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瞧过,立时紧跟慕颜夕的脚步,墙壁不知何时裂开,正从里面渗着水,水面浮着一层沙粒,正是在下面见过的蛊卵。
甬道地面开始向下,水流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就要被侵泡蛊卵的水追上,萧墨染几乎都能想出蛊虫寄生出来的样子,死都死的很难看。
前面慕颜夕突然一顿,萧墨染正注意身后水流险些抱个满怀,她隐约看见前面很空,岩壁上又五个口,还没看仔细,只听她幽幽问道:“墨染,你恐高么?”
“不。”她刚回答便给慕颜夕狠拽一把,立时感觉身体急速下坠,却是个斜井。
斜井很陡,她们贴着岩壁滑下,耳旁是呼呼的风声,斜井再经过休整也有些尖锐的石头,不时磕在她身上,萧墨染咬着唇忍疼,蓦然一道尖锐的疼痛,她险些忍不住呼出声来,一时感觉着背后有些温热的湿意。
慕颜夕带着萧墨染贴着竖井边,躲开那些落下的蛊卵,急速坠落掀起的风夹杂细小碎石刮在她脸上,瞥见不知多深的井底闪过一丝光亮,她一咬牙,顾不得许多,蓦然变身白狐,爪刃扣着井壁,抓的呲啦作响,整齐的井壁被她抓出许多爪痕,可是斜井太陡,她们下来冲力太大根本挡不住下坠的趋势。
井底冷光越来越近,白狐护着萧墨染上背,在急速坠落立时就要掉入冷光的瞬间,身体弓着,猛地一弹,蓦地蹿出斜井落在五米以外的平台上。
萧墨染本就使不上劲,被慕颜夕背着想动也动不了,只觉一下飞到半空又落下来,倒是没有自己预料的疼痛。
身下传来一声闷哼,萧墨染打开手电,却是慕颜夕垫在她身体下面,正皱眉看她,说:“道长,你快下来,压着我了。”
萧墨染略微有些晕眩,后背大片湿腻让她很不舒服,正要起身,被慕颜夕扣着腰拉回她身上。
眼前的萧墨染明眸清澈,精致的下巴更白了几分,连唇都有些白了,慕颜夕在她背后摸索几下,触到许多温热,鼻息间有股血腥味,心下明了,轻轻扶着萧墨染起来,让她背对自己坐着。
衬衣破了很长一道,已经湿透,鲜血不住的往外流。
从背包里拿出棉球,碘酒,绷带等物,慕颜夕咬着手电,伸手到萧墨染胸前去解扣子,萧墨染怔了下,按住,冷淡的声音含着不自然,“我自己来便好。”
“松手。”慕颜夕语色冷凝,一道道解开扣子,趁着血还没凝结退下外衣。
萧墨染止不了她,便不在强求,先天衍卦本就消耗她不少体力,她实在没有精力为上药的事跟她拉锯战。
染血外衣下是萧墨染清瘦的脊背,肌肤白皙,细美如瓷,比上好的绸缎还要柔嫩几分,左边有道不小的伤痕,慕颜夕仔细检查,伤口不深,周围轻按几下,萧墨染也不疼,没伤着骨头,就是伤口有些长,失血多。
拧开瓶矿泉水沾湿纸巾擦干净伤处周围的灰尘,抹上碘酒消毒,慕颜夕从包里掏出个瓶子,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幽魅给的止血药,也不知效果如何,现下也没什么速效止血药,只好信她,不行回去再跟她好好算账。
萧墨染老实趴着,清凉过后是一阵刺痛,似是慕颜夕在自己背上倒了什么东西,刺痛过后好了许多,伤口的疼痛散了些,不再那么难受。
缠好绷带,伤口处又殷出血色来,慕颜夕找出衣服让她穿上,胸衣是别指望了,勒得紧了伤还得裂开,在这地方一路连伤带痛的可不是好现象。
待收拾完,两人这才觉得有些饿,从半夜就遇到那些孽障,消耗过剧,听到沈凝被抓的消息一路急赶也没顾得上补充,这一看时间都半夜了。
萧墨染觉得慕颜夕像是变了个人,虽然还是那张妖媚轻浮的脸,可给她上药,现在还照顾她伤势将食物都处理了包装给她,明显不是慕老板的做事风格,她先前可是十分希望自己死到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然就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现下反倒变的体贴?
慕颜夕瞧着萧墨染一直看她,不明所以,手里打开一罐牛肉罐头朝她一递,“墨染,你不饿么?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慕老板,你为何……”萧墨染没问下去,她觉得问不出口,怎么问,难道问她为什么变了个样子对自己好?
“叫颜夕。”慕颜夕听她称呼眯着眼,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见萧墨染一副不理解的模样便知道她奇怪什么,眼尾妖娆的挑了下,“墨染不必疑心,此处只有你我两个,若是身死,将来黄泉路上做了伴,我对你好些,好过一路陪着个榆木疙瘩,死了也不舒心,你说是不是?”
萧墨染抿着唇不说话,眼眸水光轻柔,拿着面包咬了口。
“谢谢。”
慕颜夕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没有回应,抬头,看到萧墨染侧脸神色不自然,合着她刚才的道谢,像是道长从未跟人说过谢谢,也是,道长受人恩惠,历来都是同样程度还回去便是,从不道谢。
她得寸进尺说:“墨染说什么?我没听见。”
萧墨染僵着身体,不想回应她的问题,慕颜夕凑到她面前,注意到她清澈眼底起的些许波澜,脸上妖娆更盛,眉眼勾魂摄魄,“墨染若真想谢,让我亲一下可好?”
第30章 三重幻境()
“休要胡闹。”萧墨染平静的让人无从下手,端庄清雅仿佛一尘不染的莲花。
慕颜夕眼尾妖气泛滥,凑到她唇边轻笑,萧墨染依旧清冷,透彻的眼眸干净如天山冰泉。
她敛了神色,起身去查探身处环境,斜井之下有个两米深四米见方的坑,下面遍布锋利尖刀,几千年过去竟然少有锈迹,泛着冰冷的暗光,若非她敏锐的感觉到危险,就这么直直落下,定会扎个透心凉。掺着蛊卵的水倾泻在坑底,浮着层砂砾,像是许多脏污,有尖刀占了蛊卵,眼见着便腐蚀成了一个个漆黑的点。
这里像是一个侧室,左边有阶梯垂下,一直通向上层,右侧并列几个供桌,整齐的码放着许多黑罐,黑罐内壁似是放了什么因为年月太久而干涸,皲裂成一块一块,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些东西慕颜夕并不想碰,万一这是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没地方找解药去。
疲累适时的席卷而上,帐篷睡垫都丢在老林子里,现在只有背包备着的一条毯子,萧墨染不能躺靠,慕颜夕将背包收拾的软些,让她趴着休息。
许是累的狠了,没多久听到萧墨染轻微沉稳的呼吸声,慕颜夕不住的朝她靠近,仿佛如此就能借着她的温度温暖自己。
她没有睡意,闭上眼就是漫天飘落的黑羽和鸦神阴冷含毒的笑声,轻飘飘的,却缠的死紧,化作白骨也挣脱不掉纠缠。
斜井一滴滴的水声格外清晰,侧室还算安静,却并不安全,通道中的黑影被打下几道,不过被突然而来的蛊水逼的无法看清实物,黑影数量不少,若是同一种东西,总会有个巢穴,冲过的方向并非是剩下的几条通道,当真是经过这里,何以没有痕迹,连落单的都没有。
她眼前鸦神的脸越来越清晰,蔓延的黑色几乎遮蔽她整个世界,眉心针扎一般刺痛,火焰图腾明灭不定,却阻止不了她眼底迅速泛滥的黑暗。
空中似又传来冷凝阴狠的笑声,放肆而诡谲。
慕颜夕像是突然崩断的弦,如同兽行,眼眸漆黑如夜,深沉的无以复加,她整个人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中,如兽一般,靠近萧墨染,嗅着她身上残留的血腥气。
黑暗中,是她泛着压抑的呼吸声。
仍旧是熟悉到安心的檀香味,右手玉珠散发阵阵暖意,将她周身的冷凝破了个出口。
她眼底的黑暗慢慢褪下,轻喘着靠在墙上,不由自主离得萧墨染更远些,望着手上现出的锋利爪刃,神色复杂。
越靠近鸦神就越危险,她知道自己的异常和失控,也知道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可她不想一直都活在噩梦里,这里有她要的东西,很可能是让她修炼出四尾的东西,而且现在没有退路,沈凝在鸦神手上,叶纯白敌友不明,还有她最想要的,鸦神在一天,她就永远是她手里的一只蛊,哪怕没有炼成,哪怕她逃了,却永远活在鸦神窒息般的恐怖之下。
她势在必行,可不是谁都该为她的行为付出,起码不该是道长。
道长是好人,她并不是今日才这样认为,好人是不该浪费的,对不对?
慕颜夕安静的将幽魅准备的药塞在萧墨染背包里,连带着大半食物,然后背着瘪了一半的防水背包,在她周围洒圈药粉,这是驱蛊药,墓里阴邪多,她有缚魂镜在手,阴灵邪魅无所畏惧,最不擅长便是巫蛊,临走,当护她一程,也算偿了她愿舍命相救的恩情。
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落地无声,足不惊尘,她夜视极好,是以并未开手电,鼻息间檀香愈淡,周身像是温暖渐渐抽离,回到曾经的冰冷。
玉珠源源不断的温热从手臂传来,似是留着最后一点余温。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慕颜夕反射性的捏住手腕一掰,却在瞬间松开,侧身望去,眼底闪过许多惊诧,到底是平静下去,只淡淡的唤,“道长。”
萧墨染就站在她身后,右手提着背包,尽量均匀受力,还是被坠的背上伤口生疼,才几步路额上就沁出一层冷汗,脸色白若云雾,唯眼眸清凉如昔。
她放下背包歇歇,道:“颜夕这是要把我扔那儿自生自灭?”
慕颜夕眯着眼,看她许久,“你醒着?”
萧墨染淡淡的抬眸,瞧她,“我道性不足,墓中熟睡实难忍受,愧对慈航祖师。”
慕颜夕没有被看见异常的惊惶,说:“道长跟着我,不怕我一不小心把你杀了?”
“生死有命,你若杀我,而我逃不开,该是我的劫数,即便逃了,不过是多活一阵。”萧墨染缓了缓提起背包,走到和慕颜夕并肩的高度。
她擒着萧墨染的手腕,不敢拽,“道长如此看淡自己的生死,为何看不透别人的性命。”
萧墨染低着头,柔顺的长发垂在肩上,容貌清秀柔和,道:“我孑然一身,并无牵挂,可他人或有高堂奉养,或有稚子待育,或凄苦多世,两者相较,自是他人更为重要。”
慕颜夕轻笑,“原来重要与否是这么分辨的?”
“我不觉如此比较有何不对,你族人众多,即便你不愿当他们是族人,但同为一类不可否认,它们奉你无上地位,尊你为主,许多不成形的精怪需你庇护,尘世也需你约束异族,与我相比,你自是重要的多。”萧墨染毫无波澜,似是这样的比较再平常不过。
慕颜夕安静片刻,低声自问,“你当真没有私心?”
萧墨染没听清,“什么?”
慕颜夕转瞬恢复平静,眉眼妖气浓郁,隐约缠着些厉色,“没什么。”
顺着阶梯来到另一间侧室,放着几排编磬,悬挂处已经腐烂断裂,大大小小的编磬散落在地上,从这里开始已是墙壁地面都铺着青铜,积灰落在地上厚厚一层,依稀能辨认出几个金文。
青铜覆盖的地方密密麻麻雕刻着这种古老文字,排列分布均匀整齐,手电光芒照亮不大的一片地方,青灰金属显得死气沉沉。
腐朽气味愈加浓郁。
轻微的脚步声响彻在寂静的黑暗里。
甬道在另一侧,踏入其中的时候慕颜夕就感觉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在暗处盯着她,如同一双硕大却看不见的眼睛。
慕颜夕小心的在墙上摸索,不放过任何一处异常,忽然扣着什么边缘,手电跟着移过去,见着一台青铜灯柱,灯台上空荡荡,底部干涸凝固,她松开烛台,身后衣服被萧墨染扯了下,回眸,道长示意她往下看。
青铜灯柱像是一个跪坐的人,闭着眼,双手举在头上形成灯底,慕颜夕碰到可以活动的部分,是眼睛,往上一翻,一只暗黄色眼睛赫然出现,笔直的竖瞳犹如芒针,猛地刺入人脑海。
慕颜夕眼前蓦然一黑,接着就是遮天蔽日的雾气笼罩,身边的树木,草茎都是一模一样,每一刻都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雾气重的几乎能凝成水,她隐约见着雾里有个熟悉清瘦的影子,一身青色道袍,道髻一丝不苟,手上拿着一面镜子,望了自己一眼,转身便消失在雾里。
她下意识就要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不对,是幻术,还是止不住的要走,右手玉珠蓦然亮了下,空旷的迷障森林响彻一道梵音,她猛地晃了下,出了幻境。
萧墨染就站在她身后,面色疑惑的看着她,眼底的清冷愈发沉重。
慕颜夕松开青铜眼,深吸口气,莫非执念太深的才会入幻境?
这次萧墨染走前,缚魂镜金光闪烁,将阴暗的墓道照出一片温暖光晕,融在黑暗里,仿佛一叶孤舟。
每隔几步就有这么一个青铜灯柱,雕刻栩栩如生,表情各不相同。
甬道莫名的冷,几乎连空气都掺着冷凝,玉珠持续的传来暖意,竟也压不住身上泛来的冰凉。
萧墨染毫无差别,脊背挺的笔直,坚韧而清浊。
慕颜夕感觉自己呼出的气已经凝成白雾,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她撑不住的一把按在青铜灯柱上,灯柱的青铜雕像仿佛活过来一样,睁着双金黄色竖瞳眼眸,诡异的看着她,所有灯柱挣开青铜,围到她身边,留着涎水,金黄竖瞳突然泛上黑暗,染的漆黑一片,就这么,朝着自己,一口咬下!
眉心火焰一亮,她猛地惊醒,竟然是幻中幻境。
慕颜夕背上冒出一层冷汗,慌乱的放开青铜眼,刷地一脚踹向灯柱,几下就把整个灯柱踹的扭成一堆废物。
松口气,待她望向萧墨染,刚落下去的寒意再一次蹿上来,萧墨染如幻境中那样一言不发,当下走上前去,可是一直都不说话,慕颜夕紧的指尖泛白,几乎将手都捏碎了,她没有跟着萧墨染,等她身影消失在黑暗里,颤着喊了声,“道长?”
寂静的甬道回荡着一声道长,无边无际的荡开去,手电强光映出她惨白的脸色,只有她一个人。
慕颜夕眼底迅速涌上黑暗,面容冷凝,手上不由自主出现锋利勾爪,在她就要陷入黑暗的时候,被一道力量拽的后退几步,周身笼罩的冰冷和黑暗一下就散了,眼前出现萧墨染透彻的眸子。
冰凉的指尖触在萧墨染的脸上,温热触感告诉她已经出了幻境,慕颜夕心底泛上口恶气,这幻中幻境当真杀人无形,不过经历三重幻境,若不是萧墨染拉她,怕是一辈子都重复这一场幻境,周武王也太狠了。
当下她做了和幻境中同样的事情,猛地一脚踹在青铜灯柱上,只听咔嚓一声,青铜人像被踹碎了,但没有感觉到坚硬的金属,仿佛踩在一滩烂泥上。
慕颜夕嫌弃的收回腿,瞥见沾上的不明液体脸色更阴,萧墨染俯下身,照向被踹破的青铜人像,赫然见着青铜像里一截黑色的断骨。
青铜人像里的确有东西,像是将整个人铸了层青铜壁,里面封的遗体被慕颜夕踹烂了,遗体里黑色液体慢慢流出来,这尸体皮肤上有层鳞片,在手电光下泛着乌墨的光泽。
黑色液体仿佛顺着什么轨迹一样流向对面下一个青铜灯柱。
流速极快。
萧墨染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说不上好不好,只是她拉着慕颜夕向深处走,觉得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走了几步蓦然响彻尖叫,她身体一下就软软的靠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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