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然一怔,低声重复,“因果,莫非高施主,便是应验了因果循环所报。”
慕颜夕说:“你还记不记得她胳膊上那个黑色的刺青,也不是纯正的黑色,好像黑里面泛着一点青,刺了一条三爪真龙。”
萧墨染了声。
慕颜夕眸光越来越冷,似铺天盖地的冰霜雨雪,“就是它。”
时间似乎不经过,转眼已到除夕。
成都罕见的下了好几场大雪,一连十来天,时小时大,却一直没停过,佛道交流大会在突如其来的纷飞降雪中被迫中止,那些出家人连夜赶回,大雪并未封山,但路依然不好走,他们是出家人,所居的寺庙庵堂又不在四川,虽不在意世俗的节日,但到底不能在其他地方停留时间过长。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每个道观庵堂寺庙都有留下弟子,一共八个人,没有跟随者师父回去,还留在青玄观里。
高昭然这些时候日子过的很舒服,自从那天奇怪的散场,慕颜夕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的态度跟以前相比简直是改善太多,不能说千依百顺,可她一些偶尔的要求她竟然都答应下来,放在往常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高昭然性子脾气多少和慕颜夕有相似的地方,从来不知道见好就收,她也不关心慕颜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现在能压迫就多多压迫,错失良机那该多后悔。
一大早,高昭然就拽着萧墨染出去采买,除夕夜辞旧迎新,怎么也要过的热热闹闹,丰盛的晚饭必不可少,还有炮仗对联大福字,她这儿该有的都没有。
原本慕颜夕提议去饭店定,结果被高昭然一口驳回,过年要的就是这红火劲,去外面订饭多没诚意。她很不客气把慕颜夕一个人撂在家里,拉上萧墨染匆匆忙忙出门。
世上永远没有最能逛街的女人,只有更能逛街的女人。
明明只是去个超市而已,可俩人离开三个多小时还没回来,都十点半了,慕颜夕心里复杂烦扰,许多事沉甸甸的压着,又谁都不能说,于是就更烦躁,一上午阴沉着脸。
门铃响。
慕颜夕脸色愈发不好看,懒懒的过去开门。
外面站着两个熟人,叶纯白和沈凝,叶纯白一如既往的正经严肃,干净的白色长款羽绒服捂的严严实实,她似乎不喜欢戴帽子和口罩,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背后,外面太冷,北风呼啸,吹的她鼻尖泛红。
沈凝站在叶纯白旁边,比她矮了半头多,眉清目秀,额前的头发短了些,露出那只乌沉沉不透光的眼睛,她软糯的喊一句,“慕老板。”
慕颜夕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叶纯白,尤其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怒,这家伙的怎么长的,好像更漂亮了,让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容貌和叶纯白的差距,最得意的地方居然在她面前变成弱势,简直丧尽天良。
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让叶纯白进去,偏偏叶纯白就跟没看见她一样,绕开她挡的地方,径自往里走,沈凝朝她温和笑笑,也跟着走。
慕颜夕脸色瞬黑,她啪一下抬手按在门框上,将刚抬腿往里迈的叶纯白挡回去,语气很不好,“谁让你们来的?”
叶纯白睨她一眼,冷笑:“我们得到邀请才来,但与你无关,慕老板原来是这样待人接物,粗鄙鲁莽,没有教养。”
“你有教养,你好有素质,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家。”慕颜夕皮笑肉不笑的顶回去,“你没得到我的邀请就要进门,我当然有权利把你这擅闯民宅的人赶出去。”
她们俩就跟天生的死对头一样,遇到危机还能团结一致,但稍有松懈安全的时候,就能为一丁点小事掐的天昏地暗,叶纯白严肃正经,慕颜夕睚眦必报,吵起来是没完没了。
“让一让。让一让!”
后面挤过来一人,声音很熟悉,可她抱着比她高的袋子盲目的往这闯,只能看见袋子下面的两条长腿,远远一瞧还以为塑料袋成精了。
她的出现成功让慕颜夕和叶纯白停止互掐,那人跌跌撞撞的把慕颜夕堵回去,边堵边喊,“老妖精,哎呀你站门口干什么别挡着我。”
慕颜夕的声音石破天惊,“降头师!”
她就知道添乱,闹得这是什么幺蛾子,现在都没弄明白叶纯白和沈凝来干什么。
叶纯白一时间没说话,望着那个往里挤的塑料袋十分钟,直到那人把呼口气把沉甸甸袋子堆到地上,才犹豫着开口,“高小姐,慕老板没有邀请我。”
“我邀请你就是她邀请你,她还没睡醒叶美人不用理她。”高昭然理都没理慕颜夕,热情的拽着她们进门,“叶美人别站在外面,那么冷会冻感冒的,来来家里坐,沈小姐,你也别站着啦,快进来,你帮我扶着门,莲花道长还在后头呢。”
慕颜夕觉得脑子像个生锈的内存被安在报废的电脑上,几乎要当机了,她有点怀疑是不是当初买房子时候,炽影不靠谱的把名字写成她姘头,高昭然早就跟炽影有一腿现在来鸠占鹊巢。
她们是要逆天吗?
果然,叶纯白那样成心不会让她好过的死女人心安理得走进家门坐在沙发上,沈凝倒还有礼貌,一直守在门边等着给萧墨染开门。
慕颜夕翻个白眼,嘴角一抽一抽的,真是半句话都不想说。
高昭然忙忙碌碌的倒水拿饮料,跟不速之客说句,又匆匆忙忙抱着袋子进厨房,沈凝听见外面渐渐走近的轻微脚步声,开门将萧墨染迎进来,仿佛熟识许久的友人,伸手接过她提的袋子也跟着她进厨房。
一百五十多平的房子虽不算很大,不过五个人在也不觉拥挤,客厅里就剩下慕颜夕和叶纯白两个人,许是屋里暖和,叶纯白穿着羽绒服稍微有些热,自顾着将羽绒服脱下拿着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叶纯白身子修长挺直,纤腰一束,亭亭款款,乌黑的长发流泻似水,容貌完美无瑕,凝着沁骨妖娆,仿佛天生天养的妩媚娇柔,偏生神情一本正经,严肃又认真。
不似风情胜似风情。
慕颜夕挑剔的看她良久,从脸到腰,从腰到腿,也不得不承认,叶纯白好看的不得了。
她一只手捂着脸,闭上眼。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55章 求索()
慕颜夕一步步走过去,同样端正的坐在沙发上,一时间,同样妖娆惑人却一个正经一个轻浮的两个女人好像在比谁更坐的直,
叶纯白熟络的从角落摸到遥控器打开电视,一个个频道往下换,每个频道停留不过十秒,爱情片,喜剧片,战争片,恐怖片,连续剧,她好像对电视的内容没有丝毫兴趣,专注认真的只是为了换台。
最后停留到少儿频道,画面上是猫和老鼠。
叶纯白忽然就笑了,“自古相传就是猫抓老鼠,也不知道怎么形成的规律,这笨猫抓了一辈子老鼠,到头来却是被老鼠一直耍,慕老板,你说,难道它就不知道,这只老鼠注定它永远抓不到?”
她的话在一贯以恶意揣测别人的慕颜夕听来又为刺耳,像是指桑骂槐的在讽刺她,嘲笑那些明知不可为的自不量力,还有许许多多的自欺欺人。
“叶先生什么时候学会讲笑话。”慕颜夕冷冷瞥她一眼,“你多会见过当真有抓不到老鼠的猫,如果有,也是因为老鼠太多,顾此失彼抓不过来。”
叶纯白轻飘的看她,浅淡的笑意消失了,依然严肃又正经,恍若刚刚的她只是一道虚影,留存不过片刻,“慕老板不记得,现在的猫,养着可不是为抓老鼠,久而久之,就不会了。”
慕颜夕也不着恼,淡然道:“猫不会抓,那我就训练条狗去抓,狗也不会,我就用狗逼着会抓老鼠的人去,她不去就咬死她,总有一种方法能解决问题。”
“哦?”叶纯白气定神闲,表情分毫未变,“那如果被抓的对象,不是老鼠,而是毒蛇呢?”
慕颜夕直接问:“叶纯白,你到底想说什么?除了添堵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什么。”叶纯白并不生气,闲闲的往后一靠,“既然慕老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那我们换一个。”
慕颜夕正待拒绝,可静下心想想,叶纯白好像以前不是这么咄咄逼人,虽然时常也有争执争吵,不是意见不统一就是自己先挑起来,叶纯白本身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她慢慢审视叶纯白,看来看去,除了长的比她漂亮,掐架的主动性更高,其他没什么区别,还是那副正经严肃浪费脸的死人样。
叶纯白坦坦荡荡,很大方的让慕颜夕看,任由她不明意味的视线胶着观察,她端起面前放的玻璃杯,抬到一半顿了下,“慕老板会不会象棋?”
“会,你要下象棋?”
叶纯白又把杯子放下,客气说:“还请慕老板赏光。”
慕颜夕不置可否,目光轻轻的晃悠一下,还是起身去书房,她不喜欢叶纯白,很不喜欢,没有理由没有矛盾没有嫌隙,只是近乎直觉的天生不喜。
不过她还是不想和叶纯白在除夕闹得不欢而散。
这是萧墨染在她家里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她自己认认真真想要过的一个年,慕颜夕不希望有任何事情破坏这种心情,无论大小,无论是否重要。
妖的寿命跟人不一样,尤其九尾天狐,是上古狐族王者,随着修炼时间的增加而寿命慢慢变的更长,如果不算那些被降妖除魔的方外之人斩杀那般死于非命,通常情况下,就是两三尾的小狐狸都能活上个五百多年。
南疆九瑶传承千载,其底蕴之深难以估计,慕颜夕既然不用费尽心思找典籍,也不用自己摸索修行,悠久的寿命在修炼以外,自然会有大把大把的闲暇时间,围棋,象棋,国际棋,慕颜夕都会一点。
慕颜夕从书房里取出搁置很久的木质棋盘和棋子,转身出来,坐在叶纯白对面,摆放好了,两军对垒展开厮杀。
结果这一杀还是没完没了。
叶纯白的棋艺和慕颜夕不相上下,若非她有漫长的年月时光积累,恐怕早就输了,慕颜夕越下越觉奇怪,有些棋招的残本还是她从九瑶典籍里找到,甚至书页大多泛黄,稍微翻的重些就会撕开,搁在俗世都是绝迹的孤本,她仗着那些棋招跟人对弈,赢过多回,偏偏在叶纯白这碰壁。
叶纯白完全没见过那些棋招,开始还轻松些,越到后来落棋的速度越慢,甚至走到现在,慕颜夕每走一招,她都会想很久,但没有一招她不能拆解。
慕颜夕一直盯着她,叶纯白低头思索解棋的招数,木质棋盘上已经没剩下几个子,但双方的输赢依然各占一半。
她伸手将棋盘的将拿走,笑说:“不下了。你我打和。”
叶纯白抬眼瞧她,随手把刚刚捏着的棋子放下,对她的突然不下没什么反应,“不分胜负,不像慕老板的做法。”
“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分个胜负输赢。”慕颜夕笑意盈盈,眼尾轻轻勾着,妖的肆无忌惮,“我在乎输赢,只是在乎输赢能给我带来什么,哪儿带的好处多,我就往哪里走,现在我愿意跟你打和。”
叶纯白点点头,没说话,只将散乱的棋盘棋子收拾好,放在一边,那杯水丁点没动,已经凉了,她端起杯喝一口,眸色乌光流转,眉目灼灼仿佛盛开的明艳挑花,她不需要有什么动作,也不需要说什么话,她纵然闲散随意,仍透着别致的韵味风情,千言万语诉不尽。
她是一个越来越美,却美的让慕颜夕感觉压抑的女人,却并非是两个漂亮女人互相排斥而她输了的那种压抑。叶纯白委实太过正经,正经的让她心生厌烦,又似乎无法将这种厌烦宣之于口。
慕颜夕更加的郁结在心,叶纯白就像以往从不在意的一团雾气,却刹那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扩散漫延,直到连她也看不透,一个个都在逃脱她的掌控,一点点都朝着她无法预料的地方发展。
那些熟悉的人,以为记住模样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的从里到外透过来另一幅样子,她没见过,也猜不透,看不明。
叶纯白主动说:“慕老板在想什么?有没有我能帮到你,老规矩,如果你需要,按我要的价钱付账。”
慕颜夕觉得自己被动的不行,轻飘飘觑着她,“有,叶先生很有能耐,以后能帮我的地方还很多,我最近一直好奇一个地方,不知道叶先生有没有听谁说过,残叶镇。”
“当然听过,我出生在残叶镇,那是我的祖地。”叶纯白轻描淡写,“慕老板在拿话试探,峨眉山地底泰山王殿那个活死人留下残叶镇的刻字,你觉察到我的反应,慕老板一直都怀疑我,不会不调查,大概我的背景经历慕老板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只剩下残叶镇你还没找到相关的资料。”
慕颜夕笑的轻浮,端着一杯果汁慢慢抿,从叶纯白身上,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旗鼓相当,她很兴奋,兴奋的忍不住想笑,可她又不得不忍住,表情只是表情,没必要跟心情扯上什么关系。
“叶先生说的不错,对于你的一切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甚至于你在大学时候某天干什么说什么话拒绝哪个向你表白的小男生我都知道。只不过,在大的城市从古至今历经兴衰名称都几番更迭,小些的地方甚至灰飞烟灭只留下遗址的情况下,偏偏一个查不到资料的小镇,从活死人的年月到如今,依然还是残叶镇,还好好的存在着而且没有任何相关资料,你觉着我不应该好奇吗?”
叶纯白似乎深以为然,“如果是我,我也会好奇。”
慕颜夕凑近一点,语气飘忽,“那你会不会告诉我?”
叶纯白眉毛都没抖一下,脸色平静又平静,“不会。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帮你,你想知道的我都不会告诉你,慕老板既然好奇,就自己去查。”
慕颜夕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眼底冰凉冰凉,如同凝结坠落的冰霜,“叶先生一向直白,也好,到时候我会邀请叶先生一起去,叶先生是不是出来念书工作的许多年都没回去过?正好让你顺道回去探亲,万一有个不长眼的小男人喜欢你,也能给你个机会拒绝他,不要耽误人家。”
听到小男人,叶纯白沉静的脸色细微的变了变,转瞬恢复如常,若非慕颜夕观察力细致过人,恐怕会忽略她的反应。
难道还真有个小男人,叶纯白外出上大学就是为了逃开那个小男人?
“说实在的。”慕颜夕问:“叶先生,我看你一直单身,你身边不乏俊男美女,精英富豪,没想着找一个?”
叶纯白冷笑:“慕老板是不开妓院要转行当红娘?”
慕颜夕努力维持的和平假象崩坏,“怕你嫁不出去也娶不到媳妇,别人提起我跟你认识会让我丢人。”
叶纯白讥讽说:“不会比你开妓院更丢人。”
慕颜夕啪一下摔杯子,“倾色瑶池不在。几个月前就关门了。”
叶纯白冷冷的盯她一眼,“不过是换个地方卖姑娘,换汤不换药,妓院叫的再好听还是妓院。”
慕颜夕毫不客气的回瞪,“你不也一样是神棍,招摇撞骗混吃混喝,遭天谴是你谎话说的太多。”
叶纯白直接起身走向浴室,菜已经陆续上桌,她准备洗洗手过去帮忙。
慕颜夕神色阴沉,很不好很不好。
真是好想掐死她。
第156章 回溯()
有人敲门。
慕颜夕边纳闷边起身去开,谁来了会敲门不按门铃,防盗门沉重又厚实,这人敲门的力度略轻,若是房间里声音吵杂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