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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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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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初秋,浓绿的叶,大红的花,把庭院装扮得富有生气。

    府内并不宴请客人,可是装饰典雅的厅堂内却热闹得很。小德子公公才走不久,皇上赏赐的食盒正摆放在酸枝木圆桌上。

    景霆瑞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刘氏,正吩咐管家,把那精致的——红漆描金蝠纹大食盒拿到供桌上去,全家上下要行三跪九叩之礼,才能享用皇上御赐的美食佳肴。

    “皇上对咱们家可真是恩重如山哪!”诰命夫人——刘氏,被丫鬟搀扶入座,眼里噙着泪花,一脸动容。

    “夫人,快别哭了,这是喜事。”

    柔声劝说着的是田雅静,说是府里的大丫鬟,却和本家小姐无异,不用做粗重活,有一间素雅的闺房,还有老妈子贴身伺候着。

    别的丫鬟见着她,不论年纪大小,都得躬身道安,叫她“大小姐”。

    “雅静姑娘说的是啊。”

    长得肥肥壮壮的老妈子,在一旁帮腔道,“夫人,自从将军离家打仗,这都快一年了,咱们家里还能欢笑不断,靠得都是皇帝庇佑。今儿赐外国进贡的鹿茸人参,明儿又赐布帛锦缎,这时不时就有赏,就连我们这些当下人的,都倍觉颜面有光,特是喜庆呢!”

    “哎,我这是喜极而泣!可就躲不过你们这两张伶俐的嘴。呵呵,来,大家落座,都起筷吧,和往日一样吃,千万别客气。”

    刘氏表面爽快,心里却很惦记儿子,尤其在这段日子里,听闻朝廷上没有得到前线战报,她的心啊是七上八下的,很怕皇上会发怒。

    可是,没有想到皇上的恩赐不但没有停,反倒比以往更多,就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似的。

    记得儿子曾经说过,‘皇上心地善良,为人公正。’这话当真不错,能跟上这样的主子,也不知是他们母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夫人,这炖鹿茸可得您一人吃。”

    丫鬟把食盒里的菜都端了出来。有一盅炖鹿茸鸡肉汤,一品人参莲子鸽肉煲,一碟时鲜蕨菜炒肉片,一碟红枣栗子做的甜糕。

    炖汤的分量自然不多,贵在少而精,刘氏笑着饮下了。她虽然因为家道中落,流落过风尘,后又遇到薄幸锦衣郎,受尽夫家冷落苛待。

    但现在的日子可是过得和和美美,她喜欢家里能够热热闹闹的,可以安抚心底的那一份担忧,便让几个得体的下人,与她一同用餐。

    雅静自然是坐在她的身边,说说笑笑,彼此夹菜,是比亲生女儿都还要亲昵。

    管家始终不愿坐,站在一旁吃,也是乐呵呵的。老妈子最能吃,力气可大了,随雅静出门,总能赶走好些浮浪子弟,都无需再带侍卫。

    “不愧是宫里的膳食,这味道就和平时的不一样,这鸡肉怎么能炖这么酥,又这么鲜,就跟吃海鲜似的。”老妈子捏着筷子,笑得合不拢嘴。

    “可不是,夫人,您多吃些。”管家点头道,“别让这头牛独吞了。”

    “谁是牛啊!你说谁呢?”老妈子假装生气,瞪着眼睛。

    “我是牛,好了,呵呵。”刘氏笑了起来。

    “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饶了你。”老妈子说。其实,这些下人都很懂规矩,御赐的膳食是不怎么碰的,除非夫人主动夹菜给他们。

    否则,都要留给夫人和雅静,他们吃的都是厨房里另外做的一些时令菜。

    他们都知道夫人留他们一起吃饭,只是图个热闹。当然不可以太过造次。

    待用餐、洗漱完毕,下人们就都去忙了,或打扫庭院、整理库房,或出去买东西,刘氏回去寝房内稍稍歇息,却不想在贵妃塌上睡着了。

    待醒来,发现田雅静正坐在贵妃塌的脚踏上,缝制一双白袜。

第141章() 
“又是给霆瑞做的?”刘氏一笑,满面和蔼,“可是辛苦你了。”

    “夫人,您醒啦。”田雅静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腼腆地一笑,小心地扶刘氏起身。

    “真是难为你,这么为霆瑞着想。”刘氏爱怜地看着田雅静那漂亮的脸蛋,伸手替她理了理耳根的碎发,“有件事,我一直不知该怎么和你说。”

    “夫人?”田雅静眨了眨眼睛,露出关切之情,“您有何难言之隐?只要能替您解忧,不论是上刀山,下油锅,奴婢都愿意去做。”

    “傻孩子,就算你愿意,我也不忍心啊。”刘氏微微叹气,“你是个好姑娘,当丫头真是委屈了你,我是真心想把你收做养女的,但我知道,你并不愿与霆瑞做兄妹。”

    “夫人,”田雅静低头,粉腮略红,“原来夫人您知道奴婢的心思……”

    “呵呵,我也是女人,是过来人。我很高兴霆瑞的身边,有你这样贤孝温婉,又聪明懂事的姑娘,把霆瑞交给你,我能放一千一万个心,只是,”刘氏欲言又止地道,“霆瑞他……”

    “您是担心将军不喜欢我。”田雅静抬头,心领神会地望着刘氏,“对吗?”

    “不,你长得这么漂亮,在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你?”刘氏拉住雅静的手,握紧了,微笑着道,“他现在是大将军,以后总有个正房太太,我怕让你当小的会受委屈。”

    刘氏知道儿子有了心上人,一定是某家的千金小姐,按照田雅静的出身是当不了将军夫人的,可是刘氏又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女孩儿许配给别人。

    思来想去,她想告诉田雅静,以后她只能做小,不知是否愿意,可又怕田雅静难过,故而一直避开这个话题。

    “夫人。”没想到田雅静却笑了,语气坚决地道,“只要能留在将军的身边,别说是做小妾,哪怕只是个使唤丫头,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

    “真是我的乖孩儿!”刘氏高兴坏了,一把抱住田雅静,“你以后就安心住这儿,待将军回来,我一定给你们做主。”

    “静儿全凭夫人的意思。”田雅静的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在夫人身上,总算是得以回报。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全凭父母做主,不管将军以后有几个妻妾,她权当是多了几个姐妹,只要能尽早为将军生下一男半女的,不怕她不受宠爱。

    夫人叫她一同用茶,田雅静忽然回神,才发现自己都已经想到那份上了,不禁害羞脸红,好在夫人并未发现,没有拿她取笑。

    ※※※※※※※※※※※※※※※※※※

    “皇上,来信儿啦!”

    小德子的脚下跟生了风似的,“呼啦啦”地飞速奔到那张摞满奏本的御案前。

    “真的?!”

    爱卿连手里的笔都忘了搁下,激动地一起身,就在正题写的本子上,留下两团云朵般的墨迹。

    “糟糕!”爱卿连忙想要抖落它,结果反而墨水溢流,被弄脏的范围是越来越大。

    “没事,奴才来描几笔就好。”

    安平很机灵,拿起一支紫毫笔上下左右涂抹几下,就在墨水上画出几颗鹅卵石,外加细枝叶,俨然是一幅水仙图。

    “太好了。”这黄绫本子上写的是爱卿最新的一道旨意,他要提拔两位从六品的员外郎,为正四品侍郎。

    既然是嘉奖的旨意,带上画儿倒也是别具一格的。

    “都怪奴才不好,让皇上着急了。”小德子一脸歉疚地说,还望了一眼总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安平,“幸亏有你在这儿。”

    “那是,快把密函匣拿来!”爱卿顾不上谢安平,景霆瑞出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捎回信来。

    “皇上,给您。”小德子连忙奉上那只珍贵不已的小巧木匣。

    爱卿伸出手去,他是日盼夜盼地想要收到景霆瑞的私信,终于让他拿到了,可这心里怎么会这么地慌。

    就在昨日,前线传来捷报,说景将军神威大显,一举歼灭敌军的统帅阿布塔,并且生擒弄虚作假的神婆子“统军”,将敌舰打得是落荒而逃。

    这奏报是何林副将写的,看得出他极为兴奋,字里行间透出对景将军的无比佩服,以及对彻底扫荡晟、夏联军余孽的信心。

    这让爱卿高悬着的心,稍稍地放平缓些。

    他其实从未想过景霆瑞会战败,即使那一封封的奏报皆是坏消息。

    ‘瑞瑞答应过朕,一定会取胜,会平安归来。’

    所以,不管朝臣们怎么唉声叹气,或是如临大敌,他都镇定自若地操持政务,还常常派人去探望景霆瑞的母亲。

    ‘如果可以,朕也想与瑞瑞一起并肩抗敌。’爱卿无数次幻想过,在景霆瑞的身边共同迎敌,那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如今密函到来,他的心头只挂记着一件事,那便是瑞瑞可好?有无受伤?何林的奏报里并未提及这点。

    “皇上,您慢慢看,奴才们在外头候着。”小德子和安平都机灵地告退了。

    爱卿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从贴身的锦袋里取出钥匙。他本以为景霆瑞去了前线,一定会时不时地发密函回来,但日子隔了这么久才发来,爱卿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事实上,心里有的只有无限的挂念。

    打开的密函匣里,放着一张小小的折叠好的蜜蜡纸。

    爱卿小心地用指尖夹出,心怦怦地跳着,将纸条慢慢展开。上头是用细针挑的字儿,蜜蜡纸本就不太好上墨,可是它防潮,且易于销毁,一揉便碎。

    ‘皇上,您一切安好?’这头一句,就让爱卿的视线模糊了,鼻头发酸得很。

    “朕很好,瑞瑞。”爱卿低语着,若不是怕损毁纸条,他真想亲一亲这上头景霆瑞的笔迹。

    ‘因战况百变莫测,交通不利,未能及时寄信给您,还望见谅。得您的庇佑,我军大捷……’

    前面数句说得都是目前的战况,以及表明晟、夏二国联军正因战败而陷入内斗之中,但也极有可能再度联手反扑,因此,景霆瑞打算乘胜追击,以绝后患。

    这也是委婉地表示,他没有那么快就班师回朝。爱卿的手指微微用力,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但还是按捺住心情,对自己说道,“瑞瑞做得对。”

    ‘另外,战争虽然残酷,但末将平平安安,无毫发之伤,还望皇上明察。’看到这略带调皮的语气,爱卿不禁莞尔,心想道,‘等你回来,朕必定细细查你。’

    ‘望皇上不要过于操劳政务,也勿过于挂念微臣,龙体为重。’

    信的内容到此为止,没别的了。爱卿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想要收起,又舍不得,将它举在空中望着,却发现信纸的末端有一处划痕,从而漏出光来。

    瑞瑞可以拉开千斤巨弓,同时也可以举止轻柔地在薄如蝉翼的蜜蜡纸上刻字,却不将它洞穿,这个错漏不像是他会做的。

    爱卿好奇地拿近,才发现那里有字,是写下了,又将之划去,双重的印刻,才会不小心把纸面弄开一个极为细小的破损。

    “是什么……?”

    爱卿眯起眼睛,努力辨明那三个字的比划,“我什么……很木?不,是很……!”

    在看清楚那四个字的瞬间,爱卿的眼圈彻底红了,把纸条猛地抓紧在手心,蜜蜡纸便碎成雪花似的……

    爱卿的心也像这般地碎极了——‘我很想你’。

    景霆瑞写了又划掉,想要诉说心里压抑许久的思念,却只能隐藏掉,他是怕只要写下这一句话,心底的思念就会像决堤的洪水,是再也压抑不住了。

    爱卿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他没有一刻不思念景霆瑞,有时候想得急了,就偷偷溜去青铜院,在那间小小的武将书房内小坐片刻,就仿佛景霆瑞正坐在自己眼前。

    ……却总是不觉呆坐到天明。

    爱卿以为自己是一个明大理的人,至少父皇和爹爹没少教导他,身为一位帝王,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景霆瑞既然是将军,那么他保家卫国、征战前线,都只是在尽忠职守,爱卿以为用这样正确的想法,可以麻痹那颗思念成灾的心。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是想忽略掉对瑞瑞的想念,心里也就越焦急忧虑,恨不得立刻飞去瑞瑞面前,亲眼确认他是否安好?

    ‘这是朕的国家,本就该由朕去面对强敌!’

    爱卿不止一次幻想自己身披铠甲,出现在瑞瑞的身边,‘只要能与你一起并肩,再困难的事,再大的危险,朕都不怕。’

    是啊,若能这样说、这样做,爱卿都会乐疯的吧!

    但是身为一国之君,既然已经有了代他亲征的将军,朝臣们自然就不会允许他迈出宫门一步。

    除非是去举行皇室祖制的典礼,这不是去山上祭天,就是去宗庙祭祖。

    他沿途看见的“风景”,都是成排的御林军和禁军,他的百姓永远都是匍匐地跪在地上,他们长什么样子,是喜是忧他都看不到。

    爱卿稍一提及此事,贾鹏就一脸正气地说,‘您是皇帝,天子尊容岂能给凡夫小民看到,这是大不敬的!’

    更别说,他想要去前线犒赏军队了,这事才旁侧敲击地提起,就被极快地否决,连皇弟炎也很不赞成,认为目前战局不明朗,皇帝亲自前去督军过于危险。

    ‘可瑞瑞在那边,难道就不危险了吗?’爱卿不小心透露心声,却惹来炎的一阵笑,‘他啊,哪可能轻易就遇险!’

    虽然炎的话说得不错,但爱卿总是没办法彻底放心。

    “皇上,永和亲王来了。”

第142章() 
忽然,小德子进来通传,皇帝一人看信也好一阵时候了。

    爱卿才想收敛一下脸上黯然的神色,炎就已经大踏步进来,即使没有别人,他也是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皇上万岁。”

    “皇兄?”

    免礼起身后,炎想要说些什么,却注意到爱卿分外红艳的眼角,便担心至极,“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传太医。”

    “没有啦,你别小题大做了。”爱卿莞尔一笑,“你来得正好,你推荐的两位名士,朕都已经拟好折子,封为正四品侍郎。”

    “正四品?”炎深感意外地道,“臣弟的本意,是想让他们当个从五品官员,能长期留用睢阳即可。”

    “此言差矣!是人才就不能被埋没。”爱卿微微笑着说,“你就听一回朕的吧。”

    “臣弟只是担心若是看走了眼,会给您带去麻烦。”

    “就算你看走眼,还有朕呢。”爱卿笑着走回御案前,命令小德子把奏本传下去交给吏部办理。

    炎还是有些迟疑,但他很乐意遵从爱卿的旨意。景霆瑞离开后,爱卿一直是勤勤恳恳地处理每一

    项的国务,听政视朝一样不落,还很关心百姓的生活。

    尤其是北部遭遇天灾虫害之地,爱卿并不是拨出钱粮赈灾、免去赋税便不再管了,他多次派出钦差大臣前去视察重建的情形,为的就是让百姓们无后顾之忧,出现任何问题都有朝廷担待。

    赈灾方面花销得多,自然要想办法重新充盈国库。爱卿发现官员以及皇族在赠送,如老人寿诞、新生儿、成婚等的诸多贺礼时,会有一套约定成俗的礼节。即官位、爵位越高,送的礼也越大。

    这本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方面的花销确实可观。

    例如,爱卿赏赐给炎的生辰礼物,必须是金器、再不济是银器古玉,低于这个规格,就是拿不出手的了。

    皇帝尚且需要讲究“体面”,其他官员更加不敢造次,可是爱卿觉得礼轻情意重,他哪怕是送一把羽扇给炎,炎都会很开心地接受。

    所以,未必是贵重的礼物才符常规。

    于是,他把“不再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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