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素听着,只要没有人直对她讽刺,她也不与人对抗,不愿再闹事了:想想也对,钟亦得去广州快二十天了,她们也没议论的人,我就成了她们唱戏的焦点了。不过,今日,怎么黄春雪没有来?听爹娘说她湿症,不会病得这么重吧,连起床来参加生辰宴都不行?
先端上几盘果子,罗新元先抢着吃。那个嘴贱的表妹许伟真又想说话了,但罗素素瞪她的眼神,把她顶回去了:你今日要是给我多说一个不该说的字,就玉石俱焚!
爆竹声响后,陈图浩站在正门台阶上,双手向下,让各位鼓掌的人静一静。他笑得像迎春花一样,开始他的“致谢演讲”:“感谢各位来客赏脸,下榻鄙人、、、、、、”
罗素素不屑地想:这是谁给他写好,他背出来的欢迎词吧?不管他,与我何干?
罗素素和罗新元就只管吃一顿饱饭。但今日的生辰宴不会与罗素素无关。各位表姐妹们都送上了礼物,还有自制的礼物,一个个说好听的话,把陈图浩说得要飞上天了。
罗素素觉得听到她们喊着,不下一百个“舅舅”,听得罗素素耳朵要爆了:我没有礼物。
此时,所有人都写了礼金,亲属们也送礼了,也说好词了,就差罗素素一家了。陈图浩正瞪着罗素素呢,罗素素往旁边一扭头:我没收到你的请帖都来了,你可别指望我家送你什么礼物。
出乎罗素素意料的是,罗新元从她身边走开,跑到角落里,拿出一燃着烛光的灯笼,走到陈图浩面前,学着那些表姐妹一样说话的口气:“舅舅,新元送你一灯笼。学堂里,先生教我,外甥打灯笼,照旧,就是说外甥要对舅舅好。新元以后每年都会给舅舅打灯笼,给舅舅照亮前面的路,做什么都旗开得胜。”
这话把陈图浩开心的,比刚才收到那些礼金,礼物,祝词都高兴啊,他高兴地牵着罗新元的手,向所有人介绍:“我陈图浩唯一的外甥啊,这么懂事,都知道要给舅舅打灯笼了,对舅舅真是孝顺。”
罗氏夫妇看陈图浩这么喜欢罗新元,心里也开心,相互说着:“以后图浩会因新元待我家好些了。”
而罗素素冷冷地盯着,现在就想冲上去,牵罗新元走,告诉他这个舅舅是怎么打姐姐的。但是,今日他生辰,就算了吧,本来就是给他面子的。等会去再好好教育新元吧。
陈图浩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他牵着罗新元,向所有来客和亲属说:“我陈图浩喜欢这个外甥,现在就趁我生辰之日认他做干儿子,从此吃住在我家,称我为爹。新元,你说好吗?”
“好。”罗新元还不懂事就这么答应了。
陈图浩料想不懂吃苦的罗新元,还小,肯定会答应的,这个干爹就当亲爹了,他地下头,引着他说:“新元,喊声爹。”
罗氏夫妇都手足无措,只想着在宴会后跟陈图浩说清楚,要回儿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陈图浩闹得不开心,可不好。
可罗素素管不了了,踢开凳子,走过去,指着罗新元喊:“新元,跟姐姐回去,你有爹有娘,何必再认个干爹?”
“素素,你来干什么?”陈图浩示意她走开。
罗素素走过来,抢过罗新元手中的灯笼,往地上一扔,灯笼燃了,像丧事时烧纸钱一样。罗素素牵着罗新元就走:“打什么灯笼,永远都别打灯笼。我们回去,不稀罕这里。”
可罗新元另一手被陈图浩拉着,一时场面很难堪。陈图浩下令罗素素:“素素,你给我坐回去!马上坐回去!”
“舅舅你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新元他有爹有娘,你就这么招他为干儿子,还让他喊你爹,你安的什么心?也不跟我爹娘说一声,就想要走新元,你想干什么啊?”罗素素开始了争执,声音,气场一点不亚于陈图浩了。
旁边的来客议论着“这就是陈老板想要打死的外甥女吗”“这嘴可够厉害的”。
陈图浩“哼”了一声,自以为是,地撑起腰:“素素,我认新元为干儿子,你怎么不问问新元同意不同意?还要问你父母干什么?”
“新元,你是要住在舅舅家里,还是跟姐姐回去?”罗素素拉过罗新元问。
罗新元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想留在舅舅家里。”
罗素素虽火气上来了,但心中好寒冷,她扇了罗新元一巴掌,又打他,边打边骂:“你这个臭小子。爹娘把你养这么大,都白养你了,你现在要去做别人的儿子。你这么不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宴席上没人在意吃喝了,都看着这场戏呢。“这个罗素素,真不像是大家大户出身的姑娘”“就算是小家小户,也该有点姑娘的温顺啊”“难怪会被他舅舅打得半死”。
罗新元被姐姐打得哭了,陈图浩拉他回来,让他站在自己身后,一家之主似地责骂:“罗素素,你到底想干什么?今日是我,你亲舅舅的生辰!”
罗素素拉过罗新元来,牵着他,如泰山矗立不倒,说出陈图浩的痛处:“陈图浩,你不就是因为你自己没有生儿子,就想要认新元做你的干儿子,给你招子吗?这天底下,哪有舅舅认外甥做干儿子的道理。四舅不是有个儿子,你让他来做你的干儿子,不是更好吗?”
“你还敢喊我的名字,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舅舅?你别管我认谁做干儿子,今日新元答应了,他就是我的干儿子!”陈图浩就是赖皮,用一点点好吃好喝诱惑不懂事的罗新元。
罗素素于是说话声震天响,响过了陈图浩:“陈图浩,我早说过,你不用担心你自己没有儿子,外公没有孙子。将来外公百年之后,有新元这个外孙给他举灵位,将来你寿终正寝,新元回来给你送终。你着急什么,非要抢走我罗家唯一的继承人?”
这是舅舅的生辰宴啊,罗素素还真口无遮拦,对外公和舅舅,一下一个“百年之后”,一下一个“寿终正寝”,还有“端灵位”“送终”。到此,陈图浩精心安排的生辰宴就成了个大笑话了,肯定会传遍整个鄱阳镇。
陈老爷,就是罗素素外公陈梧拄着拐杖,从酒桌上走出,由下人扶着,气喘吁吁拿起拐杖:“罗素素,我今日打死你这个不懂礼数的外孙女,就当没有你。”
陈图浩令人扶着父亲,自己动手:“爹,你歇着。我来教训这丫头。”然后指着罗素素说:“素素,今日是你自己讨打的,可别怪我这个舅舅!”
然后就是摞起袖子,一点“装儒雅”的风度也没有了。罗素素也没走:你打吧,打死我,看看你还能逃过衙门制裁,看你还能一手遮天!
这时,做老好人的人出来了,就是罗素素的三位姨母和三位堂舅,都过来拉着陈图浩,一个个劝着“今日生辰,别动那么大肝火”“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坐下消消气”。
陈图浩在门口座位上坐下了,将罗新元拉在身边,消气后,跟他讲道理似地:“新元啊,以后做舅舅的干儿子了,就不姓罗了,跟舅舅姓陈。知道吗?”
其实,这干儿子是不必改姓的,但陈图浩觉得自己陈家的脸面都被罗素素丢光了,必须要夺回来,所以干脆让外甥跟自己姓,气一气这个顽固的外甥女。
罗新元知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道理,现在做舅舅的干儿子,就不用饿肚子了,但是这改姓不和道理啊,可是看着舅舅越来越严厉的目光,罗新元想到“识时务者为俊杰”,改了姓以后还可再改回来啊,于是他说:“我,”
此时,一直不敢说话的罗宁照要站起来了,他再维持场面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跟他人姓啊。不过不用他起身了。
今日“罗新元”是难以改成“陈新元”了。罗素素端起旁边桌上一碟子,往地上一摔,捡起一块碎片,放在脖子处,斩钉截铁地说:“罗新元,你今日要是敢改姓陈,我就死在这里。你今日就要给姐姐收尸,入殓,盖棺,送葬。你说,你要怎么样?”
又是一番办丧事的话,听地外人都好笑。
“姐姐,你别这样。”罗新元已松懈了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想法,但没有说出口。
罗素素已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直逼罗新元:“你说,你永远姓罗,不改姓!”
陈图浩的生辰日居然见血了,他觉得这个外甥女疯了。
第三十章 希望回来()
罗新元看姐姐要自刎了,连忙哭着说:“姐姐,我永远姓罗,不改姓,只要你不做傻事。”
“新元,你听好,你永远是罗家传宗接代的独苗,你迟早要回罗家的。以后你回来了,姐姐不会怪你今日所做的一切。”罗素素一字一句地对罗新元说着暂时告别的话,扔下陶瓷碎片,精神恍惚,头重脚轻地离开了陈家大院。
里面的议论纷纭,谈笑迭起,已不关她的事了。
幸好,刚才那一划,没有划到胳膊上的动脉,只是一层皮出血了,要不就真把生辰宴变成丧宴了。
罗素素回答家中,扑在床上大哭,用拳头打着枕头:“新元,你怎么就这么没骨气呢?少时吃苦,长大享福啊。你看不出你舅舅对我们家并不好吗?”
罗氏夫妇也回来了,除了叹息自己的痛苦和无能外,他们只能安慰女儿:“素素,别哭了,新元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罗宁照抽着烟,吐口烟,缓解心中的愤怒:“你舅舅对新元不是真的喜欢,完全就是为了招子而收留他。等到有一日,你舅舅有了儿子,新元对他就没用了,会被请回来。如果你舅舅的妻妾一直怀不上儿子,那么新元会被他赶回来。”
“不论怎样,以后新元总有一天会回来,也会看穿舅舅的真面目。”罗素素的眼泪湿了半层枕头,哭声响动整个房子。
陈来弟则担心,带着些责怪:“素素,这回你和你舅舅是彻底结下梁子了。所有人都笑话。我们以后耳边也不清净了,日子也不好过。”
罗素素起身说她母亲:“梁子不是早就结下了?看笑话的人让他们笑好了,从小,不一直被人笑。等他们笑够了,自然会停下来。”
罗素素擦干眼泪,想出去透透气。陈来弟问她去哪,她说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到了钟亦得家门口,她得到的消息又是一场空。跑到鄱阳湖边自言自语着“钟亦得,你快回来啊”。
如出门时所说,她很快就回家了。但郁闷地躺在床上,什么也吃不下,家里也没什么可吃的。
再过两天。钟家母子从广州回来后,想歇歇脚,钟亦得就得到门卫的报告“少爷,自从你和夫人去广州后,有位姑娘每天来询问你回来了没有。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奴才看她都可怜”。
钟亦得未换衣裳,就急忙出去,他已知道是谁了。到门口,罗素素已在那里等了。
门卫说“就是她”。
钟亦得走出去,还未说话,罗素素已泪汪汪了:“你去广州整整二十四天。临走前,也不留个信什么时候回来。”
“罗素素,你脖子上怎么有一道伤痕?你好像瘦了很多,憔悴了不少。”钟亦得看出她的不对。是啊,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能看出这些微小的变化。
她上前抱着他,拳打他的背:“你怎么才回来?”
钟亦得也抱紧她:“我应该写信给你的,对不起。”他感觉到:她不仅是想念自己,还受苦了,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
相视了一会,钟亦得牵着她的手走。他之前在广州一直感到的一日三秋都没有说,看罗素素的样子,她过得比自己更难受,更思念吧?还好回来得早,要是去个一年半载,不知她会忧思成什么样子。
老地方,湖边,湖光山色依旧,很多人在湖边洗衣裳,用棒槌打衣裳,用皂角粉擦洗,但不是任何事物都能用皂荚粉擦洗干净,用棒槌捶将脏污捶打走,用这湖水给洗涤去。
比如,人的心事就是如此。
钟亦得听罗素素讲了他去广州这些日子前后,所发生的事情,事事离不开陈图浩。
钟亦得心如刀刺,摸着她脖子上的疤痕问:“这是你为了阻止新元改姓而划出来的吗?”
“这是我自己划的。但身上的伤口,都是被打出来的,现在我在鄱阳镇,已是声名狼藉了。爹娘也跟着狼狈般地过日子。”罗素素没了往日的坚强:“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脆弱,根本抵抗不了陈图浩的强势。我想找人诉苦,可你不知要多久才回来。我想,你家的房子还有人,你肯定还会回来的。”
钟亦得觉得现在的她遍体鳞伤,不仅是身上,还有心里。他抱着泪痕还在的罗素素,想着要怎么帮她。
钟亦得松开她,拳打着树:“罗素素,你的痛楚都是陈图浩造成的,我去跟陈图浩把罗新元要回来。”
“不要去。现在新元受够了苦日子,他被舅舅家里的财富迷惑了,想天天吃好穿好。就让他在舅舅家里住一段日子吧。反正我舅舅只是把他当招子用的干儿子。新元迟早会认识到舅舅对他不是真心的好。让他看清舅舅的真面目也好。”罗素素没有一点笑容。
不过钟亦得觉得她说的对:“是啊,如果强把罗新元带回来,他会觉得我们破坏了他的好日子,断了他的大好前程。不如等到他自己想明白。我猜,依陈图浩的性子,不会很久,新元就会被他赶回的。”
“嗯。”罗素素无神点头,双手紧握在腰前,似乎前途渺茫。
钟亦得想起更重要的事,他犹豫了很久,不确定地问:“我们。嗯,罗素素,我去向陈老板说清楚,我和你,嗯,我要和你成亲,以此,让他不可再对你家施以毒手。”
“不可,”罗素素在这件事上很清醒:“你知道我舅舅想让他的外甥女和你钟氏瓷器成亲联姻,他选中了我二姨母的大女儿黄春雪,而不是我。就算不是黄春雪,也不会是我,他还会反对我和你之间的爱。如果我一定要逆着他而行,他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看我那次被他打得半死就知了。”
“你愿意了是吗?愿意和我成亲了?”钟亦得开心之余又不解,问:“可你为什么还要拒绝?如果我们成亲了,我可以保护你啊,还有你爹娘,你弟弟新元。以后都与他断绝往来。”
罗素素还是担心家里人,还有整个大局,今日她的眉头就没松过:“如果这样,你钟氏就和陈家断绝生意往来了吗?这对你家造成的损失不会少吧?而且,这样的话,就是让我家和舅舅家完全断绝关系,可我外公还在啊。那以后,我娘连回娘家都没得回了。她不会和陈家断绝亲戚关系,那么我舅舅就不会放过我,就会拿我娘下手。这样做对你家,对我家都不利。”
钟亦得不耐烦了,烦躁地问:“那我要什么时候才可向你提亲?才可光明正大地向外人宣布,我们是夫妻?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如果我家和陈图浩一直有贸易来往,我们就要一直把我们的爱情当秘密一样坚守?”
罗素素也生气了:“你吼什么呀?这些天我被骂了,打了,笑了,讽刺了,你还来吼我。你为所有亲人想想吧。如果不耐烦,就散了吧!”
钟亦得意识到自己不该对忍受了剧痛的她发脾气,赶紧反应过来,抓住要走的她:“是我不该发火,我不好。以后,我们有什么事都好好商量。素素,你就让我叫你素素吧。”
钟亦得与她一起,不顾这里是有人来往的湖边,两人心潮澎湃地吻着。钟亦得的亲吻是那么炽热,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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