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井九就这样离开了青山。
带着承天剑、冥皇之玺、赵腊月、元曲、顾清、卓如岁以及很多年轻弟子的向往。
真正跟他离开的只有这几个年轻人,却是青山的未来。
随后大泽、悬铃宗等宗派代表也都走了,带着很多的感慨。
不管那位年轻的青山掌门是景阳真人转生,还是万物一剑这个妖物,都是青山最顶阶的存在。
他的离开会不会导致青山分裂,甚至……分庭?
当然这建立在他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基础上,而且他还必须多活一些年头。
……
……
青帘小轿向着山外飞去,水月庵的那对师徒随之在后。
元骑鲸大概知道井九做了些什么,自然不会把阿飘的账算到水月庵身上。
今日从始至终,水月庵主都没有说话,直至离开青山,她才忽然对甄桃说道:“有时间你也去看一下。”
甄桃知道师父说的是去哪里,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去,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
……
中州派的云船是最后离开青山的。
在离开之前,白真人非常直接地对元骑鲸说道:“现在谁都知道镇魔狱里出来的那个人是他,云梦自然无法再装聋作哑,总要为苍龙做些事情,如果他离开青山,我们会想办法杀死他,毕竟……他只是个妖物。”
元骑鲸没有说什么。
云船沐天光而北上,进入豫郡地界后不久,向晚书便跪到了白真人的身前,紧张说道:“师姐不见了。”
白真人的反应很怪异。
因为她很平静。
……
……
元骑鲸回到上德峰,带着那块蓝色的冰块来到井底,随手扔到角落里。
蓝色冰块撞到石壁上,弹了几下才停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是金石一般,可以想见多么坚硬,又是怎样的寒冷。
阿飘被冻在冰块里,头上脚下,看着极为狼狈,睁着的眼睛里光彩却未消失,看来应该没有性命之虞。
上德峰底有着一条源源不绝的寒脉,蓝色冰块如果存放在这里,永远都不会融化。
也不知道他会在冰块里冻多长时间。
“让他活着,以后可能有人会要。”元骑鲸对尸狗说道。
尸狗的眼神还是那般温暖却又淡漠,看似平静却能说出无数意思。
它对这个冥界的小皇族没有任何兴趣,只关心那一件事井九到底是人还是剑?
“不知道。”元骑鲸沉默了会儿,说道:“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最痛恨自己的师父,但也不得不承认太平真人最后让阿飘说的那句话可能是对的。
尸狗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上方的那道天光。
“但就算他是万物一,继承了师叔的神魂与记忆……在我看来也就是第二个师叔,只要师叔不是被他杀的。”
元骑鲸说道:“总比喊祖宗来的强。”
尸狗收回视线,静静看着他表示赞同。
一个在青山生活了无数年的镇守,忽然发现头上出现一个年头更久、地位更高的神物,难免会觉得有些怪。
元骑鲸叹了口气,说道:“但不管他是师叔还是万物一,终究还是走了。”
尸狗眼神微动,表示歉意。
如果不是它刻意无视,方景天怎么可能把泰炉真人带离剑狱?
“好几年了,他始终不找我拿青山大阵,这次又让我们什么都不做,借机离开……终究还是倦了吧?”
元骑鲸沉默了会儿,忽然冷哼一声,说道:“不对,我看他又是在犯懒。”
……
……
灰色的吞舟剑慢吞吞地向着群峰外飞去,好在前面的宇宙锋飞的更慢,没用多长时间便被追到了。
元曲回头发现是卓如岁,也不意外,说道:“来了?”
接着他才看到卓如岁身后的顾清,有些意外问道:“师兄你不看家了吗?”
赵腊月也有些不解,看了顾清一眼。
顾清嗯了一声,说道:“神末峰已封,应该无大事,还是服侍师父要紧。”
井九没有转身,坐在宇宙锋的前段,就像坐在牛背上的牧童,说道:“便是如此,世间本就没有不能放下的事物。”
听着这句明显双关的话,卓如岁心想你扔了那么多事给顾清,他哪里敢放?
简短对话音,三剑五人便在天空里掠过了洗剑溪,凭着令牌,很轻易地通过了青山大阵。
这里的世界是真实,却又有些不真实,因为天气太好。
天很蓝,太阳很红,照在人们的脸上,暖暖的很是舒服,哪里像是过冬。
卓如岁眯着眼睛看着那轮红日,想着离开青山之后的未知前路,没有心生惘然,反而生出无限豪情。
就像当年在果成寺,他看着那艘云船与落日争晖,豪迈想着与中州派开战便是,有何大不了的?
他看着遥远的前方,感慨说道:“便是天涯海角,又有何惧?”
顾清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就到了。”
……
……
剑光照亮云集镇。
井九等人来到那间酒楼里。
卓如岁没想明白顾清的那句话,心想果然是神末峰的传统,做大事之前要吃顿火锅。
红汤与白汤先后沸腾,各式菜肴像投河般跳了下去,众人沉默地吃着或者看着,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卓如岁心想应该先确定接下来去哪里?
他吃了七盘最鲜美的嫩羊肉,找到了几个备选方案。
被逐离青山,自然要走的远些,问题是哪里才比较安全呢?
现在修行界已经确定井九是剑妖,身怀重宝不说,本身就是件天宝。
就算很多修行宗派因为禅子与朝歌城的态度不敢做什么,但那些邪派妖人与中州派可不会客气。
最好的答案当然是异大陆,但太远,而且西海剑神也可能在那边,如果两边遇着了,那才叫一个幸会。
白城也是非常好的地点,有禅子的支持,刀圣的态度不问而知,在那里自然安全。问题是那里太冷,灵气稀薄,最关键的是离雪原太近,如果雪国女王南下,或者兽潮再起都是麻烦。
还不如直接去果成寺,那座石塔已经好几年没有抱过了。
卓如岁想着这些事情,便直接说了出来。
顾清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是已经说了吗?
赵腊月说道:“不去别的地方,就在这里。”
卓如岁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就像是还准备再吃七盘鲜羊肉。
……
……
云集镇外有座小山,山里零乱散布着些民宅,还有些田地。
四年前这些民宅与田地被某个神秘的买家买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开始进入改造,最终修成了一大片宅院。
那片宅院修造之初,便有阵法隔绝视线,加上终年不散的云雾,竟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存在。
剑光照亮山前,云雾随之而散,露出了那片宅院的真面目。
宅院里有小溪,溪畔有花树,雾气随水而行,楼台若隐若现,仿佛仙境。
看着眼前的景物,卓如岁的眼睛睁得极大,哪像平时那般倦意十足,震惊说道:“四年前……您就准备走了?”
井九嗯了一声。
神末峰的人都知道他的想法,至少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四年前他让顾家修了这座宅院,又通知元骑鲸四年后召开掌门即位大典,明显便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卓如岁无法理解,心想就算是你主动安排的,但终究是被逐离了青山……
结果你离开青山后就住在这么近的云集镇里,难道不觉得丢人?
丧家之犬在旁边的巷弄里停留不去,那画面太惨了些。
井九不觉得丢人,云集镇离青山很近,住在这里最安全。
卓如岁觉得果成寺与禅子会庇护他,他最相信的还是青山。
哪怕现在绝大多数的长老与弟子都认为是他是害死了景阳的剑妖,但只要元骑鲸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青山对他出手。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
弗思剑无声而出,在他们的身前画出了一道笔直的红线。
红线的那头是宅院的正门。
门前站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短裙轻扬,浑身银铃轻响,虽然面无表情,依然让人觉得娇憨可人,盯着井九的眼里却满是煞气。
南忘,看来还是意难忘。 富品中文
第五十三章山川河流,宇宙万物,还有你们()
今天的青山掌门即位大典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很多人疏忽了另外一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清容峰主南忘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或者望着远方,或者背转着身体,甚至没有几个人看到过她的脸。
不管是柳词真人一辈最受宠爱的小师妹,还是传闻里最厌恶景阳师叔的刁蛮南部公主,她都不应该表现的如此淡漠。
谁能想到她竟是暗中跟着井九,最先杀上门来。
顾清、卓如岁与元曲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事情,也不明白她为何会拦在门前,只知道她身上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感觉,不由警惕异常,心想难道她是准备亲手杀死井九,替青山洗去羞辱?
南忘转身向小院里走去。
井九挥手解开阵法,也跟着走了进去。
赵腊月收回弗思剑,示意众人就留在原地,不要去打扰。
卓如岁等人不明白,南忘身上的煞意甚至可以说杀意如此明显,难道就不怕出事?
阿大当然也想留下,却被井九死死地按在了怀里。
它颈间的毛皮被井九的手抓得极紧,以至于脸都有些变形,双眼斜飞向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轻佻模样。
顾清走到赵腊月身边,有些担心,想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轰!
一道突如其来的雷鸣把他吓了一跳。
那声雷鸣并非来自天空,而是院落深处,而且虽然响亮,却不沉闷,显得清脆至极。
顾清震惊望向宅院深处,心想这是怎么了?
宅院深处,一道烟尘渐起,令人极其不安。
……
……
这片宅院是顾家修的,借山势溪水引来天地灵气的妙阵则是出自井九的手笔,一应防御阵法则是由顾清亲自设计,他学了这么多年的承天剑法,虽然不如卓如岁与柳十岁,但用了几年时间布下的阵法还是极其坚固。
凭着阵法的保护,宅院深处的那座三层木楼没有……完全倒塌。
只塌了一半。
阵法渐渐隐没,烟尘渐渐落下,露出了场间的画面。
井九站在倒塌的木楼前,浑身都是木屑,看着极其狼狈。
最狼狈的地方在脸上。
他拥有世间最完美的一张脸,哪怕是敌人与对手,都不得不承认那是真正的艺术品,不忍伤害。
然而这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非常清楚的掌印,红色的印子正在缓慢地消退。
很明显,他被南忘打了一记耳光。
狠狠的那种。
……
……
“你为什么不躲?觉得有愧于我?”南忘面无表情说道。
她是太平真人的关门弟子,是南蛮部落供奉的真神,天赋自然惊人,最近她开始认真修行,只用了几年的时间便进入了破海巅峰,与水月庵主打成平手,如果不是为情所误,何至于停滞这么多年。
“不是有愧于你,而是你们。”
井九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喜欢坐在崖边,荡着那双大长腿。
在很多年前,那少年还很胖,后来却慢慢瘦了。
整座青山都知道那是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准他娶我?”
南忘依然面无表情,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井九。
不知道是瞪眼的时间太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
井九说道:“柳词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怎么能结成道侣?”
南忘大声说道:“我当时就说过,我喜欢他!”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你只是为了气我才想要嫁他,我当然不会同意。”
“你又不娶我,又不准我嫁人,这也太霸道了吧!”
南忘再也忍不住了,举手便要再次打过去。
井九站在原地没有躲的意思,也没有举猫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可能是有些不忍,可能是想着对方毕竟是师叔?
南忘的第二记耳光没能落下,最终变成了一个小拳头,落在了他的胸口。
轰的一声巨响。
狂风呼啸,残存的三层木楼全部倒塌,烟尘大作。
院落外,顾清与卓如岁、元曲听着这声雷鸣,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再次被吓了一跳。
他们望向赵腊月。
赵腊月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修行,根本没有理会庭院里发生的事情。
……
……
烟尘再次落下,木楼废墟前出现了一个深约数丈的大坑。
南忘哭着喊道:“只有师兄宠我,你还不让我嫁给他,现在好了!他死了!你又变成现在这种鬼样子,我却还是一个人,你满意了吗?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井九站在坑底,浑身泥土,白衣上到处都是破口,看着极其凄惨。
阿大没有被他举起来抵挡,很是满意。
但它对井九没有丝毫同情,只是抬头看着哭的一塌糊涂的南忘,心想小姑娘真可怜。
井九没有说话,不是懒也不是冷漠,而是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时间的安静。
南忘脸上的泪水与情绪尽数被风吹干,只留下一抹凄意,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井九认真地思考了一段时间,回答道:“山川河流,宇宙万物,我喜欢很多,当然也有你。”
阿大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干啥呢?
“呸!”
南忘向着坑底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长的这么难看。”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转身离开。
井九站在坑底沉默了会儿,问道:“这张脸还难看吗?”
阿大叹了口气,心想听你说什么山川河流,宇宙万物,还以为你变得正常了些,原来还是以前那样。
这哪里是脸好不好的事?
你这张脸再好看,也不是景阳当初的脸。
只不过既然你说喜欢,为何却对她冷淡了几百年,就因为她喜欢喝酒、喝多了喜欢唱歌?
听到神识里阿大的声音,井九说道:“既然最终总会别离,开始何必要在一起?”
阿大再次无语,心想这句话与前面那句话未免也太言情了些,实在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井九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抱着它回到院落里,说道:“贪吃不好。”
阿大心想你到底是在说谁呢?不再理他,自去一处屋檐上晒太阳,平复气息。
它先前在天光峰顶一口吞掉了白如镜的飞剑,纵然是通天对破海上境,还是难免有些隐患。
井九说贪吃不好,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清丽的阳光洒落在院落里,变成废墟的三层木楼分外醒目,或者说刺眼。
他在废墟旁沉默的站了会儿,挥动衣袖把那些断梁碎石都送到了院外。
……
……
顾家收着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派出最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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