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创可贴!”郑清扭过头,有些慌乱的撞了撞旁边的萧笑:“奇了怪了,这个小伤口一直流血,怎么也止不住。”
“创可贴?那是什么东西。”萧笑显然没有听说过白丁们通常用来止血的药物。
他推了推眼镜,疑惑的目光落到郑清手心上,看着那又一次渐渐溢出的鲜血,慢慢皱起眉:“你需要的是一帖金疮药,或者一张‘甘霖符’,当然,如果谁的法书中抄录了治疗术的咒式那就更好不过了。”
郑清立刻醒悟过来自己的巫师身份。
“我说的就是甘霖符。”他涨红着脸,强调道:“我们那儿管甘霖符叫创可贴。”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萧笑嘟囔着,低下头凑到郑清的伤口处,仔细打量了一番,反问道:“怎么搞的?两分钟没注意,你就给自己身上添了个伤口。”
郑清脸色更红了,看上去简直像张季信的血缘兄弟。
他讷讷的扫了泰勒家小少爷一眼,没有说话。
“你需要甘霖符?”安德鲁非常热心的凑了过来,对郑清说道:“我这里有一些新买的符纸,是百草堂资深治疗师一个月内刚刚绘制的,效果很好——当然,比起你这位制符大师的作品,还是有一些差距。”
郑清对这番恰到好处的恭维很是受用。
“哪有……”他笑着抬起那只完好无损的手,小幅度的摆动着:“都是雕虫小技,哪里能跟百草堂的大师们比。”
“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萧笑冷笑一声,紧接着重新问了一遍先前那个问题:“这个伤口怎么搞出来的?”
一名纯正的巫师,最讲究对症下药。
就像郑清手心这个不起眼的伤口,虫虿的叮咬、草木的硬刺、或者其他魔法道具的伤害,不同的情况需要不同的处理手段。
郑清小时候跟着吴先生耳濡目染,对于这些情况当然了解。
但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安德鲁就已经非常诚恳的向萧笑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甚至他还拍着胸脯承诺了郑清所有的治疗费用。
年轻的公费生感动的眼泪汪汪,深悔自己只是手心破了个小口子。
“没关系,没关系。”郑清用那只完好的手拍着安德鲁的肩膀,看着这个壮硕的狼人一脸自责,连声安慰道:“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安德鲁感激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笑掐着手诀,把那张据说由百草堂资深治疗师绘制的甘霖符释放到郑清的手心。
一道嫩绿的光晕拂过。
郑清感觉整只手仿佛被泡在了温热的清水中,被由内到外洗涤了一遍。每个毛孔都舒爽的张开了口,每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
绿光过后,郑清抬起手。
中指根部那个细小的伤口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完好无损!”他高兴的举起手,向朋友们展示着自己的手心。
“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过去了,”泰勒家的小少爷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回头再联系吧。”
说罢,挥手与郑清道别,转身便欲离去。
只不过一个粗壮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郑清惊讶的看着那个身影。
是张季信。
他似乎觉察到红脸男生神色中的不妥,抬起手想要打声招呼。
却不防旁边的萧笑用力拽了拽他的袍角,默默的摇摇头。
郑清犹豫了一下,把手收了回来。
横竖大家都在这里,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的。
这么一想,郑清顿时心安了许多。
与他相比,安德鲁·泰勒的心情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只要再走几步,回到阿尔法新生的队伍中,自己有机会获得瑟普拉诺先生的青睐。
安德鲁握了握拳头,看着不远处正焦急张望的朱利安等人,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差几步路。
在他面前。
张季信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这位穿着白袍子的狼人幼崽,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有事吗?”安德鲁压抑住心底的不安,向后退了一步,谨慎的抬起胳膊。
他攥着的拳头上,五颜六色的魔法戒指次第绽放出光芒。
“这么紧张干嘛。”张季信忽然放松了表情,大大咧咧的伸出手,递给安德鲁,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跟我认识一下呗。”
安德鲁皱着眉,眼睛的余光注意到周围几个不怀好意、慢慢逼近的身影,心下一沉,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答应道:“不好意思,我是安德鲁·泰勒,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说着,他老老实实把手递给面前这个红脸男生。
张季信手上戴着的拳套没有摘下来。
安德鲁指间魔法戒指上闪烁的光芒也没有熄灭。
“指教不敢讲。”张季信低笑一声,重重握住年轻狼人递到面前的手,咬着牙说道:“但初次见面,总要有个见面礼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见面礼()
绿谷是一条狭长舒缓的谷地,由东往西,横亘在布吉岛的深处。
正在上实践课的新生班级按照事先划分的草坪范围,分布在谷地的各个角落。
希尔达助教授课的班级位于谷地中部一处小小的山麓平原,左右两侧各有一座低矮的山丘环绕,使得这片草坪处于三面环丘的环境中。
对于老师而言,这意味着一处完美的户外课堂地点——空旷、安静、不会受到其他班级的干扰。
对于学生而言,这里更是一块自由的飞地。
尤其当希尔达助教因故离开课堂之后,左右隆起的小丘遮挡住其他班级那窥伺的目光,让活跃其中的年轻巫师们愈发喜欢这片自由的角落了。
郑清原本并没有在意这点细节。
但当张季信与安德鲁搭上手之后,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慨起来。
“幸亏这里只有自己人。”他不安的张望了一番,轻嘘一口气,小声抱怨道:“信哥儿是怎么想的,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处分呢……虽然这是实践课,但随随便便跟其他人搭手,被其他班级的人看见,肯定会有麻烦的。”
“那头狼崽子的麻烦更大。”萧笑抱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瞟了年轻的公费生一眼,微微摇头,感叹道:“无知真好!”
郑清茫然的眨眨眼,觉得西瓜头这句话中大有深意。
距离两人几步开外。
安德鲁·泰勒戴满戒指的手与张季信套着露指拳套的手重重抓在了一起。
手掌相握,两个身材同样壮硕的男生齐齐闷哼了一声。
噼里啪啦的细小电弧在魔法戒指与黑色拳套之间跳跃闪动,仿佛烟花一样绚丽。
只不过因为天空高悬的太阳过于灿烂,遮掩了阳光下的这点光彩。
“你的脸快要憋破了吧。”安德鲁嘴唇扭曲着,小声讥讽对手那涨的通红的脸色。
“彼此,彼此。”张季信不甘示弱,瞪着眼嘲笑道:“你脸上那粗硬的白毛都快把下巴挡住了!”
世代居住在魁北克一带的泰勒家族,为了适应环境,在彻底激发血脉之力后,会变身成银白色的巨狼。
在第一大学的范围内,安德鲁虽然无法随意完整的使用血脉之力,但是激发部分先祖的力量还是没有困难的。
只不过,使用部分先祖力量的后果就是身体会部分兽化。
比如瞳孔冒出绿光,耳尖、手背、手肘以及身体其他部分隐匿的狼毛会慢慢复苏。
就像安德鲁现在的境况。
因为张季信的逼迫,他下意识使用了血脉中的力量。
隐藏在血脉中属于狼性的部分开始缓缓复苏,银白色的狼毛从他脸颊两侧鬓角开始,一点一点向其他裸露的皮肤蔓延。
安德鲁脸色一沉,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而他的对手如同磐石一般站在那里,丝毫不怯。
露指拳套与魔法戒指之间迸射的电弧越来越强烈。
一股淡蓝色的烟雾随着这些闪烁的电光缓缓蒸腾而起,散发出略带焦糊的腥臭味道。
泰勒家小少爷脖子上慢慢绽出道道青筋。
张季信原本红色的脸膛更是憋的发紫。
“这不是九有的待客之道吧。”泰勒家的小少爷一字一句,咬着牙慢慢说道。
虽然仍旧没有丝毫示弱的表现,但这句话意味着他开始寻找退出这番争斗的方式了。
“好人做到底,送礼送到家嘛。”张季信攥着安德鲁的右手,缓慢,但非常有力的向外掰开:“一张符也是送,一枚戒指也是送……做了破事还扭扭捏捏,不爽利。”
郑清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脑子更是糊涂。
但他清醒的认识到,如果任凭两人继续对峙下去,很可能事情会无法收场。
因为不远处两个班级原本自由活动的年轻巫师们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角落令人不安的气氛了。
三三两两的新生正犹疑着,慢慢聚拢了过来。
“待客之道,是对客人的。”辛胖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安德鲁另一侧,正抱着胳膊,威胁的瞟着几位白色长袍的学生:“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泰勒家的小少爷显然不喜欢这句双关语,面色愈发难看。
但辛胖子却若无其事的站在他另一侧,堵在了朱利安等人靠近的路线上。
他高胖的身子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十分具有威慑力。
一些原本只是好奇的身影立刻停下了脚步。
但安德鲁那些焦急的伙伴们则无法视而不见。
“九有学生欺负人啦!”白袍的阿尔法新生中,一个黑发细眼的年轻男巫忽然间开口大喊:“阿尔法的人在哪里!九有的人欺负人啦!”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非常危险。
草坪上那些聊天吹牛的新生们不约而同的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角落。
原本较着劲的安德鲁与张季信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混蛋!”
“蠢货!”
两个人几乎同时骂出口,然后撤力、各自后退了一步。
张季信揉着手腕,愤怒的扫了那个黑发细眼的阿尔法男巫一眼,对于他蓄意扩大冲突的范围非常不满。
而安德鲁则是恼火朱利安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弱势的地位。
继续纠缠下去,冲突的双方都会有麻烦的,而自己的麻烦可能更严重一些。泰勒家的小少爷转眼就分析清楚了面前的困局。
“东西送你了,”安德鲁非常干脆的拔下右手中指的戒指,丢给张季信,阴沉着脸说道:“很高兴认识你们。”
张季信哼了一声,眯着眼打量了一番那枚嵌着蛋白石的魔法戒指,转手便丢向郑清。
“自己的东西,看好一点。”他粗声粗气的警告着,对萧笑点点头。
郑清茫然的抓住戒指,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这枚戒指是我的吗?
“这是泰勒家小少爷给你的见面礼,一定要收好。”辛胖子也挤了过来,打量着那个指环,小声询问萧笑:“是这个吗?”
“是。”萧笑言简意赅的回答着,翻过戒指,露出它黄铜质地的指环,对郑清说道:“看清楚,这就是你丢的东西。”
在正对蛋白石的指环根部,一截细小的勾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萧笑拽着勾刺,一拉、一转,指环顶部的蛋白石仿佛盛开的荷花一般,绽放开来。
荷花中央,一点殷红的血滴汇聚在白色的石台上,显得异常刺眼。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带血的戒指()
对于巫师而言,血液有许多用途,不同的血液有不同的用途。
魔法植物的血液来源较少、用途主要集中在魔法药剂方面,比较单一。比如棕榈科的麒麟血竭,可以用来活血定痛,敛疮生肌;桤木的血液涂在动物身上可以使它们驯服;百年以上曼德拉草的老根血能够用来治疗耳聋。
魔法生物的血液使用范围相对广泛一些,比如唐古拉冰螭的主动脉血液可以用来萃取秘银、长白山赤虬的心头血可以充当许多魔法实验中的催化剂、东海蜃龙血液制成的墨水是抄录幻术类咒语的高档用品;甚至在许多巫师眼中一无是处的河童,它们的血液都可以用来喂养鱼妇的幼崽。
而魔法师的血液,用途就更广泛了。
幼年巫师的童子之血可以用来炼制贤者之石、女性巫师的月事血可以用来驱散厉鬼;符箓师可以用鲜血来封锁符纸的灵机、法书制作师可以使用鲜血来祭炼更加具有成长性的法书;便是对使用鲜血的魔法一无所知,单纯用鲜血在法书上抄录咒语,也能极大增强咒语的威力——当然,这种方式对巫师身体的伤害也同样巨大。
郑清看着手中那枚魔法戒指上镶嵌的蛋白石裂开后露出的一滴鲜血,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虽然头顶艳阳高照,四周人声鼎沸,但一阵刺骨寒意仍旧令他浑身发抖。
“真的吗?”他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周围几位伙伴,嗓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阿尔法学院的人。”张季信闷声回答道。
辛胖子难得赞同的点着头。
郑清没有继续说话。
他没有询问萧笑是如何发现那头狼崽子魔法戒指间的奥秘;也没有询问这滴血液会被用去做什么。
他只是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了在这座魔法泛滥的世界,阳光固然更加灿烂,但阳光下的阴影也更加黑暗。
“我原以为我跟那两个家伙只是一点小矛盾。”郑清看着朋友们,脸上竭力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不择手段。”
作为一名接触巫师世界时间不长、与其他巫师来往也不多的大一新生;郑清与阿尔法学院的两位高年级学生却有着奇怪的交集。
一俟被阿尔法的人下黑手,他立刻想到了弗里德曼与瑟普拉诺。
除了他们,估计也没人有这闲意来折腾他。
“小矛盾?”萧笑听到郑清的话,挑了挑眉头,稍微提高了一些声调:“镇压别人入魔的弟弟是小矛盾?有谁听说过进了黑狱的巫师还能重新活着出来的!又或者,你以为落了弗里德曼的面子是个小事情?”
郑清下意识的点点头。
“白丁的见识,白丁的见识。”辛胖子在一旁连连摇头:“对于那些吸血鬼来说,长生已在手,更无太多的追求。维护家族的荣誉,就变成了比钱财更重要的事情。要知道,挡人财路,都如弑亲,遑论坏了血族的荣誉了。”
“亡灵如果连荣誉都丧失了,还能剩下什么?”张季信也在旁边补充道:“你以为吸血鬼与狼人的千年血仇最初渊源是什么?不过是一场宴会进场先后顺序的差异罢了!”
“但这里是布吉岛!是第一大学!是巫师世界的中心!”郑清有些愤怒的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罩在白袍中的身影,咬着牙低声喝道:“他们怎么敢!他怎么敢!”
安德鲁似乎说了什么有趣的话,他所在的小圈子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声。
郑清狠狠攥住那枚魔法戒指,任凭手心被硌得生疼,胳膊因为用力而颤抖。
没有理由不愤怒。
虽然血液的用途很繁杂,但对于陌生巫师而言,偷取其他巫师的血液只有一个用途。
诅咒。
古代巫师曾经说过:诅祝,谓告神明令加殃咎也,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这意味着诅咒是通过祈求鬼神来加祸于敌人的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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