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好像是昨天那个……那条大鱼。”
锅子的眼神不错,叶席也发现了那道熟悉身影,正是昨天这时候前来求医的那名中年护卫。门口几人这时也发现了他们,转身望来,
“叶大夫、锅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蓦地,没等二秃几人的招呼声落,那名距离最远的中年护卫踏前一步,乍闪乍逝间,竟好似缩地成寸般忽然出现到马车前方。
叶席见状神色不由一变,他是知道对方,连忙错步拦在锅子身前,掐印捏决如临大敌,不过下一刻,那中年护卫却忽然躬身施了记大礼,起身,低头抱拳,语气诚恳急促:“叶大夫,昨天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了,还请你能救我家少爷!”
“啊?无妨无妨,好的好的……”
叶席有点懵,下意识将询问目光投向一旁走来的黄老。后者摇了摇头,似有些无奈,随即招手唤叶席下来,“也好,小叶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去给车内那位公子瞧瞧吧。”
回过神来,叶席转头看了看神情焦躁的中年护卫,又顺着黄老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辆火红马车,大致明白了什么,扬眉跳下马车,来到黄老身旁,语气有些不可思议:“病症很棘手?连您老都没有办法?”
黄老医术很高,这是肯定的,虽然他zìjǐ经常拿退隐说事,说本事已经十去七八。但实际qíngkuàng当然不是如此,给人瞧病这行当不是吃青春饭,相反,是越老经验越足越吃香。如枣木印所能治愈的那些病人病症,其实黄老也能看好,只是需要时间,效果效率没有枣木印那么变。态罢了。
这还是叶席第一次见到黄老如此无奈又无力的神情。
苦笑摇头,黄老叹道:“完全无法,似是先天玄阴体质,寒毒入髓,搭脉都无法上手,老夫甚至都不知他是如何才能活至今日的……此乃天发杀机,实非人力所能逆转。”
叶席一愣:“先天玄阴体质?”
“我已经用过枣木印了,无效。”一旁果梨递来块用过的枣木印,目光有些怨念的扫了眼中年护卫。
这不是没有缘由的,一般来说,若是连黄老都拿不准的疑难杂症,那医馆是不会用枣木印尝试的,因为用了也白用。且按照医馆治不好不收钱的规矩,这样只会白白浪费一块枣木印而已。眼下这qíngkuàng,定然是中年护卫强烈要求,黄老他们推脱不过,只能用了块枣木印试试,结果是大几十两银子飞了,小姑娘很心疼……
接过枣木印,叶席左右翻看了下,这是块治疗疾病的治病使者印,当然,现在这印已经灵气散尽了,只是方普通枣木板。手指触摸到什么,咦?
叶席注意到原来古铜色泛黄的枣木板,如今却有一处微微泛白,手指触摸上去如摸冰锥,寒意森森,再一细察,那处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裂缝,看去就像是露天放在数九寒天里被生生冻裂的痕迹。
这当然不可能是枣木印自带痕迹,再一结合刚才黄老与小果梨的话,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蹿进叶席脑海……莫非是那车中病人在用此枣木印时,因为有短暂身体接触,所以留下了冻裂痕迹……
这特么还是人吗?!
“叶大夫?”见叶席把玩着枣木板似有些愣神,中年护卫催问。
“恩?哦,不急,我先搭个脉。”回过神来,叶席沉吟了下,还是答应尝试一下。这一来是为安抚,毕竟人家已经求上门了,无论治好治不好总得尽力试试,哪怕只是做个样子。二来,叶席也是想见识下以前只在书卷上见过的玄阴体质。
所谓先天玄阴体质,简单解释就是天生带着阴寒属性的体质,这种体质并没有那么玄乎,虽说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也不全都是坏事。相反,一些天生就是玄阴体质的女子,基本都是天赋绝佳的修印师好胚子。若再能拜入以阴寒属性为主修炼的门派,那定会被当做门内精英甚至接班人培养。
注意,这里说的是女子,也只能是女子。男为阳,女为阴。若这玄阴体质落在男子身上,比如眼下车内这位,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悲剧了。非但不会得到hǎochù,相反,等于是自娘胎中就带颗炸弹出生,随时都会引爆。
可惜啊,你出生的时空不对,若出现在现世某国,那只需花点钱做个变性手术,这病基本也就妥了……
摇摇头,驱逐脑中忽然蹿出来的荒唐念头,叶席走到马车边上,正待招呼对话,余光扫到那通体火红车厢,双目蓦地瞪圆,卧槽!
无怪乎叶席失态,方才在远处瞧还没觉得什么,但眼下到了近处,叶席这才发现那火红色不是用漆料后染上去的,而是一种天然火红木材。且独属于修印师的敏锐感知叶席从这木材上清晰感觉到了一股藏而不露的炽热浓郁灵气——这车厢竟是用一整块天材地宝而成!还是绝对的上品火属性材料!
叶席真的是被震撼到了,完全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豪华到暴殄天物的奢侈手笔!
天材地宝难得吗?
先不讨论这个,先说说叶席所在的黄印班,将近三十余名修印师,有多少人是有印器在手吧。答案是寥寥无几,目前所知就秦瀚冰一人有一件,听说是把剑,课间闲聊时说出来的,没带在身上,视若珍宝,轻易不拿出来示人。
叶席以前也有一件,是把刀,墨小默送的,后来进夜倾城时被个人力车夫掉包顺走了,叶席当时没怎么伤心,后来进学院上了几节印器课,肠子都悔青了……
而印器,就是由蕴含灵气的天材地宝炼制而成。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这一整节侧重攻伐、天然的兵刃类火属性材料车厢,卸下来,能炼制出多少件刀剑印器呢……鬼知道,fǎnzhèng它现在只是节不起眼的车厢,风吹雨淋,主人家毫不珍惜的样子……
……
“可是叶大夫来了?”
车厢内,年轻男子的xūruò嗓音,带着歉意,“抱歉,前番我家将礼数不周,怠慢了叶大夫,黄某在此赔罪。”
声音是从一侧巴掌大车窗中传出来的,愣神的叶席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车厢的古怪之处,直欲把人活活闷死在里面的全封闭奇葩设计,不过想来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不让外面气流卷进吧。
玄印体质的病人确实见不得风寒。
“无妨,些许小事罢了,不值一提。”叶席是真没在意昨天中年护卫的质疑态度,老实说,将心比心,初次接触下见到zìjǐ那青涩得过分的面容,不质疑才是不正常的吧……努力将视线从火红车厢上移开,叶席轻声道,“我需要把脉,阁下……”
“怠慢了。”不出所料,车内之人并没出来,U看书ww。uukanh。cm)而是掀开车帘一角,将手臂从车窗中探了出来。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惨白,如雪。
再一往内收了收袖口,叶席不由无声倒抽了口凉气,这是怎样的一截小臂手腕啊,不见丝毫血色,也不是单纯的惨白,因为有密密麻麻的青色丝痕缠绕其上,狰狞可怖,观之不禁令人头皮发麻。那是经脉,各种各样的经脉。叶席甚至都怀疑如果他眯起双眼,是否就能从这些经脉下面清晰瞧见骨骼来……
稳了稳心神,叶席有意搓了搓手掌,搭手上腕。
莆一接触,叶席终于知道了刚才黄老所说的无法搭脉是怎么一回事了,冷,冰冷,冰冷刺骨,指间搓出的温度就像暴风骤雨下的小火苗,顷刻就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阵阵侵略性极强的冰霜寒气,沿着手指,迅速入侵叶席整条胳膊皮肤、血肉、骨骼……
哗,短短三息不到的时间,叶席针扎般霍然缩手,失声惊呼:“不对!不是玄印体质,你这是太阴体质!”
…………(。)<;!……fg_xcxzww……>;
二百六十章 我想站在山顶;看1看风景()
入夜,嗒嗒快马疾驰而来。
途径青庐堂招牌外,蓦地骤停,嘶声长鸣,骏马犹在昂首扬蹄,其上身影已然矫健翻下,稳稳落在地上。
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正是那保持一贯邋遢形象的耿轻侯。
靠得近些,还能从他身上嗅到些许酒味,显然过来的颇为匆忙。
任凭马匹自行小跑开去,耿轻侯不自觉打了个小小的酒嗝,随即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医馆正门处,此时那里分外热闹,大夫、医馆守卫、城内巡逻士兵,还有个在几名丫鬟搀扶下正声嘶力竭哭诉的中年娘们……耿轻侯是认识她的,对她那高亢尖锐的嗓音更是早有领教,正看去时,那中年妇人也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叫骂过猛,一时竟猛地抽了过去,场面顿时更乱了……
皱眉间,“老大,这边!”一个大众脸青年从嘈杂人群中蹿出,挥手向耿轻侯跑了过来。
耿轻侯迎了上去:“什么情况,那阎高轩死了?”
“恩,就在两刻钟前,那阎少爷房中忽然蹿出大火,抢救不及,最后连尸首都没捞出来。”
“听着像意外啊……那有什么好骂街的?”耿轻侯瞥了眼不远处正在被大夫掐着人中的中年妇人,也就是那阎高轩的生母,撇了撇嘴。
“应该不是意外。”
耿轻侯脚下一顿,转头看去,大众脸青年低声解释道,“老大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那火……有点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
“见物就燃,宛若附骨之疽,轻易熄不灭。”大众脸青年语速极快的介绍着情况,“阎少爷养伤的地方后面就是池塘,外面还有几十名家族护卫把守,并不缺水源。当时他们发现走水时,火势还不大,但无论他们怎么运水泼洒,火势就是不见小。其间有几名忠心护卫想冲进去把自家少爷救出来,结果也折了进去。一名见势不妙当即脱身的护卫,硬生生把自己手臂砍掉,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也就好在那里是处独立小院,否则这诡异火势蔓延开来,怕是这整个医馆都保不住了。”
顿了顿,“初步判断,我们怀疑是修印师所为。”
耿轻侯点了点头,若火势真有所说这般恐怖蹊跷,那就肯定不是普通明火了,只能向火系印术方向靠拢猜测。
“修印师……”想起什么,绕过人群跨进门槛的耿轻侯,转头挑眉,“那个秦帆还在司里?”
“一直都在。”似是猜到了耿轻侯心中所想,大众脸青年补充道,“他没有犯案时间。”
“就算有犯案时间也不会是他所为,以他的实力,真想杀人,也不用等到现在……不过!”微顿,耿轻侯若有所思皱眉,“我们那边关了秦帆,这边阎高轩就被人捡了漏……特娘的,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老大你的意思是……有人借我们的手,给那秦帆营造场证据?”
摆手,“不说这些,前头带路,先去看看再说……”
其实也没必要看了,原先颇为雅致的独立小院,现在已经彻底沦为一摊冒着黑烟的灰烬废墟。就连四方围墙都没剩下半点,倒是有棵栽种在院中的歪脖树,因为没接触到火势,挂着黑灰勉强得以残存。
耿轻侯过来时,这里已经被城中巡逻士兵接管,不远处还有十余名瘫坐在地上的汉子,正是那些阎家护卫,灰头土脸,如丧考妣。
“阎副城主已经来过了,神情还算平静,听了我们的判断后,他将这些护卫留下来配合我们审讯……不过,他走时提了个要求,说我们审讯完了,他要将这些人一个不差带走。”
话落,大众脸青年看向那十余名护卫,摇了摇头,面露怜悯。
少爷死了,他们这些护卫却还好好活着,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除了那个断掉胳膊负伤的,可能还有些许机会外,其他人应该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耿轻侯闻言轻颔首,却是没管这事,老实说也管不了,一是这事治印司管辖范围内,二是就算在管辖范围内他也不好插手,一入豪门深似海这句话,可不单单是指那些嫁进来的女子,这些护卫既然领受了阎家的守卫之责,享受俸禄,那也就该有这觉悟了。
越过封锁线,废墟,四处溜达了圈。最后耿轻侯在池塘旁的一摊灰烬前,停下脚步。
他现在所站的位置,是火势源头厢房处,也就是阎高轩殒命的地方。
蹲身,拿着从歪脖树上随手折下来的树枝,拨弄几下黑灰,手指捏起少许搓了搓。最后,拍拍手掌,起身:“传令,戒严北城区各个出口,严加排查,不要让一张生面孔轻易出去!”
“已经在做了,阎副城主交待的,他调来了城防兵……”
“我知道,但他们做归他们做,我们治印司也要出份力丁队那帮菜鸟去露露面,表面功夫要做到位……另外,传令甲乙丙三队去收集秦帆的资料,从两个方面着手,他的仇人还有他的要好朋友,重点是会火类印术的修印师。对了,你再叫人从司里调几名经验老仵作过来。”
认真倾听、不断点头的大众脸青年闻言不由一愣,看着碎得不能再碎的一滩滩灰烬:“这也要验……尸?”
“人躯灰烬与木石残灰是不同的,老仵作能分辨得出来。尸首没了,留点骨灰也是念想。”顿了顿,耿轻侯摊手,“你也不想见到那老娘们在治印司门前刻薄叫骂吧?拿着这个应该能堵住她的嘴,我们尽力了嘛。”
“可这里面还有那几名护卫的骨灰……”
“你不说,我不说,司里的仵作不说……谁知道?”
“老大英明!”
……
……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距离医馆向东大约十余里的地方,北城区一处宅邸门前,杀人凶手正被礼送出门。
“北方真武玄天上帝,这是画像神明全称,也可简称为玄天大帝或真武大帝……供奉流程不需复杂,也不用香火不断,早晚一炷香就可以,关键是心诚,所以名讳千万不能叫错了,这点切记切记。黄少爷……”
“孝康……这可是两天来我第三次提醒咯,你我年龄相仿,叶大夫你唤我表字孝康就可以。”
“呃,好吧,孝康好意叶某心领了,还请留步、留步……这好像也是我说的第三次了?”
“哈哈,无妨,叶大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送送你是理所应当的。而且……”
顿了顿,身躯浮肿的黄孝康在中年护卫虚托下,略有些艰难的自行跨过门槛,望着外面苍茫夜色,深吸了口气,感慨轻叹,“自打八岁起,太阴寒气在体内完全扎根住下。我便一直游荡在求医途中,休要看我去了那么多地方,但得以自行出来的机会却委实不多,趁着这次寒意稍退,能多感受些,看看这繁华世界,也是幸事!”
叶席与中年护卫闻言不由都是沉默,尤其是后者,这十几年间的求医生涯,他可都是陪在黄孝康左右的,应是感同身受,撇过头去,眼眶瞬间泛红。
“哈,瞧我,又在说这些伤春悲秋的陈词滥调……”许是感觉到了气氛异常,黄孝康转而又是大笑,岔开话题,“叶大夫,你可知我一直有个念想?”
叶席配合点头:“治好太阴体质?”
摇头,“不,这是我现在的念想,以前我可没这么贪心。”黄孝康耸肩笑道,“我就是想能有次机会,站在山顶,迎着长风,看一看风景。”
“你会达成这念想的,我保证!”叶席神情郑重,许下承诺。
“哈哈,那就借叶大夫吉言了,到时我希望能与你一同把臂观景。”
“固所愿也,不敢辞耳。”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