几个人被我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被他们身上的酒臭熏得都有点吃不下去了，我放下筷子道：“都想要我是吧？”
“这不明摆着嘛，要不你自己说，跟谁？”钱大道。
“那好，我们来个好玩的，谁赢了再说。”我说。
独眼龙一拍桌子起身道：“行，怎么玩，你说吧。”。
“我说‘一二三，木头人’，你们就不能动，不能说话，谁动了说话了就算输。”我说。
“行，快开始吧。”四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就开始咯，一二三，木头人。”
话音一落，四个人果然一动不动了。
“不能动哦，动了就输咯。”我一字字说完起身往外走。在包厢门口停了下，转过头去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下了楼。
酒楼小二迎面走来，我说道：“包厢里还有四个人，他们结账。”
说完，我大摇大摆的走了。
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至于卓然那我也不想去了，干脆回卓家吧。刚接近家门口，一个穿着花哨，浓妆艳抹，香气袭人的老女人从屋里扭着腰走了出来。她路过我身边时眯起眼睛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头一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莫名其妙！”我说道。
话说她那装束，不会是妓｜院里的老｜鸨吧？难道是他们母子两没钱用了，想把我买去妓｜院吗？想想不太可能，真要这样做了，他卓解元也就名声不保了。
才进大门，徐氏一看到我，一脸的吃惊，眼神不安的往门外瞟了瞟。
“怎么了？刚才那女的是什么人？”我问她。
“嗯……她是以前我们家还没衰落时的邻居，听说然儿中了，特地前来拜会的。”徐氏说这话时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我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也没有追问下去，真想知道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我没兴趣想去知道。就算真要把我卖了，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娘，您吃过饭了吗？”出于礼数，我问了句，这个时间吃午饭已经嫌晚，晚饭又过早。
“娘吃过了，你还没吃吧？咦，你不是出门买东西的吗？怎么什么都没买？”徐氏看着我两只空空如也的手问了后面的话。
我这才想起自己出门时说的是要买东西的，可是回来时我忘了：“对不起啊，娘，我身上没钱。”如今也只能这样说了。
徐氏笑了下，说道：“没关系，下次出门，你记得问娘要钱。好了，你先去吃饭吧，饭菜我都给你热着的呢！“
“啊~”这下我倒有些犯难了，说吃了，好像不妥。说没吃，我确实已经吃饱了，最后只得说道：“我不饿，不想吃。”
徐氏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说道：“这哪行，不饿也得吃点，可别饿坏了身子，娘还指望你给我们卓家生个大胖小子呢！”
我语塞，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刚才就再晚点回来了。
硬塞了几口饭到嘴里后，我问徐氏：“卓然还没回来吗？”。
“要叫相公。”徐氏说道。
我差点噎着，改口问道：“相……公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哪有那么快。想想真是高兴，以后见着他爹我也好交代了。”徐氏道。
“小黎。”
我继续往嘴里塞食物，突然听到徐氏喊了我一声。我抬头：“怎么了？”
就见徐氏本来盯着我的目光突然移开了去，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没事。”
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想说又不愿说，这不是吊人胃口嘛！正想施出读心术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心事，这时却听到外面有人喊了声：“有人在家吗？”
我和徐氏走到厅堂一看，只见两名官差架着东倒西歪的卓然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我两同时发声问道。
“卓解元不胜酒力，喝醉了。”官差边解释边将卓然扶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下。
“谢谢你们啊！”我向两个官差道谢。
“客气了，没事我等就先告辞了。”两官差说完就走了。
“我们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徐氏担心道。
“没事的，他只是喝醉了。”我说。
这时，酒醉的卓然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呓语。
“他好像在说什么。”
我刚要凑过去听，又听到他提高了声音呓语道：“秀秀……我现在已经中……解元了，你爹还会……嫌弃……嫌弃我吗？我要娶你……做我的娘子，我们还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第四十二章 卓母的秘密（）
“这孩子……小黎，你别介意啊，他是喝醉了说胡话。”徐氏连忙向我解释。
“没关系的。”我露出一个微笑，以安她的心。
“小黎，你真是个好媳妇，娘没看错人。”徐氏说。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哪天她知道了我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结果会是怎样？
“我们把他扶回房间吧。”我对徐氏说。
我同徐氏各掺起卓然一只胳膊将他扶了起来，或许是姿势不太舒服，卓然动了动，整个身子就倚在了我身上。我顿时就感觉到了压力，踉跄了一下，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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