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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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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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叨扰了。”贾无欺识趣道,“多谢依茗姑娘赐教了。”

    “不必客气。”依茗眉眼弯弯。

    三人起身离开,就在要关上房门的时候,依茗突然开口道:“善哉大师,你方才说奴家福缘深厚,可是真的?”

    善哉顿足转身,道一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

    依茗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多谢大师。”

    镂空雕花门就此阖上。

    三人走出章台柳,贾无欺有事要办,先行一步,只剩下善哉和岳沉檀二人,在章台柳门口大眼瞪小眼。

    “小师叔,贫僧——”

    善哉刚要说话,就被岳沉檀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先离开这里。”

    “哦。”

    岳沉檀虽坐在轮椅上,移动速度却不输常人,甚至比一般人等要快上几分,善哉努力赶上他的节奏,差点小跑了起来。

    “小师叔平时,也这样快么?”善哉好不容易与岳沉檀并肩,气喘吁吁道。

    “随心而定。”岳沉檀没有任何要减速的样子。

    “小师叔,其实此番下山,师父特地嘱咐贫僧传一句话给你。”

    “说。”

    “师父说,让你留意永青门。”善哉的声音倏地变低,在岳沉檀耳边快速说道。

    永青门。

    莫非,是那个已经消失二十年的铸剑名门,永青?

    岳沉檀眉头微蹙。

    “其实师父本来还怕你初次下山,无甚照应,便派贫僧与你一同——”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看来,是不用了。”

    “多谢,幸而没被你照应到章台柳去。”岳沉檀冷冷道。

    “小师叔还是如此爱说笑。”善哉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位贾施主,听闻是千面门弟子?”

    “恩。”

    “贫僧对易容术一直颇有兴趣,此番有此机缘,正好可向贾施主请教一二。”善哉兴致勃勃道。

    “我有一事,需你立即回禀师父。”岳沉檀突然道。

    “贫僧就逗留数日,等向贾施主讨教完,再——”

    “立即。”岳沉檀简短的重复了两个字。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小师叔却一点不慈悲,然而善哉无可奈何,只得与这个请教易容术的机会擦身而过。

    醉仙楼的天字一号房,已有人捷足先登。

    贾无欺推门而入,屋内烟雾缭绕,一股浓郁的龙楼香味扑面而来。袅袅青烟后,一个修长的身影靠在窗边,自斟自饮,风姿潇洒。

    “来了?”那人声如琤瑽,语气却带了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辜师兄,你这是要熏死人啊。”贾无欺皱着鼻子,挥着袖子上下扇着,朝窗边走去。

    那人闻言嗤笑一声:“上好的龙楼香,好好受着吧。”

    “这味道也太重了。”贾无欺道,“我可无福消受。”

    “还不是因为你,老子沾了一身脂粉气,简直俗不可耐!这龙楼香尚可,好歹能掩了些。”那人很不客气的朝贾无欺骂道,声线却依旧优美。

    贾无欺嘿嘿一笑,走到窗边冲那人道:“多谢师兄,我这不初来乍到,还得多倚仗你嘛。”

    “少油嘴滑舌。”

    窗前那人扬了扬下巴,阳光洒落,他的面容更加清皎非常。

    这是一张可与叶藏花相媲美的脸。

    这也是一张当得起章台柳花魁的脸。

    性别于美人而言,从来不是什么限制。

    美人姓辜,复名一酩,是贾无欺脾气不甚好的师兄。

第十六回() 
“师兄,你今天说的什么婠绣不是哄人的吧?”贾无欺笑嘻嘻道。

    “老子哪来那个时间哄你。”辜一酩长眉一挑,“都是那个叫什么依茗的告诉我的。”

    “那依茗姑娘,你怎么处置了?”

    “打晕了扔床底了。”辜一酩吹吹手指,满不在乎道。

    啧,真是简单粗暴。

    见贾无欺面上丰富的表情,辜一酩恶声恶气道:“你这个表情,是不满吗?”

    “我哪儿敢啊。”贾无欺十分狗腿。

    “今天跟你一起来的人可都不简单,你小心着点。”辜一酩看着贾无欺悠悠道,“要不,老子的衣钵可就便宜别人了。”

    “放心放心。”贾无欺信心满满道,“师兄的衣钵,我肯定不会让给别人的。”

    “要我说,你当时就不应该跟那个什么岳沉檀一起。”辜一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以前在谷里时见你比谁都机灵,怎么不过五年,就变得傻头傻脑的了。”

    贾无欺缩了缩脖子:“我那不是想着,有他少林弟子的身份,又加上是天玄大师的关门弟子,若真是要查起案来,肯定比我一人单枪匹马方便。”

    “查案是方便了,你自己行事可就方便不起来了。”辜一酩哼了一声,“你跟他这几日,可有露出马脚?”

    “我只说是千面门弟子。”

    “他信了?”

    “先开始是信的,”贾无欺顿了一下,讪讪道,“后来好像又不怎么信了……”

    辜一酩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

    “他虽对我身份有怀疑,查案却并未受此影响。”贾无欺赶紧道,“今日去义庄,也是他提议的。”

    “你自己傻,以为别人都一样么。”辜一酩自忖片刻,“看来以后放雪墨去通知你时,也得小心了。”

    “有好一阵子没见着雪墨,真是愈发威武了。”贾无欺打着哈哈,“上次见它,差点被啄了一口。”

    辜一酩毫不同情道:“该!”

    对于师兄的刀子嘴,贾无欺早有领教,低眉顺眼道:“师兄教训的是。”

    辜一酩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大发慈悲的没有再训下去,说起了正题:“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查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你既与那岳沉檀一道,可以从这个方向着手,有他的身份帮忙,你们应该很快能调查清楚那件事。”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贾无欺眼睛一亮,“伪造摘星笺的人找到了?”

    “这么容易找到,要你干什么!”辜一酩没好气道。

    “哦……”贾无欺有些沮丧,“那师兄查到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不过是几个死人的关联。”

    贾无欺转转眼珠:“莫非是那四大剑派的掌门?”

    “看来你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辜一酩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四人自二十年前赏剑大会后,就再无往来,所以——”

    “二十年前的赏剑大会可能就是关键。”贾无欺脱口道。

    “显然。”辜一酩勾了勾嘴角,“二十年前,赏剑大会在砺峰山庄举行,剩余的线索,就看你的本事了。”

    “小的拜谢师兄——”说着,贾无欺作五体投地状。

    “行了。”辜一酩看着他颇为滑稽的姿势忍俊不禁,“时候不早,你赶紧走吧,小心那位少林高足起疑。”

    “那依茗姑娘,在下先告辞了。”贾无欺朝辜一酩抛了个媚眼,往窗外四下瞧了瞧,翻身而出。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辜一酩脸上笑容微敛,轻轻叹了一口气。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的小师弟,何时才能……

    夜雨潇潇,整个太冲剑宗驻地都笼罩在一片晦暗的夜色中。楼阁上,红色的灯笼已高高挂上,暖色的光晕让这雨夜显得愈发凄迷冰凉。

    雨幕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后院闪出,向着更深的黑暗处走去。此人,正是岭南派的首席弟子,徐峰。

    今日在大殿之中,叶藏花的态度让他十分不忿,想他堂堂岭南剑派,竟被如此轻视,这口气真是怎么都咽不下去。又加上他早就对太冲剑派的剑法秘笈动心不已,既然已经来了,何不趁机……

    想着叶藏花在大殿上警告他们切勿擅闯禁地的辞令,徐峰冷哼一声,想必这太冲剑派的好东西都藏在所谓的“禁地”里。有宝不寻,岂非是傻子?

    走在崎岖蜿蜒的小路,雨水让路面变得湿滑难行,但他却完全不在意。夜色中,后山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静静蛰伏着。随着这巨大的阴影越来越近,徐峰的心跳愈来愈快,想来这秘密藏宝处,已近在咫尺了。

    像是印证他的猜想般,一丝光亮从掩映的山石中透了出来,他攀至高处,只见后山上一座高楼遗世独立,似有袅袅乐音从中传来,一灯如豆,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温暖非常。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一路上,如泣如诉的琵琶声,如美人的喁喁私语,在他耳边徘徊留恋着。他身体酥麻,心痒难耐,恨不得早一点与这琴声的主人相遇才好。意乱情迷之下,哪还有理智去想想,这深山禁地之中,怎么会有如此仙音,如斯美人?

    一拨一捻间,徐峰已神色迷离的来到了高楼之下。

    他径自推开门,沿着楼梯一步一步朝上走去。他的手在用,脚在动,心再跳,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三魂七魄全部都脱离了掌控,如今驱使他一步步往前的,是一种莫名的本能。终于,弦声一凝,他也来到了楼阁的最高层。

    锦屏之后,一人身着红袍,半抱琵琶,抬眼朝他看去,微微一笑。白山黑水间,再无比此更艳丽的笑靥。

    朱栏外骤风急雨,小楼内弦声嘈切。雨势愈大,弦声愈狂。风雨之中,树影、灯影、人影相勾连,风声、雨声、琴声相纠缠,缠绵决绝,不死不休。

    小楼外,一人负手而立,静默良久。万籁俱寂之时,他才推门而入,不出片刻,他肩扛一人,重新隐入了黑暗之中。

    小楼内,红袍半敞的人在卧榻上睁开了双眼。

    “哥……”他低吟一声,面若桃花,如情人的私语一般。

第十七回() 
竹林中,两匹枣红色的骏马并辔而行,马上二人正是贾无欺与岳沉檀。

    两人出发之前,贾无欺又是好奇又是怀疑,岳沉檀这个样子该怎么骑马。没想到对方只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交代驿站的伙计将轮椅先行运往砺峰山庄。在贾无欺愕然的目光中,岳沉檀已经飞身上往,居高临下地瞧他一眼:“还不走?”

    怪和尚。

    贾无欺嘟囔一句,火速挑好了马,双脚一蹬,一马当先的冲出了城。

    “你为何想到要去砺峰山庄?”路途行至一半,贾无欺问道。

    “师门所示。”岳沉檀淡淡道。

    “其实我也觉得砺峰山庄会有线索。”贾无欺眼珠滴溜一转。

    “哦?”

    “上次那个假莫争,不是说他的亲传弟子都去了砺峰山庄吗,看来是想把咱们引去那里。”

    “你的意思是,砺峰山庄可能与四大掌门之死有关?”岳沉檀扫了他一眼。

    “说不定呢。”贾无欺模棱两可道。

    岳沉檀沉默片刻,突然道:“贾兄身上的味道倒是别致。”

    “是吗?”贾无欺举起衣袖嗅了嗅,“可能是去醉仙楼吃饭时染上的。岳兄若是喜欢,有机会你我同去。”

    “不必了。”岳沉檀面色冷然,突然一蹬马肚,绝尘而去。

    贾无欺愣了片刻,拍马追了上去。

    砺峰山庄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铸器名门,江湖上许多耳熟能详的神兵利器,都是出自砺峰山庄。与一般代代沿袭的铸器世家不同,砺峰山庄的弟子不问姓氏,不论出处,只要能通过入门试炼,就能成为砺峰山庄的一员。庄主亦是如此,能者居上,即便是在任庄主的血亲,也不能在庄主大选中占到任何便宜。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砺峰山庄能在波谲云诡的武林中,一直屹立不倒。

    砺峰山庄现任庄主祝劫灰,就是从最普通的入门弟子一步步爬到庄主位置的典范。现下他年事已高,也准备要开始筹划下一任庄主的大选了。虽然庄中的事务他大都交予亲传弟子们打理,但一听说少林天玄大师的关门弟子前来拜访,还是努力打起精神,亲自安排了接待事宜。

    贾无欺与岳沉檀刚在砺峰山庄的驿站落脚,便有人出来相迎的。来人眉目疏朗,俊逸非常,见到二人抱拳便道:“在下砺峰山庄苏折剑,奉庄主之命特来迎接两位。”

    “苏兄真是好眼力。”贾无欺看到他身侧那辆熟悉的轮椅,笑道,“我二人还未自报家门,苏兄便已认出了。”

    苏折剑将轮椅推到岳沉檀身边,面无异色道:“二位的风姿,又岂是旁人能比得的?”随后他笑着坦然道,“其实并非我眼力好,只是二位的画像已经有人先行送来。”

    “何人?”贾无欺诧异道。

    “他此刻不在庄中,等他回来,二位见了便知。”苏折剑神秘一笑。

    苏折剑领着二人穿过大大小小的庭院,终于来到了砺峰山庄庄主所在的藏锋堂。叩门三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进来吧。”

    推开门,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形出现在大殿中央,盯着贾无欺二人,若有所思。

    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人物——铸器圣手祝劫灰?

    看着大殿中央那张老态毕露的脸,贾无欺不由叹一声廉颇老矣,唏嘘不已。

    听完二人的来意,祝劫灰明显愣了片刻,颤颤巍巍的摆了摆手。苏折剑一看,十分默契的退了出去,还轻轻合上了屋门。

    “听你们方才所说,此事真与二十年前赏剑大会有关?”祝劫灰有些浑浊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二人。

    “虽然只是猜测,但在下有□□分的把握。”贾无欺起身道,“劳烦祝庄主回想下,当年的赏剑大会上,这四位掌门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祝劫灰缓缓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沉思。但他脸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很显然,他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

    就在这一室沉默中,岳沉檀突然开口道:“祝庄主可记得当年前往赏剑大会的江湖各派中,有一名为永青门的铸剑世家?”

    听到这句话,祝劫灰的眼睛倏地张开,散漫的目光变得十分的锐利:“永青门?是谁告诉你的?”

    “家师。”岳沉檀冷冷与他对视,毫不退让。

    贾无欺看看两人的眼神交互,知道岳沉檀恐怕是触及了这位祝庄主的痛处,只是——永青门?!这怪和尚怎么从来没跟他提过?!

    就在贾无欺纠结的时候,祝劫灰已经移开了目光。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可奈何:“既是天玄大师属意,看来这事是如何也藏下去了……也罢,二十年了,我也该休息了……”

    他浑浊的目光望向窗外,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时断时续的说道:“当年的赏剑大会,其实也是我砺峰山庄的庄主遴选大会……庄主遴选的一个重要试炼,便是考眼光。同侪之中,谁能慧眼识神兵,拿出不世出的利器,便是朝庄主之位更近了一步。那年正逢赏剑大会之际,不少门派都会带着难得一见的宝物赴会,我便心念一动,觉得这是甄选神器的最好时机。”

    “这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妥……”贾无欺道。

    祝劫灰摇了摇头,继续道:“就在赏剑大会之前,胡千刃四人突然找到了我。那时他四人还不是掌门,只是颇得几位掌门青睐的弟子……”说到这,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喑哑,似是充满了悔恨,“他们说,一铸剑世家有一柄名器,世无其二,若是能获此名器,定能使庄主青眼相加。”

    “这世家,就是永青门。”岳沉檀冷冷道,一字一句,像是在叩问人心。

    “……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祝劫灰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我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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