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是一辆破旧的板车,车上躺着一位老人。
深春时节,南方更是暖和,但那位老人盖着两床厚厚的被褥,依然脸色苍白,不停颤抖,显得极为惧寒。
更令人心惊的是,老人的呼吸极为微弱,眼看着便要不行。
有居民同情说道:“仙师们住在深山,根本看不到你,你就算把头磕坏了又有什么用?赶紧去果成寺吧。”
“墨丘太远,家父实在支撑不住,所以……”
年轻人声音微颤说道:“听闻青山宗仙师最是仁厚,而且经常会巡视四周,万一他们今天就过来了呢?”
那人叹息道:“仙家丹药何等珍贵,怎会随便予你?更何况现在世间太平,又不是前些年景阳真人飞升那阵,镇上隔几天便能见着仙师出巡,我都已经半年没见着剑光了,你就绝了这念头吧。”
年轻人望着云雾里的山峰,脸上露出一抹惨笑,在那位居民的帮助下艰难起身,拖着板车向镇外走去。
……
……
(今天是易天行的生日,南无弥勒,都好好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想想人间()
“需要担心那些怒火吗?”
“力量相差太大,所以不需要担心,除非天地大变。”
“什么才算是天地大变?”
“朝天大陆灵脉尽无,元气流散。”
“可能吗?”
“也许有一天会,但不会是现在。”
“那现在呢?”
“人族真正的威胁是雪国。”
井九说道:“所以唯一需要担心的天地大变就是雪国南下。”
当年雪国怪物南下,没有选择逃走的修道者死伤殆尽,北方大陆的修行宗派无论正邪都近乎灭门,人间再无秩序。百姓流离失所,窜而成匪,有些人得到那些宗派的财富与无主灵器,更是横行无忌,四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于是有了烽火连三月。”赵腊月说道。
井九说道:“不错。”
赵腊月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没有刀圣,不知要死多少凡人,他也是修行者,难道凡人除了怨恨与愤怒就没有一点感激之心?”
“曹园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是佛,没有几个修行者能够成佛。”
赵腊月说道:“但为了抵抗雪国与镇压冥界,修行界不停有人死去,难道他们也不能得到凡人的感激?”
井九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他们是为了凡人而战斗,还是为了自己的师门?”
赵腊月说道:“我不认为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因为事到临头,生死对面,总有先后顺序。”
井九说道:“只要能够保住师门道统,他们难道真的会在意凡人的死活?”
赵腊月想起两忘峰上的那些同门,比如过南山,比如顾寒,发现无法给出答案。
井九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每个修行者都像曹园那样,凡人的怨恨与愤怒依然不会消失。”
赵腊月不解,问道:“为何?”
井九说道:“因为嫉妒。”
赵腊月想象自己如果不能修行,就是朝歌城里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那些云端之上的风景,那些世间言语难以描述的感受,那些无法触及的体悟,平静而优渥且不被控制的修道生活。是啊,如何能不嫉妒呢?
换作那些艰难求生、辛苦度日的下层民众,更是会多出千百万个理由。
井九站起身来,走到廊前望向一丛翠竹。
“最不可解的问题是,凭什么你们能活几百岁,上千岁甚至更长时间,而我们却只能存在短短数十载?”
是的,这才是真正无解的问题。
廊里一片安静。
“就像谁都会嫉妒真正的长生。”
赵腊月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所以景阳师叔祖才会出事,对吧?”
井九没有转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像是没有听到。
他闭着眼睛,睫毛很长。
阳光穿过廊前的竹枝,落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竹叶影痕。
赵腊月走到他的身边,沉默了会儿说道:“你不像是愿意思考这些事情的人。”
“自人间来,总会想想人间。”
井九睁开眼睛,说道:“不过想想也就够了。”
赵腊月看着他的脸,问道:“为何想想就够了?”
井九说道:“因为想一想便能知道,无人能够想出解决的办法。”
赵腊月挑眉说道:“就这样?”
“还能怎样?”
井九说道:“先回山吧,修行要紧,何时不再想这些问题,再来人间不妨。”
赵腊月看着他的侧脸,认真问道:“你找到想找的那个人了吗?”
井九摇了摇头,说道:“但我感觉到他出现过,并且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见到了我。”
赵腊月想了想,说道:“好吧,道战的时候小心些。”
井九有些意外,说道:“我为何要去参加道战?”
赵腊月更加意外,说道:“为何?”
井九说道:“我与你说过,踏血寻梅太危险,而我很少做冒险的事。”
赵腊月睁大眼睛,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何?”
井九说道:“因为怕死。”
来朝歌城的途中景阳真人的假洞府开启,他在暗处观察,结果被昔来峰主方景天发现,对方甚至动了杀念。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这是时隔很多年之后,他再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那夜方景天没有出剑,但后来在旧梅园里天近人还是出了手。
然后他才想明白已经不是当年。
当年他习惯了没有人能杀死自己,所以可以很随意的行走,包括行事,但现在不一样,很多人都可以试着杀死他。
那天听闻赵腊月被暗杀,他看似如常,内心还是生出了一些情绪,也与此有关。他不喜欢这种情绪,所以决定日后的行事应该更加谨慎稳妥,不要总想着在世间行走诱使对方现身,还是回到青山最为安全。
赵腊月没有想到他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说道:“你总想着等他来找你,为何不去主动找他?”
井九望向檐上的天空,说道:“我总觉得他就是想让我去参加道战,然后看到些什么。”
赵腊月看着他认真说道:“如果你相信自己是对的,那去看看何妨?”
井九若有所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有道理。”
……
……
施丰臣一案的最终结论是自杀,但还是止不住有很多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青山宗。
某些势力想要借此掀起些风浪,朝歌城却还是那般平静。
朝廷里似乎有一道暗中的力量,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制下来。这让很多人生出更多敬畏,要知道这里是朝歌城,而不是天南,谁能想到青山宗在这里还有这般强大的影响力,竟是丝毫不逊中州派。
这种敬畏越深,胡贵妃的日子便越难过,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就是暗杀赵腊月的主谋。
对胡贵妃来说,这段日子真是太过刺激,刚被陛下允许生孩子,宠爱无双,结果接着便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我有这么蠢,或者说这么刚烈吗?我又不是连三月的徒弟!这种时候我怎么会乱来?”
胡贵妃的脸上未着脂粉,看着有些憔悴,恼火说道:“那个施丰臣真是害死我了!”
嬷嬷苦着脸说道:“您就不该送那笔钱去,这岂不是授人口实?”
“一事归一事,施丰臣帮我办过事,人都死了,总要尽点心意。”
胡贵妃正色说道:“知恩图报,了结因果,这可是禅子当年教我的。”
嬷嬷心想因果哪是这般简单的事情,忧心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胡贵妃也很担心。
皇帝陛下已经有几天时间没来看她。
表面上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但四周的空气仿佛变得越来越粘稠,有些艰于呼吸。
她忽然问道:“禅子还是不肯见我?”
“是的,我甚至觉着……”
嬷嬷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说道:“可能和国公根本就没把话递进净觉寺。”
胡贵妃蹙眉说道:“我想亲自见赵腊月一面,有没有可能?”
嬷嬷说道:“她受伤很重,正在休养,肯定不会见客,而且听说正在准备回青山疗伤。”
胡贵妃沉默了会儿,说道:“那井九呢?”
嬷嬷神情微异,说道:“他当然是去参加道战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踏血寻梅()
净觉寺收到了一封信。
不是和国公替胡贵妃请求拜见禅子的书信,因为他不敢。
最近这些天皇帝陛下一直没有见贵妃的面,这意味着什么让他琢磨了很长时间。
这封信的来头要大很多,没人敢有丝毫耽搁,直接送到了律堂首席的手里。
律堂首席匆匆走过那片桃林,来到寺庙最深处。
一个少年和尚跪坐在在窗前的矮榻上,盯着眼前的一堆细木棍,神情非常专注。
律堂首席知道这是禅子最喜欢玩的挑木棍游戏,整个果成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他知道禅子最不喜欢这时候被打扰,但还是咳了两声走了进去。
禅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何事?”
律堂首席把手里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禅子微微挑眉,取出信纸,很快便看完了信上的内容。
这封信是刀圣亲书。
律堂首席担心问道:“曹师兄来信何事?”
禅子说道:“他问一个人。”
律堂首席问道:“何人?”
禅子微笑说道:“他问井九到底是不是寺里的蹈红尘传人。”
听着是这个问题,律堂首席稍微放松了些。
以刀圣的身份地位本不应该对这些流言蜚语感兴趣,但联想到他曾经的身份,便能理解他为何会专程写信来问。
事实上,律堂首席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
数年前他代表果成寺观礼青山宗承剑大会,当时便有些不解,为何禅子如此重视这个普通弟子的入门仪式。
后来关于井九的来历生出很多议论,他忍不住心想难道与此有关?
果成寺蹈红尘的传人身份向来极为隐密,除了住持与禅子无人知晓,他也只能猜测。
“我会回信,还有别的事吗?”
禅子依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律堂首席看了眼他手里那张薄薄的信纸,说道:“此次道战在墨海之北的万松雪山里,距离镇北军与曹师兄所在都极为遥远,如果出事可能救援不及,虽说本来就是要考验他们在生死之间的潜力,但……要不要暗中照拂一二?”
他的这句话没有明确的对象,但很明显说得便是这封信里提到的某人。
禅子想了想说道:“我那位故人一生谨慎,井九承其遗风,想来不会有事。”
……
……
道战在极遥远的北方举行,参加梅会的各宗派还留在朝歌城里。西山居依然住满了人,甚至要比前段时间更加热闹,因为很多修行者不像平日那样留在自己院里冥想修行,而是来到了外面的崖坪间。
修行者们不是闲得无聊出来散步或是交际,而是看画。
西山居有阵法,不会落大雨,但庭院间有道极长的雨廊,靠山那侧被整治的极为平滑,上面绘着数十幅画。
那些画从廊顶直抵地面,高约丈许,两尺宽,用金粉画着两三只雀鸟,还有梅枝在其间曲折而行,红梅绽放其间。
大多数修行者的视线落在中间一幅画上。
那幅画上的梅花开得极好,已经结了十数朵花,花朵很大,颜色极艳,就像是血一般,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不管怎么看,这幅画都应该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那些梅枝向下方伸展,墨迹渐深,竟变成了文字,原来是一个个姓名。
“洛淮南真的太强了。”
有人感慨说道:“虽说童颜闭关,但只需要他一个人便足以让中州派傲视群侪。”
这幅画的下面有五个名字。
洛淮南的名字在其间。
每个名字伸出一根寒枝,枝头结出梅花。
五根寒枝相互纠缠,叠加,看上去梅花盛放,无法分清发于哪根枝头。
仔细望去才能发现,绝大多数梅花都是从洛淮南那根梅枝上发出来的。
其余人的枝头也就结着一两朵。
雨廊下还有别的很多幅画,画的内容基本相同,只不过梅花数量与大小有区别。
这便是梅会道战的榜单。
也就是传说中的:踏血寻梅。
……
……
参加梅会道战的年轻修行者,事先会按照各自的战斗风格与擅长功法进行抽签分组,每组基本为五人。
每杀死一个雪国怪物,那幅画上便会添上一朵血梅,同时按照雪国怪物的实力差距,梅花分成三种不同大小。
哪个小组先完成自己的这幅画,便算优胜,与宗派之间的竞争并无关系。
当年的前辈修行者做这样的设计,是不希望各宗派自行其事,在道战里发生冲突,远离了团结正道修行者对抗外敌的用意。但宗派就在那里,谁会不关心各自的战绩?自有好事者会按照宗派来计算成绩。
今次道战,洛淮南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强势,其余的中州派弟子如向晚书等人也表现的非常不错,现在的战绩远远超过别的宗派。西海剑派的桐庐不愧是被卷帘人排在第二的参赛者,他的梅枝上也结了很多梅花,数量甚至不在洛淮南之下,只是那些梅花大小不一,看着稍嫌别扭。其余诸如一茅斋与昆仑、宝通禅院的弟子们表现也如往年一般优秀。
有些令人意外的是青山宗。
……
……
大泽的左雨使在廊下走过,脸上露出担心的神情,心想这一次青山宗可是麻烦了。
梅会分作琴棋书画道五项,除了当年的南忘以及今年的井九,青山弟子很少参加前面四项。
但在最后一项道战里,青山宗的成绩向来最强最近几次梅会,洛淮南连续夺得道战第一,青山弟子也拿过很多极好的名次,尤其是按宗派算的时候,青山弟子从来没有让第一旁落过。
与往年相比今年青山宗的表现太过一般,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往年青山宗经常以两忘峰弟子为出战道战的主力,而今年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两忘峰弟子来得很少。
尤其是像过南山、简如云、顾寒这些两忘峰排名前三的强者都没有出现。
按照眼前的局势,不要说与中州派相争,便是一茅斋、西海剑派甚至昆仑的战绩都可能会把青山宗远远甩在身后。
这真是很丢脸的事情。
很多修行者都在议论此事。
“那个井九呢?不是传说他很厉害吗?听说过南山那些两忘峰的杀神,都是因为他的原因才没来。”
“不过是吹得凶罢了,就凭他的修道时间与境界,难道还能比青山首徒强?”
“就算有什么隐情,但他这表现也太差了吧?”
道战已经开始了十余天。
经过了最开始的紧张与不适应,那些来自宗派的年轻天才弟子们开始展露自己的锋芒。
那些画上的血梅越来越多,就算是最差的也会有两三朵小梅花,虽说看着有些寒酸。
最后方有幅画却依然还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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