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陌一挑眉，她冰雪聪明，略微一想已经明白了君流夜当时的大体计划：“这就是你救元月帝夫妇的法子？用李代桃僵之策，用其他和元月帝夫妇长相相似的罪犯将元月帝夫妇替换出来，然后在你父亲派来的钦差眼前将他二人斩首，给辉月国上下一个交代？”
君流夜看了宁雪陌一眼，惊讶于她的兰质蕙心，居然一猜就中！
他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当日我在辉月国的地位微妙……我的父皇虽然用我做这兵马大元帅，但骨子里对我忌惮甚深，朝中众臣也有几个也时刻想找我的麻烦，盯着我想等我出岔子参奏我……我如果想救元月帝夫妇不能明放，只能暗纵。我当日答应姬月后，一直暗派心腹四处寻找和姬月帝夫妇相像的死囚犯，但这并不好找。一直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出来……”
君流夜目光转回冰棺上，眸中现出痛楚：“她天真烂漫，经历的事儿少，情绪很容易写在脸上。让有心人看出端倪。而我那时身边又有父皇派来的暗探，盯着我和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半点差错也出不得。此事牵连甚大，为免泄露，这条计策我一直没告诉她，只是在暗中准备一切……”
宁雪陌读取姬月记忆的时候是能感知她当时的情绪的，想起她那些日子在君流夜身边的无助和绝望，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她被吴乐谦掳走后，你是什么时候识破彩衣的伪装的？”宁雪陌想起另一个问题。
君流夜脸色微微一变：“她是被吴乐谦掳走的？不是自动跟他走的？”
“当然不是！她的父母还在你的手中，她就算不考虑你，也要考虑她父母的安危，怎么肯自动和吴乐谦走？”宁雪陌冷笑。
君流夜目光转到冰棺上，看着冰棺中的姬月，眸中现出懊悔：“我误会她了……”
他耳目遍及天下，吴乐谦当年和姬月的关系他是知道的，是姬月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姬月好的不能再好。也是姬月曾经最相信的朋友……
所以他后来探听到带走姬月的是吴乐谦后，他才会怒意和妒意一起横生！
“你什么时候识破彩衣的身份的？”宁雪陌又问了一遍。
君流夜声音冷淡：“她回宫后冒充姬月向我怀中一扑我便识破了。”
彩衣的伪装术虽然极高，但她也就骗骗其他人，如何能骗得过同样杀手出身的君流夜？
杀手认人的本领变态的高。
而君流夜在这方面又是高手中的高手。
更何况他对姬月不是一般的熟悉，可不是只有一个完全相像的皮相就能糊弄他的。
在别人眼中，或许彩衣的伪装无一不像，但在他眼中，这彩衣除了皮相外，压根就和姬月不同，处处都是破绽！
君流夜是杀手界的老大，自然对杀手界的其他人也了如指掌。
第2581章 又是担心又是愤怒（）
他还是知道彩衣这个无相人的，所以他在察觉她不是姬月后，立即就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未免打草惊蛇，他不动声色，并没有揭破彩衣的伪装，只和她虚以委蛇。当然，更没有和彩衣有什么肌肤之亲，借口有事要忙，将彩衣软禁在了宫中。
他唤来那日跟随姬月的暗卫，问清楚一切后，他的心便是一凉！
他已经猜出姬月是在那客栈中被掉包的，以姬月的本事，她如果开始就不愿意，那人带不走她！
而这个时候能让姬月信任的人不多，他立即就想到了吴乐谦身上。
他当日便去了那家客栈一探究竟，他找到了那条暗道，在里面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证实了他当初的猜测……
他率兵攻陷紫月城的之后，吴乐谦父子便失踪了，他派人多方寻找也无果，还以为这一对贪生怕死的父子早已远遁到其他国家，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隐匿在紫月城外！还趁这个机会带走了姬月！
作为对手，君流夜是知道这对父子的为人的，绝不是真正的忠臣！
他们带走姬月不过是想借姬月的名义来联络真正的姬月国旧部，从而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谋夺姬月国天下的目的，他们只会盼着元月帝早死，姬月想指望他们救父母无疑是与虎谋皮……
以君流夜的聪明，很轻易便能推测出一切，也能推测出姬月的处境，知道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十有**会被逼婚。而姬月，也十有**会答应……更有甚者，他们或许会立即成亲……
这个推测让他心头如被火烧，对姬月又是担心又是愤怒。
愤怒她认人不清，更愤怒她居然允许别人送一个替代品到他身边来冒充她。
他为她暗中百般筹划，她却让一个杀手冒充她，然后和心怀叵测的青梅竹马双宿双飞……
那几日君流夜如坐针毡，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和各方人马虚以委蛇，暗中派出无数心腹四处查找……
但吴乐谦父子藏的实在是太严实，他的人一时也找不到。
而彩衣也极警醒，进宫那几天也没和外界联系。
彩衣这个人极有职业素养，就算给她再大的酷刑她也不会泄露主家的机密。
所以君流夜并没有打草惊蛇，只派人严密监视她。
直到三天后，彩衣终于用一种蜂鸟和外界联系，被君流夜的人秘密截获，并顺藤摸瓜找到了吴天思的那个藏身之处……那个藏在深山中的陵寝。
找到了对方的老巢，君流夜自然可以派兵来围剿。
但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并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
他有把握将吴天思的这个老巢一举端掉，却难以保证吴天思会不会狗急跳墙，到时候拿姬月当人质来要挟……
只有将姬月设法先骗出那陵寝他才能毫无顾忌地攻打。
恰好朝中也派来钦差大臣催逼处死元月帝之事，他灵机一动，便应了下来。
故意在紫月节的祭天仪式后向百姓宣布这件事情，让满城的百姓宣扬。
第2582章 她疯了（）
他知道吴天思在城中安排的肯定有暗探，会将这条消息传回老巢之中。
吴天思为了让姬月死心，势必会设法安排她进城观看……
君流夜猜想的大部分都没错，可以说十分精准。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姬月在紫月节那天便进了城，看到了城墙上的他和彩衣……
君流夜把一切都安排的极为周密，而且他料想的不错，紫月节第二天他的暗探便看到陵寝那里有将近百人伪装分散进城。
因为吴乐谦通易容术，所以君流夜的暗探也没看到出来的那百十人里有没有姬月……
君流夜为了确保把吴天思的人一网打尽，也为了能毫发无伤地救出姬月，所以他并没有采取行动。
他知道只要‘斩皇’正常进行，姬月一定会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不但派出暗影楼所有的精英在人丛中寻找吴乐谦的人，他自己也易容成普通人混在了人群之中，亲自暗中搜索。
吴乐谦自以为天衣无缝，但他和姬月在一起的行为还是有些异常的，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落在了那些暗探们眼中，用暗号通知了君流夜。
君流夜不动声色开始安排围剿计划……
吴乐谦的人那时浑不知已经落入君流夜的天罗地网之中，还一个个冒充百姓看热闹。
当然，吴乐谦一直抱着姬月的画面也落入君流夜眼中，让他感觉无比刺眼！
他安排好了一切正要向吴乐谦暴击出手，恰好赶上姬月冲开穴道挣开了吴乐谦的怀抱冲向高台……
他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救下姬月，而吴乐谦那一句‘我的娘子，我们刚成亲几天’彻底激怒了他，让他下了决绝的杀手，直接将吴乐谦格杀于当场！
他一直以为姬月是自愿跟吴乐谦走的，也以为她真的和吴乐谦成亲，他恨她的背叛，所以他当着姬月的面下了那道军令，让她亲眼见证那场大屠杀……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直接喷了血……
君流夜说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寒冰洞内一时有些寂静。
半晌后，宁雪陌开口：“那你让她亲眼看到‘父母’被处决的画面也是为了报复她？”
君流夜脸色苍白，微微闭了眼睛：“是！那对‘替身’原本就非死不可，要不然也救不出她的父母。”
“那你在这件事后向她暗中解释过没有？”宁雪陌几乎不敢想象姬月当时的心情。
君流夜抚着冰棺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摇了摇头：“没有。”
他语调苦涩：“我当时做的太绝，她已经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了。”
宁雪陌挑眉：“她不肯听？其实女孩子有时候还是有些口是心非的，她就算被你伤透不肯听你解释一句，但你只要制住她，强行和她解释清楚一切，她还是会听的……不能说没有解释的机会……除非你还是怕泄密不想解释……”
君流夜打断宁雪陌道：“她疯了。”
“啊？”宁雪陌心中一沉。
君流夜手指颤抖的更厉害，重复道：“她疯了！
第2583章 难道没去过这些地方（）
君流夜手指颤抖的更厉害，重复道：“她疯了！她……她看到她父母人头落地，当场就狂喷鲜血血晕了过去。我后悔不迭，把她带回宫中，原本想等她醒来再向她解释，但她醒来之后就疯了……”
宁雪陌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事她这个杀手出身的人都感觉有些无法承受，更何况是姬月这个曾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接连的打击，接连的背叛，原本就已经让她的神经高度紧绷，几近绝望。
而亲眼目睹父母被杀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会疯也是很正常的事。
君流夜看着棺中人，整个人似乎陷入对往事的记忆里：“她疯的很彻底，不认得任何人，也怕所有的人……她天天缩在墙角，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有人靠近她就尖叫，怕的全身发抖……”
君流夜语调微微颤抖：“我请遍了整个大陆的神医前来，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治好她，我也冒险将她送到元月帝夫妇所隐居的地方，想着她或许见到她的父母尚健在，或许能神智清醒些。但是……但是她连她的父母也不认得了……她只认她那两颗枕头，常常抱着它们叫‘父皇母后’，不让任何人抢走。只要一动那两颗枕头她就声嘶力竭地大哭大叫‘不要杀，不要杀……”
宁雪陌心肠自认够硬，但此刻却感觉鼻尖发酸，仿佛看到当初那明媚活泼的少女疯癫以后的模样。
神九黎一直在她身后站着，不动声色地揽着她的腰，他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唇在她额角贴了一贴。
宁雪陌也放松地将身子倚靠在他的怀中，洞中寒冷，尤其是她读取了姬月的记忆后，更觉得这洞中冷得彻骨，幸好大神在身边，他的怀中还是温暖如春的。
她的目光又落在冰棺上，棺中少女安详静谧，仿佛是沉入了什么温柔梦乡，再也不愿意醒来，再也不想面对这世上的风风雨雨。
“我不相信她就这么疯了，我带她去看沙漠看月亮，带她去高山看日出……这些都是她原先在我面前说最向往的事情，我统统去做了，可是，她依旧没什么好转，她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太阳，她的眼中只有那两颗枕头，再也容不下别的……”君流夜嗓音越来越沙哑，握紧了拳。
“千殇，等我们婚后你带我去沙漠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月亮比紫月城的月亮还圆！嗯，还要去很高很高的山上，山上日出也很好看，红彤彤的，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映红了呢……”
他闭了眼睛，仿佛回到最初的最初，他还是夜千殇，他向她许下了会娶她的诺言。
她开心的像个孩子，抱着他又跳又叫，娇俏的小脸朝气蓬勃，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提要求，一脸向往的样子。
他那时逗她：“你贵为公主，难道没去过这些地方？”
她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父皇不让啊，他怕我被沙漠里的风吹坏了，被高山上的风吹病了……”
第2584章 自作孽（）
她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父皇不让啊，他怕我被沙漠里的风吹坏了，被高山上的风吹病了……”
然后她又抱着他的脖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以后会带我去对不对？”
唯恐他会瞧不起她似的，又跳起来像模像样地打了一趟拳：“我有武功的，不会拖累你……有猛兽来了我还能打跑猛兽。”
那时的她天真的如同一块剔透的水晶，骄傲的像一只小孔雀。不知道人间疾苦，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她的世界原本阳光灿烂，是他活生生将她推入地狱……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她的？你做为夜千殇的时候应该不爱她吧？”宁雪陌忽然锐利地问了一个问题。
君流夜一僵，半晌叹了口气：“我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只是利用，当然……也有些喜欢……直到破了姬月国将她拘在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她在我心中的分量远比我自己想象的重……”
他自小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又饱受苦难，一颗心早已锻炼的比钢铁还硬。
他的眼中只有雄图霸业，感情在他这里不过是多余。
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哪个女人。他虽然有些喜欢姬月，但这份喜欢和他的江山霸业相比，连个零头也算不上。
所以他当初利用姬月才会利用的那样彻底，丝毫没手软。
他以为留下姬月和其父母的性命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直到看到她的真真切切的痛苦和她眼中的恨意，他才惊觉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想让她恨他，他想让她还像从前那样依赖他，还像从前那样围着他叽叽喳喳。所以他开始认真筹划他和她的未来。
他以为只要他的最终目的是好的，是为她好的那就够了，就会得到她的原谅。
他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唯独漏算了姬月的承受能力。
以致铸成再也无法挽回的大错！
再也没有了解释的机会……
她直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相信他是爱着她的。
而他，再也没机会让她相信了！
悲哀如潮水，熟悉地淹没心头，带来近乎窒息的痛。
君流夜手抚着冰棺，垂眸看着棺中人的眉眼，一时有些出神。
如果……如果他那一天不是被妒忌冲晕了头，在斩杀‘元月帝’夫妇的时候悄悄在她耳边告诉她这是替代品，或许她就不会疯，事情就不会发展到无法转圜的这一步……
冰洞中他长身玉立在那里，背影异常萧索。宁雪陌甚至从他的鬓角间看到几丝白发……
在初读取了姬月的记忆时，宁雪陌还有砍君流夜一剑的冲动，现在看他如此，又觉他有些可怜……
“大神，你觉得他们……”宁雪陌抬头想问问大神的意见。
神九黎却只有三个字点评：“自作孽。”
宁雪陌：“……”
她咳了一声：“大神，有一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是你处在君流夜这个位置，爱上姬月……”
第2585章 大神这表白真是…（）
她后面的话尚没说完就被神九黎打断：“我不是他，也不会爱上她。我只爱你。”
宁雪陌：“……”大神这表白真是……
也对，大神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也从来不会被任何人所左右，更不用看人脸色，一直我行我素的。自然体会不到君流夜那时候的处境。
君流夜就是普通的人间皇子，在尔虞我诈中长大，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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