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娘心头微动,起身掠向谷外,其余的问道者不舍离开,只有向晚书想了想,驭起天地遁法追了上去。
来到回音谷外,看着那些高台上的修道者,尤其是某些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雀娘与向晚书不禁有些恍惚。
但他们还来不及化解这种怅然,便被天上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还天珠嵌在青天鉴里,便是幻境里的太阳。
它投射在天空里的画面便是那个世界。
那个画面是圆的,就像是某处尼姑庵里的窗。
圆窗里有一道寒枝,枝头栖着一只青鸟。
远处是楚国的皇宫,在风雪里若隐若现。
一名侍卫站在亭外,衣服上都是雪。
雪亭里,井九与童颜静静对坐,中间的棋盘上已经落了一颗黑子。
看着这幕画面,雀娘用手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来,眼睛却已经湿了。
……。。
……
(开始休假啦,主要是大学同学二十年聚会,肯定要不停喝,刚好遇着国庆节,就偷个懒吧。
祝大家节日愉快,身体健康,十月八号再见噢。)
第一百零七章雪泥鸿爪各西东()
看到天空里的画面,回音谷外一片骚动,很多人像雀娘一样激动起来。
棋道有至理,对很多修行者来说是必修的功课,除了青山宗的人们。
修行界历史上最精彩的一局棋,当然是那年梅会井九与童颜的惊天一局。
其后童颜闭关不出,井九踪迹难觅,不知引发多少遗憾与感叹,都说世间再无这般棋。
谁能想到在青天鉴的幻境里,井九与童颜再次相遇,并且要以楚国皇帝与靖王世子的身份再下一局棋。
无数视线落在天空里,看着风雪里的皇宫,积雪的小亭,亭下的棋盘以及对枰而坐的两个人,炽热非常。
青鸟在西山寒枝上,与皇宫的距离很远,她知道现实世界的人们想要看些什么,让棋盘填满了整个画面。
棋盘上的线与那根哑光的黑棋,显得无比清楚。
井九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一枚白子搁在棋盘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现实世界里观战的人们却仿佛听到了一声雷鸣。
接着,童颜用三根手指捉起一枚黑子,很随意地放在棋盘上。
只是三枚棋子,自然谈不上什么绝妙,动作也很是简单随意,却在回音谷外引发一片不虚此行的感慨。
井九与童颜的那局棋,在修行界与人间都流传极广,当年棋盘山上发生的所有细节,不知道被讨论了多少遍。
人们记得很清楚童颜就是这样落子的,也记得井九落子的风格,不见已经久矣。
雀娘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天空里的画面,眼睛一眨不眨,泛着明亮的光泽。
向晚书看着她紧张而期待的样子,微微一笑。
雀娘忽然生出愕然的神情,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向晚书微惊,向着天空里望去。
紧接着,也有很多不解的呼喊声响起。
不是井九在第四步便下出了谁也看不懂的怪棋,而是天空里的画面忽然异常模糊,哪还能看到棋盘。
青鸟收回视线,那些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竟是一张脸。
那人站在青鸟身前,白布遮住口鼻,眼睛露在外面,眼睛透亮至极,却又给人一种很没精神的感觉。
……
……
“让开啊!”
雀娘不知道那人是谁,有些着急地喊了起来。
回音谷外很多人也下意识里喊了起来,完全没有想过,那个人能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那些恼火的喊声甚至是喝骂声渐渐平息,变成了哗然与骚动,因为有人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那个蒙着白布的男子,在青天鉴幻境里是最可怕的刺客,在真实世界里却是青山宗的小怪物。
卓如岁为何会出现在楚国都城?而且井九与童颜在皇宫里,为何他偏偏出现在西山,站在青鸟的身前?
雪落无声,西山渐寒。
卓如岁站在雪地里,看着枝头的那只青鸟,没有说话。
被他这样挡着,青鸟自然无法把雪亭里的棋放给真实世界里的人看。
但不管是雀娘还是别的修行者,都没有再说什么,因为都猜到他必然有其用意。
他与青鸟站得极近,眼睛看得极清楚,是那般的平静而令人心悸。
看着天空里的这对眼睛,雀娘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神情微变。
紧接着,包括向晚书在内的很多人都想到了那种可能。
回音谷外变得鸦雀无声,甚至比落雪的西山还要更安静。
井九下旨令童颜进京,卓如岁忽然出现,这极有可能是事先的约定。
他们要联手除了童颜。
童颜是中州派智谋最出色的问道者,如果能够杀死他,对青山宗竞争长生仙箓当然是件好事。
当初在沧州湖边,卓如岁便尝试过。
问题在于,井九进入幻境后一直像个白痴一样生活,为何会忽然做出如此大的改变?
如果这真是青山宗为童颜设下的杀局,卓如岁自然要来盯着青鸟,至少要得到某种承诺。
青鸟是青天鉴灵,如果她想暗中帮助自家弟子,井九与卓如岁就算再厉害,也没办法杀死童颜。
“上次你没这样做,想来是井九的意思?我不会干涉问道,我只想提醒你,想杀人就要做好被人杀死的准备。”
说完这句话,青鸟离开枝头,向着皇宫飞去。
回音谷外的人们都听到这句话,这便是中州派的承诺。
卓如岁消失在了风雪里。
天空里的画面,随着青鸟的飞翔而不停变换。
楚国都城与皇宫里的所有细节,都一览无遗。
回音谷外响起压抑的惊呼。
那些隐藏成民众,却身怀兵械的武道高手,应该是沧州方面蓄养的死士?
那些整装待发的楚国禁军,最终会听谁的命令?
就如青鸟所言,童颜敢进京,自然有所凭峙,难道他也想毕全功于此一局?
雀娘抱在胸前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些,这一次不再是紧张与兴奋,而是担心。
雪亭里的那局棋,原来竟是这般凶险。
天空里的画面,忽然变得白茫茫一片。
那是皇宫里的广场,覆着一层雪,上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站在雪地里,分外醒目。
他是墨公。
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那个人。
谁也没有想到,墨公也随着靖王世子一道入京,难道他是来杀皇帝的?
墨公忽然抬头望向天空。
真实世界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眼睛。
对幻境里的这些人,修行者从来都不在意,甚至不把他们当作真实存在的生命。
墨公在幻境里是最强者,也不过是元婴初期的水准。
但看着此人的眼睛,回音谷外的人们却生出强烈的不安情绪,仿佛被此人看透了一般。
青鸟也看到了墨公的眼睛。
它落在殿顶的雪瓦上,深深看了此人一眼,然后望向雪亭。
雪亭里的棋局,已经开始了会儿。
棋盘上搁着二十余枚棋子,散落各处,看似杂乱,没有任何规律,也没有任何接触。
井九忽然望向风雪那边。
童颜也随之看了过去,微微挑眉说道:“有人在破境?”
井九说道:“是破劫。”
……
……
(这次的大学聚会很美好,在这里记注一笔,另外惊讶的是,居然有好几位同学在看大道朝天……在这里向他们挥手致意,也向大家挥手致意,久违了,幻境里的情节我太喜欢了,会珍惜着写的,过两天再来提速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
墨公是这个世界里境界最高的人。
这个事实是如此的清楚,就像他此时一身黑衣站在覆满白雪的皇宫里,一眼便能看到。
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站在这里,但他就站在了这里,无人敢问。
雪地上留着一些爪印,那是青鸟在天空里飞过的痕迹。
墨公不再看天,看着那些爪印,若有所思。
皇城墙外的值房里,张大学士看着杯里热气渐无的茶水,同样若有所思。
一名官员站在他的面前,表情有些紧张。
禁军统领推开房门,带着雪粒走了进来,神情凝重说道:“沧州的人都盯住了,只是担心那些死士会不会提前混进了宫里,再就是聚拢在宫外的那些百姓书生,如果不尽早驱散,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大学士用食指把茶杯轻轻推到离桌子边缘稍远些的地方,说道:“陛下宫里如果有动静,禁军便动吧。”
听到这句话,那名官员神情大变,啪的一声直接跪到了他的身前,急声说道:“大人,万万不可!”
大学士深深看了此人一眼,没有说话。
那名官员声音微涩说道:“陛下乱命召靖王世子进京,朝廷局势顿时不稳,民意汹涌,如此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这句话没有说明,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无论是皇帝陛下想杀死靖王世子,还是靖王世子想要弑君,朝廷都可以趁乱做很多事情,而且事后不需要承担任何的罪名。怎么看这都是大学士最好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机会。
就连禁军统领都有些动摇,望向大学士,紧张地等着他最后的决定。看张大学士依然沉默,那位官员生出些希望,再次苦劝道:“就算陛下真有什么准备,但墨公就在宫里,只要他出手……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墨兄此生行事只为天下公义,怎会为了你我的私心出手?”
张大学士起身走到窗畔,望向看不到的皇宫深处,想着那位相识数十年的友人,再次陷入沉默。
以靖王世子的智谋与能力,既然能带着墨公进宫,自然便能说服墨公出手。今天的机会确实太好,就算陛下再如何大智若愚,深不可测,也没有办法抵挡这场风雪。但他为何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视线穿过宫墙与风雪,仿佛看到了墨公站在雪地里的画面,感觉到那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墨公站在风雪里,还有很多人也站在风雪里。
汇聚在宫门外的那些百姓与书生,顶着风雪不停哭喊,求陛下一定要保证靖王世子的安全,以免楚国陷入可怕的战火,比如那些在背街处整装待发的骑兵,还比如那些时刻准备闯宫的沧州强者。离正殿不远的地方,几名早在十年前便自阉进宫的太监穿着羽衣,借着风雪的遮掩,悄悄靠近。除了童颜与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沧州送进宫的死士。
今日楚国都城里的这些事情和这些人,就像是青鸟故意留在雪地里的那些爪印一样,东一处西一处,看似并无相干,实则有着极其隐秘而玄妙的联系。
这些事情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模样,这些人最终是生是死,都要等着那局棋的结束。
但那局棋这时候正处于暂停之中。
童颜看着远方的风雪,浓眉像剑一般挑起。
这里是青天鉴的幻境,并不是真实世界,这里的修道者无法飞升,为何会有天劫?然后他想起很多年前初进此间时听到的那句话——这个世界里的修行境界最高也只能到金丹圆满至初婴,也就是游野初境,再也无法提升。
之所以会有天劫的征兆,难道便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人触碰到了初婴之上的境界?
这样的事情以往在青天鉴里应该也发生过,这里的修道者并非真实的生命,想必都已经被抹杀。
可是这次……童颜感受着风雪那边的气息变化,情绪有些复杂,因为他知道将要破劫的那个人是谁。
墨公是大文士,也是大书家,更是数百年来境界最高的修行者。
他是童颜的忘年交,也是张大学士的挚友,他今天来楚国都城,并不是为了杀皇帝,而是为了天下的和平。
但就像张大学士想的那样,童颜既然能劝说他来都城,便一定有办法劝说他对井九出手。
只是童颜这时候很犹豫。
如果墨公选择破劫,必然是身死道消的结果,对他的局会带来致命性的影响。
无论站在墨公立场,还是他自己的立场,似乎他都应该想办法让墨公选择不应天劫。
问题在于童颜是一位修道者,他很清楚那种大道在前的感觉,所谓朝闻道,夕死可,便是这个意思,他不想墨公因为自己错过这个机会。
“你会怎么选?”
童颜忽然望向井九问道,这问的自然不是下一步棋,而是墨公的选择。
井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这不是需要选择的事情,生命本来就应该往那个方向去。
风雪越来越疾,皇宫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
时间缓慢地流逝。
墨公站在雪地里,依然没有动作。
井九动了。
他拈起一枚黑棋搁到了棋盘上。
咔嚓!
一道极粗的闪电忽然从天空里落下,穿过无数雪片轰在了皇宫里!
皇城内外响起无数惊呼,骚乱起来。
童颜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井九说道:“去看看。”
柳十岁看了童颜一眼,撑着伞走出宫门,来到皇宫广场里。
封宫的旨意已经下了,哪怕天雷落下,宫外已经混乱不堪,依然没有人进来。
如白毡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破口,就像被灯火烧破了一般,四周出现了数道裂口。
墨公的衣服边缘有些焦糊,沉默看着天空,眼里没有惧意,只有战意,右手已然落在了剑上。
柳十伞静静看着他,等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
……
羽翅破雪,青鸟飞来,轻轻落在桌上。
它没有去看雪地里的墨公,所以回音谷外那些现实世界的修行者没有看到那道天雷落下的画面。
它也没有看棋盘上的那些棋子,而是望向了井九,眼里满是探询与困惑的神情。
第一百零九章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青鸟看着井九。
井九说道:“不要看我,与我无关。”
童颜看着青鸟。
青鸟口吐人言:“不要看我,与我无关。”
听到这句话,就连井九也望向青鸟。
这里是青天鉴里的幻境,万事均与你有关。
青鸟说道:“我是鉴灵,不是规则。”
这句话隐约有深意,她没有说透,留给井九与童颜自己琢磨。
井九没有就此事再发表任何意见,对童颜说道:“继续。”
不管是破劫还是度劫,面对或者放弃,那都是墨公自己的选择。
先前他落下那枚黑棋的时候,天空落下一道闪电,这时候轮到童颜了。
童颜望向风雪深处,沉默了会儿,用三根手指捉起一颗白棋摆到了棋盘上。
青鸟走到棋盘上,把右爪扒了扒那颗白棋,让位置摆的更正些,抱怨说道:“怎么还是像小时候那么笨?”
童颜面无表情说道:“如果我笨,那你算什么?”
很明显童颜与青鸟以前便相识,而且还很熟悉,井九并不在意,拈起一枚黑棋放下。
童颜落子。
井九再落。
两只手不停落下。
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变多。
青鸟在其间行走,脚步轻盈,就像跳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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