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
江恬迟疑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拉回了顾景行的神智,下意识地,他便将目光落到了床上。
江宓沉睡了一个月,眼下,容颜安详,眉目安宁。印象里,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坐在图书馆看书,就是这样一副模样,美好娴静,气质柔弱又腼腆,好像落入这凡间的精灵,让他想靠近都不敢大张旗鼓的,生怕惊扰到她。
可——
她也曾有过歇斯底里,双眸泛红地朝他吼,让他滚。
好些年了,他都忘不了那一刻她的模样。
却也从未想过,原来他给她的伤害,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重上许多,残忍许多。
“那件事以后,你们分手了。她虽然没多说什么,可我是她姐姐,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有多痛苦?从父母出事以后,她的童年便提前结束了。没有过特别轻松无忧的日子。小学开始,每一学期都拿最高奖学金,为的不过是将那些钱攒起来给养父养母,让他们不至于那么辛苦操劳。别的小女孩会开口要漂亮衣服,她从来不会,不吃零食,不提去游乐场。我没有见她特别开怀的笑过,直到高三那一年,你出现了。”
“你对她产生的影响有多大,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总之,那一段时间她晚上做作业都是笑着的,说起你也会笑,一个寒假而已,展露在她脸上开心的笑容,比她前面十年加起来都要多,都要耀眼。”
“这一切因为你弟弟的事情葬送了,我不怪你,我是当姐姐的,能明白你这种为难的心情。”
“可,江宓是无辜的,对吗?”
“她因为这件事自我折磨了好几年,一直都没能走出来。当年你出事,她知道的第一时间跑来云京看你。可能因为没办法靠近你吧,身上还担着我的期许,所以没能陪你走过那一段。”
“我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她现在躺在这里,能不能醒,什么时候会醒,都是未知数。可我希望,若是她当真有一天苏醒过来,你们能好好的谈一谈,最起码,解开这些心结吧。”
颇长的一番话说完,江恬好似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景行喉结滚动,低头平缓了一下思绪,正想说话,耳边传来一道女人的轻唤“姐?”
站在他身前,江恬的身形狠狠地僵了一下,尔后,迟疑着转过头去,垂眸对上那一双秋水般澄澈的双眼时,整个人重重地哽咽了一声,哭了。
“……姐,哭什么啊。”
江宓的声音,有些虚弱,有些无措。
“没事。”
江恬破涕为笑,“高兴,我是太高兴了。”
话落,她站在原地又僵了一下,突然回神道“对对对,医生,我这就去找医生。”
一转眼,人就直接跑出去了。
病房门传来“啪”一道响,震得顾景行心头一颤。
四目相对,那一双澄净的眸子让他产生一种久违的心慌的感觉,以至于,他落在小猫脊背上的那只手都不自觉地微微握紧了一些,怀中的小猫“喵”一声,不耐地窜了下去。
“……感觉怎么样?”
顾景行唇角牵出一个笑,声音镇定地问。
“景行?”
江宓的声音,纤柔中,带着一丝疑惑。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他腿面上,渐渐地,神情变得不敢置信,抿紧唇纠结了一会儿,声音轻颤着问“你的腿,怎么了?”
顾景行一怔,好半晌,竟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江宓明显有些着急了,自己用手撑着床面想要起身,又问“我怎么会在医院里?你的腿怎么了?”太激动,她单薄的脊背靠倒在墙壁上,白皙的脸上,一片慌张。
“江宓!”
正在此时,江恬去而复返,连忙上前扶她。
江宓依偎在她胳膊上,微微仰着脸,打量她半天,迟疑地摇着头,又问了一句“姐,你怎么都长白头发了?”
一句话,江恬也足足怔了半晌。她的白头发婚后就有了,并不是这段时间长出来的。江宓蹙眉问出这一句,嗓音和神情,都显得难以接受。
她也低头,迟疑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尔后,看向医生,“她这……”
医生抬步上前,在两人的注视下给她做了个简单检查,尔后,又很随意地问了一些常规问题,想了想,斟酌着给出初步判断“可能是因为脑伤造成部分记忆缺失,眼下看来,记忆好像停留在2007年了。”
记忆,停在2007年?
江恬和顾景行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
昏迷十多天,醒来后丧失了近十年记忆,这事情,怎么想都透着玄乎的。江恬意外之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很快,又跟医生一起出去,拿接下来的检查单。
病房里,再一次剩下顾景行和江宓两个人。
静静地对视了半晌,江宓眼眶里的泪水率先滚下来。
“别哭。”
顾景行自己滑动轮椅到了床边,抬手将她细瘦的一只手握在掌中,以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手背,柔声哄说“我没事。只是因为出车祸还没恢复好,所以暂时不方便走路而已。”
“我们一起出车祸了?”
一只手被他握着,江宓连一丝挣扎都没有,满眼满脸的信赖,迟疑着,又问了一句。
“不是。”
顾景行摇摇头,笑了,“记不清没关系,我慢慢讲给你听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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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失忆梗,有二更,下午一点。
第035章 重新开始,动情之吻()
江恬去而复返,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妹妹江宓穿着医院里纯白的棉质病号服微微侧身躺着,一只手被坐在床边轮椅上的顾景行握在手里,两个人的目光彼此纠缠着,以至于病房里的气息,都变得温柔轻缓。
以往,总被顾景行抱在怀里的那只猫,扒拉着他的腿,却根本不顶用。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江宓身上,显然再腾不开思绪去逗猫了。
“咳——”
江恬轻咳了一声,抬步走进去。
被她这刻意的咳嗽声惊动,十指交握的两个人却显然没有分开的意思,顾景行就那样微微侧了身子,开口问她,“医生那边怎么说?”
“今天星期六,好几项检查做不了。”
江恬也只能尽量无视这两人痴缠的模样,继续说,“医生说这两天先住着,等到了周一再请科室里几位专家会诊一下,该做的检查也要做,暂时没提什么时候出院。”
“行。”
顾景行点点头,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医院里守着,也挺辛苦了。眼下她已经醒了,今晚就回去睡个好觉吧。医院这边我留下陪着她就好。”
江恬:“……”
目光扫过他的腿,直接给拒绝了,“我没事,没觉得多累。”
“熬坏了身体也不划算。”
江恬:“……”
半个月以来,她唯一的事情也就在医院里陪床而已,江宓又昏睡着,每天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最麻烦的也就是帮她擦洗并且按摩,可,这些事都有专业的护工来做。也就今天周六,护工回了一趟家,等会儿就来了。
不过——
她也勉强能体会顾景行的心情。
想了想,江恬退了一步,道:“等周姐来了,我再回去吧。”
“那行。”
对此,顾景行没再坚持己见。
等到了下午六点,护工回医院后,江恬眼见的确没什么事,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离开医院回了家。保镖买了晚饭上来,吃过晚饭,顾景行便打发护工今晚去医院外面住。
护工有点懵,最后听他说自己晚上住病房,只得应下。
时至晚上八点,vip病区便显得极其安静了,江宓这一天的吊瓶也早已打完,自己踩了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映出透白清丽的一张脸,可,头发被剃光了,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怎么看都有那么点违和,让她打心眼里抵触和陌生,低下头,她撩起温水,避开纱布,小心地给自己洗了脸。
洗完脸,她扯了『毛』巾静静地擦着脸上的水珠,渐渐地,眼圈又红了。
记忆倒退到几个小时之前——
她『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身边说话,费力抬起了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姐姐的背影和顾景行的侧影。
他们两人在说话。
她其实挺早就醒了,头也些晕,便没有出声,就躺在他们身后的床上,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了。她姐姐说的那些话,好像一番解释。
她为什么无法原谅顾景行,让两个人痛苦。
她为什么要帮着那个女孩报警,针对顾景琛。
她在他出事后去过医院,并非那般的,冷血无情。
她姐姐一个局外人,时至今日,能看明白她,甚至帮着她争取。而她,又何尝感觉不到,在顾景行出事后,在前不久两人重逢后,曾经将她奉若至宝的他,心里不是没有怨。
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俩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唯一的条件应该是:彼此之间还有没有感情?
她还想不想,握住那仅存的情谊,和他在一起?
错过这一次,应该再无机会了。
所以,她在晕沉之际任『性』了一把,疑『惑』地唤出了那一声:“姐……”
景行已经那个样子了,过往种种,她不想再深究计较,就像她的姐姐能为了她做出任何事一样,他身为兄长,为了弟弟做出那种妥协,她也能谅解。
就谅解一次吧,毕竟,彼此都因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
一晃眼,蹉跎了十年,这世上,每个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她想要再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江宓?”
门外,顾景行有些担忧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江宓深吸一口气,在水龙头下将『毛』巾洗净,拧干,拿着温『毛』巾走了出去。
顾景行看见她松了一口气,没说话,只笑笑。可他端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还是刺痛了江宓的眼睛,她将脑海中许多纷『乱』画面强制压下,柔声试探问:“我帮你擦擦脸?”
顾景行微微一愣,倒没拒绝,应了声,“嗯。”
江宓便展开手中的温『毛』巾,覆在了他的脸上,手指捏着『毛』巾,从他饱满的额头往下,划过挺直鼻梁,瘦削脸颊,最后,她微微俯身,帮他擦了下巴,抿唇收了『毛』巾。
“江宓……”
两个人近在咫尺,顾景行的目光落在她浅淡的纯『色』上,声音又轻又哑。
江宓一手搭在他肩头,眸光扫进他眼睛,“嗯”了一声。
顾景行喉结轻滚,许久,搁在腿面上的一只手握住了她手腕,轻轻一带,江宓便被扯进他怀中,毫无防备的她脸上一红,清澈眸光里,男人一张脸,越凑越近。
嘴唇相贴的触感,让两个人都怔了好几秒,尔后,闭着眼吻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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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
036:睡过来,我想抱抱你(一更)()
病房里安静极了。
“啪嗒。”
毛巾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意乱情迷的两个人。
纠缠在一起的唇瓣不舍的分开,顾景行率先睁开了眼眸,静静地,打量着被他扯到怀中的小女人。
一分十年,江宓已经二十五岁了。可她骨架小,身姿瘦削,性格又一如往日冷淡内敛,因而整个人倒仿若并未被这繁杂世事玷污,不圆滑不周全,他望进她的眼睛里,感觉到,她还是那个中学时期,温柔纯洁的女孩儿。
时光,不曾在她精致清丽的容颜上,留下刻痕。
她还是那样美好……
心中惊痛,又带着一股子失而复得的狂喜,以至于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不断用力地将她箍紧到自己怀里,也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嵌入自己的骨肉之中。
“景行?”
江宓低声说了一句,他都没听见。
无奈之下,江宓只得微微拔高了声音,又道:“你弄疼我了。”
“哦。”
倏然回神,顾景行连忙放开她。
江宓从他怀中退出,平缓了一下糟乱的呼吸,低头捡了毛巾,又进了卫生间。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水声,那声音传入顾景行耳中,让他微微有几分痴。只觉得,水龙头哗哗响的声音,她洗毛巾的声音,都那样动听悦耳,让他想要什么事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地待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听她做这做那,以此获得心灵的平静。她的目光落在卫生间虚掩的门上,甚至不敢移开。
真的好像一场幻觉啊……
江宓醒了。
她醒了,却没有再用那样一副冷脸对他。
她的记忆留在了十年前高考之后的日子里,脑海里还记得的,都是他给她的温暖和快乐。她还是那么乖,被亲到都会脸红,唇齿间的滋味那般香甜,只尝一口,都给他一种此后都要渴死的感觉。
“怎么啦?”
放下毛巾出来,江宓瞧见他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样,抿起唇角,轻声地问。
“没什么。”
顾景行笑了笑,言语里有感慨,“你昏迷半个月才醒。”
抿唇站着,一时间,江宓倒不晓得如何接话。
“喵~”
一道细弱的猫叫声,适时帮她解了围。
垂眸看见蹲在床脚的小白猫,江宓忍不住笑了笑,蹲下身去,摸着猫儿光滑柔软的毛发问他,“这是你养的猫吗?”
“嗯。”
顾景行点了点头。
脑海里又闪过这半个月来诸多场景,他静静地打量着江宓柔软的笑颜,许久,心里那些疑问,仍旧是未曾说出来。江宓连这十年的记忆都没了,一下午看见猫也没有任何反常言论,可见,昏迷便是昏迷了,怎么可能像他想的那样,灵魂还给落到小猫身上了。那只猫儿,乖巧灵慧不假,却也从未有任何通灵之处。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应该一直无法面对江宓吧。
因为愧疚深重,所以不敢面对她,反而自欺欺人,将猫儿的各种行为往她身上联想,觉得她打心眼里其实在依赖自己,自我催眠,将那些愧疚,转接到小猫的身上去。
一只猫而已,它的行动,哪有什么规律章法可言呢?
眼下江宓醒了,他再去看这只猫儿,觉得它也就是一直普通的小白猫。
坐在轮椅上看了会儿,顾景行朝门外唤了一声。
“顾总。”
一个保镖推门而入,恭敬地道。
顾景行“嗯”一声,开口吩咐说:“扶我去床上躺着。”
“是。”
保镖应声,推着轮椅去了床边,很快,将他搀起来,扶着躺到了陪护床上。
这个过程中,江宓又去卫生间洗了一个手,耳听着保镖出了门,想了想,出去问他:“现在要睡吗?要不要刷牙?”晓得顾景行晚上住这边,保镖在晚饭后买了几样洗漱用品送了上来。
“太麻烦你了。”
顾景行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那我给你挤牙膏。”
江宓朝他笑了一下,又进去卫生间,用热水帮他烫了一下牙刷,又挤了牙膏,给送出去。这之后,又给一次性纸杯里倒了温水,连同一个小脸盆,一起端到了床边。
顾景行坐在床上,刷完牙,将手里的牙刷和一次性纸杯递给她。
江宓一点儿不耐烦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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