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曲飒那丫头趴在桌子上睡着时,他想都没想便把她送到自己卧室,当时还念念有词,“这丫头身子太弱,不能在潮湿的地方待太久。”
自言自语,仿佛屋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第三人似的。
原本他打算坐在床边守她一夜的,免得她夜里口渴,或者突然醒了不知道身处何地害怕,因为陌生不知所措。熟料她的两个姐姐还是摸到这里来了。
那丫头说要离开这座小城,会去哪里呢?
怎么突然间生出这样的想法呢?并且看样子有这想法压根不是一天两天,仿佛早就计划好一般。可她才十六呢。
是啊,十六岁的丫头,不仅样样出彩,还会很多她原本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譬如开车,虽然丫头不曾开过,但她说的他信。今儿,他亲眼看见她娴熟的品红酒,喝两口便做出准确无误的评价,头头是道。
曲飒,她的身上背着太多的谜,他越是想看清,越看不透,要说之前只是感兴趣,而今,他突然发觉自己的生活好像已经离不开那丫头了。
辗转反侧到半夜,入眠之前韩旭默默告诉自己,等哪天有机会他一定要弄清那丫头究竟要去哪里。
第二天日上三竿,曲飒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红酒助眠,这一觉她睡的特别香甜。眼睛刚睁开便看见两张熟悉的俏脸,二姐与三姐。
曲飒惊的瞪大眼睛,她们怎么来了咦,我为什么说“来”这个字儿?下一秒曲飒才慌的四处瞧看,果然,自己仍旧身处韩旭的家里。客厅里,韩旭已经摆满一桌子早餐,有他自己做的,还有他出去买的,看见三姐妹下楼连忙笑道:“快吃饭吧,吃完我送你们回家,虽然昨晚往家里打了电话,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其他人担心。”
曲二顺连声道谢。
曲飒揉揉眼睛,想开口说话,却最终选择闭嘴,她发现真的没什么好说的。说什么呢?与曲安国有关的一切,她现在听都不想听。而昨晚她与韩旭说了什么,后来怎么就躺到他床上,二姐三姐怎么过来的,现在问这些貌似也没什么意思。
醉了一夜,早起胃口不太好,曲飒只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口小饼便再也吃不下。
韩旭不大放心,当着曲二顺、曲三宁的面儿给曲飒把了个脉,曲二顺吃惊的同时又感叹,实际上找个当大夫的男人挺好的,只要身体不舒服,随时随地都能看病。
半晌时,一行人回到小院,尽管韩旭有些担忧,也只嘱咐几句,而后目送曲家三姐妹进门。
等曲二顺想起给韩旭送一些谢礼时,韩旭已经家去了。
另一边,当曲安国得知曲飒回来,立刻跑出堂屋想和小女儿说说话,不过无奈的是曲飒一进门便把自己锁屋里,并不愿搭理老爹。
曲二顺拿钥匙开门进去,把昨天老爹送刘桃花母子回家的事,以及老爹的打算全盘托出,曲飒听了只是眨眨眼,显然,她并未太相信,曲二顺又道:“这些都是真的,你不知我们几个当时有多震惊,尤其是爸当着刘桃花的面儿说那的那句话”
“那又怎样?”
曲飒反问,冷笑,“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这些年他究竟什么德性难道你还不清楚?哄骗三岁的小孩子罢了。”
“飒飒,爸这回是真的悔改了,不信咱们走着瞧”小妹执意不信,曲二顺急的一脑门汗,曲飒再次冷笑,“就算他当时有悔改之意,过段时间禁不住人家一撒娇,一哄骗,仍旧继续上当。这回的情况是不仅娇妻失而复得,还白捡一儿子,他那么喜欢儿子,自己又没本事生,现在好端端的突然有人上门愿意当儿子,愿意给他养老,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姐妹二人说话时,曲安国一直把脑袋贴在窗棂旁,听的仔细。
当他听见小女儿压根不信老二的话,并认为自己心中没有放下刘桃花母子,同样急的满头大汗。
趴在窗棂旁他突然道:“丫头,你放心,这回我要是再犯浑,就让我出门立马被车撞死!”
第160章 旧事重提()
听见自己老爹大节下的诅咒自己出门被车撞死,曲飒当即恼了,“你什么意思?死一次不够还要死两次?若是这样当初我还真不该把你从土窑洞里捞出,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
“就是,爸,你胡说什么呢!”曲二顺对老爹话极为无语。
曲安国也是情急之下才发毒誓,只是没料到越说小女儿越恼火。静默片刻只好道:“既然你不相信,那咱就走着瞧。”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怒火攻心的曲飒并未打算放过老爹,她冷笑几声道:“我不瞧!不稀罕!上回就说过,往后随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说旧情复燃,这会子就是倒插门我都没意见。告你们所有人,从今往后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再征求我意见,而我的事,你们也不用管。”
窗外的曲三宁瞪大眼睛,与老四望了望,不知所措。
小妹这是啥意思?要与家人分道扬镳么?
唉,说来说去都怪老爹,就因为他,小妹现在迁怒所有人。
曲安国一时无语。
就在大家都以为老爹哑火时,他突然柔声道:“是爸不对,以前不对,现在更不对,但是以后不会了丫,丫头,你就原谅爸爸一次我”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老汉心中动容,悄悄抹了一把泪,那种委屈的模样看的曲大婉等人跟着伤心不已,老汉顿了顿继续道:“我重男轻女,思想迂腐,眼前的珍珠、金子看不见,偏偏去抓那些虚无的东西,为了所谓的香火,我忽视你们,让刘桃花不止一次的欺辱你们,我该死真该死”
“爸!”曲大婉上前,扶住老汉的胳膊,哪知老汉摆摆手,继续道:“刘桃花带着杨啸天卷款逃跑后,我依旧不死心,又想着再娶个女人进门,为的还是香火现在想想,我当时简直鬼迷心窍,是你和姐姐们大度,一再原谅我这个糊涂蛋小五,打那之后我真悔改了,那段时间我每天都睡不着,想起之前种种荒唐就有一种白活多年的感觉。后来,我是真心实意出去揽活挣钱,我想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你们每人攒一笔小嫁妆,哪知我那样没用,差点被塌陷的砖窑砸死小五,爸这条命是你给的,从那时起我便发誓,今后只为你一个活着我,我,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曲安国说到这儿已经泣不成声,旁边的曲大婉与双胞胎姐妹也跟着落泪,她们的爹真心变了,变的这般通情达理,她们做梦也不敢想的。
屋里的曲二顺死死盯住小妹,说对方一点动容没有,是假的。
然而这个倔强的女孩儿不张口则已,一张口便能堵死人,“为我一个活着?呵呵,您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当初您为儿子一个活着,现在发现儿子没用我还有那么一点用处,您就说为我一个,我那四个姐姐都是死的?她们咋恁倒霉做你闺女!”
呃,屋里屋外的四个姐姐当下无语,她们发誓,真没多想,甚至压根没在意老爹那话。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为你们这些丫头而活。”老汉抹完泪又擦汗,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曲大婉心疼不已,不由插嘴,“小妹啊,你别误会,爸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爸的意思是,他不再看重儿子,心里只有我们这些闺女,爸他已经不再重男轻女了。”曲三宁跟着帮腔。
老汉十分感激。
曲飒不依不饶道:“那还不是因为他意识到闺女有用,儿子没用,若是现在他膝下有子,且孝顺有本事,哼,我们几个黄毛丫头是谁,是死是活,谁关注呢。”
呃,这就有些钻牛角尖了吧?
曲二顺这下才明白,今儿小妹就是借着昨天的事发泄,只有等她内心深处那股子邪气发泄完毕,这场激烈的父女辩论才有可能收场。
想清楚这些,曲二顺劝道:“爸,外面挺冷的,您先回屋歇着,小妹这边有我看着呢,别担心。”
“大姐,快送爸回屋。”
听见曲二顺吩咐,曲大婉连忙搀扶老汉,并小声道:“先缓缓,小五向来通情达理,这会子掰扯只是因为心中有气,等她气消了,自然就明白了。”
这话让曲安国稍稍安心,抹了一把泪后,老汉悄悄回屋。
曲飒略略松口气,直挺挺的往床上一躺,谁也不理。这一躺就是一整天。
傍晚,付和青带着淼淼进门,听完曲大婉的倾诉,这位曾经的老师直摇头。他是了解曲飒的,这种事唯有她自己想清楚,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再看屋里的老岳父,垂头丧气,脸上还挂着泪痕,付和青很是心疼。
老汉是千千万万个没知识没文化的农民中的一员,思想落后陈旧,再加上环境导致,所以才那般重男轻女。按照曲飒曾经的定论,老汉的重男轻女病症已经到达病入膏肓的状态,现在他完全摆脱那种重症,可以说就是个奇迹。
别说曲家几个丫头,就是他,也感到万分欣慰。
“大婉,准备两个小菜,热一壶酒,我与爸喝两杯。”听见曲大婉说老汉一整天没吃没喝,平均五分钟朝东厢房望一次,付和青便吩咐曲大婉,由他陪着曲安国,喝两杯,宽慰几句,老汉多少会欣慰些。
听见吩咐,曲大婉与曲二顺赶紧进了厨房,素菜两个,糕点两碟,另外还热了一大壶上好的果酒。
“其实呢,飒飒已经原谅您了。”付和青举杯,老汉却不动,他便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老汉猛的抬头,涣散的眼睛回神,目不转睛的望着大女婿。
“爸,别的不敢说,飒飒那丫头的脾气我还是了解一二的,她啊,自尊心强,说白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很多事若是没有台阶,打死她也不会低头认错。您瞧好吧,最迟明天,她绝对恢复正常。”
“真的?”不知为何,老汉嘴里质疑着,心中却猛的涌起一股热流,显然,他信了付和青的话。
“真的,我敢与您打包票!若是明天她还老样子,我亲自去劝说,保准一说一个准。”为了让老汉吃两口饭,撒谎什么的,付和青已经不在意。
二人吃喝一阵子,酒到浓处,老汉想起伤心事呜呜哭噎起来,说来说去,还是怕曲飒不肯原谅,包括付和青在内一屋子儿女好一阵儿歹一阵儿的正劝慰,窗外忽然响起曲飒的声音,“喝酒呢?也没人叫我。”
第161章 元宵节()
付和青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曲飒进门,不过某女并未动地儿,她看似平静实则气息起伏不定,道:“要说这些年我没有恨过你那是假的,很多时候我恨你愚昧无知,恨你无能懦弱,恨你重男轻女,甚至在某些时刻,我觉得有你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可是,就算我再恨你,也从没想过放弃你,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是我的父亲,纵然千错万错,你毕竟给了我生命。”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与其说仍旧怪罪你,倒不如说从前的事情我不曾放下,每每想起,心中便痛恨无比。这个,和爸无关。”
窗外的曲飒说了一堆可人的话,听的曲安国泪流满面,他颤颤巍巍起身开门,父女含泪相望,曲飒犹豫几分,最终还是走向老爹。
做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动作,她给了老爹一个大大的拥抱。
曲安国浑身僵硬,随后动作机械的抚着曲飒的脑袋,激动的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这场持续两世的父女裂痕从那一刻起悄然消失。
在这个最幸福的时刻,一家子姐妹泣不成声,就连付和青看了都泪流满面,他打心底为自己的学生高兴。
“二姐,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天小妹有些不对劲儿?”这天下午,曲三宁突然神神秘秘的拉住曲二顺,把自己的疑惑道出,“她总是在堂屋西间转来转去,有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就是不知她在嘟囔什么。”
“嗯。”曲二顺也有所察觉,不过她同样不知曲飒的盘算。
曲三宁又道:“自打她和爸抱着哭了一场后便这般,你说她心里会不会还有些想不开?”
“那倒不像,她现在粘着爸,爸粘着她,俩人互为跟屁虫,怎么可能还有心结,我看着倒像因为别的事。”
不过具体是什么,曲二顺却无头绪。
姐妹二人悄悄议论这件事的时候,堂屋西间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须臾便传来曲飒惊喜无比的声音,“韩大夫?是您?嗯!是我,曲飒。”
“看来付老师都和您说了,是真的,我与爸爸和好了哈哈,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瞧您说的嗯嗯,没事,一切都好,真是感谢您到现在还挂念着我们家的事您家里还忙吗?帮我向陶大夫问好,十多天不见可想她了嗯,嗯?真的?哎呀您太客气了,不用不用”
屋内,曲飒嘟嘟囔囔,屋外,曲二顺、曲三宁竖起耳朵仔细听,当然,除了曲飒时而欢笑时而羞涩的断断续续的回答,她们并不清楚电话那头的韩旭究竟在说什么。
待屋内声音消失,姐妹二人悄悄推门而入,便见曲飒像个傻子似的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嘴角不仅挂着笑,眼睛里也闪着不曾见过的光辉。
曲二顺心中咯噔一声,笑道:“谁啊?”
“哦,韩大夫。”
“那个,那天走后他就不大放心,这不,打个电话问问咱家情况怎样了。”
曲飒解释一番,想了想又道:“韩大夫说他过了十五来上班,还要给咱们带礼物。”
“呀,那可真是太客气了。”曲二顺笑了笑,看了曲三宁一眼。
这位心有灵犀的三姐没事人似的问道:“什么礼物?”
“这个没说,再说这样的话怎么好意思开口?”
曲飒面色微红,两个姐姐一瞧她就是在撒谎,不过谁都没揭穿。
韩旭这个电话过后,曲飒再也没有窝在堂屋西间,或者来回溜达,曲二顺便当场断定,原来这两天小妹是在等韩旭的电话,又或者说,她想给韩旭打电话,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而犹豫不决。
当晚,四个姐姐聚在厢房又开始悄悄议论起曲飒和韩旭的事儿,曲大婉听了连声叫好,并言,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曲二顺反驳,说俩人年龄不大合适,哪知一向保守无比的曲大婉却笑言,大几岁怎么了?大了还知道疼人呢。再说,俩人相差八岁,也不算什么。
这话说的三个妹妹面面相觑,果然,自打有了付和青,从前的大姐一去不复返。
姐妹四人正说的热闹,曲飒推门进屋,屋内登时戛然无声,曲飒瞪大了眼睛,“怎么,我一来你们就不说了哦,难道是在说我?是不是在讲我的坏话!”
“对!”曲二顺反应最快,笑道。
“说我什么?”曲飒神色紧张。
偏偏曲三宁跟着来一句,“你猜!”
曲飒白眼儿,她怎么猜?
哼,懒得搭理这几个喜好八卦的女人。
于是这一幕在曲二顺、曲三宁的打趣下揭过,日子过的很快,眨眼元宵节到来。
按照计划,一家人准备吃完元宵出去逛街,四处溜达看烟花,最后在返回家里放她们自跟儿买的,用曲二顺的话说,这样能多看一些。
前世见惯了各种绚烂烟火的曲飒乐意跟着姐姐们的思路走。
熟料她们看完烟花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人。
明亮的灯光下,那人不是韩旭还能是谁?别说他人,就是曲飒本人也惊讶无比。
不等几个女孩子发问,韩旭主动道:“歇了一个寒假,骨头都懒了,早来两天收拾收拾,等我妈过来医馆便可直接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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