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放了一个沉默魔法;两个男人舌头一麻,便没能再往下说。
“两位阁下是在讲述常识呢,还是来吓唬新人的啊?诸位明明是靠着我的呃,我家的公司赞助才能出来过冒险生活的,还非要装出一副冒险老手的样子,这不太合适吧。其实呢,冒险者的生活还是很自由、很有趣的,完全不像这些人说得那么夸张。”
听到同性的解说,黛妮卡松了口气;就在此时,沉默寡言的盗贼开口了:“也有危险,上个法师大意了。”
听到这句话,少女的脸又变成了青色;蕾芙急忙又补充了一个沉默魔法。
“也不是完全不像啦,总之大多数时候不像,薇伦小姐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等到了德兰,我家的探险公司可以给你签订一份很好的契约,还可以附带帝国国家保险公司的保险”
圣骑士急忙做出各种各样的手势,有时候交叉成“x”字,有时候交叉成“o”字。蕾芙皱了皱眉头,一弹指,解开了几个人身上的沉默术:“子爵,你有什么事?”
“我想,我们还是赶紧表决结果吧,再让小姐你说下去,惊吓得就更严重了。”修兰严肃地回答。
“子爵?”黛妮卡悄悄问身边的杰特大叔。
“他的外号是子爵。修兰迪马特尔这个名字听起来太正式了,所以我们一般都叫他子爵。”杰特解释道,“至于表决,就是对每种建议可以投出自己的一票,我们队伍则按照最高票数的结果来行动。”
蕾芙略带恼怒的瞪了修兰一眼,悻悻地道:“那么,表决吧。同意找帮派工作的竖起食指,同意找情报贩子的竖起中指,同意找军队的竖起无名指,同意各自分头打工的竖起小指。”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食指两根,中指四根,无名指一根,小指两根。见到这个结果,派克塔普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找工作,剩下的人则开始讨论晚饭吃什么的问题。
“虽然我开始了属于我自己的旅行,但是总感觉更加迷茫了。冒险者就是这样的吗?”
——当天夜里,黛妮卡在信纸上写下这么一行字,作为日记的开头。
*** *** ***
雕刻满了复杂装饰的红木桌摆在房间的正中,上面铺陈着一张反映了整个西方文明世界的庞大地图。夜幕已经落下,南方的首都伦尼沉浸在朦胧的深蓝色之中。浅蓝色光芒自房间角落的水晶中射出,照亮了这间密室的大多数阴暗角落。褐色短发的少女站在水平放置的大地图前,端详着上面犬牙交错的棋子。
“十二个师,四个民兵师不,五个。要加上他们新招募的那个民兵师。”
邦妮塞菲尔从旁边书桌上的象棋盒子里面拿出一枚白色的“兵”,摆在书写着“伦尼”的点旁边后,退开两步,继续端详棋盘。魔法水晶的幽暗光芒照在少女白净如东方瓷器的皮肤上,反射出冷艳的光泽。
她的目光扫过整个地图的南部,扫过那条血红色的国境线以南的广大领土。七枚黑色的棋子,六枚摆在伦尼以北,一枚摆在帝国的最西南方,在那翡翠湾的港口。十枚白色的棋子,三枚摆在西南,五枚摆在东北,两枚摆在东南方向的群岛上。按照每个师团的战斗力,棋子里面有主教、有骑士、有税官,也有士兵。
“已经有第一、四、六、八、七、十总共六个正规军师宣布不支持临时议会加上被挟裹的第四民兵师。六个加一个,对六个加四个。原来上届的和平内阁,已经这么不得人望了吗?”
真是棘手的局势啊,她想。
几乎整个儒洛克,都处在醒目的黑色棋子之下。现在他们领有局部的兵力优势,将忠于政府的军队切成了两段;他们还处在内线位置,可以以更快的速度来往于被分割为两块区域的政府军之间。他们还拥有更加精锐的部队,在斯蒂尔堡前线常年和可怕的皇帝近卫军团作战的经验。战斗力的差异反映在棋子上:那六枚北方的黑色棋子里面,有两枚骑士、两枚主教和两枚兵。相对的,白色棋子里面,却有六枚是兵。
然而,这些精锐、强大而忠诚的“自由军”,已经背弃了他们应该守卫的民选政府。他们向溃败到了佛提堡的败军之将,前参谋会议主席拉德茨戈瓦尔元帅表示支持,并否认临时议会和政府的合法性。
守卫北方国境的军人们,究竟在北方的前线看到了什么,能够让他们放弃对诸省联合政府的忠诚?或许伦尼的政府官僚和议员们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她不仅知道,还知道得十分清楚。因为她来自后世,她可以看到后世的另外一个历史——在那些历史书上,书写着已经消失的一种可能性。
确实,政变已经过去一周了,事情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和她所知的历史截然不同;但前提条件却并未随历史的变化而消逝。
古斯塔夫休柯曼的皇家军团仍然存在,他们已经磨利了尖牙和利爪。皇家军团由皇帝的叔父迪瑞斯坦一手打造、遵循了洛伯伦冯费戈塔公爵制定的体制和战术、又在年轻皇帝的统合重组之后拥有了跨越时代的力量。绝大多数历史学家认为,这支军队是启蒙时代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可能也是整个文明世界历史上有数的精兵——虽然他们最后的结局极为惨烈。
原本,这次政变将会失败,而主和派重新掌握政权。柯曼帝国历史上最强大的部队将会在下一年的春天攻克斯蒂尔堡,并在儒洛克共和国的领土内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整个自由军北方军区,并于66年秋天进逼伦尼城下。独立出来的野战炮兵、集中使用的魔法师部队、以旅为机动单位分进合击的战术
大约,北方军区的军人们已经对这种未来有所预感了吧。
她思忖着,拿起一旁的报纸。那是一份三天前的德兰时报,用大篇幅标题写着“皇帝陛下对南方局势表示严重关切”,内容都是“皇帝陛下希望南方叛乱分子能够弃暗投明,拨乱反正”云云。
她知道东方的兵法有说,“最好的军事家,都是使用谋略的”。因为内乱的扩大,至少在明年春天,不,秋天以前,帝国军都不会南下了。
“真是可笑的因果关系啊。仅仅一个政变的信号,就能让帝国军南下;而存着可以“谋略胜利”的念头,却又让他们停止南下。历史上的谋略,果然从来都不是最优解”
而她自己呢?身处于这个变局之中,她又能否找到历史的最优解?现在她已经不是旁观者,也不是记录者,而是一个当局者了。行动方案已经准备好了,只剩下“做”或者“不做”的两种选择。
“做,还是不做?”
少女掏出一枚金币,轻轻弹上半空。金币带着优美的弧度飞翔,旋转,最终坠落在地图上,撞倒了一个“骑士”棋子后停了下来。她看到镌刻着斜十字的那一面向上,笑了起来。百分之五十不是最优解,却也不是最差解。
邦妮用食指和中指挟起金币。在金币被从地图上移开的瞬间,她突然留意到,金币停留的位置,竟恰好是儒洛克共和国的首都肯格勒(kingrad)。一阵战栗划过她的脊梁,就好像计划已经被命运所窥破。
不会的,她这样对自己说。现在的局势,已经证明命运并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宿命的存在,一切都只是几率而已。信念决定了力量,偶然性决定了必然性,而几率决定了整个世界。
从暗室的外面传来魔法咒语的吟诵声,门轻轻地滑开了,她的姐姐瑞丝塞菲尔走了进来。
“你果然又在这里,邦妮。还没有做出决定吗?”
“不,已经做出了。”妹妹浅笑道,“虽然肯定不是最好的方案,但也不是最坏的。”
“真的?要去佛提堡,还是德兰?”瑞丝感兴趣地问,“或者我们一人去一处?”
“都不用。姐姐你留守在伦尼,而我去肯格勒。”
瑞丝走到地图旁边,拿起了那枚放在肯格勒位置上的骑士,端详了片刻后又重重放下。“肯格勒?为什么?以什么身份?”
“银行家会是不错的身份。你知道伦尼排行第六的克罗索兄弟银行吧?最近他们遇到了资金困难。我已经和他们接洽过了,我会入股他们的银行。他们的银行拥有不错的人脉和客户关系,和政府也有联系,是个相当理想的掩护身份。”金币在妹妹的指尖上旋转着,“钱,就是关键字了。一切政治问题都和经济问题相关,一切军事问题也都和经济问题相关。”
“我明白了,银行家确实不错。”瑞丝心有灵犀地笑了笑,“可是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排行第六的银行?因为这次政变后的挤兑,发生资金困难的银行不是还有很多家吗?”
“因为它各方面的条件最合适。以我们对这个时代金融市场的了解,恐怕并不能应付最前面的那几家银行纯金的资本在这些巨鳄面前虽然不是小虾米,但是也不怎么多。经过各方面的考量之后,我决定还是用这家银行。”
“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以后。伦尼就拜托你了,别忘了每天都要打开心灵感应。我这里的资料和情报,你要是想看可以看看。”妹妹说着走出门去。她只告诉了姐姐挑选这家银行的一个原因,没有告诉她最重要的那个原因。
——因为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秘密组织“blood roses”的历史书上记载的。她不打算把这个原因告诉姐姐,因为未来的一切都还掩在淡淡的雾霭之中,似曾相识,却又模糊不清。
第46章 铁色十字旗的投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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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色十字旗在寒冬的晨雾中悄悄飘扬着,飘扬于一切俗物之上。在它的周围,拱卫着五根旗杆和四面旗帜——属于索玛家族那面旗帜尚未升起。
如果站在德兰城中央的山顶上向下眺望,就会有自己已经统治了整个世界的错觉。
从这里向寒冷的北方望去,是一望无尽的蓝色海水,点点白帆在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中漂浮着。山丘的南方,则是一望无尽的广阔平原,肥沃的麦田一直延伸,延伸到皇家领地的边缘。山的海拔并不高,但相对于周围的平原,已经是鹤立鸡群了。德兰那无数高耸入云的建筑尖顶,拱卫在这栋金碧辉煌的皇宫周围,就好像无数指向天空的巨剑,象征着帝国的权力和威仪。拥有近两千年历史的神圣帝国皇宫就位于这座小山之上,过去所有的历史尘埃都静静地躺在这栋建筑物的底座之下。
这座山曾经看到过库拉斯大帝取得迪拉蒙会战胜利后跃马山顶下令建城于此的英姿,也曾经看到过年轻的亚瑟柯曼急行军七日突袭库拉斯城的奇迹。这座山曾经看到过在烈火中被利剑刺穿的第一王朝最后一位皇帝保罗休柯曼的尸体,也曾经看到过第二王朝的光复之主哈瑞莱休柯曼在先祖坟墓前恸哭的忏悔。而如今,它仍然静静目睹着新时代的诞生,目睹着新一代的伟大人物自这里冉冉升起。
此时,可敬的帝国皇帝陛下,正站在山顶上往下眺望他所拥有的领土——以及名义上他仍然拥有的领土。冬天的寒风吹拂着他高挑而略显瘦弱的身躯,但他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因为他手中紧握的金**法杖给了他温暖。
那柄魔法杖的名字,叫做“强权”(great power)。它是神圣柯曼帝国第二王朝代代相传的神圣信物,象征着这个帝国的皇权。
“陛下,你果然又在这里。快到圆桌会议的时间了,各位大臣都已经到了,您还不去吗?”
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其中还透着深深的疲倦。古斯塔夫休柯曼转过身面对来人,他知道那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声音。他大多数的臣子,都是侍奉过两代皇帝和一代摄政王的,但宫廷总管斯潘冯安伦的资历更加深厚。这位年过七十的老人,曾经侍奉过他的祖父——列登大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古斯塔夫就对他的声音很熟悉。
“我正打算要回去。”皇帝淡淡地回答,“不必催我也能想得起来。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我不能缺席的。”
老总管默默点了点头,跟着这名瘦弱而矮小的帝王向山下走去。真正看到这位帝王的人,都会发觉他没有金马克正面的头像上面那么英俊,也没有那些雕像和画像上的威武身姿那么高。他的金发并不是狮子一样的纯正金色,而是略有些发乌的深黄色。古斯塔夫手中那名为“强权”的金色拐杖轻轻地击在台阶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掩盖了他那微跛的右腿——那是接骨魔法的后遗症。
很快,这代表皇室威严的山顶上,就只留下了寒风的呼啸声,以及静静躺在那里的历代柯曼帝王陵墓。仅有一抹余温,还残留在在那个镌刻着“迪瑞斯坦休柯曼”的墓碑前。墓碑上除了名字,并无一字墓志铭——但德兰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墓碑下面埋葬着的,是古斯塔夫的叔叔,前任的摄政王。
对古斯塔夫来说,这个男人就像他真正的父亲。
人们都说,自从亲手处死了迪瑞斯坦之后,古斯塔夫身上就出现了“帝王特有的气势”。没有人知道,这个当时仅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在面对黑暗、血腥而莫名其妙的权力斗争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位天才而短寿的名将,留给后世的只有无尽的猜测。
*** *** ***
大议事厅位于皇宫的正中央,就在在整个城堡的正厅后面。皇帝快步走过了这间有上百个座位的大厅,走入了它侧面的一扇小门。在那扇不起眼的雕花木门后面,就是整个帝国的最高行政决议机构。它被称作圆桌会议——有时候也因为这个小厅的名字而被称呼为“内阁”。
与其说圆桌会议像一个权力机构,不如说它像一个辩论法庭。代表帝国个方面权力的人们坐在象征平等的圆桌周围,就像法*的原告、被告、律师、控师那样,对各种议题抒发己见;而尊贵的皇帝陛下则在那里扮演法官的角色,不时提问、提出建议,并最后敲定结论。在这个会议上,皇帝陛下也是没有多少威严的,阁僚们可以自由地发言或表达意见,不必担心会冒犯君主——这是第二帝国的规定。圆桌会议最早拥有十三个座位,后来一度增加到十九个,而现在则还有十五个——南方贵族的四个已经被撤除了。如今,圆桌会议的固定名单包括皇帝和他的首相,五名支撑帝国的大公爵,以及八名内阁成员——他们被分为四名阁僚和四名大臣。
才刚走到内阁的门口,古斯塔夫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那个声音很宏亮,中气十足,充满了一种慑人的说服力。在他的所有幕僚大臣中,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直来直去、毫不拐弯抹角地说话。
“再维持这样的状况三个月,或者六个月?!首相大人,您是在说笑吗?!明明已经集结好了部队,为什么现在却又要按兵不动?你们知道,每天那样一直处在最高警戒状态的部队要用掉国库里面多少金币吗?你知道财政部为了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已经动用了明年的预算和国债了吗?为了做好这次攻势的一切准备、雇佣预备役和雇佣兵部队、准备后勤补给、改善道路状况我们已经花出去了七百万金马克,这是今年总军费预算额度的一半!倘若还不能征收战争特别税的话,在明年此时我们国家的国库就将一枚金币也没有了!你们诸位之前在这里侈谈战争、侈谈爱国、侈谈复仇,批准了那个冒险计划,而现在又在这里侈谈和平!如果各位要选择和平的话,请立刻撤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