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冷哼道:“阿姐出身高贵,名满洛阳,她若嫁,必嫁门阀世家,至不济,也要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你一个蝇苟人,如何配得上她?若是识相,便收起你那些花言巧语,莫要在迷她心窍,否则……”
“否则什么啊。”
周成掏掏耳朵,“敢问这位,现在几品,是何官职?”
“某……为陛下所令,闲赋在家。”
“那就是无官无品咯。”周成打个哈欠,又道:“不知道你爵位是何?”
“某无爵在身。”宇文成都脸色有些难看。大隋封爵,相当苛刻,即便他血战多年,立功无数,却也只是品阶提升,金银赏赐,并未被授予任何爵位。
“来去,原来是个无官无品无爵的白身。”
周成嗤笑一声,风轻云淡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一个白身,有何勇气站在这里,将大隋荣耀侯爷,朝廷正四品大夫喻成蝇苟人。是这世道变了,还是某人不知礼数,来自化外蛮夷之地?”
“你……”
“你什么你。”
周成瞪瞪眼睛,“你又不是你阿姐,如何知道她想嫁给何人?你又不是你阿姐,如何知道我不是她心中的英雄?门阀世家,呵,抛开门阀世家的光环,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有点功夫在身,就可以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以为人家给了你个无敌将军的封号,全天下的人就都得围着你转圈?不知谦逊,不知感恩,如此性情,放倒电视剧里两集都活不过,就得去领盒饭你信不信。”
“你!”
宇文成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哆嗦着身躯站在原地,一时竟不出话来。
“木鱼,电视剧是什么?”
不远处的亭台下,沉香沉恬扭头看向木鱼。
“不知道,不过,师尊这嘴炮,当真是天下无敌啊。”
木鱼学着周成的样子抓了抓下巴。
“他也就能嘴上占占便宜,等真动起手来,呵,无敌将军的威名,尤其是凭空而来。”聂无双半依在亭柱间,双眼微眯,风姿迷人。
第 188章 太极拳经()
就如聂无双所言,无敌将军的威名,绝非凭空而来。
至少在战力上,宇文成都还是很恐怖的,只见他深吸口气,一脚踏下,青砖铺设的地面,竟在瞬间开出十余道丈许长的裂痕。
“徒逞口舌之利,有何意义。你若是个男儿,便上前与某一战,如胜,某不再多言,转身即走。如败,你日后不可在痴缠阿姐,否则电闪雷轰,死无葬身。周成,此约你接是不接?”
“接啊。为何不接?”
周成弹弹袖口,笑呵呵道:“你想马战,还是步战,我这侯府没有你趁手兵器,可用派人前去取来?”
“无须麻烦,对付你,某一双肉拳便已足够。”
宇文成都眼中冷芒闪烁,话音方落,便再次向前踏出半步。霎时间,一股铁血杀意弥漫开来,惊得数只小鸟于花丛振翅飞起,转眼就消失在雨幕中。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兵器了。免得将你打伤,惹得明秀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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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耸肩走下阶梯,悠然轻松的模样,让聂无双忍不住轻咦出声。
“这家伙又想耍什么花样?”
“不就是赤手搏斗吗?大家各凭真本事,师尊就是智谋无双,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动出手脚吧?”木鱼疑惑道。
“你这师尊,论嘴皮功夫天下无敌,论手上功夫,呵呵……如果他用那把怪剑施展剑术,也许还能和宇文成都勉强过招,但若赤手空拳……”
聂无双摇摇头,“就算宇文成都是沙场将军,没了兵器战马,一身实力只能发挥三成,他遇到,也绝对走不过三招。”
说话间,宇文成都出手了。
没有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突然,也没有奔若惊雷,快如电闪的迅疾,他只是大步上前,堂堂正正打出了一拳。但,就这一拳,却将方圆丈许内雨水牵动。其势如山岳,力如蛟龙,带出的呼啸风音,便是亭中众人都能听得分明。
聂无双眼睛一眯,丝锻滑出云袖……
就在这时,周成也动了。只见他深吸口气,左脚向后退出半步,同时右手扬起,于空中划出道半圆,啪!下一刻,周成右手搭在宇文成都腕间。
似乎是一个呼吸,又似只有半个瞬间,两人错身而过。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宇文成都的拳头,莫名其妙的偏离方向,继而连带这身形,都莫名其妙失去平衡,直到踉跄向前冲出三步方才停下。
“嗯?”
聂无双瞳孔微微收缩,原本蓄势待发的丝锻,竟失神般的垂落在地。
“打偏了?”沉香沉恬惊愕的睁大眼睛。
相比下,身临其境的宇文成都,脸上则是直接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态,“你这是何功夫?居然能将我拳中力道引向他处?”
“想知道,叫声姐夫我就告诉你。”
周成轻吐出气息,脚划半圆转身,双手微扬,拉出个古怪架势。
“不知死活。”
宇文成都眼中怒火闪现,当即合身上前,一拳打向周成面门。然而,那诡异的情形再次出现了,当手腕被搭住的瞬间,宇文成都就觉拳中力道被引得偏离方向。他眉头大皱,连忙深吸口气,侧身扭腰,以手肘曲击周成脖颈。
这一下变招,来得很是突兀,但周成却似早有预料,身姿一矮,让过攻击的同时,左手顺势在宇文成都肋间一推。
蹬蹬蹬!
宇文成都踉跄前冲,等再止住身形时,脸色已变得凝重。如果说,一次是意外,那么两次就绝对不是了。看着神态风轻云淡的周成,宇文成都突然觉得,自己小瞧对方了。
“怎么,不打了?”
“赤手空拳,你的功夫,某破不掉。”
宇文成都眯着眼睛,“不过,你想胜我,单靠它却也没有可能。”
“是吗?”周成微笑着收起拳架。
他的内力虽在崖底潜修后有所提高,但相比真正江湖高手,还是差出许多。如今能以太极克制宇文成都,完全是因为在庐江归来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故而早早委托萧宛若,将宇文成都擅长的功夫收集,进而逐步拆分烂熟于心。
当然,理论上的准备毕竟只是理论而已,当真正实战到来时,宇文成都恐怖的力道,还是超乎周成想象。两拳下来,他手指已被对方激荡劲道震得微微发麻。维持不败,没有问题,但想胜,却也力有未逮。
不过,这种事儿,周成才不会说出来呢。
将双手背在身后,他便淡然道:“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为一贯……”
宇文成都神色一动,下意识屏住呼吸。
不远处,聂无双若有所思,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
“察四两拨千斤之局,显非力胜……”
“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方为懂劲……”
随着周成话声不断传来,宇文成都眉头越皱越紧,而聂无双脸上除明悟神色外,还有着浓浓的惊诧。以她的武学造诣,自然能听出这段拳经中非比寻常,虽说和北邙武学相比,未必见得有多高深,但其中理念,却让聂无双茅塞顿开,隐隐窥得了大宗师的门径。
而也就是因为如此,聂无双才会惊诧。
明明自己功夫稀烂要死,为何能身怀这般新奇武学?
而这时,周成已将拳经诵完,他甩甩袖上雨水,目光高深莫测道:“我这门武学,名为太极。乃是于道经中悟出,虽然算不得高深,但用来和你交手,想胜,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吧。”
打不赢不要紧,忽悠赢了,也是种本事。
周大夫的拿手好戏,便是如此。
可惜,宇文成都并不知晓。他的悟性和眼界,虽没有聂无双那般通透,但也从拳经中听出了太极的高深,再联想起周成轻描淡写挡住自己两拳的手段,宇文成都突然有些底气不足了。
第189章 跳吧,早死早超生()
“某……”
宇文成都刚想话,门外就传来阵气急喝声。
“宇文成都,你来这作甚!”
宇文明秀提着裙角快步走进,见两人似乎无事,方才轻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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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了解自己这个阿弟了。狂傲,冲动,做事从不可考虑后果,宇文述在世时,倒还能压得住他,而自从宇文述死后,宇文阀内,除自己的话他还能偶尔听听外,便是阿爹宇文化及,所言所语都很少能入其耳。
这般刺头,远在江都时倒也没甚关系,可在洛阳……宇文明秀就很头痛了。生怕他来寻周成晦气,一言不合,再打出个好歹。却不料,怕什么来什么。
宇文明秀还没想好如何服宇文成都,他就带着楚紫瑶从山庄归来,还果不其然的连宇文府都没进,就直接打进了荣耀侯府。
一想起门口破碎的大门,宇文明秀脸色就不由变得难看,“要多少次?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哼,阿娘才走几年,你便将她临终交代忘得干净?还是,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阿姐?”
宇文成都眼皮微跳。
如今天下,能让他打心底顾忌的人并不多,平时的宇文明秀算半个,发火时的算一个,但不管一个半个,眼见她脸色气得微微发白,宇文成都即便有想法,也不敢了,连忙扯出个僵硬笑容,道:“阿姐言重了,某来此,只是想……想……”
“想和未来姐夫见个面嘛。”
突然,轻笑传来。周成不知从哪找来把油纸伞,撑着来到宇文明秀身前,“又不是什么大事,瞧把你急的,下着雨也不知打把伞出来,看看,手凉成这样,不知道我会心疼么?”
周成抓住机会就狂撒狗粮的做派,不仅木鱼等人看不习惯,轻咳着纷纷仰头望天,连当事人,也忍不住脸颊微红,一身冰冷迅速被羞意取代,“快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干嘛啊。”
“看就看呗,我关心自己夫人又不犯法……成都,姐夫得没有错吧?”
周成笑眯眯的转眼。
宇文成都额头青筋一跳,本想对个屁,就凭你这蝇苟人,也配做某的姐夫?可话到嘴边,他又不出来了。
论官职品阶,周成比他高,论仕途爵位,周成如日中天,最重要的是,方才单挑虽没分出胜负,但对方有太极拳在手,若以步战真打下去,恐怕也只是自取其辱,而若再换其他方式,以他骄傲却又拉不下脸。
于是,宇文成都沉默了。
如此反应落到宇文明秀眼中,登时就让她大吃一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道,“你对他做什么了,他居然……居然会这般安静?”
“没什么啊。就是和他聊聊天,谈谈心,告诉他,你是我此生唯一。”
周成砸吧下嘴,“然后舅子便被我撼动九天云霄,专注而深沉的情意感动,决定从此以后再不插手你我间的事情了!”
“又胡八道。”
宇文明秀没好气的白眼周成。
她才不相信,宇文成都能被三言两语服,之所以如此,必然是眼前这坏家伙,又施了什么手段。
就在这时,又一声清脆呼喊响起。楚紫瑶也来了。一身粉色裙裳,将略微苍白的容颜映衬的很是娇美,不过,和宇文明秀不同的是,她进来后并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来到宇文成都身边,目光便带着焦急担忧道:“成都,你没事吧。”
“某能有何事。”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推开楚紫瑶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皱眉犹豫下,又将披风解开,罩在她因被雨水淋湿,而瑟瑟发抖的娇躯上,“速回车架,妇道人家这般模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紫瑶骑马而来,未有随行车架。”
楚紫瑶怯生生的咬着嘴唇。
“你……荒唐。”宇文成都剑眉一挑,黑着脸将她拽进侯府正厅,临进门前,扭头看向周成,“烧水备衣,某要沐浴!还有,再熬碗姜汤来。”
“明明是关心人家姑娘,却非要表现如此冷酷。”
周成撇嘴,示意木鱼和聂无双下去准备,这才转而看向宇文明秀,“你这个当阿姐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别的不管,怎样撩妹,好歹也教教他嘛。若照这样下去,你就不怕宇文阀断了香火传承?”
宇文明秀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撩妹”,但结合先后话语,再见周成神情,倒也很快将这新鲜词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有机会便四处拈花惹草?”
狠狠瞪眼周成,宇文明秀恼怒道:“成都虽有诸多缺点,但于情之一字,却是甚为专一。哪里像你……哼!亏我还担心你开府而居,花销太大,想要帮你物色几个使唤的婢女厮,也好充充门面,却没想今日初来,便又多见两个美人。周成,你有一套啊。”
“哎,你看你,怎么聊着聊着就跑偏了呢。”
周成哪能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引火烧身,当即讪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咱们还是舅子吧。我记得上次听你,他对楚紫瑶没感觉啊。怎么这才没过几天,就开始寒虚问暖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紫瑶这些年,一心一意,默默付出,便是块坚冰也该被融化了,又何况,前次刑场上,她还叩首御前,差点命丧黄泉……如此情意,成都怎能不心生触动。不像某人,就会用假死药骗我……”
“呃,你怎么又来了。真惹急我,信不信我从北邙山上往下跳。”
“跳吧。早死早超生,到那时我也好另寻他人嫁取,也免得苦苦等待,浪费这韶华光阴。”
“……”
周成突然发现,漂亮女人不光是会骗人,她们喜怒无常的性子,也绝对能比得上太平洋的海浪,就像宇文明秀……堂堂门阀大姐,出身高贵,性格冷傲,学识出众,聪颖过人,但,特么的吃起醋来,也照样不讲道理啊。
刚刚还温柔羞涩,笑语嫣然,转眼间脸便冷若冰霜,进门时还趁机踢了自己一脚,这叫什么事儿?不就是俩侍女嘛?又不是我要找的,有种你去踢聂无双啊!
第190章 杀机现()
大业十四年,洛阳的春季有些怪。原本该贵如油的雨水,仿佛不要命般洒落。清晨还是淅淅沥沥,可没过多久,便开始接天连地,一直下到黄昏时分,方才有了渐渐止住的迹象。
“照这样下去,夏收恐怕要困难咯。”
周成长叹口气,带着满脸悲天悯人,将枚木牌丢出,“东风。”
“碰!”
宇文明秀推到两张木牌,稍作沉吟后,打出张二筒,“夏粮欠收倒也无妨,几个兴平仓,足以维持百姓生机,唯一麻烦的还是瓦岗逆贼,其以荣阳为根基,短短一个深冬,便拥兵十余万,如今锋芒直指东都,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场大战来临。”
“哼!乌合之众,若某有三万骁果精骑,必可将其一战而溃。”
宇文成都神态冷酷的扔出张幺鸡。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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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时推牌,“胡了!”
“哈,又是一炮三响。”
从午时教会三人打麻将,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时辰,宇文成都就已输了十几吊钱,如此赌坛臭手,直将周成乐的眉开眼笑,“舅子你这散财功力,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你休得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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