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自由支配这些钱财的诱惑力太大,安远良动心了。
反正此时九娘已经声名狼藉,便是云阳郡主抬举她、三娘护着她,勉强找个高门庶子把她嫁了,能带给家里的好处又有多少?远不如陈谦所给的干脆直接。
再说了,他也是为九娘着想。
高门之中规矩大,即便有朝一日能证实谣言只是诬陷,那又如何?谣言已经在京中传遍了,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九娘肯定抬不起头来做人,在妯娌间的日子肯定难过。
倒不如嫁给陈谦,虽是商贾,却是豪富,家中人口简单。
他这也是为了九娘好。
安远良几乎在心中已经认同了陈谦的提议。
陈谦早就看透了安远良的脾性,又把他在家中“说一不二”的地位、世子妃女儿“恭敬孝顺”渲染了一番,直把安远良说得最终拍了板。
他又灌了安远良几杯黄汤下肚。
“贤侄的主意甚好。”酒酣耳热之际,安远良豪情万丈的点了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是看在你实在诚心求娶的份儿上才同意的。若是往后你敢对不起九娘,我是不依的。”
陈谦连连保证,往后一心一意对待安然。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不会亏待了九姑娘!”
安远良满意的笑了。
“翁婿”两个相谈甚欢,最后陈谦见大功告成,心中高兴,不免也多喝了几杯。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两人才走出了酒楼。
这还是陈谦头一次乘轿子离开。
安远良也是醉醺醺的坐着轿子往侯府回去,他还特意嘱咐了轿夫,直接从角门进外书房,不让夫人知道。
还不等他多沉醉一会儿,突然有家人寻了过来。
“侯爷,皇上下旨赐婚了!说是把咱们家的九姑娘许配给了平远侯!”
安远良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圣旨还没颁下,他们只知道个大概。
安九?
安远良脸上并无太大的喜色,他才答应了陈谦要把安九嫁过去!陈谦又许了他那么多好处,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听真切了?确定是九姑娘?不是六姑娘、七姑娘他们?”安远良脸色发白,急急忙忙的问:“到底是不是,你们倒是说话啊!”
被他急赤白脸的这么一问,来报信的人也拿不准了。
“仿佛……好像是……”
安远良气急。“没用的东西,连话都说不清楚!回府!”
轿夫闻言,忙抬着轿子飞快的回了侯府。
南安侯府。
赐婚的旨意传过来,侯府中早就炸开了锅。
六娘和十娘至多只是在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倒还持得住,七娘却是快气疯了。
“你确实是点明了要赐婚安然和平远侯?”七娘面色已经变得狰狞,她揪着送信丫鬟的近乎凶狠凌厉的问道:“确定不是南安侯府和平远侯府结亲?”
若是如此,还会有回转的余地!
“奴婢、奴婢不太清楚……”这丫鬟是丽姨娘房中服侍的,丽姨娘从赵氏处听来了消息,便给女儿送信,让她先有个准备,别等到那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又勾起了七娘的火。
七娘手中的茶盏冲着她身上招呼过去,把那丫鬟身上白色的绫裙给弄得满身茶渍,茶杯还重重的打在了她身上。
她躲都不敢躲,只得硬生生的受着。
“废物!滚!”
七娘怒火中烧的吼了一声。
她还是不能接受,已经声名狼藉的安九娘竟能被赐婚给平远侯!
安九才回来时,人长得堪称绝色,又很得三娘的眼缘,一度被认为是她们姐妹四个里,最可能嫁给平远侯的。可自从安九被送到了毅郡王府后,她们都认为安九断不可能再嫁平远侯。
后来又被许给方庭、一度威胁到六娘、七娘的姻缘,毕竟她们两个是姐姐,要先嫁的。这样一来难免仓促,故此一度七娘和六娘两个人几乎势如水火。
等到安然声名狼藉的谣言甚嚣尘上时,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是些高兴的。
特别是她被定北侯府退了亲后,六娘和七娘更是心中大定。她们姐妹中原本最具有威胁力的,已经被毁了。
纵然她有着绝色的容貌,可谁愿意娶这样一个人为妻?
“一定是弄错了!”七娘犹自不肯置信的喃喃道:“平远侯可是简在帝心的,位高权重的人,怎么可能娶已经身败名裂的安九?”
好在此时安然还在云阳郡主府上,否则七娘冲过去质问安然的心思都有了。
“一定是那个废物连话都学不明白!”
她身边的丫鬟见了,想要劝,却又不敢惹正在气头上的七娘。
怎么可能说出呢?以丽姨娘的为人,肯定是打听妥当了才会来命人送信的。
侯府中嫉妒震惊的人不止七娘一个。
七娘在这里发狠摔东西,她对面的六娘,却是心里头压抑着情绪不肯露出来,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的。
“我的姑娘哟,这可如何是好!”刘妈妈倒是哭天抢地的,她在六娘耳边不住的念叨着:“那安九娘是哪里来的福气,竟被赐婚给平远侯?别的不论,她今年还不到十四!娶这么个小丫头回去,还指望着她生儿育女?”
六娘脸色微沉,刘妈妈没说一句,她的脸色便暗下一分。
“若是论起长相来,姑娘你也比九娘差不了多少!况且你今年十五,及笄了,正是适宜生养的时候,怎么看也该是您嫁过去!”
“且那九娘名声已经完了,连定北侯府的庶子都看不上她,退了亲,平远侯怎么会捡这么个破鞋?”
刘妈妈一声比一声高,六娘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还请妈妈慎言!”听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六娘重重的拍了桌子,她脸色阴沉、声音冰冷的道:“这样的话也是能混说的?若是明白的人,知道是妈妈糊涂;若是不明白的,还以为这都是我的话!”
六娘再急再愤怒,心里还勉强持的住,刘妈妈却是有些老糊涂了。
或许刘妈妈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压在六娘身上的赌注被赔得倾家荡产,才越来越着急。若是六娘被胡乱嫁了,在南安侯府这潭池水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她十多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故此刘妈妈此刻倒还不如六娘沉着了。
“姑娘这是什么话?倒都成了我的不是?”刘妈妈先是一愣,随即便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委屈。“我一心为姑娘打算,从姑娘小时候就培养姑娘的才艺,好生伺候着姑娘,不肯让姑娘受一点累……”
六娘从很早起,就在忍耐刘妈妈了。只是她初入侯府没有根基,刘妈妈倒还算是太夫人身边的旧人,多少有些情面在的。
在她看来,刘妈妈已经远不如先前识趣能干了,只会拖她的后腿。
可是……看到刘妈妈如今这急切的样子,六娘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倒是可以善加利用。
想到这儿,六娘深深的吐息了一次。
“妈妈别哭了,是我方才说的不妥当。”六娘定了定神,叹息道:“这赐婚的事一出,我也是慌了神,还妈妈别放在心中。”
见六娘服了软,刘妈妈总算止住了嚎啕大哭的声音。
“妈妈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六娘实在烦透了她,却又不能不给她几分颜面,故此只做惊慌状,把问题又踢回去给刘妈妈。
刘妈妈到底是在太夫人身边待过,有两分见识。
“说到底安九不过是姐妹里长得略好些罢了,英雄爱美人,平远侯一时迷了心窍才看上了她。”刘妈妈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激动的看着六娘,道:“若是侯爷见了姑娘……姑娘只差一个跟侯爷见面的机会!”
被她这样一说,六娘也有些动心。
安九不过是在云阳郡主府上受了伤,被平远侯出手相救。是那时平远侯见到安九的吧!
六娘心中不由充满了嫉妒,如果当时平远侯先看到的人是她……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如果平远侯前些日子不在京中,恐怕对那些事情并不了解,或许他此刻还相信谣言只是谣言。”刘妈妈冷静了下来,她思维缜密的对六娘道:“如果姑娘‘大义灭亲’,告诉平远侯‘真相’,平远侯会不会暴跳如雷,从而退掉这门亲事?”
六娘心中一动。
“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金口玉言断无改变的可能……”六娘面上仍是犹疑不定的模样。
刘妈妈却是很有信心,正所谓险中求富贵,如果六娘没有动作,她只会被遗忘在侯府中,最后被胡乱嫁了人。只可惜她的花容月貌和从小就精心培养的才艺和女红。
“还不是平远侯一句话的事!反正都是平远侯府的姑娘,娶谁不一样呢?只怕太夫人和侯爷都是这么想!如果平远侯转而看上了姑娘您,太夫人和侯爷也是乐见其成的!”
六娘彻底被刘妈妈的话说动了心。
平远侯夫人。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位置,曾经觉得几乎遥不可及,可是竟被安九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她怎么能甘心?
无论如何,她都得为自己争取一次!
六娘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七娘和六娘院中俱是鸡飞狗跳的情景,凝雪院中的十娘,却是出奇的冷静。
虽说她同样会嫉妒、会心急,可是她沉得住气。
上面有远比她更着急的六娘和七娘在,她只需安静的看着她们先内斗起来,能把安九拖下水最好,若是不能,她便交好安九,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她不信六娘和七娘能眼睁睁的看着安九嫁给平远侯。
即便是她们两个里六娘能沉得住气,七娘也会忍不住。若是七娘这次也能忍住……十娘眼底闪过一抹暗光,她也会让七娘生出些是非来。
乱上一乱,或许会发生些什么也不一定。
总是她是不会出头吃亏的。
******
安远良急急地回到家中,却被告知还没有圣旨送来。
明明旨意已经颁布了,实在是有些奇怪。
对于今日的结局,太夫人是满意的。毕竟在当初,她就属意安然能嫁入平远侯府,哪怕是做妾。可是如今这样顺利,她心底也有些忐忑——
若说平远侯是看中了安然的绝色姿容,可为何不早提亲,偏偏赶在安然几乎声名狼藉之时,传来皇上赐婚的消息?
实在是太奇怪了!
站在太夫人的角度,不免又要多想一些。
皇上不会平白无故的赐婚,多半是陆明修所求。
可是从当年平远侯被下诏狱后,南安侯府并没有作为,反而悄无声息的退掉了亲事,陆明修恨南安侯府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主动求娶庶女为嫡妻?
若是想把安九要走做妾,太夫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陆明修究竟想做什么?
虽说是目的达成,可太夫人仍旧心中十分忐忑,只怕陆明修的行为中有什么深意。
报复南安侯府?
可为什么此时求旨赐婚?毕竟此时关于安九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京中的世家里可以说是人尽皆知,陆明修又不能以此做文章。他明明知道还要求旨赐婚,那南安侯府也没办法。
太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此时南安侯府里,最省心、最轻松的反而是赵氏。
赐婚的消息传来,赵氏心中倒也觉得高兴。毕竟此时自己的女儿三娘极为喜爱安九,且安九也帮了三娘不少。如果侯府中的庶女里出一个能作为平远侯夫人的,是安九倒也不错。
往后安九和三娘关系好,自然顺带着能照拂钰哥儿。
如今赵氏也想开了,与其硬揪着往事不放,倒不如撂开手,反而轻松些。
南安侯府中并没有因为赐婚的旨意传来而满心欢喜,而是各有各的打算,反而显得人心浮动。
偏生这两日来只有旨意,没有圣旨颁下。
一日见不到圣旨,他们就日夜悬心。
******
那些人再想不到,此时他们梦寐以求的圣旨,正被南逍侯楚天泽拿在手中。
楚天泽主动请缨了去南安侯府商议安然和陆明修的亲事。
这些年来,自从上一任平远侯被下诏狱后,亲戚们为了避嫌,便同平远侯断了联系。等到陆明修复爵后,自然懒得理会这些人。可是有些人当初只是躲开,并没有落井下石,此时便自觉没有对不起平远侯府,见陆明修简在帝心,便又凑了上来。
陆明修不想跟他们有半分关系,即便是所谓的亲戚。
可即便是皇上,也得做一做表面文章。纵然当初临安大长公主在先太子夫妇出事时为求自保投靠了云栩,可她当初并没有参与到谋害中,云舒也只能忍了下来。
总不能让天下人看着,说皇上冷情冷心,竟把宗室全都赶尽杀绝。
如此即便是恶心,也只能全当看不见。
等到陆明修若是说定了亲事,这些自恃是亲戚的人定然会一窝蜂的涌了上来,想要往平远侯府中伸手。
故此当初陆明修求到了楚天泽头上,也不单单是请他在云舒面前说项。
楚天泽自觉上了贼船。
怪不得当初陆明修主动叫他二表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乖侄儿,告诉二叔你要送给安九姑娘的这个樟木箱子里装着什么?”往南安侯府去的路上,楚天泽仍在好奇的问。
今日说好他陪着陆明修去南安侯府,毕竟有许多礼物要带,楚天泽便去平远侯府找陆明修汇合。他来时,陆明修正让人把一个笨重的樟木箱子往马车上搬。
楚天泽不过是随口一问,陆明修却是神色间有些紧张,就是不肯告诉楚天泽。
所以楚天泽更好奇了。
他去向秦风和柯林打听,两个人却是守口如瓶,并不肯说。在他的逼问下,两人只说是侯爷准备送给安九姑娘的。
有意思,楚天泽摸了摸下巴。
看来自己这个侄儿也并非完全不开窍罢!
无论楚天泽怎么问,陆明修就是不说,任由他在一旁絮叨,只听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或许他可以请谭大人、沙大将军、石大将军都可以……哪怕是去求定国公世子楚天祺,也比二表叔楚天泽靠谱得多。
楚天泽却是从云舒那儿把圣旨拿过来,又叫了两个小内侍跟他出宫宣旨。
南安侯府。
接到要来传旨的消息,侯府的众人皆是一早就准备好,安然总算被云阳郡主送回了府中。
虽说云阳郡主还有些舍不得嘉娘,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不能同嘉娘贸然相认,再拖下去,恐怕吴氏也会有怀疑。可云阳郡主已经知道了嘉娘的生活状况,又不忍她受委屈。
故此云阳郡主派了人送嘉娘回去,送了厚礼,还告诉吴氏她很喜欢嘉娘,以后还会邀请她过去做客。
这样一来,吴氏若是想要利用嘉娘,就必须善待她。
六娘姐妹四个自然不便在圣旨到达前就出现的,故此只能先在正厅中的梢间候着。
今日出来准备接旨的安然一身盛装,衣裳和头面俱是云阳郡主送她的礼物,其中还有两支发簪、一只翡翠镯子,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无论大家心中怎么想,太夫人和赵氏还都是顾及南安侯府体面的。
安然怕六娘姐妹三个嫉妒,皇后亲自赏下来的东西,即便是有人问了,她也多数是含糊过去。
一时楚天泽带着圣旨到了,本该接旨的另一个人,却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南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