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四喜小心翼翼地凑到顾青源身边,手上还端着个请函:“那个简公子有请。”
如今简玉轩已经是整个将军府的座上宾,却唯独无法轻易进出小侯爷这个院子。
“不见。”顾青源此时的心烦一半是由简玉轩而起,自然不想去见他。
四喜叹了口气,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那奴才这就去回绝了他。”
“等等。”顾青源又将四喜唤了回来,伸手接下了请函,打开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随即“啪”地一声合了回去:“本侯去去就来,不必叫人跟着。”
“哎?”四喜一愣还不等阻拦,就见自家平时一步都懒得动的小侯爷,脚下一点直接跃出了将军府。
迟了两步回来的章弈连他师尊的影子都没看到,本来还算明朗的心情,一瞬间便阴郁了下来。
简玉轩……章弈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难得任性一次地将他归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简玉轩与顾青源约在福满楼中,这家名字俗气的酒楼坐落在京城已有数百载的光阴。
分上中下三层,最下层为普通百姓、商旅吃食的地方;中层为后天修为的武者、达官贵人吃食的地方;而上层的佳肴只供先天以上的高手享用,这一层所有佳肴当中均含有大量的元气,千金难求。
简玉轩离开皇宫之后,便在第三层订了雅座,专后顾小侯爷。
他也曾想过若是顾青源不肯赴约,就只能联合太子旧部直接将章弈带走。
可若是章弈不愿,后续图谋时难免会遇到很多麻烦。从目前来看,小皇孙唯一只肯听的就只有顾青源的话。
简玉轩举着伞靠在窗边,心思几变面上却依旧带着近乎温柔的笑意。
当顾青源独身出现在视线内时,简玉轩的笑容就更鲜明了。
“顾小侯爷……”简玉轩咀嚼着这个名字,近乎于温柔缱绻。
“别这么叫本侯,听着恶心。”顾青源皱着眉,脚尖一点直接跃上了三层。
福满楼的三层有一道屏障,不过顾青源早已突破了先天,这道屏障自然就不复存在。
一旦武者突破先天,五感便远超于常人,虽然隔着三层,顾青源依旧清晰地听到了简玉轩这一声感叹。
简玉轩笑了一下:“原来侯爷也喜欢爬窗户。”
顾青源不以为意直接坐了下来,将茶杯翻了过来斟满,一口干尽:“你想与本侯谈什么?”
“简某希望顾侯爷能够将皇孙的身世告知于他。”简玉轩坐到顾青源身边,又替他斟满了一杯茶。
“本侯若是不呢?”顾青源晃了晃茶杯。
简玉轩眯眼笑道:“若是侯爷不许,就不会过来了。”
“不。”顾青源歪头笑了一下:“本侯是来雇你帮本侯刺杀一个人的。”
“哦?”简玉轩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问道:“侯爷是觉得在下长得很像杀手?”
顾青源摇了摇头:“没有杀手会将自己打扮的这般……不过以简先生的修为,刺杀一个人太容易了。只要简先生肯帮忙,本侯愿意在皇子之争时保证顾家置身事外。本侯不管天下归谁,只期望顾家上下安康。”
简玉轩闻言像听到一个大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侯爷这似乎不公平吧?你应该知道我们只需要小皇孙。”
顾青源手抖了一下:“本侯无法替他做任何决定。”
“我们只希望侯爷能如实告诉皇孙他的身份。”简玉轩抬眼看向顾青源:“其实即便侯爷不说,我们也会想方设法将当年发生的一切告知,如果到时候发生什么误会……”
“够了。”顾青源将茶杯摔了出去,起身走到窗前:“本侯会告诉他的,至于其他的本侯便无法承诺于你了。”
简玉轩含笑问道:“侯爷想要杀谁?”
顾青源知道简玉轩已经答应了刺杀的事情,如果章弈的身份暴露已经无可避免,他宁愿将事态发展掌握在自己手中:“我父亲,大将军顾凯风。”
简玉轩停顿了片刻:“侯爷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顾青源叹了口气,下意识握紧了双手:“我需要他重伤,然后母亲才有可能离开京城。”
简玉轩本也是聪明之人,很快便明白了顾青源的打算,只有顾大将军重伤他才可能顾不得京城发生的一切,玉鸾公主皇甫云才有可能借机离开京城探伤。
只是为了守护的伤害,这样的魄力绝非普通人能够做到,简玉轩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侯爷放心,在下真的希望日后能够跟侯爷在同一个阵营当中。”
顾青源回头看了一眼,转身便跃出了福满楼,他怕自己留久了就会后悔刚刚的决定。
只是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布其他的局。
若非无人可用,他决计不会来求简玉轩帮忙。如今圣上时日无多,京城大乱在即,如论如何都不能让父亲在这个时候回来。
至于章弈……
顾青源神色当中闪过一抹深切的痛意,如果真的避无可避,那他宁愿亲手将徒弟扶上至高的位置,只为顾家勤王之功。
那之后,或许可以去看看这个山河的其他风景。
顾青源几个起落间便回到了将军府,而章弈早已等在院中,备好了茶点。茶是用百花烹成的,如今天气已经变得炎热,花茶特意放凉后加了冰块跟蜂蜜,清甜解暑。
“师尊。”
顾青源脚步一顿,他现在看章弈也觉得有些头疼:“嗯。”
“师尊,是不是心情不佳?”章弈毕竟是与顾青源最为亲近之人,很容易从他神色当中看出一丝郁结之气。
“弈儿……”顾青源想到自己与简玉轩之间的交易,但话到口边时却有些结舌:“你可知自己的父母是谁?”
章弈笑容微微收敛:“我没有父母。”
“你又不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父母。”顾青源揉了一下眉心,很快便有一双手代替了他手的位置。“若是为师说你的父亲是大佑朝曾经的太子,你信不信。”
章弈手指顿了一下:“师尊说什么徒儿都会信,只是师尊当年将徒儿带回……”
顾青源不打算再有隐瞒:“为师确实是在猜到你的身份之后,才决定带你回的将军府中,你可会埋怨为师?”
章弈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便轻缓有力地揉了回去,语气坚定地说道:“不会,不管师尊出于什么缘由带我回来,我此生都不会怨师尊分毫。”
其实早在秘境时,章弈便已经对自己的身世有所猜测。
只是那又如何?父母是谁与他何干?他只知道当年是师尊带他回来,他才有机会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
他此时甚至要感谢他的身份,还有他从未相见过的父母,否则怎么会有机会到顾青源身边?
顾青源闭了下眼睛,他会坦诚将这些告诉章弈,无非是因为这些年来已经将章弈当成了亲人。而不是金书当中,那个让他忌惮甚至起了杀心的小皇孙。
他曾发过誓不会再为尚未发生的事情怀疑章弈半分,但是无法否认当初寻找到章弈时带有的私心。
因此将身世告诉章弈时,顾青源心底并非完全没有忐忑。同样在章弈回答时,顾青源心底也并非没有感动。
“你可想为你父亲,也就是当年的章华太子殿下沉冤昭雪?”
第40章 八王争位()
宣武三十七年七月,大将军顾凯风遇刺,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玉鸾公主上书宣武帝前往阵前亲自照料,得许。
皇甫云离开的那一天,平时懒得连路都不愿意走的永安侯跪了一夜的祖祠,为他父母祈福。
因为祠堂当中只有他一人,所以也没有人能够听到顾青源的那一句:“对不起。”
同年八月,宣武帝暴病,整个帝都人心惶惶。
顾青源坐在院中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没长骨头一样。京城风云诡异之时,大概也只有他永安侯还能这么悠闲了。
“师尊。”
顾青源掀了下眼皮,看向自己身后长身玉立的青年:“回来了?”
“嗯。”章弈含笑自动自觉地担起小厮的活计,替顾青源揉肩。
顾青源将章弈身世告知于对方时,曾经问过他是否要为自己的父亲沉冤昭雪。
当时章弈沉默了许久,过往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可是他不想活的稀里糊涂。
而且他有种预感,如果不将所有都查得清楚明白,在这样的时局当中,很难保护他师尊的安全,这远比为他那位从未见过的父亲沉冤昭雪来得重要的多。
顾青源从章弈的沉默当中读出了其中的含义,他给了章弈一天时间考虑清楚,同时进入金书空间当中翻查后面的内容。
如今金书已经消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文字,顾青源松了口气,同时揉了揉眉心。
反之哪怕他藏了章弈这么久,甚至让章弈错过了天问小试,对方也能阴错阳差地进入龙泽秘境当中。
章弈是龙泽秘境所选之人,也是极天剑的主人,更让简玉轩发现他正是真龙所化的小皇孙,这恐怕是他没办法改变的。
历史有些既定的东西无法更改,那他就只能想方设法地改变其中的细枝末节,比如说顾家一门的命运?
于是当第二日章弈考虑完后,顾青源直接一脚将他踢给简玉轩去教导,自己落了个轻松干净。
他们地下活动的事情顾青源一概不知,章弈也不会拿这些俗事来烦顾青源。
反正不管龙椅上坐的是谁,都还是他皇甫家的天下。
“师尊,听说今天三皇子又来烦你了?”章弈将顾青源的肩膀揉得舒服了之后,才缓慢问道。
“嗯。”永安侯虽然是个闲侯爷,但顾家军却并非摆设,如今未来天下的主子还没有最终的定论,众皇子自然一个个地往顾青源身边凑。
三皇子皇甫非最常出入于将军府中,皇甫非的母妃是当朝舒皇后,国舅爷为京城四大世族之一的舒家家主,同样也是先天太极境武者。
众皇子当中他最有夺位的希望,若非怕帝王忌惮,重蹈章华太子覆辙,皇甫非也不会活的这般低调。
如今皇甫湛时日无多,一向收敛锋芒的皇甫非才开始整顿属于自己的羽翼。
在顾青源看来他的动作已经晚了,这件事如果没有章弈以及太子残余势力相助,恐怕三皇子很难登上皇位。
章弈拧了下眉,公孙子虚在分析当朝局势时,曾经提出过暗中使力将皇甫非推上皇位。
三皇子外家势力虽然强大,但他为人冒进,若非舒家压制恐怕都很难活到现在。
皇甫非本身的才能在众皇子当中也并不凸显,文才武略都相对平庸。
这样的人适合当出头鸟,将众皇子之间的矛盾激化。
但是章弈却鼓着一股气不想去拉拢此人,只想将他拍的远远的不要靠近他师尊半分。
章弈盯着顾青源的目光灼灼,像是恨不得将人直接看化了一般。或者,将师尊锁在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窥视!
心思各异的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这院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在窥探……
司徒赞只穿了一件单衣在床上打坐,他面上的表情很是狰狞,像是完全无法真正的沉心静气下来。
事实上自从天问小试之后,他一身修为不进反退,竟是已成心魔。
他的房间内很静,平时这间练功房内也不许有任何人进出,此时却忽然多出了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
“四叔,你查到了什么?”司徒赞很快睁开了眼睛,渴望地看向老人。
老人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他并无子嗣传承,如今寿元将至,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司徒赞身上。眼见他因为一时意气耽搁的修为,如何能够不心痛?
心痛之余,也只能想尽办法为他根除心魔。这数月来他一直想方设法地监视着将军府,将军府中也有不少先天高手坐镇,若非他功法特殊恐怕根本难以靠近其中。“老夫确实查到了一点异状。”
“是什么?”司徒赞眼神一亮,就好像濒死的人重新找到了希望一般。
老人看了司徒赞一眼,似是不赞同却舍不得责怪:“这异状并非是顾青源那小娃,而是他的徒弟……”
“徒弟?”司徒赞皱眉,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落了下去,一时间有些气血翻天。
老人很快察觉到司徒赞的异状,赶忙将手搭在司徒赞的气穴上,用自身元气压制他翻腾的气血:“哎,若是老夫所查之事属实,这永安侯也很难置身事外。”
“什么事?”
“这……”老人见司徒赞体内元气已然平复,便松开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跟当年的一桩旧案有关,可惜老夫找不到确凿的证据……”
司徒赞想到天问小试之后,他如同从天才被打落凡间一样,人人都知道他连那个废材侯爷都比不上,当下便咬牙切齿地说道:“无所谓……有的时候人言比证据更毁人。”
四喜匆匆进入院中,神色焦虑,甚至等不及到顾青源身旁便开口唤道:“侯爷!”
自从天问小试之后章弈回到京中,顾青源又彻底恢复了他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是他不听,不代表将军府上下都消息闭塞。
有四喜在,这京城当中的大小事件,都很难瞒过将军府的耳目。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顾青源将战戟一收,明明是一套硬气的功法,却被他练得缓慢而懒散。
这一套功法有九重,他如今不过练成了三重而已。到后面却像是有一道屏障隔在那里,大概是缺了历练跟心境。
不过顾青源对习武一事从不强求,即便知道自己欠缺的地方,也懒得去寻找方式补救。
四喜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快哭了一样:“侯爷,京城里面都在传章公子是章华太子的后裔,如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地,恐怕已经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了……”
“你再说一遍?”顾青源沉着脸站到了四喜面前。
四喜腿肚子一哆嗦,飞快地重复道:“侯爷,京城盛传章公子他……”
“够了。”顾青源随手将长戟扔到一边,转身往别院外走。
四喜一愣赶忙跟了上去:“侯爷你去哪儿?”
“本侯进宫一趟。”顾青源匆匆丢下一句,直接将他那匹白马唤出冲出了将军府。
谁不知道顾小侯爷一向不喜骑马,出门从来只坐软轿,若非急到极致也不会直接打马奔上长安街。
正如顾青源所料那般,甚至比他预料中还要快的。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之时,皇甫湛的一道圣旨也递到了章弈面前。
彼时章弈正在公孙子虚的家中密室,商议京城内有关皇孙一事的流言。
这座密室是公孙家主派人重新修缮的,联通了将军府跟公孙两家,为的就是防范有人借机探查出章弈的身份。
想不到京城当中竟然还出现了这样的流言,这种指名道姓的流言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不知道是他们内部出了奸细还是……
公孙子虚看到圣旨时眉峰很快蹙到一起:“不如先去通知永安侯……”
“不用。”章弈很快打断了公孙子虚后面的话:“这是我自己的事,无需将师尊牵扯进来。”
“殿下……”公孙家主沉默了一下,也想再劝两句。
“够了,这件事谁也不许告知师尊。”章弈说完之后便甩袖走出了密室,与在顾青源面前表现出的温和无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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