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一字一顿,落入耳中,像魔咒。
甄明珠怔怔地看了孟昀一眼,突然转身,直接跑了。
“……”
足有好一会,整片人潮都没有发出声音。
孟昀原本也是云京大学的往届优秀毕业生,用书香广场这个地方放灯,是他慎重考虑之后,联系了学校方面争取来的颜面。
他以为,没有一个女孩,能在这种地方,拒绝他这样的示爱。
可事实是,他说出那句话,人就跑了。
徒留一片安静。
*
“你放的孔明灯吗?”
“十五岁了,许个愿吧。”
“希望我和程砚宁,永远在一起;希望所有的朋友,都永远快乐幸福;希望老爸身体健康,生意兴隆。”
“傻瓜,说出来就不灵了。”
“……”
耳边,久远的对话戛然而止。
甄明珠猛地停了步子,弯下腰大口地喘息起来。
从人工湖广场一直跑回来,她的脑海里,一直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感觉起来,身后好像有一群洪水猛兽。
为什么是孔明灯呢?
那漫天的灯火辉煌,是无法复制的。
那是程砚宁给她的礼物啊……
怎么能复制?
弯着腰胡思乱想了好一会,甄明珠慢慢地直起身,往宿舍里走。
刚才跑回来的时候慌不择路,她走了宿舍楼背光的一面,拔地而起的一整栋楼在黑夜里好像高大而恐怖的猛兽,笼罩着她。
“啊!”
失魂落魄的人儿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很快,声音被淹没。
甄明珠整个人被抵在坚硬的墙砖上,有那么一瞬,完全放空了。
整个背都是疼的……
程砚宁撕扯的力道太大,她是半边肩膀猛地撞在墙砖上的,他却没管,欺身而上,灼烫的呼吸全部喷在她脸上,唇舌长驱直入。
“唔……唔……”
晕乎乎回神,甄明珠试图说话。
徒劳。
程砚宁吮吸的力道很大,好像要吸尽她口腔里所有的空气,舌尖似乎都是用力的,绞得她舌尖生疼,无法呼吸、无法开口。
大脑缺氧的感觉一波一波的,甄明珠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觉得自己快没命了。
她拿手去推,程砚宁用手钳制住她手,她抬脚去踢,程砚宁用长腿压住她腿,他禁锢着她,用自己的力道将她不由分说地钉在墙上,疯狂地吻。
亲吻发出的喘息声,在黑夜里分外清晰。
程砚宁个疯子!
学校里到处都是人!
也不晓得哪来的力气,甄明珠突然一把推开了他。
“砰!”
脊背再一次磕在墙上的声音。
“程砚宁你!”
未出口的话,被再一次封住。
甄明珠气急败坏连踢带踹,正羞耻恼怒无法言说,嘴唇上一阵刺痛。
鲜血猩甜的味道,一丝一丝传来,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
程砚宁咬破了她嘴唇,她情急之下也直接咬上他的,可惜他不松口,两张唇彼此挤压蹂躏着,就好像在较劲一般,不分个胜负不罢休。
也不晓得过去多久,甄明珠累了,松了口,任他为所欲为。
也就在她松口的瞬间,程砚宁停了动作。
他借助一点儿夜晚的光打量她。
近在咫尺的那片唇,鲜红饱满,好像初夏枝头最艳丽的一朵花苞,饱受蹂躏。
猛地,程砚宁低喘一声,埋头在她颈窝里。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甄明珠打了个机灵,紧接着,肩胛骨的地方传来一道骨肉分离般的痛,那痛楚太深刻,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声音。
程砚宁一手捂住她嘴,口下的力道却并未减轻分毫。
许久许久,久到甄明珠觉得,她已经痛到麻木的时候,男生总算抬起头来。
他年轻而清隽的面容上,两片唇妖异艳红。
四目相对,沉默令人窒息。
他慢慢地放开了她。
甄明珠用手按了一下涔涔出血的肩头,猛地,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程砚宁不曾闪避,生生挨上。
响亮的声音,重重地落在了甄明珠心上。
她努力地平缓着自己的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程砚宁,慢慢地,用尽所有仅存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到此为止吧,行吗?”
“不要让我厌恶你。”
“如果你觉得我欠你的,我慢慢还。”
没有人回答她。
程砚宁身侧一只手,被他攥得咯吱响。
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不想强迫她,可是扯住她的那一秒,所有情绪无法自控,吻上去的那一秒,所有力道无法自控,咬上去的那一秒,所有的欲望,也无法自控。
这样一个面对她屡屡失控的他,要如何开口?
“好。”
“不用还。”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硬沙哑。
甄明珠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砚宁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抬步往回走。
楼边,正要路过的两个女生目送他走过,目送他走远,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妈呀真是吓死我了。”
“是程主席啊。”
“就是他,他他他他他……太粗暴了。”
说话的女生大脑完全是一副缺氧的状态,嘴唇因为激动而打颤,字都咬不准。
那个传说里无欲则刚的程砚宁?
那个每次见到都冷冰冰没什么笑容的学生会主席?
那个让无数姑娘碎掉芳心的冰山男神?
特么地他有这样的一面啊!
两个女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又远远地目送了他一眼。
“应该看见我们了吧?”
“肯定看见了啊,人又不瞎!”
“可他理都不理,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额,你想人家跟你说什么?”
无力吐槽,后面回答的女生平缓了一下呼吸,抬步往宿舍走。
先一个连忙追上,“他和甄明珠在交往啊?”
“感觉不太像。”
“天呐,我想一下都受不了。感觉他都爱死甄明珠了,就刚才那样子,妈呀刺激得我都不敢看,没见过那么亲人的。”
“难怪呢。”
“什么啊?”
“还能有什么啊,赵嫣然呗,肯定知道他们的事。”
“对哦,难怪要挑拨,那现在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告诉甄明珠?”
“……干嘛给自己惹事,跟她又不熟。”
“……哦。”
“万一他们就因为这个闹矛盾,被知道了我们能好过?”
“额,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说话间,两个女生进了宿舍楼。
*
甄明珠没有回宿舍。
进入宿舍楼以后,她突然在入口处的大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嘴唇红肿又破,头发被揉乱了,衣领处也皱巴巴的,还染着几抹血迹,总归看上去便是一副刚刚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回宿舍了指不定要被怎么盘问……
因为这个想法,她连楼都没上,直接转身走了。
这么晚了,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
校园里学生越来越少,偶尔碰见几个,还有人议论刚才人工湖那一出闹剧,隐隐地,她能听见她的名字被突然提及。
她尽量拣人少的地方走。
许久,出了校门。
习惯性地,她就往去袁家的那个方向走了。
十一月的长街,路灯明亮,人烟稀少。
路边一整排都是商铺,到了晚上卷闸门全部拉下来,显得整齐而空荡荡。
甄明珠走了好一会儿,觉得累了。
抬步去路边台阶上休息。
台阶上冰冷冷的,她坐在上面,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发呆许久,甄明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有两个未接来电和短信。
孟晗:“甄甄你没回宿舍吗?你在哪呀?对不起,我事先没告诉你也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我哥他是真心想和你交往的。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真的很抱歉。”
甄明珠盯着短信看了许久,回复她:“没关系,就是太意外了,一时接受不了。我今晚不回宿舍了,回家静一静,不用担心。”
短信发过去,孟晗的电话又打来了。
甄明珠接了电话,和她简短地说了几句,挂断了。
低头再一看,手机电量不足了。
她下去跑步,除了手机之外,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大晚上的……
胡思乱想着,甄明珠抿着唇看通讯录。
岳灵珊?
李成功?
这两个人距离她最近。
纠结了几分钟,甄明珠的目光落定在岳灵珊的名字上。
哪曾想,号码还没拨出去呢,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白球鞋。
甄明珠下意识握紧了手机,仰头看去。
许久,她咬了咬下唇,吃痛又松开,看着来人,用一股子意外又疑惑的神情和嗓音,道:“余明安……”
“是我啊,甄甄。”
男生笑了笑,抬步上一级台阶,坐到了她身边。
------题外话------
*
题外话:
全世界最懵的孟总:“我没有这么丢脸过。”
全世界最浪的阿宁:“天天在梦里睡明珠。”
全世界最暖的小余:“好想把甄甄抱回家。”
245:他的习惯,难以启齿()
甄明珠有些傻乎乎地看着他。
能有三年多了,她一次都没见过余明安。
最后一面应该是在学校里见的。极为寻常的日子,极为普通的场景,以至于她眼下去回想,都无法想起任何一个细节。
可眼下这个人,却是熟悉而亲切的。
他高了,比高一第二学期还高了一些,看上去应该超过了一米八。人还是挺白的,却不再是那样一副腼腆秀气的样子,眉眼间有了偏向青年的坚忍而温柔的味道。还是很喜欢笑,笑起来就会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纯善无害,宛若幼兽。
紧绷了许久的身子,就那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甄明珠抿着唇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人工湖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啊?”
余明安看着她笑,“大二,地质学专业,你学长。”
这下,甄明珠更意外了。
脑海里一时有千头万绪,让她不晓得如何开口。
余明安便主动解惑:“课程安排,前两个月都在外面,上星期才回来的。”
云京大学全校师生好几万,哪怕是老同学,偶遇的可能性其实也并不大。想到这甄明珠便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啊,我这样子太糟糕了,让你见笑了。”
闻言,余明安微微抿起唇角,打量了她一眼。
女孩的样子的确很狼狈。
散乱的发,微红的眼,肿胀流血的唇,还有皱巴巴的衣服……
坐在他边上的甄明珠,是那种看过去便会让人下意识皱起眉头的颓废模样,甚至,她和自己记忆里那个鲜活而生动的女孩,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可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甄甄啊,他一直都在想念的那个人。
安城两年,云京一年,他默默地等,她总算是出现了。
如他所想的那般,出现在了程砚宁存在的地方,不枉他千辛万苦考进来。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被狠狠压下,余明安舒口气笑了一声,说:“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什么样子没见过啊,没关系的。”
“……我以前有这么狼狈过?”
甄明珠懵了一瞬,有些不确定地问。
余明安抿起唇角,抬手过去点了点,试探着问:“睡觉的时候一张脸被压的全是褶子,口水流到课本上,嘴角还被中性笔油戳出好些黑线,你觉得不狼狈?”
甄明珠:“……”
呆愣几秒,她低着头有些窘迫地笑了。
侧脸上那个浅浅的梨涡又出现了。
余明安的目光在那一处逗留好几秒,低下头攥了攥自己的手指。
下意识地,想到了她初见甄明珠那一幕。
那还是初二刚开学的时候,他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里面两个人正拿着新发的课本追逐打闹。女孩是后面追的那个,一边顺着过道追一边还喊着“李失败你给我站住!”
李成功远远地给她提醒了一句“后面来人了”,她一回头,便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当时的甄明珠,十二三岁的模样,软乎乎的脸上带着婴儿肥,人却很白,眉目很精致,偏偏性子和她雪白可爱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骄傲肆意,不可一世。
算起来,能有六年多了吧。
时间过得这样快,距离他第一次看见她,六年多了。
余明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轻声开口说:“走吧,找个地方休息。”
甄明珠愣了一下,回他:“你不用管我的,我找灵珊就行了。”
“时间这么晚了,找谁不一样啊?”
余明安起身,语调寻常地笑,“我又不吃人。”
甄明珠囧了,“不是那个意思。”
“送你去酒店,我回宿舍睡。”
余明安没在那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话锋一转,笑着补充了一句。
甄明珠想了想,很快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往对面一家酒店走。
前台开房的时候,甄明珠没过去,就在大厅里沙发边站着等,隐隐地听见两个人说话声,余明安给她要了一间大床房。
以前还需要她帮着出头的男生,不知不觉,拔高了这么多。
甄明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正感慨呢,便见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牵动唇角走了过来,笑着将房卡递给她:“912,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那行。”
余明安点点头,又将两张早餐票给了她,“起得早的话可以用,省的浪费。”
“嗯。”
甄明珠将两张票捏在手里,想了想说:“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手机,改天见了还你钱。”
余明安没接话,只说:“早点休息。”
“那你回去小心点。”
“嗯。”
余明安将她送到了电梯口。
电梯“叮”一声开始上行的时候,甄明珠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出电梯,进房间,插卡……
明亮的灯光笼罩着暖色调的房间,她疲惫的身体似乎也在一瞬间得到了解脱,环视一周后,她随手脱了外套,挂在了开放式衣橱里。
动作中,左边肩膀传来要命的疼。
她外套里面穿了件很柔软的针织毛衣,毛衣里面没穿秋衣,穿了吊带背心。也不晓得是因为程砚宁咬的太狠还是因为她这一晚上耽误久了,等她想看看伤口的时候,毛衣和伤口都粘在了一起。
心情糟糕透了。
甄明珠抿着唇将毛衣领口拉扯开来,看到了那一个堪称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一个牙印,说是深可见骨绝不夸张。
不受控制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不晓得程砚宁是怀着何种心情咬下去的,只是觉得疼,感觉起来,肯定要留下疤痕的,还是和以往都不一样,可能会永远都退不下去的疤痕。
程砚宁喜欢在她身上留下点痕迹,似乎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
她做噩梦惊醒的那个风雨夜,穿吊带裙出去找水喝的时候,他突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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