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
甄明珠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叹了一口气。
喝过水,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两个人再返回到餐桌边,甄明珠便没有再喝粥了,吃了一个小花卷和几筷子小菜,喝了杯牛奶,尔后回房间休息。
程砚宁和她一起上楼,在她洗澡的时候,找了件自己的大t恤给递了进去。没一会儿听见里面的水声停下,便站在洗手间门口问:“洗完了吗?”
“嗯啊。”
甄明珠的应答声传来,问他,“你要洗?”
“我进来给你吹头发。”
话落,他推开门进去,开了排风,从浴室柜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
洗手间的门大开着,弥漫雾气很快散去,程砚宁将吹风机插在了浴室柜边上的插座里,让甄明珠坐到了马桶上,他微微俯着身,帮她吹头发。
嗡嗡嗡的声响,衬托得房间愈发安静……
等他动作轻柔地帮着吹完头发,甄明珠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一手揪着他腰侧的衣服站起身,到镜子前抓了抓头发。程砚宁就站在她边上,乌黑的眉清净的眼,颀长挺拔的身形,让人很有安全感。她将头轻轻地靠过去,侧身抱着他的腰,声音柔软地说:“你还有我呢,再过一段时间还会有宝宝,我们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陪着你。”
“嗯。”
程砚宁揉揉她头发,“十点了,该睡了。”
甄明珠两手圈着他腰身,身子稍微后仰一些,又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程砚宁握着她的手回房间,等她上了床后俯身帮她压了压被角,又抬手捏捏她鼻尖,安抚地说:“早点睡。”
“那你呢?”
“……不太瞌睡,去看会儿书。”
本来想说去抽根烟,可话到嘴边又想到才刚刚答应了顾振南要戒烟,最起码在她身边的时候,能不抽就不抽了。收敛思绪,他朝甄明珠露出一个笑。
定定地看了他几眼,甄明珠便没有再要求跟他一起去,只说:“那你不要太晚了。”
“好。”
捏捏她脸,程砚宁留了一盏床头灯,出了房间。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看书的情绪,心里闷,看书也看不进去。不知怎地,他有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让他没办法什么也不去想,上床睡觉。
医院里,万随心的模样,突兀地浮现在脑海中……
自己这母亲,半辈子就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作践自己作践他,眼下那人去了,她看上去倒显得安静。而她彻底放空宛若行尸走肉的样子,让他感到厌烦之余,还有一丝不忍。无论如何,毕竟是她将自己带到了这个世上,也曾经历十月怀胎,也曾有过生产之苦,就像韩太太和冯老师一样,为他受过辛劳。
不知不觉地,程砚宁走到了万随心的卧室外面,越靠近,心里那一股子不安,越强烈。
房间里很安静,就好像完全没有人一样。
睡着了?
程砚宁觉得她应该睡不着,收敛思绪再听,隐约听见脚步声以及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神色一愣,他都忘了先敲门,手下一用力,将房门给拧开了。
房间里没开灯,他听见“砰”一声闷响。
视线下移,透过身后映进来的灯光,看清了落在地毯上东西。
水果刀,刀锋闪着煞白的光……
“啪!”
他抬手拍亮了灯,目光如炬地盯住了万随心。
万随心取刀的时候,头发散乱披着,身上还是下午那身衣服,血迹斑斑,尚未换掉。茶几上的果盘在她取刀的时候歪斜,几个苹果脐橙滚落到地上。
被他盯着看,她呆滞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点人气儿,低头轻喘了一下,好像突然活过来。
“你要做什么?”
许久,程砚宁垂着的一只手紧握起,冷声问。
万随心怔怔地,目光从水果刀上又落到一地狼藉上,好半晌,梦呓般低语:“我就是想吃个苹果。”
程砚宁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脐橙,苹果,全部放进果盘,又弯腰捡起水果刀,将所有东西端去洗手间冲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他将果盘重新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双腿微微跨开,脊背低俯下去,右手拿着水果刀,左手拿了个苹果,头也不抬地说:“我给你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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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熬夜搓麻,无奈的宁(男主小剧场)()
室内很安静。
明亮的灯光笼罩着一切,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无处隐藏。
程砚宁微俯着身子,左手拿苹果,右手拿水果刀,慢慢地,开始削皮。他的动作真的很慢,以至于万随心盯着看的时候,动荡挣扎的情绪,都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们这儿子就是非常好看的。眼下他穿着深蓝色的翻领家居服端坐在那里,身形随和中透出优雅,乌黑的发,白皙的颈,无论姿仪还是容色,均可入画。好像真的是在不知不觉中,他这么大了,这么高,还这么优秀,她为了爱情要死不活的这半辈子,对这个儿子的关心,实在是羞于提及。
眼下他成熟懂事了,即将有自己的孩子……
明珠那么美,她都无法想象,会在今年出生的那个小宝贝,得多漂亮。
“要是婚期定在五月二日的话,很多事过年后就可以开始筹备了吧?”
程砚宁突然开口,问道。
万随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点头道:“是。”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顾家,找顾伯父商议一下。”
“……嗯。”
万随心低低应了一声,心头涌起浓重的愧疚。
与此同时,程砚宁削好了苹果,起身递到她跟前,淡淡地说:“吃完了洗漱一下早些睡。”
万随心接过了苹果,全程,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只声音低低地说:“知道了,你也早些睡。”她头发仍旧蓬乱,嗓音有点沙,状态却比下午刚回来的时候,镇定许多。
程砚宁再没说什么话,点点头,抬步出去了。
他,拿走了那个水果刀。
房间门被他从外面拉住了,万随心看着苹果哽咽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个事情。神色间浮现而过一抹愕然,她将苹果递到嘴边,张口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咬上一口,终于,蹲下身去,发出了一阵压抑而沉闷的呜咽声。
外面,走廊上。
程砚宁没有远离,背身靠在距离门口半米远的墙壁上。暖黄的走廊灯映在他脸上,他浓黑的睫毛垂敛着,遮住了眼眸里情绪,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感伤。
害怕吗?
他说不清……
曾经无数次,他会想: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她怎么还不死/为什么不能出意外死在外面/如果她死了,他的世界大抵就清净了/她最好在监狱里出意外,死掉吧……
那么多时候,他都盼着她去死。
可刚才,推门而入看见刀子的时候,他心里涌上的直接反应是:还好。
还好他过来了。
还好,一切没有更糟糕。
一墙之隔,万随心的哭声由起初的压抑而沉闷的呜咽渐渐拔高,变成了嚎啕大哭,她哭了一阵子,声音终于慢慢收住,开始抽泣,有一下没一下的,好像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可也就是这样,程砚宁却终于放心,握紧刀柄的那只手也稍微轻松些,迈步走回房间。
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甄明珠已经睡下了。
她平躺着睡,乌黑柔软的发铺了一枕头,将那张精致白嫩的脸,衬的只有巴掌大小。睡觉还是不太规矩,薄被滑到了胸口位置,圆润而优美的一侧香肩以及线条精细的锁骨都露在外面,凤尾蝶被灯光笼罩,浓艳的色彩更添几分神秘靡丽,让人想上前轻吻,想要将她藏得密不透风。
程砚宁站在床边注视了几秒,眸光变得温柔缱绻,尔后,轻手轻脚地上床了。
身边轻微塌陷下去,甄明珠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转个身,用手寻人。程砚宁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低头的时候,看见了一片诱人风光。
甄明珠睡觉的时候,穿了件他的大t恤。因为领口比较大,刚才她平躺着都拉扯露出了一边肩膀,眼下她再一侧身,领口堆得更低,挤出一条深沟。
她身子软,从上而下每一处手感都一级好,尤其这儿,很好摸。
心猿意马间,程砚宁喉结轻滚了两下。
最终,却没有将她弄醒……
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往下,亲亲她嘴角,在他亲她嘴唇的时候,甄明珠显得迷糊,却能在睡梦里感知到他的存在和气味,柔顺地回应他。
他是在这一种温柔回应里,欲望渐渐退去的。
相爱后未曾得到的时候,他朝夕幕想,想要占有她;最开始拥有了她,食髓知味,一有时间就想要亲热;可眼下走到了这一步,再相拥而眠,他能更多地去顾及她的感觉。眼看她睡得香,便不舍得吵醒她,能从一个轻轻的亲吻里获得安慰,一颗心变得踏实而熨帖,对那件事本身的需求,反而可以退居其次。
*
程潜下葬的日期,是二月四日。
即:一二年,正月十三。
他初到云京,亲朋方面都没有人,这个葬礼举办的极其简单,基本也就是周家几个人、万随心这边几个人,以及一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帮他送行。
这一天,周长安终于得知:他爸爸还有一个儿子。
程砚宁和他的表现很不一样,全程极为平静,好像送走一个路人。
至于程潜名下的所有财产,他提都未提,好像那些东西也和他全无关系。反倒是周家的管家,好不容易相信了程潜的另一个身份,担心多生波折的时候,和周长安的干爸干妈如临大敌地商议了一通。周长安的干爸干妈,是周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帮着自家唯一的孙子张罗的依靠。
说到底,他对程潜,没办法信任和放心。
早在周长安出生以后,他便在孙子的百日宴上做主给认了干亲。临终前,担心程潜在他死后恢复记忆,他在将秘密主动相告之前,先告诉给了周长安的干爸。甚至还在律师的帮助下立了一份遗嘱,给周长安偷偷留了一份财产。这样一来,哪怕在他去世后程潜找回妻儿生出其他心思,周长安也能在干爸干妈的护佑下,维持住不错的生活。而他的这份未雨绸缪,也的确发挥了作用,周长安的干爸干妈在送走程潜之后,带走了周长安。
程卓改名程潜的十几年,最终,除了一个儿子,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下。
万随心在他下葬后哭得一度晕厥,住院了三天半。
至于吴勇,在出事当时便逃窜失踪了。翌日万随心去医院之前,打电话报了警。公安方面立案侦查,于三天后,在安城他一个亲戚家,将人抓获带了回去,当时吴勇便吓破了胆,很快交代了他用棒球棍袭击程潜,以至于他在闪躲之时摔进树丛意外死亡的事实。过失致人死亡罪,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一桩闹剧,突兀开始,匆匆结束。
程潜的出现,甚至不曾在程砚宁的生命里掀起多大涟漪,除了万随心。苦等十几年,猜忌十几年,愤恨十几年,堕落十几年,而今所有的情绪都随着他的去世,烟消云散了。
她一度想死,最终却活了下来,打起精神,开始张罗儿子的婚事。
冬去春来,一眨眼,到了阳春三月。
这一月的十九日,是安城一中建校百年的大日子。
校庆活动预计四天:第一天,百年庆典、学校多功能实验楼落成剪彩仪式、欢迎晚宴;第二天,校友联谊茶话会、学术交流活动;第三天,校春季运动会;第四天,植树活动、闭幕式晚会。
程砚宁和甄明珠作为安城一中毕业校友里的风云人物,校庆前半个月,便收到了邀请函。因为第一天的校庆典礼早上八点准时开始,而程砚宁还要作为毕业校友里的“青年”代表上台发表演讲。所以,三月十八日这一天下午,两个人便到了安城,陪同他们一起的,还有杨春、乔睿以及甄明珠的助理李沛儿。
杨春和乔睿是顾振南指派的,李沛儿则是华娱指派。由于甄明珠在《你不知道我爱你》之后没有接戏半隐退的原因,袁深将李沛儿拨给了自己手下的华娱电影一姐常青,让她跟着常青的助理学习经验。不过,念及甄明珠的新书上市不久热度犹存,他还是在担心之余让李沛儿全程跟随。
一行五人,在徐家旗下的星级酒店里,开了三间房,下午五点钟便住了进去。
哪曾想,校庆第一天,险些迟到……
说起来实在有些啼笑皆非。
由于先前知道程砚宁和甄明珠要入住徐家酒店的缘故,潘奕和宋湘湘也跟着凑热闹,放着好好的家不住,跑来住酒店。吃完饭发现程砚宁和甄明珠还带着两个保镖(杨春+乔睿)的时候,潘奕便热情洋溢地邀请两人一起搓两把。最近这段时间,他陪着休息的宋湘湘养胎,实在憋得有点狠了。
程砚宁会打麻将,却不想和他打,因为潘奕牌技臭不可闻,便以杨春不会打麻将拒绝了。谁曾想,他刚拒绝,酒店的少东家之一徐公子来了,徐梦泽精通各种玩乐,和潘奕一拍即合,扯了程砚宁和乔睿上场。之后,四个人在棋牌室玩到了晚上三点多,潘奕差点连裤衩都输了。
也就在几位男士搓麻的同时,甄明珠和宋湘湘凑一起交流孕产知识,不知不觉,也到了晚上两点。因为太困,两个准妈妈这一晚睡在了一起,睡前,甄明珠给程砚宁发了短信,让他等会和潘奕去睡。甄明珠被宠惯了,出门在外没有定闹钟的习惯,宋湘湘和潘奕近一段时间习惯了自然醒,自然也没有,程砚宁给忘了。
到了早上,一众人都睡得死死的。
杨春起的最早,拿了早餐票去餐厅吃饭的时候,遇见了起的第二早的李沛儿。两个人相差十来岁,默默地吃完饭后彼此对视,齐齐意识到:剩下几个人都没下来!
等他们再上去,程砚宁等人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了,花了最快时间洗漱完,一行人一起下楼,由酒店里指派的一辆七座保姆车送去学校。。。
唯一精神抖擞的男士杨春开车,李沛儿坐副驾驶;甄明珠和程砚宁坐第二排;乔睿以及精神萎靡的徐梦泽,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前者静思己过,后者歪靠着打盹儿。
至于潘奕和宋湘湘,一致决定睡醒了再赶过去。
车上,甄明珠接过李沛儿递到手中的牛角面包,默默地啃了一会儿,斜眼去看程砚宁。
程大校草麻将打到了晚上三点多,又被同睡一间的潘奕拉着一叙兄弟情到凌晨五点多,眼下睡了一个多小时再醒来,气色没有往日那么好,上车后,贴了一张女朋友的补水面膜。
老实讲,这是甄明珠第一次见他贴面膜,哦不,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贴面膜。
“时间还没到?”
他眼睫毛太长,贴面膜的时候被上面多余的精华液打湿,此刻眨眼说话,声音里一股子无奈。
甄明珠低头咬着吸管喝牛奶,点点头回复:“没啊,这才四分钟。”
程砚宁:“……”
女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受罪?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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