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顾青源凑过去笑嘻嘻地抱住皇甫云的胳膊:“你不会怪我打扰你用膳的雅兴吧?”
皇甫云乐得与儿子亲近,顾青源之所以会懒成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骄纵出来的。
她伸手轻轻捏了一下顾青源的鼻子,神色宠溺地说道:“只要你高兴就好。”
“吃饭吧。”皇甫云将章弈拉到自己身边之后便没放回去,她一开始只是因为自己儿子喜欢,对章弈产生了一些好感。如今更是觉得这孩子可怜,因此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皇甫云当年生产时伤了身子,是以至今只有顾青源这么一个独子。既然源儿让下人当章弈是主子,她便也将对方当养子看待,给他夹菜的速度比棋书还快。
用完膳食之后,皇甫云将煲好的汤亲手给顾青源盛了一碗后才说道:“你这次私自离京的事情,为娘已经进宫为你求过情了。不过明儿个你也进宫一趟,主动请个罪,擅离京城毕竟是大事儿。”
如果不是大事也不至于出动铁骑军,顾青源讪讪应道:“我知道了母亲。”
皇甫云停顿了一下,不无担忧地看向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你父亲这次又打了胜仗,很快就会班师回朝。他已经知道你离家出走的事儿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个准备法?再跑一次还来得及吗?或许他可以带着徒弟去浪迹天涯……
顾青源短时间内在心里规划出数条逃亡路线,最终总结却是都太麻烦了,还是默默等死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皇甫云如何看不出顾青源神色上的纠结:“还有娘在,不用担心。”
顾青源闻言一喜,知道有玉鸾公主在,这次应该不至于被他老爹揍死了,很快松了口气:“谢谢娘。”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为娘这次只能尽力而为。”皇甫云一脸怜爱地看着自家儿子:“听说你父亲得到消息之后,直接砸碎了一坛子的酒。”
砸碎一坛子酒是什么概念?大将军顾凯风嗜酒如命,当初就算砸碎了御赐的汝瓷瓶,也舍不得洒一点酒儿。
顾青源彻底忧伤了,忧伤的结果就是最终多喝了两碗汤,把他徒弟那份也给喝了……
顾青源已经答应了小徒弟暂时同食同寝,晚膳过后自然而然地将人领回了自己的房间,趁着熄灯之前先考章弈背了一遍顾家组训。
见章弈背的比自己还顺溜,没有一处磕绊,顾青源总算勉为其难地将人拉上了床。
入睡之前,顾青源照例先检查了一遍章弈体内情况,并在经脉当中成功地发现了几丝存下来的内气,这小家伙才用了两天时间便已经开始入门了。
顾青源心里面五味杂陈,他知道现阶段已经可以教章弈真正的心法了,却还是想让对方多抄几遍组训,起码不能比他当初抄的少!
不过顾家心法在笔墨当中的运转方式,本身对扩宽经脉很有益处,一旦运转成熟后期修炼必然能够事半功倍。
所以说顾青源这种教法倒也不算浪费时间、误人子弟……虽然初衷并不怎么纯粹。
“睡觉吧。”顾青源放开手,将章弈抱在怀中。
不得不说,小孩身量还没长开,怀抱着大小正好。加之天冷时,温度也很适宜……
这大概便是顾青源答应章弈与他同寝,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顾青源在入睡之后,难得主动进了一次金书的空间,他发现只要自己意念想着进去,便能够进入其中,而外界的身体也会自动陷入沉睡当中。
依旧是空旷的空间和一本巨大的金书,顾青源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发现原本正文开头的一段文字比原来变浅了许多。
也就是说剧情是可以改变的?顾青源撑着头想了片刻,挥手重新回到房间当中。
第二天一早上,四喜便与平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进屋,打算给顾青源做起床按摩。
他刚把手放到顾青源身上,就被章弈瞪了下去。他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就像狼王被冒犯了领地一样,好像他再往前一步就会被对方撕开喉咙。
四喜跟在顾青源身边多年,本身也达到了后天凝神境圆满的修为,按道理来说是绝对不可能会害怕一个七岁的稚子的,但他偏偏被吓退了一步。
侯爷这是带回了一个什么东西……四喜的手下意识按到了胸口处,努力平复自己受到的惊吓。
“什么事?”顾青源被吵醒了过来,还未睁开眼睛时便先皱起了眉。
“侯爷……我……”四喜纠结地看了章弈一眼,最终迫于威胁默默收回了视线,低眉垂目地说道:“刚刚没站稳,冲撞了侯爷,请侯爷恕罪。”
这位小主子目前正得侯爷的宠爱,是他得罪不起的。
顾青源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并没有过多责怪:“以后小心着点。”
“是侯爷,我还需要给您按摩吗?”四喜话虽这么说着,但到底没敢真凑上前。
顾青源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出是自家小徒弟搞得鬼,他揉了下眉心说道:“不必了,你出去吧,叫其他人准备一下,我一会儿还得进宫面圣。”
“是,侯爷。”四喜应了一声,很快便走出去了。
章弈这才靠过来,小心翼翼地揉捏着顾青源的大腿,满心满眼都是孺慕之情:“师尊,对不起。”
章弈太小力度难免有些不够,但也聊胜于无,更何况只要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顾青源就生不起气来:“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对四喜哥哥凶。”章弈咬着嘴唇,装可怜这三个字已经让他练得炉火纯青。
“你是主子他是奴才,你对他凶并没有错。罢了……”
顾青源说着说着发现自己也被绕进去了,干脆闭口不言,站起身在章弈的伺候下将衣服穿好:“我一会要进宫,你在家将我们顾家的祖训多临摹几遍,等我回来了再教你一些基本的招式。”
“是,师尊。”
章弈这一次倒没像上几回那样非得要跟着,他踮着脚替顾青源将衣服的褶皱全部拉平,这时候棋书等侍女也都端着水盆走进来了。
章弈仔仔细细地学着那些侍女是怎么伺候师尊的,想着总有一天他可以亲自将师尊起居生活都伺候妥帖,不需要再假于他人之手。
顾青源其实并不急着进宫面圣,他要避开圣上早朝的时间。
是以当他用完早膳,又盯着章弈写完一章祖训之后,才慢悠悠地离开将军府。
顾青源刚刚亲眼看见,章弈在誊写的同时,自然而然地将四周的元气收归于体内。并且在他不自觉地情况下顺着经脉流动,以一种相当温和的方式润养跟扩宽经脉。
等章弈真正凝神静气之后,仿佛四周的人或者物都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中,是以当顾青源离开时章弈都没有注意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让顾青源既欣慰又心酸的事情,怎么才能不被自己徒弟超过去……这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顾青源抱着这种纠结的心思,坐上了顾家的马车一路赶往皇宫。
第10章 面圣()
顾青源的懒是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当今圣上曾经特许他坐轿让人抬进殿前五道城门,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没有这样的荣宠。
大祐朝皇宫又称作天寿宫,预示着大祐王朝与天同寿。皇城外第一道大门高九丈九,整个帝都当中,唯有此城最高。
每当大宴之时,圣上便会登上城墙,整座京城尽入他眼中。
天寿宫建立之初,有巧匠将浀水自宫城外造水械一路引上墙头,环宫城建河堤,那水便从九丈九高的城墙上直落而下,如瀑布直落九霄。
顾青源到时,宫里面的安公公早就准备好了代步的轿子,就停在第一道宫门前。
安公公福着身说道:“万岁爷知道小侯爷您要到了,特地让奴才过来接您。”
“公公辛苦了,四喜。”顾青源靠在车上懒洋洋地说道,一闪身便直接进了安公公准备好的轿内。
四喜赶忙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钱揣到安公公怀里:“公公,又麻烦你跑一趟了。”
安公公颠了颠赏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哪里,这是杂家分内的事儿,万岁爷今儿个心情不错,小侯爷也一定能讨他老人家欢喜。”
四喜拱了下手:“那就多谢公公了。”
“好说。”安公公将钱塞进衣服里,手一挥便道:“起轿吧,都给我小心着点,别颠着侯爷了。”
宫里头的人脚步稳健,修为都在先天左右。别说颠着了,那轿子稳的就跟踩在平地一样。
顾青源坐在轿子当中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再醒时已经到地方了。再往前便是九十九阶刻有金龙的白玉做的长梯,上面便是帝王的寝宫,万万不能做轿子上去。
安公公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子帘:“侯爷,我们该上去了,万岁爷还在里面等着呢。”
“知道了。”顾青源总算脚踏实地了一回,自从走出他睡觉的那间屋子之后,顾小侯爷就压根没自己走过路。
那鞋底儿比衣服还干净。
顾青源安步当车,几步路走的四平八稳,硬是拖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完这九十九阶白玉梯。
天寿宫的主殿叫明空殿,有日月当空为尊者之意。紫色的霞光照在琉璃瓦上,融出一片金色。
玉阶尽头一代帝王负手而立,他早已踏进先天御虚境,只是十多年未曾再进过一步,以至于如今已显老态。
天人尚且还有五衰,即便是先天境界圆满也不代表可以长生不死。当今圣上早已过了耄耋之龄,还能有如此风貌已经实属难得,他若一直无法突破的话,早晚会到达寿元的尽头。
不过万里江山都在他一肩之上,想要在武道上突破也并非易事。
好像大祐朝建立以来除了始皇帝之外,还没有哪位君主寿元超过三百岁的。
顾青源边走边胡思乱想着,或许他的小徒弟能够创造奇迹。
不对,他要改变未来,首先要改变的就是小徒弟逼宫夺位一事。
因为他爹顾大将军肯定不会同意……
我会助你破武成仙,或许有朝一日能成为仙帝,这人界的皇帝应该没那么重要了吧?
顾青源一路盘算着逆天改命的事儿,以至于当他站到当今圣上皇甫湛面前时,还一副发呆走神的模样。
“朕的永安侯这是在想什么呢?”皇甫湛看得好玩,忍不住捏了一下顾青源的脸。
顾青源如今还是少年的面相,两颊圆润,形貌与皇甫云颇为相似。
“陛下。”顾青源不敢拍开皇甫湛的手,只好跪下来躲避对方的摧残。
皇甫湛一愣,很快将人直接扶了起来,笑容温和宠溺:“都是自家人,没有外臣在不必那么多礼节。”
他是真的很宠顾青源,否则也不会将皇家亲卫铁骑军派出去找他,每一年对他的赏赐远在其他皇子之上。
只是顾家势大,哪怕是皇族也不得不依仗顾家,让这层亲厚的关系当中又多了一层忌惮在其中。
不过这些都与顾青源没关系,他只需要做好好吃懒做的纨绔本分,让大将军头疼,也让圣上放心宠溺便足够了。
皇甫湛拉着顾青源的手,带他走进大殿当中,半点没有提他擅自离京的事儿:“朕有样东西给你看,你一定会喜欢。”
顾青源自然不敢说不喜欢,没看到实物之前就说喜欢那是欺君,当下便干笑了两声。
当今圣上平时赏赐给他的东西太多,惊喜习惯了也就算不上是惊喜了。
只能说是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顾青源随皇甫湛走进明空殿时,当朝七皇子已经等在里面。
当朝七皇子皇甫钦,皇甫湛嫡次子,如今不过加冠之龄,已有后天*境圆满的修为,只差机遇便可位及先天高手的行列。
更难得的是皇甫钦为人谦逊,天赋极高又一心向武,可以说是整个大祐朝最受宠的一位皇子。
“父皇,青源弟。”皇甫钦笑容温和地看向顾青源,那样子比看同母胞弟还亲。
皇甫钦脚下面正趴着一头雄狮,那雄狮浑身皮毛雪白,唯有额间有一抹红色的毛,从远处看倒像是多劈开的一只眼睛。
“那是钦儿从尔萨荒原带回来的荒原雄狮,这头可是七级的猛兽。”皇甫湛笑得很是开怀,明显与有荣焉。
你这个儿子天赋虽高,却不如差点被你赶尽杀绝的孙子天赋之强。
顾青源自然不会发疯将这句说出口,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地上那头慵懒的雄狮:“这是陛下所指的,给臣看的惊喜?”
皇甫钦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一僵,多少有些不自在的感觉,既然趴在他脚下面的,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他亲宠。
很显然顾青源绝对不是一个明眼人,他又打量了那雄狮几眼,见它皮毛很厚大概也很暖和,顿时起了给对方剥皮的冲动:“皮毛不错,臣很喜欢。”
当今皇帝皇甫湛闻言也颇为尴尬地咳了一声,拉着顾青源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前带了两步:“雄狮是凶兽,一旦伤到了可不是儿戏,不过确实是钦儿特意给你带回来得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
顾青源虽然遗憾不能将那狮子的皮毛带走,不过有雄狮金玉在前,他总算勉强打起精神来期待皇甫湛这一次的赏赐。
结果……还不如不期待。
顾青源嘴角抽搐地看着手心巴掌大的小动物,即便有荒原兽血统也无法掩盖这就是一只刺猬的本质。
顾青源不动声色地在小东西扎他一手刺之前,将其扔进口袋当中:“谢陛下赏赐。”
皇甫湛笑得很慈爱:“你喜欢就好。”
顾青源虽然不知道对方用哪只眼睛看出了自己喜欢的,还是不得不谢主隆恩,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刺猬肉的可食用性。
似乎除了炖了吃之外,这小东西就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对了……他还有一个小徒弟,或许会喜欢这样的萌萌地玩意……
皇甫湛见顾青源收下宠物,话题一转便道:“听说你们在回来的路上遇袭,可有受惊?”
顾青源早便猜到孙靖在回京之后,很快会将林外遇袭一事上报给圣上,恐怕今日真正召见他的目的也在于此:“并不曾受惊。”
皇甫湛负手说道:“那帮匪徒当真胆大包天,竟敢在皇路上设伏,真当我大祐无人不成?”
那一刻帝王与先天武者的威压在同一时间扩散开,顾青源皱着眉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避开锋芒。
却正好对上皇甫钦意味深长的目光,顾青源顿了一下直接跪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压,腿软了一般。
皇甫湛像是才注意到顾青源,单手便将人扶了起来:“源儿这是何意?朕说过,都是一家人时,源儿不必行此大礼,有话直说便是。”
他有什么要说的?
还不等顾青源腹诽完,皇甫钦便上前一步说道:“青源弟大概是想亲自为父皇剿匪,一片拳拳之心让人敬佩。”
殿下你胡说八道之功力也让人赞叹,顾青源不觉笑了一下。为掩盖嘴边过于明显的笑容,顾青源不得不后撤了一步避开皇甫湛扶过来的手,依旧跪着说道:“臣毕竟见过那帮匪徒,请陛下许臣前去剿匪。”
皇甫湛收回手:“源儿真的决定了?”
“臣心意已决。”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如果他不接七皇子这个话茬,恐怕下一瞬便会治他私自离京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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