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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的确是没什么话可以多说了。
洛凌霄一口气郁在心头。她又是焦灼、又是恼火。焦灼的是文皇后给的这个要求，她的确做不了，她的绣技，尚算不错，但离惊艳四座还有十万八千里，鬼知道宋皇后那边又要送什么东西，若是来个东海珊瑚树、南疆玉灵芝之类的，她就算是有通天本事也压不住那风头啊！而恼火的是，文皇后一句多的话都不让她说，摆明了就是想利用她而已。本来看她昨天对自己那般和蔼可亲、有求必应的样子，还指望她能真的有点儿好心肠，谁知道这一个两个皇后都是一个样，都不过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
洛凌霄那也自然不用说，宋皇后直接将这件事交给了她。宋皇后并不能肯定文皇后到底猜到了多少她的想法，所以她也就消了要用洛凌凤的想法。她不知道洛凌霄的绣技如何，也不在乎，她要的是结果，她只要洛凌霄能够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至于是谁作答的、会不会穿帮，那是洛凌霄的事，用什么手段，那也是洛凌霄的事。她能够随时把洛凌霄捧上去，当然也能随时撇干净。
洛凌霄虽然无心讨好宋皇后，但这件事对她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害处，所以她还是应下了。
宋皇后只交代了她这件事，就让她自己回嵩阳榭，不用跟着她去寝宫了。所以待宋皇后一走，洛敏就马上对洛凌霄说她肚子疼，要去如厕，洛凌霄了然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洛敏追上了已经和其他兄弟分道扬镳的楚琰，然后自怀中掏出一块不知道熏了几遍香的香帕，递给他，羞赧道：“二皇子，您帮敏儿得到进太学书院的机会，敏儿无以为报，只有自己绣的手帕一方，虽然寒酸，但还请您务必收下敏儿的一片心意。”
楚琰被半路她拦下来，有些惊到。听她这么一说，才温和笑道：“不过小事一桩，敏儿妹妹你何须这么介意？不过，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我自然会收下。”
洛敏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接过帕子，叠好收进袖子里，对她微笑。她满面羞红，急忙腼腆地别过头，匆匆对他一福身就跑了——当然这个娇羞的姿势，她自己私底下偷偷排练过无数遍，让丫鬟们都向她确保有足够的“魅力”才敢用。
楚琰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就已经变了脸，换上了嫌弃和厌恶的神情，等她跑远，他便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一方香的呛人的帕子，像看着腌臜物一般，捏着帕子的一角，皱着眉头毫不留情地扔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小姐，这个东西怎么办？”拿着那块洛敏用小楷写了“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的香帕，断魂面无表情地问洛凌霄。她被洛凌霄派去跟着洛敏，看到了楚琰丢了帕子的那一幕，便把帕子捡回来了。
洛凌霄看她强克制住被熏得想要皱起的眉头，笑了笑，道：“找个盒子收着吧，迟早是有用的。”
断魂立马掉头去找合适的盒子。
宋皇后给洛凌霄和洛凌凤处都送了瓜果和一些宫廷点心，把点心端进来的，是一个看着眼生的宫女，木木讷讷的样子，看着并不善言辞的样子，没说什么话，只是把东西送到了就离开了。洛凌霄对这些吃的并不感兴趣，就让剪烛放到了一边去。
洛凌霄让嵩阳榭处的宫女给她找了几本书来看一看。环视周围，她想气了刚才送点心进来的那个眼生的宫女，却没再看见她的人了。洛凌霄奇怪，便问了一嘴，那个被问到的宫女迷茫地眨眨眼睛，然后猜道：“洛大王女说的人，大概不是嵩阳榭的吧？可能是皇后娘娘那里派来的人，直接把东西端进来了。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好吧。”洛凌霄也没在意，便让她去给自己找书了。
没看几页，外头的宫女就进来报，明珠公主来了。
明珠公主显然是刚刚下学，后头还跟着一个帮她捧着书篮的宫女。她一进来，就嘟着嘴自己找了个地方径直坐下来，摆摆手，让那个宫女自己回去。然后气鼓鼓地看着洛凌霄，埋怨道：“凌霄表姐，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就跑到宋母后这里来，把那个洛凌凤留在母后那里，她一个劲儿只知道讨好母后，母后被她哄的昏了头去，连我都不理了！”
洛凌霄一摆手，装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道：“所以你就跑去找你三皇兄告我的状了是不是？”
“额！”明珠公主没料到洛凌霄这么快就和楚珮碰上了，小脸顿时垮了。她方才还有理有据的气势瞬间低了下去，然后心虚地放低声音道：“我……我哪里有？一早起来你们一个一个都不理我，那我只好去找三皇兄玩了……也没告状，就是、就是说了两句气话。”到最后她脑袋低低的，但是小鹿一样圆圆的大眼睛却向上看，带着讨好的意思瞄着洛凌霄，似是怕她真的生气了。
洛凌霄“噗哧”一笑，摇着头，拿她没办法，然后道：“谁说我不理你了？上午所有人都在御花园里赏花，我还向宋舅母问了你来着，谁知道你们做公主的还这么忙，上午得在太学书院里呆着绣花学习。”
“可不是！”一说起这个，明珠公主的脸就皱了起来，“凌霄表姐你可不知道，其他课的女夫子都还好，就那个教女红的唐夫子她可凶可凶了！我最讨厌天天没尽头地绣这些花儿草儿的，还讲什么‘神韵’、‘火候’的，所以我就不愿意绣，宋夫子就总是罚我下学之后继续绣，绣到她满意为止！所以啊，明云皇姐、明和皇妹还有其他姊妹们，一早就已经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留在那没完没了地扎针！”
“你只要多下点儿功夫不就成了？我听你说的，问题不在你会不会，而是你愿不愿意，所以说女红对于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洛凌霄点点她的脑袋，“你是公主，皇舅舅和舅母让你学这个，必定不是要你绣的和绣娘一样好，只是想借此让你能戒骄戒躁，去掉浮躁之气，和写字是一样的，不过求个心静。”
明珠公主还是不肯：“我就是不喜欢刺绣，让我多写一百个大字都比让我去绣那些无趣的玩意儿好！”
洛凌霄也没有逼她的意思，便笑道：“不喜欢就不喜欢，也不是每个女孩儿都得精于此道的。”
“嗯嗯！对啊！”明珠公主极为赞同地掰着手指算：“她们喜欢绣花的就尽管去绣。我也有自己擅长的，我会斗蛐蛐儿、打鸟儿、簸钱、斗草，她们有几个能比得上我？”
洛凌霄哭笑不得：“你那都是谁教你的？这些东西都不是正道，适当娱乐可以，但是多玩就会沉迷，以后你还是掂量着尺度才好。”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儿，没有沉迷！”明珠公主赶紧否认，“这些东西都简单，我一学就会，和宫女太监们玩，她们要么是真的玩不过我，要么是不敢玩过我，所以我后来觉得没意思，就很少玩了。”
“那就好。”洛凌霄点头。
明珠公主环顾了房里一圈，然后视线定在了那几盘瓜果点心上，笑道：“咦，凌霄表姐，今儿已经换了季供了吗？我昨儿在我自己宫里吃的还是翡翠莲子糕、龙珠西瓜和桃子呢！”那桌上赫然摆着的是粉色的不知名的糕点、葡萄和蓬莱柿子。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宋舅母那里差人送来的。你刚刚下学怕是还没吃东西吧？若是想吃就先垫垫肚子，我让人去准备午膳，你中午就在我这里吃吧。”
“行！”明珠公主点点头，拿起一个蓬莱柿递给洛凌霄，然后自己拣了一块颜色诱人的糕点吃。
洛凌霄本来没什么想吃的，但是既然是明珠公主给的，她也就想着吃了算了。只是那蓬莱柿还没入口，她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气味。一瞬间，脑子里所藏的那些毒药的气味被过滤了个遍，目标锁定了。她脸色大变，手飞速伸出去，一把拍掉了明珠公主手里的糕点。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明珠公主一句讶异的“怎么了”还没说出口，洛凌霄就看见她的鼻腔里缓缓流下了两行殷红的痕迹！
“剪烛！找块手帕包住这个，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能让别人动！”洛凌霄一把把手里的蓬莱柿连同明珠公主被打开的那块糕点丢给了剪烛，然后冲过去明珠公主身后，扶住瞬间昏厥了的明珠公主，又对在外头的断魂道：“断魂，进来！你以最快的速度，赶紧去请太医，然后通报给两位皇后！”
“是！”断魂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飞快奔出去。
033 谁是凶手？（）
很快，明珠公主中毒的事情就在宫里传开了。皇上、文宋二后、太医、几个皇子以及一大列来看热闹的妃嫔，头一次在非正式场合聚的这么齐，轰轰烈烈地光临了嵩阳榭。
洛敏因为头次看见这阵仗这么大，有些发怵，所以急忙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不出来；至于远在永宁宫的洛凌凤，宋皇后来得匆忙、压根就忘记要带她过来了。
文皇后脸白的已经几乎没了颜色，眼泪把脸上的淡淡脂粉冲出了道道痕迹。她一下銮驾，就甩开搀扶她的宫女的手，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嵩阳榭内，不住焦灼地尖声喊着：“本宫的明珠呢！本宫的明珠呢！”
洛凌霄迎出来，要带她进内室看明珠公主。手还没有扶上文皇后的胳膊，她就猝不及防地被文皇后一把推开，然后被剪烛扶住了。文皇后脸上表情又是悲又是恨，看着洛凌霄跟要吃了她一般：“你这个白眼狼！本宫的明珠对你如此好，你为什么要害她！”
“文舅母误会了，还是先跟凌霄进去看一看明珠才是正事。我略通医术，已经勉强为她控制住毒了，明珠不会有性命之忧。”洛凌霄半是无奈半是同情地道。
文皇后听她说明珠公主没事，这才稍微平静一点，但是看她仍然消除不了敌意。文皇后冲进屋内，看着明珠公主青白的嘴唇和紧闭的双眼，眼泪再次“唰唰唰”地拼命留下来，她知道此时最忌讳让明珠公主被动到、也不宜吵闹，所以又想去抱住女儿、又不敢，便完全不顾自己是一国之后的尊体，跪着趴在那床沿上，忍着痛苦低声哭喊着明珠公主的名字。
后头小跑跟进来了一群太医，太医之后是皇子们和皇上。楚珜和楚珮两人亦是焦灼不堪，但看见文皇后这副伤心模样，他们俩反而不能乱了阵脚，便一人一边扶着文皇后，劝说着她边退了出来，好给太医留位置。
文皇后已经哭晕过去了，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才缓缓苏醒过来。楚珮便让文皇后最信任、又懂医术的女官柳笛进去看着，以防止太医诊治过程中，有人再二次动手脚。
这时候洛凌霄已经带着剪烛出到门外，然后被欲了解情况的皇上召了过去。
“凌霄丫头，你来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紧锁眉头，语气甚是不悦。洛凌霄知道，这已经是看在她的娘亲凤齐长公主的面子上，皇上才有耐心问下去，而没有真的龙颜大怒，直接什么也不问先把她这个嫌疑犯给下了天牢。
洛凌霄微微一瑟缩，然后白着小脸、抬起头与皇上对视。她的眼睛里有害怕有颤抖，也有坚定磊落和清澈明净，却唯独没有心虚：“回皇舅舅的话，今日宫里往嵩阳榭送来了时令瓜果和宫廷点心。明珠公主下学之后来嵩阳榭找凌霄，我们二人闲聊一阵之后，明珠公主便吃了那点心，不出片刻就已经中毒。凌霄立马就让丫鬟去找两位皇舅母和太医。”
“瓜果点心？”大约是看到她眼神里毫无闪躲之意，皇上的怒气和怀疑更消除了一层。
“是，明珠公主中毒之后，凌霄就让丫鬟剪烛看好那些东西，明珠公主当时所食用的那一块也亦包了起来。都在里头的桌子上。皇舅舅可以派人去查验。”
“平子，按洛大王女说的，把许之广给朕找来让他验。”皇上让他身边的太监去找人来验那些瓜果点心，然后环视周围，问道：“瓜果点心是谁负责的？”
他从来没管过这些事，自然不知道宫中的食饷之事是宋皇后直接管理。
宋皇后被点了名，便站出来，对皇上福了一福：“回皇上，是臣妾负责的。”
皇上见是她，便有了些不好的联想，表情寒了一寒，显然是怀疑上了：“宋皇后，你告诉朕，为什么你负责的瓜果点心里会有毒？”
宋皇后急忙冤枉地道：“回皇上，臣妾怎么会要害明珠？那孩子虽非臣妾所出，但也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在臣妾心中的份量和明云是一般的！”
这时候，幽幽转醒的文皇后正好听见她无辜的自白，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意识里知道明珠公主中毒和宋皇后有关，她便激动地挣扎站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两个儿子都挣开了，然后到宋皇后边上揪着她的衣领，哭喊道：“好你个宋皇后！本宫视你为亲姐姐，你却要害本宫的明珠！本宫要杀了你！要杀了你！”说着就要从发间拔下金钗。
“你放开！文婧你想干什么！”宋皇后挣脱不开文皇后诡异的力气，这便意识到了危险，吓得魂不附体，拼命拿长指甲抠文皇后的手背、揪她的头发，文皇后就像不知道疼痛一样，只是挣扎着要拿金钗扎她。
“都给朕住手！”皇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即使私底下不和、但从来都是都是温柔贤淑识大体的样子的两位皇后厮打在一起，狰狞的样子仿佛恶鬼夜叉一般吓人，他气的浑身发抖，然后狠狠吼了出来，再指着旁边也一样惊呆了的太监宫女怒喝道：“还不快去把她们给朕分开！”
众人这才回神，楚琰先反应过来，赶紧上去扯开宋皇后。然后其他人把文皇后压制住。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皇上气的胸口起伏不止，“都是朕的好皇后！朕的明珠还在里头生死不明，你们俩就先打上了！是不是要把皇宫拆了才肯住手？”
宋皇后先委屈地道：“回皇上，臣妾知错了。可是，是文妹妹她先……”
“你给朕住嘴！”皇上此时对宋皇后一万个不信任，怎么肯听她说？
文皇后在一边，被楚珜、楚珮扶着，抹了一把散乱的头发，然后一边不住掉着眼泪、一边冷笑道：“对，是本宫先打你的。本宫就是要为明珠讨个公道。你这个恶妇，枉明珠性子单纯，平日与你如此亲近，你却指使洛凌霄害她成如今这模样！皇上，您没进去看，不知道。明珠自小就未吃过任何苦，臣妾也一直觉得她纯善活泼的性格是宫中难得的瑰宝，不忍破坏。如今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脸白成那样，一点生气都没有，脸上还有没有干的血迹，臣妾怎么叫她，她都不会喊臣妾一句‘母后’。皇上，若是臣妾此时还能保持什么温柔贤淑，那臣妾，便枉为人母！”
大约是想象到明珠公主那个样子，皇上不太好受，便沉默了，没有再责怪文皇后。
过了半晌，皇上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别哭了，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朕答应你，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现在此事还没有查清楚，朕也希望你能稍微留些理智，不要随便就说凶手是谁。”
文皇后别过头去，抹着眼泪，不吭声。
皇上转身问宋皇后道：“你不要和朕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只说今日你是派了谁送东西来嵩阳榭。”
宋皇后还没回答，屋里的太医就已经出来了。其中一人对皇上抱手道：“皇上，宋皇后娘娘、文皇后娘娘，臣等已经为明珠公主清了毒，开好了药方，公主已经没事了。”
“明珠是中了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