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餐纸擦了两下,还觉得烦躁,抬眸问甄明珠:“湿巾有没有?”
“有。”
甄明珠低头从包里翻出湿巾,递给了他。
徐梦泽接过湿巾,脸色这才略微好了一些,垂眸擦手。
他擦得极其认真,力道也大,安莹被解放后惊魂未定地看着他,骤然放松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不知怎地,想起了曾经在会所走廊上的一幕。
对她,这人从来不曾动心,也不曾怜惜,可笑自己还曾经沾沾自喜,在选择他还是追求秦远之间摇摆不定,现在想来,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眼泪流下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扯过桌上一张纸巾,胡乱地抹着脸。
一方空间,变得很沉默。
甄明珠没说话,心情还有些喟叹难言。
徐梦泽发狠过后也收敛了情绪,偏头瞧了安莹几眼,等她终于将脸上的泪抹干净了,又流露出一声嗤笑,提醒说:“大姐,眼妆都晕了,要不去洗手间洗洗?”
安莹轻喘着看着他,偏偏,一个字都不敢吭。
徐梦泽“啧”一声,笑了:“这什么表情,好歹同学一场,我也不会吃了你。”
温柔神情,浅浅微笑,这一刻的他看上去全然无害,对比上一刻的阴冷狠厉,却着实让人害怕。安莹是一瞬间想到他背景的,咬牙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该问你。”
徐梦泽撇撇嘴,轻抬下巴道:“想怎么样,说来我听听。”
安莹又喘一声,欲言又止。
徐梦泽后靠着歪在沙发背上,右手拿了车钥匙在指尖把玩一圈,不咸不淡地说:“第一次,我就当你脑子被驴踢了。往后再和甄甄为难,安城也罢云京也好……”
语调一顿,他扭头看向安莹,上上下下打量,似笑非笑:“千百种花样玩死你,信不信?”
安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猛地攥紧,许久,点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请。”
徐梦泽起身倚在桌沿,微笑着道。
安莹是快步离开餐厅的,两条腿抡得飞快,就好像身后鬼撵似的。
目送她走到楼梯口,徐梦泽收了目光,坐回椅子上。
对面,甄明珠低头舒了一口气。
徐梦泽笑起来,抬眸睨她,有些嫌弃地说:“我还以为你能怎么着呢,敢情来半天就跟她聊天?”
甄明珠耸耸肩,“我又不像你背景雄厚,徐四少爷。”
“行了啊。”
徐梦泽哼一声,手里的车钥匙扔在桌上,他伴着那“啪”一道响声,挑明说:“你家里那一点事,我都知道了。还有啊,我可告诉你,眼下你有爹有男人了,这种事不能再老找兄弟帮忙,被你男人知道了,不好看。”
这话让甄明珠愣了一下,小声说:“他这几天发烧,人不舒服。”
“……”
猛地被塞一把狗粮,徐梦泽说不出话了。
裤兜里,他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徐梦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三个字:“柳如荫。”
随手挂断,他握着手机勾了车钥匙,朝甄明珠笑笑道:“走了,送你回去。”
“怎么不接电话?”
甄明珠盯他一眼,疑惑地问。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懒得接就不接了。”
随意地笑了笑,眼见她从座位上出来,徐梦泽便直接拿了小票,去前台结账。
晚上八点,夜幕垂了下来,街道上人声鼎沸,霓虹闪烁,热闹至极。
黑色宝马穿过安城的大街小巷,甄明珠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没一会儿,困得眼皮一眨一眨的。徐梦泽车技很好,哪怕速度略快,行驶在柏油路上却分外稳妥,很给人安全感。
“甄甄?”
快到家的时候,她被徐梦泽出声唤醒。
甄明珠抬手抓抓头发,有些恼地说:“给睡着了,到了?”
“快了。”
徐梦泽瞥一眼她的包,提醒:“手机响了两次。”
甄明珠“哦”一声连忙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瞌睡便去了大半,拨电话出去,一接通便主动说:“在车上睡着了,你吃完饭了吗?”
“……坐了出租?”
程砚宁略顿了一下,问她。
甄明珠揉着后颈笑了笑,回答说:“没,徐梦泽送我回来。”
“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哦。”
眼见马上要到,甄明珠便没让他先上去。
几分钟后,轿车停下,她隔着挡风玻璃,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程砚宁。
甄明珠连忙低头解了安全带,这个过程里,徐梦泽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并且开口提醒她说:“晚上最好说一下安莹的事。男人在某些方面心眼都比较小。”
甄明珠“嗯”一声,没反驳,推开车门下去。
程砚宁远远走过来,瞧见徐梦泽笑了笑,道:“有劳了。”
“应该的。”
徐梦泽莞尔,看一眼甄明珠,朝两人道:“还有点私事,我不多待了,你们早点上去。”
“行,路上小心。”
“开慢些。”
临近九点,目送徐梦泽远去后,两个人手牵手散步进小区。
*
平稳行驶的轿车里,徐梦泽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屏幕上闪烁的还是“柳成荫”三个字,他看一眼时间,接通唤:“喂。”
“……你在哪呀?”
“正过来。”
四平八稳,几乎没什么起伏的语气。
电话里,柳成荫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那好,我在小区外面等你。”
“得一会儿,家里等着就行了。”
“没关系。”
柳成荫语调顿了一下,仍旧在笑,“人都走光了。”
“抱歉。”
徐梦泽给了她两个字。
这两个字让柳成荫再说不出什么话,半晌,默默地挂了电话。
二十一岁生日这一年,她在家里站稳了脚跟,重获父亲宠爱,恶毒的后妈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本该是特别值得和徐梦泽庆祝的日子,她过生日,他却没有露面。
好几年了,她所维持的良好局面,因为她这一天的心态,有些撑不住。
拢了拢身上的薄披肩,柳如荫在夜风里等了多半个小时,快十点的时候,看见了徐梦泽的黑色宝马。他稳稳停好车,出了驾驶座走到车尾,从后备箱里捧出一个粉色长纸盒。
柳如荫都不用去看,便晓得那里面是一束漂亮新鲜的花。
毫无新意,毫无诚意……
她仍是笑着接过,开口道:“谢谢。”
徐梦泽随意地“嗯”了一声,问她:“一切还顺利吗?”
“挺好的。”
“那就好。”
两个人站在门口简单地聊了几句,徐梦泽催她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柳如荫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半晌,点点头。
“那我走了。”
徐梦泽话音落地,抬步欲走。
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看着还算周到温和,又好像完成任务。
本来就是完成任务……
猛地想到这,柳成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喊了一声:“徐梦泽。”
徐梦泽步子一顿,女生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跟前。她两手虚虚地环抱着花,仰头看着他,似乎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低声问出一句:“就……真的不行吗?试着喜欢我一下?”
她一直都晓得这人心里没有她,可初三暑假那一次,她被后妈坑害,差点在鼎盛王朝里失身的时候,是徐梦泽救了她。自十五岁起,她一腔热情便掉在了他身上。
哪曾想,他对她施以援手,只是少年一时的恻隐之心,并无丝毫感情。
她眼见他换了好几个女朋友,鼓起勇气想告白,却看见了时至今日想起来,还觉得不敢置信的一幕。
那是一个似乎很寻常,对她来说却不那么寻常的夜晚,她们宿舍有个女生过生日,提议说不如疯一次,几个人下了晚自习去学校外面网吧里包夜,在vip沙发区,她意外地见到了徐梦泽。
那一天,他和秦远两个人。
她们几个女生坐得距离他们不远,他们俩却压根不曾瞧见。
秦远似乎心情不好,玩了会儿游戏,抽了两根烟,喝完一瓶水,长腿搭在沙发上,睡着了。
初春后半夜,网吧里有一点冷,她坐着的时候觉得腿麻。因为知道他在不远处,也一直不曾睡去,隔上几分钟,总会下意识瞥过去一眼,尔后,就看了那一幕。
徐梦泽将秦远搭在沙发背上的大衣取了下来,盖在了他身上。昏暗的光线里,他深深凝视男生熟睡的脸,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一时情动难以克制,抬手摸上了秦远的唇角。
------题外话------
*
啊!
我老毛病犯了,特别想拆p成全我小梦,又狂又深情的隐忍受,帅我一脸血,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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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时至今日,覆水难收()
那一幕,眼下想起,仍觉惊悚。
她太过意外,久久地看着,震惊到忘了收回目光,被徐梦泽抬头瞧见。
四目相对,他并未有丝毫惊慌,最终,淡淡地收了视线。
再后来,他们两人在一起。
他允诺帮她撑腰,助她一臂之力,斗倒后妈占稳柳家大小姐的位子,而她承诺,一生死守秘密,以朋友的方式,女朋友及未来妻子的身份站在他身边,替他挡掉以后因为性向可能引发的诸多麻烦。
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一直都很稳固,是她太贪心,得寸进尺想要更多。
她比徐梦泽高一届,眼下已经大四,明年暑假便会毕业。这几年里,她因为和徐梦泽关系稳固在父亲那里颇得重视,今天徐梦泽缺席她的生日宴,她难以接受,她父亲也显得紧张而关心。
宾客散去的时候,她觉得很害怕。
好几年了,徐梦泽没有一丝一毫喜欢上她的迹象,两个人最亲密的距离是她隔着一层衣服挽着他的手臂。除此之外,情侣之间的牵手、拥抱、亲吻,统统没有过。
胡思乱想着,柳如荫觉得心情糟透了,不等他开口又说:“你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都不在乎。真的,如果你喜欢男人,有些事我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
她慢慢张开双臂,一手搂着花,一手试探地抱住徐梦泽的腰,语气渴求地说:“稍微亲近一些好不好?和我稍微亲近一些,让我有一些安全感,有一些期待。”
闻言,徐梦泽没有推开她,隔了半晌,就在柳如荫觉得他被自己感动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上方,男生淡而凉薄,毫无情绪起伏的话。
“你想错了。”
他说:“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只是喜欢他。”
只是喜欢他……
直白的五个字,将她所有热情一瞬间击退。
徐梦泽握着她手腕,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出去,语气尚算温和地说:“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说因为那件事所以对男人有阴影,愿意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做那个替我挡去麻烦的人。我说的很清楚,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拥有我女朋友的身份,可如果你不愿意了,随时都能离开。”
“我不想离开你。”
“我没有多余的感情给你。”
徐梦泽盯着她看,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怜悯的光,声音感慨地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结婚,未来还是这样的。牵手拥抱接吻,所有亲密,通通没有。除了感情,其他的我都尽可能满足你。”
对一个爱着他的人来说,这无疑于一刀戳在心上,残忍又绝情。
偏偏,他还在继续:“要不先分手,你冷静冷静?”
“不!”
柳如荫几乎一瞬间便否决了他的提议。
怎么能分手?
分手的话,她一辈子也无法再靠近他,初三暑假到现在,她喜欢他六年多。上千个日夜的渴望,是随随便便能丢弃的吗?她眼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的帮助下重新握在手中的。
秦远喜欢甄明珠,那是妥妥的直男,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他。况且那是秦家独子,不管将来做哪一行,秦中明和蒋胜兰都不可能允许儿子出现这样的丑闻给家族抹黑。
这是一份注定绝望的感情,徐梦泽永远也不敢表白,他甚至不敢让旁人察觉出他对秦远这样隐秘的心事,所以才会从中学起便不停地换女朋友遮掩心意。
如果他早晚都得和女人结婚,自己岂能便宜给别的女人?
四五年不行,还有四五十年之久……
以后朝夕相处的岁月里,她注定是他亲密无间的那个人,最起码看上去是。和快刀斩乱麻转身离开相比,她愿意守在他身边,等着将他暖化。
《还珠格格》里,忠贞不渝的五阿哥都能给知画留后,她就不相信,他能对自己残忍一辈子?
男人天生都会同情弱者……
脑海里思绪百转,惊涛骇浪归于平静,柳如荫舒口气笑笑说:“你就当我发神经吧。因为你今晚没出现,我太紧张了,总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够稳固。”
闻言,徐梦泽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柳如荫催促说:“时间不早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走了。”
说完这两个字,徐梦泽到了车边。
柳如荫在他发动车子后朝他挥了挥手,没有显露出恋恋不舍的意思,抱着花进了小区。
徐梦泽调转车头,黑色宝马好像离弦的箭一般融入夜色,很快,驶出了人迹罕少的别墅区,混入霓虹闪烁的市区街道,假期里闹哄哄的夜市,让虚空的灵魂,重新喘息起来。
渐渐地,车速慢了……
两边车窗降落,秋风灌入车厢。
徐梦泽终于静下心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甄明珠发微信问他:“到家了吗?”
徐四:“到了,勿念。”
甄明珠:“那就好。”
她发了结束语,徐梦泽便没有再回复,退出私聊,不受控制地,视线落到联系人列表第二个。
微信里杂七杂八不少人,他好像有强迫症似的,永远要在最上头一页的列表栏里看见秦远,因而,他和所有好友的对话频率里,秦远是最频繁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大洋彼岸临近中午十二点。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敢起头。
情绪太饱涨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劲,容易露陷,也怕自己露陷。
随意地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位上,他一手把控方向盘,另一只手开了音乐,前奏起,正好是张国荣一首《怪你过分美丽》。沙哑惆怅的男低音用粤语唱:“谁亦能呵一呵,一张嘴一副面容差不多。但别要选出色一个,耗尽气力去拔河。怀内能躲一躲,力度与温度差不多。惟独你双手握得碎我,但我享受这折磨。可以说走,一走已拼命退后。想过放手,却未能够。怪你过分美丽,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仿佛心瘾无穷无底,终于花光心计信念也都枯萎。怪我过分着迷,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一想起你如此精细,其他的一切,没一种矜贵……”
是什么时候,他晓得了自己心意?
时间太久,有些记不清了。
还记得的,是那人在学校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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