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
“情况不妙啊!”
周成转眼看向宇文化及,后者于郡守府中的懒散状态,在来到城头时便已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大隋上将雄武威严,“你也发现了。”
宇文化及以手按刀,淡然道:“因为这些混迹在叛军中的青莲剑客,如今攻守损耗已被拉平到五五之数,若照这样下去,庐江城破不过早晚而已。”
“既是如此,为何多调骁果精锐,协同守城?”
周成将目光重新投向铠甲带鹰的军卒,“据我所知,岳父在撤入庐江时,骁果军至少还有余人,若能将他们分出半数,置于南北,我军伤亡也绝不至于大到如此程度。”
“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宇文化及摇头道:“锦纶起事后,一郡之地所有县城几乎均有响应,唯有这庐江城,始终没有青莲叛逆出现。你觉得这正常吗?”
“岳父的意思是,庐江城内,很有可能潜藏着叛贼?”
周成深吸口气。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只不过某现在还无法断定,城内有多少叛贼,若是起事,又会有多少百姓云从响应,所以,如非必要,骁果不可轻动。”
这种可能周成不是没有想过,但当宇文化及亲口出时,他还是忍不住眼皮狂跳两下。
这庐江,简直就是大坑啊。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紫薇城,也已吵得天翻地覆。
“陛下,臣认为此时不是定论追责之时。即便王伦治地无方,宇文将军统率有失,朝廷降罪,也该放在日后。如今当务之急,应是调兵遣将,先解庐江之围。”
“调兵遣将,你得轻松。某且问你,从何调兵?张须陀战败荣阳,已让我大隋精锐损失惨重,如今宇文化及又将一万骁果陷于庐江,若在抽调其余卫府兵马,河北叛军谁来镇压,河南起义谁来镇压,还有瓦岗逆贼……”
“可从太原调兵!”
齐滨越众而出,打断道:“太原留守李渊,先败突厥,后平乱贼,连胜两阵,正是士气高昂之时,若其出兵直击锦纶妖人,必可一战而下,永除后患。”
杨广眼神一闪,似是有所意动。
可就在这时,始终沉默的兵部尚书突然开口了,“齐仆射此言,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且不论太原至庐江路途遥远,在运河结冰,水路不通的情况下,行军必然十分迟缓,单太原留守李渊,其所部兵马,两次大战后已是人困马乏,急需修整,若这时贸然出兵,呵呵,结果如何,谁人能料。”
“退一步讲,就算李渊强行出兵,救了庐江之围,敢问齐仆射,能否保证这段时间里,突厥不会再次来犯?一旦太原失守,突厥铁骑渡过黄河,兵锋直指洛阳长安,这后果可比丢掉一城一郡要可怕太多。”
“照你这么,我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庐江失陷了?”
齐滨勃然而怒。
“不忍则乱大谋。”
兵部尚书眼神微闪道:“更何况,情况也未必由齐仆射所想那般恶劣。宇文将军,能征善战,所部骁果又是我大隋精锐中的精锐,只要他据城力守,以庐江的城防能力和物资储备,撑到来年开春绝非难事。而到了那个时候,诸地叛乱有所转机,我大隋兵马或可腾出手来,再解庐江之围……”
周成并不知道,朝堂上的议事,已在有心人推动下渐渐转变了方向。
攻城战从清晨持续到正午,从正午又打到日落西山。整整一个白日的厮杀,让庐江城南北两道城门下的尸体几乎堆成了山。
叛贼死亡过万,隋军也伤亡惨重,不仅庐江本地战兵几乎全部阵亡,连骁果精锐都有近千人,永远的倒在了城头血泊中。
当喊杀渐渐止住时,攻守双方死伤已接近两万。
如此惨烈的攻城战事,纵观大隋历史都是难得一见。
看着眼含热泪的王伦,指挥着临时招募的民夫,将尸体搬下城墙,周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宇文化及的顾虑,更能理解王伦的心情,毕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虽然王伦的励精图治,换来的是无情背叛,但在他心中,庐江依旧是自己的家,庐江的战兵青壮,依旧是自己的手足至亲。
如今,手足至亲被顶在战斗一线,生生消磨一空。换成是谁,心里恐怕都不会好过。
“将军心!”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突然打断周成沉思。
他豁然抬头看去,就见搬运尸体的民夫中,突然跃出十余道身影,带着无尽杀机,狠狠扑向宇文化及。
忍了许久,庐江城内的青莲教徒终于动手了!
第130章 城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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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城门开了
周成内心是崩溃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宇文化及居然在自己进入庐江城的第一天,就果断掉了链子。尽管他预留下的骁果精锐,在短时间内迅速扑灭了城内起义的两千乱贼。但宇文化及重伤昏迷,还是让庐江困难的形势再次雪上加霜。
要知道,宇文化及虽然不能动手,但作为骁果军的统领和庐江官阶最高的武将,他无论是在稳定军心,还是临阵调度上,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像白日那般惨烈的攻城战,若非宇文化及亲临阵前指挥若定,光凭手无缚鸡之力的王伦和压根儿对大规模冷兵器战役没啥概念的自己
庐江城恐怕早就破了。
周成深吸口气,忧心忡忡道:“岳父情况如何?”
“外伤无妨,将军外门硬功登峰造极,加上明光铠的防护,刺客那几剑并未伤到肺腑,真正麻烦的,还是剑上淬得剧毒,虽然老朽以独门手法保住将军性命,但短时间内,将军恐怕很难醒来。”
秦长卿满脸疲惫的脱去染血外衫。
这个在周成看来很有狗头军师感觉的老头儿,武功绝不算低,只可惜,刺杀爆发的太过突然,即便秦长卿拼尽全力,依旧没能护住宇文化及。
“果然如此”周成暗叹口气,“岳父昏迷,王太守也被殃及池鱼,重伤不醒,秦公觉得,接下来我等该当如何?”
“庐江不能丢,至少不能在将军手中丢掉。否则宇文阀的处境,势必会举步维艰。”秦长卿目光深沉而凝重,“所以,现在就全靠公子你了。”
“我?”
周成睁大眼睛,很想你丫没特么开玩笑吧,可见秦长卿满脸严肃,将枚兵符塞到自己怀中时,他就知道,自己再啥都没用了。
而事实上,情况也容不得周成多什么。
呜呜的号角声划破夜空。
叛军再次出动了!
幸运的是南城方向,暂时没有动静,不幸的则是北城城外进攻的叛贼,已不再是普通军队。
只见清冷夜色下,约莫十个左右的千人队,成矢形阵分部在里许长的宽阔地带上。他们没有铠甲,没有盾牌,着上半身,手握战刀急促喘息。那种感觉,就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在极不耐烦的打着鼻息,一旦“牢笼”打开,他们便会疯狂冲出,将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撕扯成碎片
“启禀大夫,除南城留守军队外,骁果所部两千一百四十三人已悉数抵达北城。”一个骁果将军翁声翁气道。
“庐江差役与临时征召的青壮义士也已就位,不过人数略少,只有一千七百余。”前来协助周成的庐江文官拱了拱手,虽声音还算平静,但官袍下的双腿,却始终在微微打颤。
“也就是,我们满打满算,就只有这四千人的军力可用?”
周成揉揉眉心,目光扫过两人,“你们觉得凭借这些军力,我们能坚持多长时间?”
“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骁果将军面无表情道:“锦纶妖人以秘药喂养出来的军队,不惧伤痛,不畏生死,乃是叛贼的杀手锏,我等虽有城墙依托,但各项城防物资,却已在近几日来消耗殆尽,一旦开战,以对方的数量和疯狂程度,想要撕开某等防线,简直轻而易举。”
“我知道了。”
周成双眼微眯,“既然守无用,那么”
“主动出击?”
“当然不是。有城墙都打不过,更何况是放在平地上?”
周成伸出右手,感受着从北吹来的寒风,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乌云开散,清冷月光洒落大地。
叛军。
中阵大旗下。
“仙王,城内喊杀声消失,应该是起义失败了。”
程武收回眺望目光,躬身跑几步,来到王朝身侧。
“很正常,庐江城乃是权贵富商聚集所在,被王伦重点经营许久,我教能有两千信徒已是不易。指望他们拿下庐江,根本不太可能。”
王朝幽幽道:“本座策令今夜起事,并非为里应外合,而是用这两千人,配合十余青莲剑客击杀宇文化及。”
到这里,王朝扭头看向左侧,“其实,这一招我本来也不想用,可是,谁让你不听话呢?”
宇文明秀拢在袖里的手指瞬间收紧,沉默半晌,她才冷冷开口道:“我阿爹乃是大隋上将,武功超凡,凭你那点阴谋诡计,想要杀他,简直就是吃人梦。”
“呵呵,就算青莲剑客杀不了他,你觉得,他还能撑多长时间?”
王朝晒然一笑,“这一万人,乃是我精挑细选出的青壮,他们服食秘药后所爆发出的战力,足以将城中四千骁果精锐尽数杀死。而到了那个时间,宇文将军再强又能如何?即便我不杀他,回到洛阳后,他下场也绝不会好到哪去。”
宇文明秀眼皮一跳,正想话,程武惊讶的声音就突然传来,“城上火把熄了,好像守军都扯下了城墙。咦?城门为何开了!是宇文老贼想要投降,还是他已经死了,下面将领无心恋战,故而献出庐江”
王朝眉头微皱,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庐江城门为何会突然打开。
是主动出击,半天时间了,一兵一卒都没有看见。
是投降,同样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显得无聊,开门透风?
这突如其来,或者是莫名其的变故,让王朝明显有些愣神,等了半晌,才咬牙道:“不管了,传令,前军进攻,一旦拿下庐江,立马派人将消息传去南大营,令连城务必封锁全部交通要口,无论如何,不得放走一人。尤其是那个周成”
“喏!”程武抱拳退下。
约莫盏茶过后,一通战鼓骤然响起,这鼓点似乎带有着某种魔力,原本还在努力忍耐,有着些许理智一万药人,在听到鼓声后,竟瞬间变得暴躁,最前方的几个叛军头领,只是稍稍一作引导,他们便红着双眼,呼喝嚎叫着迈开大步,向城门快速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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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去吧,芦苇花!()
第章去吧,芦苇花!
三百步!
两百步!
五十步
冲锋在最前方的叛贼,很快便进入弓箭射程,但城头依旧没有反应。庐江城就像是突然人去楼空,那诡异的安静,让远处观战的王朝,下意识眯起双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周成笑眯眯的模样。
“不会是这个家伙,在背后耍花招吧?”
几乎同一时间,两百余叛贼已经冲入城门。没有刀兵埋伏,也没有陷阱滚石,前方一片坦途,借着淡淡月光,甚至可以看见远处寂静无声的长街。
如此场景,让随后进入的几名叛军统领不由面面相觑。
本以为是场血战,可没想刀都没挥一下,大军就冲进庐江城内。早知如此,又何必动用万人规模的药人军团?现在好了,硬仗没有打,却是将这些“理智”丧失的家伙带进了庐江。
几名统领只觉嘴里一阵苦涩。
他们在王朝的心腹,对秘药的作用极其了解,所以很清楚药人军团犹若洪水,只能引导而,无法控制,若是不在战场上“发泄”到筋疲力尽,随后的处理,肯定是个麻烦。
比如现在,他们根本没办法指挥这些杀机澎湃药人去占领城墙,更没办法喝止住冲锋势头,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闪到旁边,任由红着双眼的药人,远远不断涌进庐江,然后带着疯狂的杀戮,向着远处长街冲去。
“庐江完了。这一万疯子,足以将所有富庶毁于一旦。”
“仙王失策了,早知道如此,就该令寻常军士夜袭攻城,唉”
“相比下某到是更加好奇,那些隋军到底躲去了何处。难道是,去强攻连城上师的南大营?”
“不可能,南大营驻守军力虽不如北大营,但有连城上师和百余名青莲剑客坐镇,加上秘药辅助,可谓固若金汤。前番王伦偷袭,已是碰得灰头土脸,如今宇文化及主事”
一人深吸口气,冷声道:“堂堂大隋上将,统领骁果精锐征战多年,总不可能判断不出,固守城池和强攻北大营,哪点对隋军更加有力。所以某认为,隋军依旧躲在庐江城内,他们放弃城墙,完全是因为军力不足,故而退求其次,准备以巷战嗯?怎么下雪了?”
“明月悬空,何来飞雪一?”
另一人伸手将眼前飞过的色白抓住,仔细打量片刻后,惊奇道:“是芦苇花。奇怪,此物怎会突然出现。”
“你们快看!”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传来,几人下意识转身,就见城头上人影绰绰,一个个隋军将士,手提箩筐沿着城墙倾倒而下。北风呼啸,漫天的芦苇花,如同纷扬大雪,霎时间朝着城内方向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原本空旷的长街两侧,也有无数人影从屋顶跃起,他们做着同样手提着箩筐,将大片大片的芦苇花抛洒向半空。
冬季的芦苇花,虽没有柳絮来的轻盈,可在夜风吹拂下却也飘得极远,以至于短短十几个呼吸,从城门往内数里方圆间,芦苇花已纷扬的随处可见,犹如鹅毛大雪,将近万名叛贼笼罩其中。
“此乃何物,味道好生古怪。”
“呃,为何某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某也是如此。这不可能啊。上阵前某明明服用了仙王所赐的百战神丹!”
正迈步前冲,满心杀戮渴望的叛贼,下意识停住脚步。
突然,叮当一声响,长刀落于地面,一个人倒下了。继而就像是发生了连锁反应,十个,百个,上千凡是服用过秘药的叛贼,都接二连三的软倒在地,很快陷入昏迷当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
骑在马上的叛军统领们目瞪口呆。
上万人先后倒地,如此壮观场面,看得他们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难道是,仙术?”
“狗屁仙术,是蒙汗药,这些芦苇花里,有蒙汗药!”
“不可能,若是蒙汗药,为何你我无视,那些隋军也同样安然无恙。”
“愚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争论这些!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一人大喝着扬起马鞭。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冷笑突然响起,“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秦长卿的身影如大鹏展翅从天而降,拳脚飞扬,数名叛军统领瞬间被击落马下。其中一人,似是练过外门功夫,并未被瞬间打晕,他手脚并用爬起身姿,想也不想便朝着城门狂奔而去。
可惜,才跑出十余步,一道雄壮身影横闪而出,厚重的盾牌,带着呼啸狂风猛拍而来。
砰!
逃来的统领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倒飞出七八米外,等在落地时,已然是头颅变形,出气比进气多了。
“我强呐,用刀能杀的人,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