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丫心里暗暗赞叹,果真人界出芳华,真是一个优秀的男子。他的出现让周围阴暗光线都亮了几分。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那就是九世善人?天哪,怪不得,怪不得。”
“这是第十世了吧!十世行善,鬼界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说来也有点可惜,据说他这九世行善,却次次不得善终,皆因救人而枉死,人间有话说善有善报,可他数次恶报,命啊!”一个大肚魂魄道。
前面书生插道:“那或许就是因果吧,有天道:十世善人可择成佛成仙,这一世他若继续行善,那便功德圆满了。你们看阎王对他的重视程度便知晓了。”
几个魂魄不再言语,望着那人眼中满是尊重与敬佩。
鬼丫一直专心听着,也不由对其充满敬意。
这时,那浩荡的队伍已行至眼前,围在他身边的两个鬼差,躬身为其引路,谄媚而殷勤。
“其他人等让开,先送善人过桥。”一个鬼差大叫。鬼卒们哄然上前赶鸭似的将别的魂魄赶到一边去。
鬼丫被鬼卒一个趔趄推到桥边,扶着桥壁才没有摔倒。
“善人,请。”鬼差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殷切道。
青衫公子无奈揉揉眉头,温声对其道:“若不是阎王执意要求,我还真不愿你们送我。众生本平等,你又何必赶他们。”
“哎!是,是,善人说的极是,善人此翻言论真如醍醐灌顶,小人收益匪浅。”鬼差更为谦卑的躬身谄媚道。
青衫公子摇摇头,无奈笑了笑,不再言语。继续向前走去。
当他将与她擦肩而过时,他侧身看了她一眼,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如看每个陌生人一样。
他走过去,后面鬼卒们亦急忙跟过去,奈何桥顷刻变得拥挤不堪。鬼丫身子紧绷,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掉下去?鬼丫眸光一闪,看向桥下,桥下的忘川河水虫蛇鬼怪时隐时现,翻疼时便激起一片水花,她心中有些害怕,目光飘忽,心中游移不定。
一个声音在心中叫嚣,跳吧,快跳吧,趁着混乱跳下去游向对岸还有一丝机会,不然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可都忘了,你本寻人而去,若是忘个干净,还投胎做什么。
另一个声音也在吵着,跳下去几乎九死一生,你这小身板,都不够鬼怪打牙祭的,充其量只是溅起一朵水花罢了,投胎后还有许多人生,大好年华,何必一意孤行,陷入不复之境。
鬼丫此刻矛盾不已,但见那青衫公子已走近孟婆,与孟婆说着话,顺手接过汤水。
快来不及了!鬼丫用力深呼吸两下,紧闭双眼,一跃而下。
“彭!”她觉得跌入稍微发黏的河水,河水灌入口鼻,说不出的难受,她奋力划水,觉得有什么东西撕咬自己,疼痛袭来,全身都痛,每一处都被蛇虫啃食着。
这忘川河的虫子当真凶猛无比!咬起人来还带脆响的,阎王爷就那么穷,不舍得喂喂自己的宠物么。
她强撑着意识,又奋力划了几下。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她撑起眼皮,还有几丈而已,桥上依然鬼声喧嚣,还在讨论着那个十世善人。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正受万虫撕咬之痛的她。即使有,忘川河天天有魂魄掉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正当她意识渐渐模糊时,她觉得小命休矣,还没投胎连魂魄都要挂了,菩光尊者,我辜负了你……
忽觉周身不那么痛了,从她身上似乎逸出一个光晕,她像被蛋壳一样包裹着,水里的蛇虫似乎很怕这个光晕,哗啦游到一边,虎视眈眈。
鬼丫拼尽全力,也更加小心翼翼,慢慢地接近岸边。趁人们不注意,溜到奈何桥脚下。
此刻,那青衫公子正从桥上走下来,众鬼不再送,纷纷留在桥头。鬼丫时刻注意着周围,想要寻找机会找到投胎的地方。
那青衫公子似有所察觉,寻着目光看来。鬼丫心中一惊,但又觉他似乎没什么恶意,咧嘴对其笑了一下,这笑容当真不好看,她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有些阴森。
青衫公子一顿,转而对她也笑笑,那是真正温暖到心底的笑,如温泉流过肌肤,每一处无不熨贴舒适。
“我方才就觉得一个身影掉下去了,你走在我前面,你看,过个桥都那么不小心。”青衫公子温和的声音响起,不算大声,但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不等鬼丫反应,他又接着温声道:“幸亏你掉的地方离河岸近,不然当真要被这河中恶灵咬个干净了。’’
那些张望的鬼卒闻言纷纷头如捣蒜,附和道:“真是幸亏,小丫头命大啊。”说着心里还狠狠地赞叹了一下,善人就是善人!
他们刚才都被青衫公子吸引,哪里还记得旁人呢,谁走在他前面,鬼卒们当然不知道,况且,鬼丫现在的形象,鲜血满身淋漓,腥臭扑鼻,头发纠结成团,甚至还挂着几条从忘川河水中没来得及逃跑的虫子,总之,甚是恶心,让人看了就想远远离开。
除了身形和原先相似,她和原先小乞丐的形象相差是极大的,人们避恐不及,哪里还会细看。
鬼丫有点傻眼了,九世大善人也会撒谎?还好心地救了她?
她从桥边慢慢走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很是狼狈,不过这些她都不在乎,让她惊讶的是青衫公子竟然在帮她,纵使她再脑子短路她也听出来他确确实实在帮她。
她有点不知所措,咧着嘴傻傻的看着桥边的他,手里缴着衣角的破布条儿,有点拘谨。
青衫公子含笑看着他,目光有点疼惜:“看来是吓着了。”语气带着善意的调笑:“不要怕,你跟着我吧,我来送你最后一程。”他安抚道。
护送的鬼差立即大叫道:“脏丫头,还楞着干什么呢!善人要和你一起走,还不快跟上。”神情嫌恶,语气说不出的妒忌。
就好像鬼丫抢了他心肝宝贝似的。
鬼丫这才慌忙小跑过去,全身的伤口牵动,隐隐的疼。她一边跑一边轻轻发出“嘶”声。
那青衫公子不再看她,直径走在前面,几个鬼差迈着小步,颠颠跟在后面,鬼丫便跟在那几个鬼差后面。偷偷望着前面的那抹清绝的背影,心中又庆幸又感激。
很快,要到轮回之地了。
鬼丫望去,有六个颜色各异光柱一字排开。那光柱是从下面通道中发出的。心道:这便是投胎的洞口了吧。
实际上那是六道轮回,分为恶鬼道,地狱道,畜生道,阿修罗道,天道,人道。前三道亦成为恶道或者三下道,后三道成为善道或者三上道。
鬼丫不知,她以为投胎便是要再世为人,殊不知,这轮回转世也分十等。
这头等人,成佛做主;二等人,封官王侯;三等人,驸马朝郎;四等人,文武大臣;五等人,荣华富贵;六等人,大街叫贫;七等人,投驴变马;八等人,飞禽走兽;九等人,为猪为狗;十等人,鱼虾虫鳖。
不知不觉,几人已经走到六道轮回盘,那青衫公子回头对鬼丫道:“小姑娘,我先下去了,若是有缘,来世相见。”
鬼丫闻声,看着那年轻公子俊雅温和的面容,心中感激道:“谢谢”末了大约是怕鬼差疑心什么,又赶紧补充道:“谢谢你送我过来。”
那青衫公子笑了,如三月春风迎面扑来,众鬼只觉心头一暖,仿佛有什么融化在心里。
他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说罢,他径自走到人道轮回盘前,纵身跳下。
第五章 祖孙二人()
七年后,朝歌大陆。
阳光微暖,柔风轻拂。在这青青的碧坡上,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小心翼翼探出来。借着一撮儿杂草,挡住大半张脸,一双眼睛骨碌碌偷窥着什么。
那是一只毛色灰亮的大兔子,两只耳朵一边警惕地竖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地上多汁的芳草。不时地蹦跳换着方向寻找更多的嫩草。
“三”
“二”
“一”
留佛心中倒计着时间,呼地一声窜出来,撒丫子开始向那兔子狂奔而去。兔子大惊,高高蹦起,“咚”地一声摔个四脚朝天,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慌不择路的窜逃。
“哈哈哈,真是个呆兔子,能吓成这傻样,看我不捉到你。”留佛开心大笑,满山坡都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脚步却越来越快,小细腿开足了马力狂奔追向那兔子。
受惊的灰兔子大概是真的吓破胆了,它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祸从天降,一路逃命中愣是把自己绊了好几个跟头。然后“扑通”一声,掉进了早就设好的陷阱里。
留佛见此大喜,三两步跑到那挖好的陷阱旁。捞着兔子的耳朵一把把它提了上来。看着手中活蹦乱跳的兔子,心里绽开花一样,美滋滋道。:“这下好了,爷爷可以有肉吃了,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开心自言自语,眼神清澈纯净,如同深海珠魄,嘴角开心咧着,唇边便现出一个小小的涡儿,露出一口细致的白牙。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再满意的看了一下兔子,不再耽搁,提着兔耳一溜小跑,顺着小道欢快地往家走。
这便是当初的鬼丫,再世为人后随父姓岳,名留佛。
说起这名字的由来,还是当初一云游和尚偶路此地,机缘巧合下观其面相,啧啧叹道“这女娃眼波明净若秋水,灵动似仙山飘渺晨雾,气质空灵如天外星河,虽明珠蒙尘,有邪气缠绕,魂体不稳,但将来必不俗于世间。”
随后又询问此娃姓名,他爷爷说尚未定,而后恳请法师赐名,该和尚甚是欢喜,撩撩衣袍道:“贫僧四海为家,云游天下,观看命格无数,虽天机不可泄,贫僧说来也惭愧,却看不懂此娃命数,每观之便被强大力量阻挡,这样的人必不会雪藏于浊世,能有幸为其赐凡世俗名,也是贫僧之幸。”
该和尚沉默片刻继续道:“此娃将来必不拘泥于尘世,埋没于市井,其机缘乃天道所定,我等不能干涉,贫僧希望无论天象万千,恩怨情仇,只要她能保持一颗善心就可,便赐名:留佛。寓意留佛于心中,心怀于众生,阿弥陀佛。”
当时尚在襁褓中的留佛听罢,相当喜欢这个名字,便朝着和尚“咯咯”的笑。
和尚见此更加开心,大笑三声离去。
此后,原来的鬼丫便有了新的姓名。
留佛现在所居的地方是朝歌大陆祁月王朝的偏远山区,朝歌大陆原本有五个国家,数百年来,五国烽火不断,狼烟四起,交锋战场枯骨成堆,无人葬敛,百姓穷苦不堪,流民饿死荒野,互换小儿分食者有之。
七年前有奇才横空出世,首先扶助五国之一的夏誉王朝的夏王率先打破局面,利用超能战术,运筹帷幄,帐内执棋,指点江山,不沾一滴污血将一百八十万敌人困于黑松岭,迫得对方将军屈辱投降,这个王朝失去这一百八十万精兵,无异于失去了整个王朝的精血,气数将尽,其皇帝将自己关在寝殿整整三日,再出来时满头白发,还有一卷臣服圣旨。
这一站吹响了五国盘距势力从此冰破溶解的号角。而后祁月王朝幽闭隐居数年的大国师利用果断的决策,雷厉风行的手段再将一国吞并。由此便形成了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
东祁月,北夏誉,南赫连。而西,则是一望无际的万年丛林,世人称之为:魔杀林。有诗描述:一入魔杀绝地险,千呼万唤永不回。
如今朝歌大陆,虽然硝烟散去,流民渐少,百姓相对安乐,但内部的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每个高层者想必清清楚楚。
留佛所在的村落也是十分贫穷的,年年口粮不足时,村民都会上山寻些野味饱腹。留佛家只有她和爷爷祖孙两人,早年爷爷身体还算硬朗,勉强能够养活小小的留佛,如今爷爷年老多病,而她依旧人小力薄。生存不可谓不艰难,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且留佛凶名在外,即便是村民再怎么淳朴善良,一牵扯到神鬼之类的事情,便都不约而同敬而远之,他们祖孙二人如同离群的候鸟,形单影只,孤苦无依,使这对弱老幼子的祖孙生活更加贫苦。
为何留佛凶名赫赫呢,话要说到七年前,留佛出生三天其母就产后身体极度亏虚不治而亡,九天后其父遭市井流氓挑衅,活活被打死街头。一个月后家中后宅突然起火,大火连烧一夜,他们祖孙二人差点丢掉半条命,才逃将出来。也从而变得一无所有。
至此,这个出生三日丧母,九日亡父,一月家宅尽毁于大火中的婴儿成为几个山头中最有名的克星。
人人避而远之,谈之色变。其实,他们大都不是冷血无情,只是怕那些未知的事情,和对鬼神的敬畏罢了,谁也怕沾上不洁之物,引火烧身,尤其是这些卑弱的村民。
而后村长迫于村民给的压力,劝说她爷爷般离村落较远的地方,并亲自掏出积蓄,为祖孙二人在远离村落的山脚搭了两间茅屋。
近来爷爷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好了,下床的时候越来越少,每每半夜,留佛总要被爷爷压抑的咳嗽声音惊醒,留佛去村落里求那唯一的郎中,郎中经不住留佛的三番两次的上门恳求,又因这丫头凶名太盛,怕她目的不成一直缠着。一咬牙才答应去看病。
战战兢兢把完脉,郎中告诉留佛,爷爷是常年病痨,又因营养不良,药材不济,且近来天气多变,激发了病因,这才久不见好转。
说罢,看着这房中家徒四壁,没有一样完好的家具,叹了口气,低头写了张药方,又送了几包药材,没索要一分诊费,便提着药箱走了。
留佛在门外溪水边收拾好了兔子,挂在绳子上晾着。这才蹑着脚进屋,爷爷还在床上闭目休息,她不敢惊动,悄悄将药罐拎出,准备替换一下药材重新熬煮。
“佛丫头。”床上的老人动了动,虚弱地唤道。
“哎!爷爷您醒啦?觉得怎么样了?”留佛赶紧小跑过去,关心地问。
“好多了,佛丫头真懂事啊,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进了黄土包陪你太爷爷去阴间喝酒喽。”
“瞧爷爷说的,爷爷您长命百岁,还能陪丫头活好多年呢,让太爷爷自个儿再等个几十年。”
老头“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又引得一阵咳嗽。留佛赶紧跑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爷爷,并轻轻拍着他的背撅嘴埋怨道:“哎呀,你看你,郎中说你不能大笑,得时刻保持心平气和,要不然只能使得咳嗽更加严重。”
“佛丫头说话爷爷爱听嘛,爷爷一开心就忘了,再说,刚才我又没有大笑。”老头有些无奈又有些赌气地说。
“好好好,是我不该惹的爷爷开心行了吧。哼,等你病好了,看我怎么把你胡子气的翘上天,到时候你可别拿着扫帚追着我打。”留佛脆生生的威胁。
“呵!你这机灵丫头!”老头笑眯眯的摇摇头。
“哎,对了爷爷,刚才我在山坡上捉到一只大灰兔子,爷爷有肉可以补补身子了!”留佛开心地笑着说。
“我家丫头越来越能干了,丫头才更需要补身子呢,你看你都瘦成一阵风了,这让爷爷好心疼呦,爷爷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不需要……”
“爷爷!说什么呢!”留佛打断话气极道。
“哦哦,爷爷不说了,爷爷离棺材远着呢,才不舍得我的小丫头,是吧,丫头。”
“哼!”
“呦,真和爷爷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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