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黄宅,找了辆马车,随着那虎哥逐渐冷静下来,恢复清醒神智,叶席从他口中大致了解了状况。
说来也不复杂,就是帮派之间打打杀杀那一套常见流程。前面说过的,南城区是夜倾城内最乱的地界,大大小小帮派宛若过江之鲫,层出不穷。血刀堂便是其中之一,势力不大,算是个中下等帮派吧,不过因为势力范围在南城区外围,临近城中心,竞争不算激烈,再加之帮内成员大多是夜倾城本地老住户,极其团结,综合实力倒也不算弱,至少稳固地盘是没有问题的。
但在今晚,约莫一个时辰前,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马,自朝日会,也不招呼言语,疯狂砍杀血刀堂帮众,一连挑下数个分堂口后直接杀进总堂。
事发突然,血刀堂方面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节节败退,血刀堂堂主当场被乱刀砍死,几个副堂主也基本折损殆尽,唯有黄济怀在一众精锐下属护卫下险险突围,不过据说也受了不轻的伤。虎哥则因为在外面巡街,没有遇到对方大部队侥幸躲过一劫,饶是如此,几个跟着的兄弟也蒙了难,见势不好,杀出重围的他想到了叶席神乎其神的医术,便找来了医馆……
“这么说,你们血刀堂与那朝日会并无仇怨?”
“别说仇怨,我在南城区混了十多年,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朝日会!”虎哥即是愤怒,又是憋屈,“真特娘的见了鬼!”
“那是外来帮派?”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若是让我知道那朝日会是打哪来的,我虎子发誓肯定端了他们的老窝!”
虎哥表现的出离愤怒,叶席也是皱眉。若是其他帮派,那无论死活都与他没关系,但血刀堂不行,金斗医馆之所以能发展的这么顺利,血刀堂在其中所起到的保驾护航作用,是无法忽视的。否则就以枣木印那完全不给同行活路走的治疗方式,他们早就成了众矢之的。
可以说,有血刀堂在,有黄济怀这层关系在,金斗医馆与黄老他们就是安全的。但若换作另一个帮派过来接管,他们会放过眼皮子底下这块肥肉?
涉及到自身利益,叶席也不由上心了,暗暗决定待会若是有机会帮忙,就帮上几手。当然,若局势实在不可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不管如何,黄济怀的安全肯定是要保下的,否则也不好向黄老、果梨交代。
马车行驶了约莫有两刻钟,直接从外围了南城区深处。
一路行来,沿途屋舍愈见破烂,道路也不再是宽敞官道,而是变坑洼不平的泥石马路。放眼左右,除了几名面黄肌瘦的贫民流浪汉外,剩下的便是浓妆艳抹的站街娼。妓,以及袒胸敞怀,光明正大别着利刃、将我是坏人写在脸上的凶煞汉子……
肮脏,恶浊,乌烟瘴气。
这里才是夜倾城内名副其实的混乱地带!
虎哥受伤了,驾车的人自然就是叶席。刚进来这里没多久,他就受到了热烈欢迎,一个装着泔水的木桶忽然从街旁丢出,咣当一声,落在马车前进道路上,臭不可闻!
马匹受惊,不由发出慌乱嘶鸣,犹豫不前。随即,阵阵幸灾乐祸嬉笑声从街道两侧传来。
“艹你娘找死!”正在车厢内包扎着伤口的虎哥,见状当即就要提刀冲下来,十多年不是白混的,虎哥在道上多少也有点名声,实际上若他来驾车,也就不会出现这事了。
不过没等他冲出车厢,叶席已经出手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叶席虽然没正儿八经的混过帮派,但对于这类人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很清楚面对这些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恶徒,越怂就会越遭到变本加厉的欺凌,唯有强势反击回去,才会让他们心生忌惮、畏惧!
嗤——
锋矢真芒破空射出,只是最为低级的白色元阳矢,但对于那无事生非之徒,一个满身酒气的大汉已经足够了,砰的一声,精准射中肩头位置,当场炸裂,一条方才抓起泔水桶的粗壮手臂,高高飞出,旋转着哗啦落于街边臭水沟里,溅起污浊点点。
幸灾乐祸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修印师对于凡人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没去看那名不知是否是酒精麻痹缘故,失去一条胳膊却还犹自呆呆坐着的大汉,叶席面色平静的扬起绳鞭,在周遭无数不明意味的目光注视下,驱使着马车绕过泔水桶,不疾不徐离去。
没走出多远,便听后方传来哗然响动,阵阵欢呼、尖锐口哨,依旧是幸灾乐祸的意味,只是这次对象由叶席变那踢到铁板的倒霉大汉。
一点小插曲,随后叶席便没再遇到麻烦,这并不奇怪,一个瞧来细皮嫩肉、面庞青涩的年轻人,驾着马车从容驶入混乱地带,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画风不对不宜招惹的道理,不仅叶席懂,旁人也懂。
很快,马车在一处残破宅院前停下。借着不远处的昏黄灯光,叶席略略扫视左右,眉心额头处微微发热,那是被暗处弩弓瞄准的感知。
“就是这里。”虎哥掀开布帘匆匆走了下来,“叶大夫您跟我来。”
“虎子……自己人,别动手!”一道身影从院墙上方冒了出来,头上缠着圈伤布,语意惊诧,“你怎么来了?”
“羽哥?你没事啊,没事就好……对了,快开门,通知黄堂主,我把叶大夫请来了!”
“叶大夫?快、快开门迎接!”
叶席在血刀堂内的名气还是不小的,属于挂上的那种。基本只要是正儿八经的血刀堂帮众,哪怕没与叶席照过面,也都听说过。如今闻听是他过来了,宅院大门迅速开启。
刚进院子,一名面容沧桑的中年男子便从屋内匆匆迎出,“真是叶大夫?怎么好把你给惊动来了?”
来者正是黄济怀,见到他还能站着走路说话,叶席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他就有把握救过来。
“虎哥把我送来的,先不说这个……”叶席凑近打量了下黄济怀,目光在后者用殷红伤布吊起来的胳膊上顿了顿,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劳烦叶大夫挂心,小伤而已。”黄济怀意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又急声道,“叶大夫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柴伯,他伤的很重,修印师出的手!”
“修印师?你确定?”叶席闻言一愣,不是帮派抢地盘吗,怎么连修印师都牵扯进来了?
黄济怀肯定点头:“是修印师没错,柴伯是血刀堂供奉,本身便是名修印师,寻常人根本伤不得他。”
“带路。等等,先把这个贴上。”叶席抛去枚治疗外伤的枣木印,随即看着黄济怀面露犹豫之色,摇头又道,“放心吧,我这还有几枚,耽误不了事。而且,若真是修印师打伤的,这个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黄济怀闻言再不犹豫,一边扯掉伤布贴上枣木印,一边挥手在前方带路:“不好意思,叶大夫,我原没想将你牵扯进来的……我听说果梨……果梨她察觉到气感了?呵呵,好啊,比我这个做父亲的强多了,我正要备些礼物登门拜谢叶大夫的恩情呢,没想到现在却出了这事……”
摆手,“以后会有机会的,对了,这次到底怎么了?路上过来我听虎哥说血刀堂损失惨重,那个朝日会什么来头?”
黄济怀苦笑:“我也想知道对方的来头,更想问问他们为何无冤无仇就对血刀堂下此狠手!”
“你也不知道……恩?”将要跨过门槛时,叶席脚下蓦地一顿,看着不远处院中十余名挂彩汉子,那是黄济怀的精锐下属,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拼死护卫,这才让黄济怀侥幸突围成功。
叶席的视线便落在这些人的手上,清一色的血色腰刀,皱眉,转头:“你们现在有几把弩弓?”
“弩弓?”黄济怀一愣,“我们血刀堂很少用弩弓的,这次出来的匆忙,一把都没带。”
叶席闻言神色骤然大变:“不好,这里暴露了,快叫上你的人撤!”
话音刚落,蓦地,嗖声急啸!
噗嗤!
“羽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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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章 高手风范 寂寞如斯()
嗖——
破空尖啸乍起,一道身影便从院墙上栽倒下来,一声不吭,重重摔落在地。
是那个警戒的羽哥。
致命伤是一根完全贯穿脑颅的箭枝,这根箭枝,方才也曾瞄过叶席的眉心,他感知到了,但以为是黄济怀在外安排的岗哨人手,便没有在意。直到看见院中那些汉子的武器皆是一把把血色腰刀后,这才意识到不对,但已经迟了。
“羽哥——”送叶席过来的虎哥似与这羽哥交情匪浅,双眼霍然瞪圆,呛啷拔刀,怒吼着直冲前门,“我砍死你全家啊!”
“虎子别过去!”
冲向前门的不只虎哥一人,院内还有几名汉子下意识提刀跟上,不过未等他们靠近宅院大门,木质门板瞬间千疮百孔,嗖嗖嗖,急啸不停。
弩箭的射程比硬弓、长弓来要短上许多,但在近距离范围内,穿透性则要远远高于后者。只一轮隔着门板的盲射,除了虎哥被一人见势不妙扑倒在地外,其余几人瞬间离地飞退,身躯在空中不住震颤,落下时已成了彻彻底底的刺猬模样。
与此同时,院外蓦地响起阵阵急促脚步声,亢奋喊杀嘶吼从四面八方传来,仿若近在耳边。
毫无疑问,这是场精心准备的围杀,目的也显而易见,就是将院内人全部格杀。
“虎子回来,带人护送叶大夫、柴伯从后门冲出去!”黄济怀见状当机立断大吼,“墩子、小亮、刀疤,随我断后!虎子……你混蛋!”
“堂主你们走,我断后!”
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的虎哥没有听从命令,不退反进,将将在院门被破开的一霎那,先一步冲到门槛处,怒吼挥刀,对方显然没料到在弩箭压制下还会有如此悍勇之人,冲在最前方的几人收不住脚步,一头撞入挥舞血刀,顿时惨叫连连,血水四溅。
“一个、两个、三个……哈哈!来啊,朝日会的狗崽子,你们虎哥已经杀够本了,怎么都是赚的!”
好似个木楔一样牢牢钉在门槛上的虎哥,手持卷刃血刀,昂首大笑,端得是杀神在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虎子我来助你!”
“还有我……堂主,你们快走!”
宅院前门入口只有这条长宽丈余的通道,被虎哥等人这么一阻,本来气势如虹的大好围杀局面顿时滞了滞。
不过这也就是虎哥几人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只从刚才院外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便知对方人数众多,他们不可能扛住多长时间,而且已经有身影从院墙处绕了过来。
“走!”黄济怀能混到副堂主的位子,自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虎子几人,只眼角处剧烈抽动几下,便果断转身挥手,带着剩余不多人手退入里屋。
叶席跟在一旁,望了眼前门处大笑挥刀的虎哥身影,微微摇头,收回视线,没有出手。
因为毫无意义。
眼下局势已经很明显了,不可能有逆转机会,血刀堂这边唯有抓紧时间突围,能走几个算几个,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出手,也是分身乏术,救不下来几人。
退入里屋后,叶席见到两名大汉抬起个简易担架,匆匆加入撤退行列。担架上是个留有几寸公羊胡须的老者,双眼微阖,面色惨淡若金纸,一看便知是有严重内伤在身,应该就是方才黄济怀口中的血刀堂供奉,柴伯。
似是觉察到了叶席的打量目光,老者勉力睁开双眼,对上视线,怔了怔,随即想到什么,对着叶席含笑拱手。
叶席见状微微挑眉,同样拱手回礼。
他们拱手的姿势有点特别。
寻常普通人作揖是一手抱拳,一手搭拢拳上,和和气气。
江湖中人作揖是一手抱拳,一手单掌,显得英气十足。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严格的规定,两者也时常混淆。不过再怎么错乱,也很少会如眼下他们这般,左手抱右手的大拇指,同时右手四指自然搭在左手拳面之上,彼此缠拢,呈负阴抱阳之势。
这是修印师之间的作揖礼节!
叶席先前听着那黄济怀说血刀堂中有个修印师供奉,还有点难以置信,毕竟以修印师的身份,很少听说有落魄到主动混帮派的,不过现在看来,这柴伯确实是名同行无疑。
只是,修为境界不怎么高的样子……其实若只靠肉眼打量,修印师之间是很难准确判别彼此修为的,除非一方的实力远远高于另一方,亦或者其中一方的状态出了问题,眼下便就是两者兼而有之,这柴伯实力不高,又兼有重伤在身,轻易便让叶席探了底……
印徒高阶、或者巅峰阶的修为,大致就是如此。恩,再从年龄潜力上来看,今生估计很难迈入印师境界门槛。
那柴伯自然是不知只一个照面间,就被摸清了底细。不过他应该是认识叶席的,或者说是有听说过,知道后者的身份与他一样同是修印师,所以便简单打了个招呼。
当然,也就仅限于招呼而已,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多做寒暄。
破落宅院并不大,一行十余人穿过一大一小两间堂屋,后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有点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围堵的追兵,与前门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四下静悄悄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是帮派厮杀,不是两军对垒,可不讲究什么围三缺一的策略,相反,逮到机会就往死里整,这才是帮派之间的主流战法!
不过尽管觉察到异常,黄济怀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一名主动奔在前方的汉子,几乎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一脚踹开后门,同时手中血刀舞作残影,呼呼作响,闷头冲出。
预想中的铺天盖地箭枝并没有出现,后门外,左右空无一人。
“咦?”
虽然还是不觉得这次仓促突围能如此轻易得手,但见到门外并无埋伏,众人明显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往右边走!”黄济怀并没有纠结于左右的选择,直接就给出了抉择,随即大概是觉得队伍中有叶席这么个外人存在,稍稍一顿后,还是给了句简略解释,“左边是乱巷,曲折僻静。右边是大路,约莫五十丈的距离。”
叶席略一点头,表示理解。
这抉择是没错的,休要看左边是僻静乱巷,貌似走那里逃生机会更大。实则不然,他们能想到的对方肯定也能想到,一旦在那里被堵住,僻静巷子有进无退,就是真正全军覆没的绝地。相比较起来,往右边走就不同了,哪怕是被堵住,只要能冲进大路,混进人群当中,就有很大的逃生希望!
“快!走快点……”
催促声顿了顿,却是前脚他们刚离开宅院,那一直在耳旁回荡的慨然大笑便忽然隐没不闻。叶席若有所觉的望了眼前门方向,轻声叹息。身旁黄济怀的身躯也是颤了颤,嘴唇无声翕动,瞧着口型,应是——兄弟,走好!
畅通无阻的奔出三十丈距离,一条小街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要穿过这条区区十余丈的短街,大路便在眼前。
不过就在这时,奔在前方开路的几名大汉却忽然顿住步伐,身形微微颤抖。
月光下,街道上,一左一右两道身影当街而立,昂首负手,长袍微动,仿若两名相约而来赏月观景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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