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凤望着那被艳丽的桃花胭脂染色的上翘眼尾,心里有些疑惑,这才多久不见,这明云公主竟然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的冰冷,只是单纯的傲气,是透明的冰块;如今竟隐约像是有毒的花,开的妖娆靡丽。
她面上不显那么多,只是佯装好奇,看着明云公主手里那玉杆子,笑道:“凤儿这段时间为了养伤一直居于宫中,还未曾来向明云公主请安,所以这才刚好些,便赶紧来了。”
明云公主轻声嗤笑:“你是想告诉本公主,你这伤还没好,就已经惦记着我了?本公主非常好,不需要你记着。”
洛凌凤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恼:“那是自然,公主洪福齐天,自然一切都大顺。”
见她总盯着自己手里的玉杆,明云公主忽然笑了:“你一直盯着它瞧什么?”
“凤儿还没见过这样东西,闻起来味道可好。”
“这是番邦月前进来的一套玉烟杆,本公主不爱那熏人的烟味,便调了些养神的熏香代替。怎么,你想试试?”她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眼神中的犀利却分毫不减。若是洛凌凤敢说要,那下场必定不会好。
她的东西,别人只能羡慕,却不准觊觎。
洛凌凤本来还以为明云公主是真的要和她热络,只是她步子还没迈开,却对上那旁边的小宫女半垂着带了明晃晃讥讽的表情,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笑容僵硬了下,迟疑道:“不、不,凤儿哪敢逾矩,公主的东西那都是上好的,我是个粗的,浪费不得。”
明云公主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对一边的宫女摇了摇玉杆:“还不给洛小姐赐座?”然后对洛凌凤道:“说什么浪费不得?你马上便是我太子皇兄的太子妃,以后便是我的皇嫂,在宫里同辈份低辈分的,谁不得对你折三尺腰?”
“公主莫要打趣我了。”洛凌凤的双颊滚烫,只是此时她的脸上蒙了层素纱遮着,也看不出什么。明云公主对她好了些,她便想起女孩子之间若是聊起心上人,那便非常容易处在一块,以往她和其他的小姐们交好,都是从这些话题开始的,便像是羞极了反打趣回去一般,亲昵道:“公主这般花容月貌,也不知道您的未来夫君该是多么好运。”
只可惜她马屁拍在马腿上,一提这话题,明云公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把手里的玉杆往地上一摔,下令道:“扫了!换种香来!”
那“啪”一声把洛凌凤吓了一跳,她悄悄打量着她乌压压的表情,心里一阵心慌。
“本公主没有什么未来夫君!”明云公主只是阴冷着脸,道,“洛小姐的伤好的太快了,这内里未免有些失调,还是赶紧回太子皇兄那静养着,本公主也要歇了,送客!”
两个宫女立马上前,把洛凌凤半架着出来。
直到被摔到门口了,洛凌凤才缓过劲来,莫名其妙地看着被“砰”一声关上的门,委屈而不甘,把那气都置到怂恿她来看明云公主的紫华真人头上。
她不就提了个夫君的问题吗?这个明云公主也生气得太没头没脑了!
洛凌凤气恼得跺了两下脚,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想法:说起来,明云公主不曾有指婚,也不曾传对哪个男子许了芳心,这对于她的岁数,也未免太过奇怪了。她对这件事还如此一副小题大做、讳莫如深的样子,莫不是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洛凌凤又往那扇关严实的门瞧了两眼,这才死心离开了。
“公主,洛小姐走了。”小宫女从窗子里看外头,对榻上的明云公主禀告。
“嗯。”明云公主脸色不好地往里头一翻身,闭目养神。
她的脸上本该留下一道疤痕,只是她那三皇弟楚珮给她带了好药来,那疤痕愈合得无隐无踪。他还教给她一个能让肌体沁出香气的法子,便是日日吸食几个配方的香料,日久之后便能通体生香。
这个香料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用了它之后,明云公主明显觉得自己的皮肤光滑了许多,一双水泽眼眸也越发妩媚。望着镜子里日渐变美的容颜,她也难以戒除了。
只是变美了,谁来看呢?她的二皇兄,就要迎娶宋婉君了;除此之外,他心里头还住着个洛凌霄。无论里外,那都是没有她楚明云的份。
可是……琰郎……你我根本不是亲兄妹!为何我要被逼成这副求而不得的模样!你儿时说过要娶我的话,当真只是戏言吗?
明云公主痛苦地蜷着身子痛哭流涕。她看见洛凌凤,便想起太子对洛凌凤那些痴情事,心里越发地难受。
◆◆◆◆◆◆◆
“你的及笄礼要在莲华宫办。”莲肆用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
洛凌霄其实对这些都没有太大的要求,一般都是一手交给莲肆来办。莲肆还满以为此次她也会如往常一样点头。
谁知,洛凌霄一听“莲华宫”三个字,就把手上正在纸上画画的笔给摔了下去,弄得满纸都废了,她却浑然不觉,变了脸色道:“不要!”
莲肆眉头紧了紧,淡淡地看着她。
洛凌霄却难得又耍倔,盯着他的双眼,咬着唇,怎么也不肯改主意。
莲华宫,那是她上辈子凄凉在雪地里裸身死去的地方,她还能记得她身下全是鲜血,还能记得慎儿那青紫的小脸。
那里的每步台阶,都曾几何时属于一个叫做凌霄宫的地方。她惨死的地方叫凌霄宫,扶摇殿,扶摇直上九万里,她上了,也摔了,粉身碎骨。
即使慢慢淡了仇恨,也不代表她能忘记曾经的冰冷,孤独,那个雪夜里的烈烈冰风。
莲肆看她脸色不好,却想不出为何,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阿息在莲华宫,他一定会想参与你的及笄礼……即使他还没醒。”
153()
“……”洛凌霄选择了对这个问题沉默。
他们之间可以允许隐瞒,但不可以允许欺骗。
她想说,只是莲肆,他真的能接受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她吗?
两人之间的沉默忽然有些尴尬,洛凌霄最终还是不忍这么继续下去,轻声道:“那就在那吧……”
“算了,换地方……”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莲肆和洛凌霄停下没说完的话,从对方面上看见一缕诧异。他们都以为自己会坚持,谁想,不过须臾,便向对方毫无理由地缴械投降。
洛凌霄忽然有种眼眶酸胀的感觉,她眨眨眼,把那股泪意压了下去,然后伸出手去,揪着莲肆的衣领,忽然借力跳到了书案上,跪上去,将他的头压下,送上檀口香舌。
而莲肆的眸微微闪动,方才的尖锐尽数化作淡淡的笑意,然后从善如流地任凭小妻子吃他的香豆腐,顺便再反吃回来。
洛凌霄的动作很大,活脱脱一个欺负良家妇女的山大王。莲肆就这么挨着,只是偶尔在她快要结束征伐的时候将她按回原位,逼迫着让这次亲昵时间更久些。这样不过多时,两人的唇便被互相吮得艳红,宛如白色的花瓣上印刻了一抹妖异血痕。
洛凌霄只觉到后来,她头脑昏沉,有股浓郁的香气将这门窗阖实的屋子里充斥了个遍。她完全没意识到方才的山大王已经丢盔卸甲,钗横鬓乱地挂在那白衣如云的男人身上,身子烫得骇人,双颊的绯红如同正盛的凌霄花染就,半眯的双眸里有未曾被人窥见的水光。
莲肆愉悦地嗅着那美妙的气味,强耐着身体已然过激的反应,用手指绕着她的黑发。
他的凌霄花儿呀,终于熟透成了枝上丰美待采的果实了……
◆◆◆◆◆◆◆
最后的结果,是洛凌霄拒绝了莲肆的让步。
她快马出了一趟城,带回了埋在清禅峰上的美酒,然后在那个初冬的夜里,抱着酒坛子坐在郡主府里的至高点,望着皇宫的方向,迎风喝着酒,边喝边笑边流泪。
就像是一个醉了酒的疯子一般,肆无忌惮,酣畅至极。
初冬的夜里,风已经开始凉得刺骨,而那天晚上,竟然落了今年京城的初雪。
雪不算大,一片片落下来,却也仍堆积了一指高的一层,把漆黑的天地间照的隐约有些清冷悲怆的莹白。
莲肆紧抿着唇,抱着怀里已经把那曾经浑圆的眸子肥得只剩下一条小细缝的小狐狸,静静地立在洛凌霄屋里,在扇能看得见那处屋顶的窗前,屋里已经点上了无烟气的银丝碳,比起外头所谓的银丝碳好了不知多少,都是莲肆亲自安排的,怕是只有等这儿挑剩了的,才能教皇宫里那诸位天子妃嫔拿去用。自打入了冬天,他怕她幼年受的那点儿毒还真有什么没有肃清的角落,再加上有银装中的那寒毒在后,便更是事无巨细地像是伺候着活祖宗一般伺候着她,唯恐她染了寒气坏了身子。
莲肆看那小疯子喝醉了一般在瓦上打滚、独自一人笑闹啼哭,浑然不觉得冷一般,任凭雪花沾满衣衫,脸色始终不变,目中光芒细细流淌,平静地就不像是莲肆了一般。跪在他身侧的牌九则脸色惨白,生怕那位主子把屋顶上的雪踩实成冰,不慎摔落,那他的小命也就和她一道要落了。
除了不在的断魂,其余五个丫鬟,四个分别捧了白虎皮毛大氅、包了软皮子的铜底雕花汤婆子、香薰炉和被洛凌霄摘下来的丹凤宝玉,而黄梅则蹲在一座小炉边温着解酒汤。除了炭火偶尔发出了“噼啪”的轻微脆响,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一句话。
洛凌霄没有醉。
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望着漫天风雪,神智越发清醒,眼前越发迷蒙。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只放纵一次眼泪,至此之后,她再不要被那些过往的愁绪牵绊住她和莲肆之间的任何时候!
她也会好好找机会,与他说清楚一切。
若是这个世界上要有一个人是她将对其可以毫无保留,那她宁可是这个孤傲诡谲的男人。
慎儿,慎儿,若是你能听得见,这辈子便再当娘的孩子,娘会让你有个合格的爹爹,有个温暖的家庭,你面对的,不会再是那个冰冷的雪夜暴毙的命运,你会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孩子都幸福,好不好?
她就着泪水,灌下最后一口酒。
待东方既白,洛凌霄感到胸中浊气终于全部消散了,深深呼吸了一口雪后清凉的空气,然后“嘭”一声躺倒在瓦片上。
如同木头人一般站在窗边看了她一宿的莲肆终于动了,跪在地上绷着神经但是一直很困的牌九只看见那袭白色在他眼前一晃,而此时大氅和丹凤宝玉也消失在素果和夜雨的手中。
莲肆才一离开,牌九就哭丧着脸哇哇大叫:“骰子,装儿,快,扶我一把,不然我的膝盖就得碎了!”
他望向的方向忽然空气一阵波动,便有黑衣身影出现,淡漠冷冰地道:“我等即使是在炮烙寒冰之上都跪得,如今不过暖阁一夜,你要是此时起来,爷那边自己交代。”他是难得说这么多话,也应当是好心,只是落在牌九耳朵里,却如同恶魔之音。
牌九只好苦着表情向银装求救,银装却也是明白的,只能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莲肆那边,一手便用虎皮氅子将已经昏睡过去的洛凌霄严实地包了起来,一手将那丹凤宝玉佩戴在她的颈项上。她额头滚烫,呼吸粗重,身上却凉透了,饶是莲肆,都不由皱眉怀疑自己放她任性这一晚上真的对了么。
只是她这明显有什么心结的样子,他也不愿意逼着她去说,一是他有自己的骄傲,二是,他清楚什么是自由。
不过没犹豫多久,莲肆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数都扔到脑海之外。然后把她抱回屋子里去。有丹凤宝玉在身,她身上原本落了的冰雪都已经融化成水滴,大氅之下的衣衫沾湿了好多处。
莲肆刚一落地,便对牌九和骰子示意出去。除了他之外,几个丫鬟立刻开始给被放到榻上的洛凌霄暖和身子,用活血的熏香。
屋子里暖和如春,不多时洛凌霄苍白的脸色就好了许多。
最后只剩下一道换衣裳了。方才的外衣还好,这内里的衫子……
银装和剪烛对视一眼,都犹豫着不敢动。虽然莲肆是她们心里唯一的郡马爷,可……
“把衣裳留下,本座来。让骰子去找个御医来。”
本来倚在窗边发怔的莲肆忽然道。
五个丫鬟愣了,却片刻反应过来,齐刷刷道:“是。”
银装最后一个出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莲肆已经半跪在地上,眼睛望着洛凌霄。
即使脸上的表情淡然得有些过分,但是那目光中却浓烈得让人想要窒息。他的脸庞很年轻,但是眼神却深沉得宛如夜空。
他知道怎么爱护她从小看到大的郡主。
银装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那顿下的脚步蓦然变得轻松,跟随着前头几个姐妹一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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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凌霄底子好,吃了药之后也只低烧了半天就又活蹦乱跳了。而且这一次醒来,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和以前有些微小的不同。
以前她和莲肆之间的关系,是懒懒的、沉沉的,他们都是骄傲而惫懒的人,能平平安安至今,靠的不过是上天眷顾的好运,还有更多是莲肆像是对待小宠物一般的纵容宠溺。
而如今,洛凌霄却隐约变得越发主动了,她待莲肆越发亲密,心里有所想,便有所说。莲肆安排她的及笄礼,她也随着他一起去点人排布,有不喜之处,不消莲肆去发现,她便清清楚楚地自己说出口;而当着可信之人的面,她待莲肆也更是平等随和,仿佛以前横亘在两人之间那起初相遇就早就的不平衡,如今在慢慢挪往一个寻常夫妻的标准。
外头不过两三天,就已经传的满城风雨。说是九千岁不仅没有厌弃那选的侍奉笔墨的鸾和郡主,反而意外地宠爱她,去哪里身边总带着。人都说鸾和郡主是撞了大运,先有中秋宴一鸣惊人从籍籍无名的洛家大小姐升了郡主,得了皇上的青眼;又莫名得了明王九千岁的喜爱,得了跟随侍奉的美差,这往后哪里还有人敢得罪她去?
不过有人羡慕便有人嫉妒,很快新的言论就出来了:那鸾和郡主一定是狐媚子转世,才能迷倒了一个又一个人。就算是无神论的,也有说她为贪图名利而连太监都能勾引。
洛凌霄听都不听这些闲言碎语,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楚笙歌听着下人的传言气的米水不进;洛凌凤、洛敏两人则更是要疯了。
洛敏捏着针,让贴身丫鬟跪在她跟前,把她当洛凌霄一般扎。这还是洛凌凤教给她的解压法子,两人以前都没少拿那银川做靶子。如今银川死了,她也只能另外寻人了。
------题外话------
啊啊,彭彭消失了将近两天…因为昨天大冬天被外派的老爹抓到他上班的地方旁边的山里采!蘑!菇!
对,没错,就是采蘑菇……刚刚下过雨,大冬天没有蛇虫鼠蚁的,所以山里虽然很冷也比较安全的说…今天在隔壁城市呆到这个点才跟着老爹回来,我的战利品,两斤野香菇,还有一小袋的一种红红的小野果。不知道香菇晾干了还能剩下几斤…。
话说回来哟,可能这两天文文就要开始破戒了——没错,就是破戒!没有肉肉也有汤吧~啊哈哈哈~大家慢慢等,莲大爷肯定是挨不到某人十五岁的!【→他这个禽……兽】!嘘——不准打小报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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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东方既白,洛凌霄感到胸中浊气终于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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