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她是自己孙女,不管如何,永远都是自己孙女。
默默地将每一件东西摩擦了个遍,才小心的把它们重新装回布袋。想了想,郑重地放在枕头旁边。吹灭了油灯。
隔壁。
留佛睁大眼睛,目光如炬。在黑夜里闪着奇异的光,如九天之上最亮的星,只是那星忽闪忽闪,藏着不安和恐惧。又如黑色中尤泛着亮光的黑色琉璃,被人抛却在角落里,不知如何挣脱。
她一动不动,全身的细胞都调动起来,一起留意隔壁的风吹草动。
咳嗽声时断时续。
过了好久,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去,渐渐平静了下来。黑夜又陷入死寂,静的可怕。
留佛闭着眼睛。轻轻颤抖。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大约半刻钟。两个大大咧咧的勾魂鬼卒便出现在那尚有余温的尸体旁。
留佛闭着眼睛,也隐约听到那两个鬼卒抱怨人间的天气,讨论着还有几个任务就能交差了。还听到爷爷的魂魄陪着笑对他们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留佛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只是那气息熟悉却带着阴气沉沉。这让她的手不由微微一动。
爷爷的手轻拂过留佛的憔悴的小脸,不再是温暖干燥,轻的凡人根本察觉不出。好一会儿,两个鬼卒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上路。
留佛闻言,眼珠蠕动了几下,眼角蓦然溢出一滴泪,划下来没入枕头。爷爷见此,愣了一下,随即心疼的叹了口气。随他们消失在房间里。
留佛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她一个人了……这屋里也没有爷爷的呼吸了。爷爷已经被带走了。
浑浑噩噩,直到天亮。留佛苍白的脸有些虚脱,她眯着眼睛打开门,看到外面,不禁一愣,甚至不知昨天什么时候下的雨。
雨收云歇,空气清凉沁脾,微携凉意,翠木茅屋后,一垄新坟。
留佛跪在清简的墓碑旁,一张一张往火盆里扔着纸钱,面无表情,苍白虚弱,仿佛风一吹就倒。
旁边只有零星几个前来哀悼的人,都是和爷爷的关系不错的老头儿。那个胆小懦弱的郎中居然也来了,他站在老头儿们后面,看着成为孤儿的留佛,竟也是一脸悲戚。
远远的,几个好事儿多嘴的婆子,聚在一起,对着这边不停地指指点点。
不用想,留佛也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
有个和爷爷经常一起下棋的老头是在看不下去,抄起旁边的铁锹,将她们撵地一哄而散。
几个人祭拜完后,老头们有的摸摸留佛的小脑袋,有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顿话后,便都长叹而去。
郎中留在最后,待其他几人走后,方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走到留佛身边。细看去,眼角尤有泪花闪烁。他看着一身孝衣的留佛,脆弱的像盛开在严冬中摇摇欲坠的小花,这让他心酸不已。
留佛抬起失魂落魄的眸子,看着这个平时不怎么待见他们祖孙的郎中,竟不由有些悲哀,这是除了她唯一一个在爷爷简陋的丧礼上流泪的人。
她随后低头看了自己身上宽大粗糙的孝衣,悲戚地发出一声“呵呵”的声音。这是她七年来穿过的最新最完整的衣服,不曾想————竟是孝服!
风吹来,衣袍猎猎作响,留佛几欲摔倒。
郎中上前扶住留佛的身子,并紧紧抱在怀中,感受到她粗麻布下瘦骨嶙峋的身体,心中怜惜更甚。
留佛闻着郎中身上的淡淡草药味儿,低眉抿唇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风止。郎中松开手臂“留佛丫头,节哀吧,你爷爷也算是寿终就寝,他年纪大了,也熬得太久了……这对他,也算是解脱了。你是个坚强懂事的孩子,你爷爷他想必也不愿看到你为他太过伤心欲绝……”
郎中爱怜地揉揉留佛乱糟糟的头发“听你爷爷说,你要离开这里,我……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只是希望你能生活的快乐。”说罢,手伸入怀中,拿出一个小棉布包。
“这里是几两碎银子,还有几瓶伤药,和一些补血气的药,不值什么钱,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郎中看着留佛惨白的小脸轻生道。
留佛没有推辞,她轻轻接过。“谢谢你……”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郎中皱眉,喉咙哽咽了一下。拍拍留佛的肩膀,有些狼狈的离去。
天地变得无限大,留佛一身麻衣孤寂凄凉地站在这穹顶之下,显得渺小,显得悲弱,显得不堪一击。青山静默,林木不语,虫鸟止鸣,这熟悉的景物统统变得死寂,仿佛也在伤怀,也在追思。
翌日,清晨。
留佛轻轻锁好锈迹斑斑的大门,肩上背着个小小的包袱,脖子上挂着爷爷留给她的纽扣。留恋地看了一眼生活了七年的家,这里每寸土地就留着她的脚印和气息。如今——要离开了!
她甩了甩肩上的包裹,转身朝着山外走去。
大千世界,风云变幻,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十三章 八卦满天飞()
二个月后,祁月国。国都宋楚城。
天气,寒凉。
打铁铺子门口,一个穿着破旧,肥大,脏的连虱子都嫌弃的破棉袄的小乞丐,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爆炸头,蹲在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神情悠然地啃着手中的馒头。
透过厚重,脏乱的刘海可以看到,这个小乞丐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咕噜咕噜转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是的,这个蹲坐在街头邋遢到雌雄不辨的小乞丐,就是留佛……
为什么呢,按说爷爷和郎中给她的银子,省着点花的话,还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日,留佛乘小船从江南边到江北边,再打算从江北绕过丛林走官道到宋楚城。
小船刚靠到岸边,一个热情的中年妇人便不请自来地迎了上来,那热情劲儿,就像留佛是她出门探亲回来的闺女一样。
留佛发懵了。
那妇人亲切地拉着留佛的小手,询问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独自一人乘船呀,拐着弯儿问她家里有什么人呀,现在在哪里呀。还热情地告诉她,她可以帮留佛送到家。
留佛心中警玲大作,她可不相信这个贼眉鼠眼不断观察周围环境的妇人真有那么好心,她当然不是普通的小女孩,被这妇人小绵羊的外衣骗得团团转。
在留佛眼中,这中年妇人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活生生地在脸上写显着五个大字——我是人贩子。
留佛笑眯眯地配合着这妇人的询问,生动的表情上,该开心的地方开心,该害怕的地方害怕,该担心的地方担心。妇人见此,心中窃喜不已,面上和蔼更甚。
待这妇人说的口干舌燥,语尽词穷,两眼冒星的时候。留佛继续笑眯眯,小手遥遥指着河岸边不远处一对垂钓的朴素男女道:“大娘,我在江船里玩了半天好无聊呀,多亏大娘你陪我聊天,看,我爹娘已经钓很多鱼了,应该快要收工了,我也要回家喝我娘做的鱼汤啦。大娘再见。”
说完不理会那妇人目瞪口呆,,一脸风中凌乱的表情,径自朝着那对垂钓夫妇走去。
她还真的去跟那对夫妇说了半晌话,眼角瞥着那妇人愤忿失望的灰溜溜走了之后。才挑挑眉毛,撇撇嘴,最讨厌这种人了!
从那过后,又相继发生了两次几乎同样的事情,留佛很无奈,才把自己原来的衣服收起来,弄成了这副惨绝人寰,人人避之的模样。
再说这身行头确实好用,在比如,一次她走过一段山路,那山道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头和森森树木,用留佛的话来说,这绝对是山贼抢劫杀人越货的风水宝地。果不其然,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待她战战兢兢刚走过那段路,身后面便想起了一阵喧闹,回头望去,那几个山贼打劫的对象是两个青年人。
于是她更加爱惜这个大棉袄,怡然自得得穿着它走过无数险路,一路上再无阻挠。
留佛啃完馒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馒头屑。又掖了掖自己的小包裹,这才朝宋楚城东走去。
其实,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还真的不少。
由于祁月国国力强大,分管有秩,又财大气粗,所以这乱世的战火一点火苗子都没溅到过祁月王土。
还有这夏誉国,没有哪个嫌自己命大的胆敢挑衅,那个极品腹黑的大国师绝对能谈笑风生间让他悄无声息魂飞魄散。
所以,这两个国家的人都是茶余饭后便三凑两聚地充分发挥着八卦因子。且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足以满足人们猎奇猎怪的心理,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如旋风扫过大陆,让人应接不暇,每出一件事,便能引起一阵娱乐动荡,八卦来的太突然,人们听的太兴奋。
这第一件事是祁月国和夏誉国 已经强强联合,据说势必在十月底将赫连王朝彻底瓜分。祁月国的祁龙军和夏誉国的夏虎军已经分别从东和南两个方向将赫连王朝包个结实。
国家不成文的规定是打仗必须要有战争的理由。如上次夏誉国出战青阳国的理由是青阳的一个士兵半夜起来撒尿,不小心跨过国界踩伤了夏誉皇帝最心爱猫。据说这猫是夏誉三公主随军出征排遣寂寞的。
青阳老皇帝手脚乱颤接到挑战书,看到缘由时,不由惊怒之下一口老血喷溅在战书上。猫什么猫!猫了个咪的!夏誉王对动物皮毛过敏天下皆知!明摆着打着流氓的旗号干着土匪的事儿的!
而祁月国出战理由更为彪悍,挑战书上白纸黑字明确写着,硫蜀国因管理不善,致使某年某月某日深夜一头豹子偷越两国边境以残忍手段杀害并吞吃了一只怀孕十月的母羊。这母羊能怀孕十月吗!这还是羊吗!它是人还是羊精!
以至于这次两国人民都在纷纷猜测,以什么样霸气侧漏的战书理由来结束赫连王朝。甚至有秀才联名上书,将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一举呈上,供两国大国师和大祭司参考。
这第二件事就是那正处于风头浪尖,生死边缘的却依然逍遥快活的赫连皇帝了,这赫连皇帝年四十有余,本名赫连英武,一直碌碌无为,昏庸无能,开始还有点担心,怒杀了几个武将。而现在处于国家危亡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却将昏庸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罢了上朝。
民间盛传,这赫连皇帝怕国破家亡后再也不能享乐,于是日日和爱妃们纸醉金迷,歌舞升平。说他有一次一夜竟连续临幸九名宠妃,此壮举一出,天下哗然。
有民众戏称他为赫连九郎,于是这赫连皇帝带着这赫连九郎的帽子,一时风头正盛无人能极。
更有甚者,民间私下贩售的壮阳药一度被改成九郎药。并且销售十分火爆,一些药商因此狠狠地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第三件事……留佛想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头。有着朝歌大陆第一宫之称的千闻宫近来已经开启筛选赛,楞是在这万千八卦中稳稳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这千闻宫,名如其实,天下之事,无不知晓。且千闻宫宫主千夏红妆神通广大,貌美如花,有倾城之姿,更是吸引了无数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三教九流。
有人是为了知道一些事,有人是为了心愿得成,还有人是为了一堵其绝世风采。不一而足。况且,问题就出在这里——这千闻宫主每年每次只会面见他们其中七七四十九人,帮助他们达成心愿。来者还偏偏趋之若鹜,所以竞争极其惨烈。
第一轮筛选就是用手伸在水晶球上方,只有水晶球亮了时方可进入下一轮筛选。第二轮就是说一个故事,能否过关还是要由千夏宫主决定,这第三轮便是面见千夏红妆了,要送她一她满意的礼物,再决定是不是要帮你心愿得偿。
留佛这次去宋楚城东,便是冲着千夏红妆去的,因为她想要知道关于修仙的一些事情。她心里也十分忐忑,望着自己一穷二白,发育不全的身子,她也只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理参加筛选。
她一路沿着城中主大街向前走,向别的乞丐打听了一下路后,走到一半开始转弯向东边走去。十分顺利。
越往东,已经是城郊。尽管已经近十月份了,可是连续三个小时的不停歇的走路,已经让她筋疲力竭,满头大汗了。她不得不坐在路边石头上休息,一边还盘算着还有多少路程。
她脱下破棉袄,竟露出虽然破旧但是却干干净净的里衣。她将棉袄放在一边,取出包裹里的水袋,仰脖喝了几口水。脸色红润地看着路上三五成群结队去参加筛选的人。
十月份的风,刮起来凉,可到底不如深冬的寒风刺骨。这郊外野草枯黄,树木落下了一层厚而黄的落叶。仰头看着湛蓝天空,一群大雁鸣叫着排队飞过。留佛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心情愉悦。
突然,她眼前一亮,但见不远处的树上挂着几个红艳艳的果子,她拾起棉袄,噔噔噔小跑过去。走近一看,只认得其中一棵是野柿子,别的就不晓得了。
她跑到不远处挑捡了一根长度适中的树干。再跑到野果树下,咣咣咣地开始可劲儿抽那几个果子。待果子终于被敲下来,捡起用袖口擦了一下,便一口咬下去。嗯……有点酸,勉强入口。总比没有的强。
将几个果子塞进包裹,又披上那前无古人的大棉袄,跟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继续上路。
这样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远远看到那个测试地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老远就能听到一阵阵的唏嘘声。
留佛小心的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随着人群慢慢移动,眼睛紧紧望着最前面的那个看台。
一波又一波的人下来,无不带着失望的表情。
“你怎么样了?”一个路过的黑帽青年问同伴。
“嗨!能怎么样!那球连个火花都没闪过。”
另一个蓝帽青年愤忿说道。
“咱不也是碰运气嘛,哪有那么幸运就一步登天了,再说,今天这数千人中,通过的才多少?”黑帽青年随即压低声音“我瞟了一眼本子,只有二十几个。”
“什么?”蓝帽青年惊叫。
“你小声点儿!”黑帽青年拍了一下蓝帽青年的脑袋不满道。
两人絮絮叨叨地走远了。留佛皱着眉头,心中无奈不已,几率竟然这么低。
第十四章 千夏红妆()
留佛老老实实排队静候,旁边不断有人从身边走过,相互询问下无不是摇头叹息,失望至极!
这些人中,有大腹便便的商人,清秀翩翩的书生,脸色暗黄妇人,白发苍苍的老妪,甚至有让小斯排队自己在树阴下凉茶美女随身伺候的王公贵族。
当然,也有不少像留佛一样满身污泥的乞丐。更让留佛目瞪口呆的是,他前面还排着一个满脸刀疤的独眼大汉,身上一股骇人的杀气无不召示着其刀口舔血的霸贼身份。。此刻也在一本正经地等待测试,安静地像沉睡的老虎。
这样迷迷糊糊地神游了一会儿,再看向前面,唔,还有几个人就要到她了。
现在留佛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水晶球了,透明的球悬空在一方碧绿的琉璃托盘上,球内有隐隐光泽流动,像气息,又像细水,缓缓游走,仿佛是有灵性一般,真是奇妙又玄幻。
刀疤独眼汉一挥大手,离水晶球约两寸处,静等反应。三秒,两秒,一秒,水晶球毫无动静,一如既往。
刀疤独眼汉一只眼睛微眯,似乎对这结果相当不满意,冷哼一声,恼怒的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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