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到了。这座坐落在富饶的古尔泽行省的古老城市,依旧像一头猛兽一样的匍匐在这里在夜幕下就和一头正等待着一口把他吞下去。如果是换做以前,杨休一定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因为他正是在无所畏惧的年龄里,也有无所畏惧的血气和能力。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仿佛已经变得有些畏惧了。
走下马车,杨休已经看到了已然站在城门外的马勒侍卫长和其身后伯爵府的精锐骑士。
布莱恩走到杨休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杨休的肩膀:“不管在什么时候,请记住念气公会永远是你的朋友。”
这位念气公会的年轻执事仿佛故意把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也让的很多行人侧目,这一群人本就吸引人的目光,他的话更加让人不得不注视。而对别人的友谊,杨休只能回以微笑。
就像别人对你微笑的时候你绝对不能扇人一巴掌一样,除非你是疯子。
布莱恩走了,杨休转身,看着已经迎过来的马勒侍卫长。
这个四年过去依旧英俊的侍卫长,他的手中没有提着他的那把赫格尼之剑,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着,两眼里却时常有着精光,他的眼神就和他的眉毛一样充满了锐利,他的手依旧很稳,身形依旧矫健轻盈,他的剑一定还很厉害。
看着这么一个熟悉的人,杨休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温暖。他开口道:“马勒叔叔。”
马勒也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比四年前更高了,更挺拔了,背负的声明之大甚至远超雷德伯爵,实力之强更是一战挫败始祖家族的长老,在家乡更是死死抓住了手里的两个军团,罗兰城也不敢小觑他,甚至这个小家伙一年的收入据说已经可比罗兰城四年的税收。
四年,仅仅是四年,这个当初从帝都被遣送出去的小家伙,竟然已经变得这么让人惊叹,让人感到害怕!
老人总是在年轻人单纯幼稚无能的时候的感到心酸感到惋惜,却不知在年轻人太过厉害太过霸道的时候又会感到害怕。所以马勒没有说出些夸奖赞叹的话,夸奖,是长者在某方面强于晚辈才能说出的话。马勒却已经发现,他在很多方面,都绝没有面前的这个少年强。
至于赞叹,他不是一个很喜欢表达赞叹的人。
所以他只说了一句话。
“回来了?”
杨休点头“嗯。”
马勒又问道:“路上有危险吗?”
杨休摇头:“没有。”
马勒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他准备好的话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所以噎在了喉咙里,他本来绝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说这两个字的,绝不会。
可他说了,说的就像喝了一杯水,咽了一口唾沫!轻而易举,淡漠无比!
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得马勒突然无法开口。一直把杨休一行人带到伯爵府依然无法开口,回了家,马尔夫自然能安顿所有人,红衣一直看着马勒带着杨休离去,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依旧亮的和宝石一般。游子回家,自然该先见父亲。马勒把杨休带到伯爵大人的书房前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将要推门的瞬间,杨休听到了一句话,一句很淡很淡,几乎像是幻听的话。
马勒侍卫长突然道:“别穿那件袍子。”
这声音太淡了,也太短促了。杨休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已然推开,马勒侍卫长的脸色已经让平静着,侧身站在一旁。
杨休走进去,马勒侍卫长把门带上。而后杨休看到了书桌背后的身影。
看到了这个他从小很是热爱的父亲,可一时,却再也喊不出那两个字来。。。
二十五人的尸体,深夜的箭和火,冰冷的铁甲和长剑依旧历历在目,这让他怎么再叫出那两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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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友好的红衣()
第四章友好的红衣
所以杨休只能沉默,沉默得看着书桌后的这个身影,比起四年前来,后者还是依然健壮,依然充满活力和一股军队上层的威风,这种威风是大陆上念气修行再厉害的强者都不具备的,这是一种威慑力,雷德艾格斯,这个刚过中年的男人依旧如一头猛虎一样充满了一股凶悍的威慑力,但是此刻他这种威慑力本绝不应该出现的。
绝不该出现在一个家庭里,一个亲人面前。更不用说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儿子。他的长子。
那为什么出现了呢?杨休当然也明白,如果没有发生落马小镇的事情,他本来已经准备好迎接这种怒火,迎接他的父亲,军方统帅,世袭伯爵雷德艾格斯的怒火。
雷德当然也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发泄,一个理由,一个让他连下七封召回令,一个在博格平原做了那么多事的理由!这些都是能让的雷德愤怒澎湃的,而愤怒绝对不是人与人交流最好的情绪,可是它却是人与人交恶最好的情绪,这种情绪往往能让一个拥有极高素养和自控能力的人做出他想象不到的事情来,而且这种事情绝对是让他自己也非常为之后悔的。
雷德伯爵的书房里依旧和四年前一样,干净整洁书籍很少,而坐在书桌后的雷德伯爵手里拿的当然不是书籍,是一把长剑,一把在阳光下折射着寒光,锋锐的剑刃能轻易刺穿任何铁甲的精钢长剑,雷德伯爵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得把这把长剑擦拭了一遍,从剑尖到柄,从剑柄再到剑尖,直到这柄剑上再没有了一丝灰尘。
如果要用这把剑来刺穿什么东西,那么此刻无疑是最好的时候,这里的最好当然不是拿这把剑的人,而是这把剑,这已经是这把剑最好的时候,纯粹的剑锋上不会有丝毫灰尘阻碍,光滑的剑背上能轻易穿过任何物体,这样的一把剑,现在正是该让它刺进一个人的胸膛刺进一颗年轻跳动的心脏的时候,如果这一剑下去,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解决,那这把剑的价值就绝对是此刻大陆上最有价值的一把剑。
雷德伯爵似乎也非常欣赏手中的长剑,所以他难得先打破了沉默,头也不抬得道:
“这把剑怎么样?”
杨休似乎也在看着他手里的那把剑,但是那双暗金色的瞳孔绝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空洞过。他道:“足够了。”
足够了,这本来不是用来形容一件事物尤其是一把剑最好的形容词,但是雷德伯爵的眉头皱了皱却听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子的话。足够了,当然足够了,这柄剑的锋利当然足够能轻易刺穿任何一个人身体,足够能轻易夺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这些都具备了,当然对这把剑而言,它的作用也就足够了。
剑既然已经擦好,已然足够锋利,也足够配得上带走任何人的生命,那么他还在等什么?
当然不用等了。
所以雷德伯爵出剑了,这位纵横沙场的伯爵大人蓦然起身,挥出手中长剑,剑锋带着寒光挥出在空气里带起了一丝尖锐的撕风声,声未止,剑尖已然落到了杨休的胸膛。
他的剑,当然不快,可是再不快的剑也终究能落到一棵不会动的树上,人也一样,再不快的剑也终究能落到一个人的胸膛上。杨休就没有动,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动,但是他的眼神里,绝对没有一丝错愕和震惊,
剑尖顶在了杨休的胸膛上,雷德伯爵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的怒气似乎瞬间消失了,可瞬间竟然又好像带上了一丝惶恐,虽然仅仅是一瞬,他的这丝惶恐就被掩去,他手中的剑已经撤回。然后这位名震大陆的军方大佬,帝国伯爵将手中的长剑像扔一块废铁一样往桌上一扔。
“哼,你是看不起你的父亲吗?难道这就是你从那位高人手中学来的本事?”雷德伯爵冷哼道。
杨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可脸色却始终平静着,平静中还有着淡淡的疏远:“是父亲依然强健,在我心里,老师都未必及得上父亲,何况我连老师的皮毛都没有学到。”
这里说的及不上,当然是杨休心中的地位。
雷德伯爵不禁想笑,这个小家伙从小就很讨人喜欢,好像一直很会说话,很懂做人,就算之前先天不足,他也绝对是一个能让任何长辈喜欢的孩子,更不用说现在他的先天不足已然好了,更是在外面闯出了一番名声。
不管这个小家伙给他找了多少麻烦,但是雷德伯爵还是不得不说一声,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拥有这般变化,他当然还是相当自豪的。可这位伯爵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你可知道你老师是什么人吗?”
杨休点头:“知道。”
雷德伯爵沉默了。一句知道,往往能省很多话。两人都这么沉默着,这次打破沉默的,还是雷德伯爵。似乎在这种场合中打破沉默的永远都是年长的人。
“听说你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盗匪?”
杨休的心头一跳,暗金色的眸子似乎找回来焦点,终于说到这件事了,杨休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雷德伯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得道:“是,是在落马小镇。”
雷德伯爵似乎不想和杨休对视,视线偏过一边,但他的手掌却重重得拍在了桌上。
“真是混账,现在帝国的治安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对伯爵长子也敢动手,这群该死的盗匪,一定要好好彻查!”
愤怒,豪迈,霸气,完美的展现了一个父亲在儿子受难后该有的情绪。但是听着这番话,看着雷德伯爵的这模样神情,杨休的心却是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所以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先前的那种毫无焦点。
“是,是该好好彻查。”
雷德伯爵又道:“对那群盗匪你要什么发现没有?”
“我只记得有一个手拿名剑血蔷薇的女子,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杨休轻声道。这一刻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乖顺的儿子,其实就连雷德伯爵也知道,他本就是一个乖顺的儿子。
雷德伯爵点头。道:“血蔷薇?好,这是条线索。”
他接着又道:“幸好你没有什么损伤,听说你麾下的骑士损伤不回头我把我的护卫调给你。”
杨休的心头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这次雷德伯爵终于再没有什么说的了,所以他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叹出这口气来,他才像是一个父亲一样道:“去看看你的母亲吧,你走了四年,她每天都和我说什么时候让你回来或者什么时候让她去看你。”
想起自己的母亲来,杨休的脸色也柔和下来,应了声是便离去了。
走出门,马勒侍卫长依旧笔直的站立着,杨休从他的身边走过时,这位侍卫长微微低头行礼,至于其先前说过的话,却似乎真的是杨休产生了幻听。而杨休离开之后,这位侍卫长走进房间里。
“传令,让尼菲特近日不要在帝都附近走动。”雷德伯爵开口。
马勒侍卫长点头,“是。”
然后雷德伯爵接着道:“你这几日就陪着他吧,不要让他和念气公会的人接触,总之,尽量在家里就好。”
马勒侍卫长依旧点头:“是”
当马勒侍卫长以为伯爵大人已经没有吩咐的时候,雷德伯爵再次叫住了他,为什么说再次呢?因为一如四年前那般,也是在这里,伯爵大人告诉他,该安排那个孩子离开了。
而四年后,伯爵大人再次叫住了他,问道:“我当初做错了吗?”
雷德伯爵的声音似乎瞬间苍老了下来,苍老了数十岁有余。他做错了吗?把这个孩子送走,他做错了吗?
“没有。”马勒开口,当然没有,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对孩子而言是没有错的,那就是那孩子的父亲和母亲。所以一个孩子再大的造化或变化,也永远不是父母的错。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好孩子。”
马勒侍卫长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偏偏这句话,让的雷德伯爵的心口,如针扎一般的疼起来!
走出父亲的书房后,杨休的心中是冰冷的,他从来没有试过这种的冰冷,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种东西比寒冬更加寒冷的话,那就是人对人的伤害,如果说什么伤害最让的人感到绝望和难受,那就是欺骗。
那什么样的人欺骗最能戳痛人心?
杨休走到了走廊上,突然脚步停顿,他的面前有一个身影已经在等她,那身影纤细而柔软,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黑色的长发人也如瀑布一般披散在她腰际,而那双黑色明亮的眸子里,好像已经把整个夜空都装了进去。
红衣朝着杨休走了过去,拉起了杨休的手,一如这十数年来后者拉起她的手一般,手掌触手冰凉,却转瞬就温暖起来。
杨休的脸上也不禁有了一抹笑容,人就是这样,不管是多么大的困难活伤心,如果听到了一个笑话还是会笑,同样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背叛和伤害,只要你得到温暖就能满足。
“你现在要去哪?”
“去见我母亲。”
“我陪你去。”
“好。”
幸好,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是不管他什么时候都能得到温暖的,而且杨休知道,能够得到这温暖的地方绝对不只有这么一个。
杨休和红衣来到了内院,看到了阔别四年的伯爵夫人,比起四年前,这个美丽的妇人身上并没有留下多么明显的岁月痕迹,她的面容依旧有着光彩,她的身段也有着妇人的韵味,而且,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慈爱和温暖。所以在想到这个人的时候,杨休就已经感到温暖,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这种温暖已经快要让杨休热泪盈眶。
在这里,在母亲面前,杨休相信他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所以杨休带着红衣,这个也是母亲从小就见过却从没有接触过的小姑娘用了顿午餐。
而难得的是,在席间红衣这个向来只是等待着别人给她夹菜,对别人总是一脸冷漠的小妞,竟然不止一次的默默为伯爵夫人夹菜,并且还全程笑脸相待,几次伯爵夫人夸奖的话,这个小妞竟然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脸红的征兆。
这就让杨休大吃一惊了。难道母亲和红衣私下还有什么交往不成?
但是伯爵夫人悄悄对他说的一句话显然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下次记得再带这个小姑娘来吃饭,对了,她的名字是叫红衣吧。”
伯爵夫人显然是第一次见红衣,那红衣更是第一次见伯爵夫人了,说实话,即便红衣全程尽力表现的友好,但是一些细节处还是展现了她的怪癖的。。比如伯爵夫人又一次为她夹得菜并不符合其胃口,其马上便是又将那菜夹出了自己的饭碗,而她每一次为伯爵夫人夹菜,都绝对是夹得后者吃过的菜,并且分量上显然是巨大的,这点来说,这个小妞在礼节这方面落入精通礼仪的伯爵夫人眼里绝对是欠佳的。
可即便如此,伯爵夫人还让杨休下次再带过来。看来在伯爵夫人的心中,对红衣倒是十分满意的意思。
杨休当然诧异不已。
离开伯爵夫人处的时候,杨休不由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面前的红衣,直到看的这个小丫头微微皱眉才不由轻叹一声:“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那么喜欢你。”
伯爵夫人虽然善良,但是客套和喜欢这两者的区别杨休当然还是分得清的,像对这个丫头,伯爵夫人当然是发自心底的喜欢。
红衣脸色淡漠,似乎根本不清楚杨休说的是什么,杨休耸肩。然后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他不能不收敛笑容的人。笑容是给能让人开心的人的。
可这个人一直不能让杨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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