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南山、顾寒等人驭剑而起,前去接引各宗派的宾客。
鹿国公代表朝廷来了,果成寺来的是讲经大士,一茅斋、悬铃宗、镜宗、大泽、合益楼等宗派也来了很多长老与弟子,与百年前那次青山掌门大典相比场面稍有不如,也算是极盛。
当水月庵那顶青帘小轿落下后,青山众人赶紧迎了上去,方景天则是微微挑眉水月庵主数十年前破境成功,现在是修行界真正的大人物,而水月庵与神末峰的关系谁都清楚,如果顾清真的处理妥当,庵主没有道理亲自到场才是。
……
……
清脆的剑鸣,不安的云海,石柱上剥离的碎屑,剑光追逐,相遇然后分开,同时分出胜负。这时候进行的是青山试剑,来自各宗派的修行者们看着青山弟子们展现出来的剑道,低声议论着什么。青山九峰的长老们却有些心不在焉。
试剑很快便结束,选出了十名年轻弟子代表青山参加今年的梅会,接下来便轮到了那件正事。新任云行峰主金思道踏剑而起,来到天光峰的天空里,对着诸峰弟子以及各派代表行了一礼,说道要推举昔来峰主方景天为新任掌门。
天光峰顶与崖间石台上一片安静。
这是去年青山大会商议好的事情,青山宗没有掌门已经百余年,这种情形确实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适越峰的何长老走到崖畔,清声说道:“青山百年无首,确实需要一位新的掌门,我推荐广元师兄。”
同样没有人表现出惊讶的情绪,因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同为通天境大物,广元真人当然要出面。
今天青山请了这么多宗派代表,本就见证的意思。
方景天看着广元真人说道:“师弟,请。”
话音方落,他便从崖畔消失,云海微动,天空里生出数道剑意,形成一幕有若梅枝的画面。
广元真人衣衫微动,踏剑而起,平缓而稳定地向着天空飞去,没多时也消失在人们的眼里。
天光峰外的云海再次生波,渐渐向着别的山峰流去,视线变得一片清明,无论是峰顶的各峰长老、各派代表还是崖间石台上的弟子们,都能清楚地看到那片碧空。
天空里没有方景天与广元真人的身影。
想来他们这时候已经到了虚境之上。
两位通天境大物之间的剑争,如果就在天光峰顶进行,就算有青山大阵只怕也会打的飞沙走石,崖倒地裂。
而且这毕竟是同门之争,不便落在别派修行者与晚辈弟子的眼中。
除了青帘小轿里的水月庵主,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这场剑争,但他们依然抬头看着那片碧空。
忽然,极高远的天空里有电光出现,然后不停闪现,仿佛没有停止过。
隔了段时间,却没有轰隆的雷声落下。
原来那不是真正的电光。
是剑光。
……
……
第一百一十九章夕阳无限好()
没有过太长时间。天光峰畔的流云还没有完全流到上德峰那些地方,虚境里的连绵闪电便停止了。
在那片高远的天空里,忽然出现一片明亮的光泽,就像一面数百里的镜子。
那是虚境与真实天空的分界线。
镜子里出现了两个小黑点,渐大。
方景天与广元真人先后落到天光峰顶,身上看不到伤口,脸色也很正常。
当年太平真人为了青山掌门之位直接杀得血流成河,屠了莫成峰,但那毕竟是特例。
像今天这种情形不可能以生死论胜负,彼此清楚便好。
那么谁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广元真人走回适越峰的人群里。
方景天留在原地。
峰间隐有骚动,适越峰的长老们发出有些遗憾的叹息。
终究是晚了三十年,虽然都是通天境大物,还是有所区别。
方景天向着庐下走去。
银眉轻飘。
那把椅子便在庐下。
路过那座石碑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对着元龟行了一礼。
元龟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方景走到庐下,转身准备坐下。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那把椅子就这样倒了下去,摔碎成了一堆木条。
天光峰顶一片死寂。
那把椅子代表着青山掌门的位置,方景天还没有来得及坐上去便碎了……
换作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愤怒或者羞恼。
一名昔来峰长老厉声喝道:“这是谁做的!好大的胆子!”
元曲站在赵腊月身边,低声说道:“这要是坐上去才裂开……那才叫尴尬。”
此时的峰顶安静至极,他的声音再小,也清楚地落到了很多人的耳中。
青山弟子们这时候正处于震惊与紧张的情绪里,没有什么反应,镜宗一名女弟子则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名昔来峰长老霍然转身,盯着那名女弟子说道:“你笑什么?”
被如剑般的森然目光一盯,那名女弟子吓了一跳,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雀娘将她护到身后,看着那名昔来峰长老平静说道:“我徒儿自笑她的,与你有何干系?”
那名昔来峰长老知道她与井九之间的师生关系,更知道她是镜宗定好的下一代宗主,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怒意,望向青山弟子们喝道:“是谁做的!给我站出来!”
依然一片安静,青山弟子们看着就像一片树林。
忽然,树林里生出一根高枝儿。
那是有人举起了手。
人群骚动起来,无数道视线望向那处。
卓如岁耷拉着眼皮,右手则是举的很直,就像旗杆一样有精神。
那名昔来峰长老微怒说道:“卓师侄,你刻意毁掉宗门圣物,意欲何为?”
“不就是把椅子?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可没说过这是什么圣物。”卓如岁抬起头来,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我那天出关的时候太高兴,一不小心把这椅子弄坏了,很多人都亲眼看着的,有什么问题?”
那名昔来峰长老不由语塞,要知道卓如岁可不是普通的青山弟子,不说境界与天赋,只说他是前任掌门真人的关门弟子,这句话便极难应……
方景天淡然说道:“说的不错,这就是把椅子,并不重要。”
今日广元真人败在他的手下,青山九峰再没有人够资格与他来争青山掌门之位,没有那把椅子,难道他就不是掌门了?
“有没有那把椅子都可以当掌门,但你连承天剑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做掌门?”
一道平静甚至漠然的声音在峰顶响了起来。
青山弟子们一片哗然,纷纷望了过去。
有些年轻的弟子经过指点,才知道说话的是神末峰主赵腊月。
这些年轻人听说过神末峰的故事,却不知道她当年的风采,不由很是吃惊,心想她居然如此强硬!
各峰长老与各派代表倒是很平静,甚至有一种终于开始了的感觉。
神末峰的人怎么可能让方景天做青山掌门。
方景天银眉微飘,看着她似笑非笑说道:“师妹不服?”
赵腊月说道:“当然。”
方景天的视线在各峰长老与弟子们的身上拂过,缓声说道:“那还有谁不服?”
“师叔……我这手都还没放下来呢。”卓如岁举着右手一脸无辜说道。
……
……
赵腊月是神末峰主,景阳真人的隔世弟子……好吧,她和景阳真人的关系比较复杂。
卓如岁是前任掌门真人柳词最疼爱的关门弟子。
他们在青山九峰的地位本来就很特殊,现在成为破海巅峰的真正强者后,更加非凡。
而且他们很年轻。
在青山宗的历史上,以修行破境的速度来算,他们能排进前三。
还有一位是景阳真人。
他们是青山宗的未来,也是现在。
他们同时站出来反对方景天成为青山掌门,必然会影响很多青山弟子的态度,而且本身就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天光峰顶一片安静。
广元真人不想青山纷争落在那些外人的眼里,对赵腊月与卓如岁认真说道:“青山宗确实需要一位掌门。”
赵腊月面无表情说道:“他还没死呢。”
卓如岁跟着说道:“着什么急?”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说的是井九。
问题是井九在朝歌城沉睡了一百多年,还要继续沉睡多少年?
那名昔来峰长老厉声说道:“这是去年青山大会商议好的章程,你们这时候忽然反对,算什么?”
赵腊月面无表情说道:“那时候我在闭关。”
卓如岁跟着说道:“我也在闭关。”
赵腊月说道:“你们商议好的事情,我自然不认。”
卓如岁跟着说道:“我也不认。”
那名昔来峰长老忍不住了,说道:“卓师侄,你又不能代表天光峰,你认不认并不重要。”
卓如岁耷拉着眼睛说道:“我知道天光峰里有很多弟子都被你们收买了……但我想总有些人会支持我吧?”
听着这话,很多道视线落在了天光峰众人的身上。
过南山叹了口气,说道:“都依你。”
墨池长老叹道:“你……你……咋……说……咋是。”
卓如岁看着那名昔来峰长老无辜说道:“您看,我也没办法,声望就是这么高。”
就在这个时候,雀娘缓步向场间走了几步,对着方景天款款一礼,轻声说道:“按理来说,这是青山宗的事情,我们这些外派之人不应说些什么,但整个修行界都知道,景阳真人是我的先生,我这个做学生的总要问一句,先生他为了青山宗殚尽竭虑,独抗仙人,现在还在朝歌城养伤,结果青山便要选一位新的掌门,这把先生放在了哪里?”
这句话真的很难回答,元曲暗赞一声,不愧是棋道高手。
鹿国公也毫不犹豫地开口了,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此言不差。朝廷向来尊重青山宗,但天下皆知掌门真人是陛下的叔祖,按照先皇遗诏,尊他一声太上皇也不为过,青山宗如此行事,难道就没考虑过朝廷的颜面?不妨明说,陛下对此事非常不满,要我来问一声,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指责更麻烦,元曲暗赞一声,皇宫里的人果然更脏些。
紧接着,果成寺与悬铃宗也很自然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只有大泽与其余几个宗派保持着沉默。
方景天望向朝歌城的方向,银眉微飘,默然想着顾清那边果然出了问题,希望师父那边不会有问题。
他收回视线望向雀娘、鹿国公等人,平静说道:“这是青山宗的事,不管你们有什么身份,有什么道理,都没用。”
然后他望向那顶青帘小轿,说道:“便是对庵主,我也是这句话,因为这是青山的事。”
声音落处,一道清冽的剑意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如梅枝般在天地之间蔓延,虽遇罡风而不折。
这便是通天境大物的威严,这便是青山强者的魄力。
这是青山之事。
这是青山。
只有青山人,可定青山事。
广元真人没有说话。
成由天沉默不语。
远处的碧湖峰顶,刘阿大慢慢踱至最高的那棵大树之巅,望向天光峰方向,竖瞳微眯,不知是阳光太烈,还是心思太乱。
忽然,它冲着天光峰喵呜了一声。
满天如梅枝的剑意来到极高的天穹处,把满天阳光切割开来。
那声喵呜就像火种,点燃了那些阳光碎片,化作无数晚霞。
假的晚霞落在天光峰顶。
卓如岁感慨说道:“真美。”
灰暗的吞舟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
那剑在夕阳里慢慢飘着,如秋日落叶一般,仿佛随时准备燃烧。
赵腊月说道:“是啊。”
……
……
第一百二十章不让近黄昏()
朝天大陆无法同寒暑,但可以共夕照,虽然都是假的晚霞。
无数道剑意在皇城广场上飘舞着、穿行着、向着城外而去,把天空里落下的春光切碎,折射成更加温暖、如火般的光线。
假晚霞的正中央,平咏佳闭着眼睛坐在地面上,脸色苍白,身体的每一处都在不停颤抖。
每次颤抖都有一道极其澄净、极其锋利的剑意飘出。
阿飘站在殿前,看着这幕画面,脸色比他还要更加苍白,额前的黑发随风轻飘,声音有些微颤。
“你们到底是在弄什么?这是在拼命啊……”
……
……
皇城大阵已经启动,如一座真实的山,压向了旧梅园。
旧梅园外的街道上起了一阵狂风,那些棋摊主人哭喊着四处逃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十岁站在湖畔,看着桥那边的旧庵,身体微微颤抖,双脚已经陷入了土地里。
不二剑离开他的手腕,化作一道银光投入了那座庵里,但并没有与他断绝联系。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不二剑在做什么,知道这是公子当年摆出的诛仙剑阵,只是……顾清与平咏佳究竟想要杀谁?
想着这些事情,他双臂横错在脸前,往桥上走了一步。
只是一步这桥便垮了,然后无数道擦擦的声音响起,他的双臂上出现无数朵火花。
诛仙剑阵散发出来的剑意太强,在皇城大阵的碾压下,如真实的飞剑一般,可以轻易斩碎闯进来的一切事物。
只是瞬间,柳十岁双臂上的衣衫便被斩成碎片,紧接着,身上的衣服也多出了很多道裂口。
便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天空里传来一声极其阴冷而暴戾的啸鸣,紧接着,看到了落在湖面的两片阴影。
阴凤从高空落下,展开如夜色般的双翼,十余丈长的尾羽化作真剑,强行破开皇城大阵,向着旧梅园疾飞而至。
柳十岁自然知道这位青山镇守的厉害,收回双臂,右手握住袖子里的管城笔,正准备挥出,又忽然感应到城西传来一道如岳如海的黑暗气息……玄阴老祖果然也来了朝歌城。
旧梅园外传来一阵经声,天空里出现无数瓣似真似幻的花瓣,花瓣雨里出现一道光柱。
那道光柱实际上是由数十道光线组成,就像是一道樊笼,准确地把阴凤定在了天空里。
阴凤发出愤怒的厉啸,想要撞破那些光线,只听得嗤嗤响声,那些彩色的羽毛生出青烟,给它带去极致的痛苦。
但痛苦如何能够阻止它!
伴着愈发疯狂的啸声,阴凤不停向着那些光线撞去!
轰轰轰轰!整座朝歌城都听到了它的声音,感受到了天空里传来的恐怖震动,人们惊恐地来到室外,看到那只在光柱里不停奔突的巨鸟,不由发出惊恐的尖叫。
旧梅园外的那些人早就跑光了,无数张棋盘倒在地上,四分五裂,那些棋子散落一地。
禅子站在黑白棋子中间,赤足踩着一个帅,右手握着一面光镜对准了天空。
光镜表面有着极繁复的花纹,还刻着很多经文,正在不停变亮,散发出无数道光线,落到天空中。
伴着阴凤疯狂的冲撞,光镜明暗不定,禅子的脸色微显苍白,无奈说道:“看着你不够,还要看着你家的小孩子,凭啥啊?”
……
……
阴凤被禅子的光镜定在了天空里,柳十岁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毫不犹豫一拳向着地面轰去,黑红两色斑杂的魔火升腾,遁地而去,很快便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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