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他们抵达乾黄城之时,杨子铭与甘乐已经被逐出帝都。
他们屈居在一间破旧的茶楼之中,距离乾黄城不过三十里。
当杨子铭看到殷明亲至,顿时满脸羞愧,不知该如何言说。
“看来晁皇还是信了宇文州的话。”
殷明若无其事的道。
杨子铭与甘乐闻言均是一怔,目光诧异的看着殷明。
当日他们在皇宫之中与晁皇言谈,其实本来已经说动了晁皇。
可是他们没料到丞相宇文州突然觐见,还带着大将军司马静,两人一齐“游说”晁皇,这才导致大好的局面彻底崩塌。
“宇文州与司马静一起逼迫晁皇,让晁皇将我等驱逐离京。”
“晁皇面对这两人的压力,虽踌躇一番,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
“所以”
杨子铭有些纳闷的是,宇文州为何会如此坚决要驱逐自己离京?
要知道,就算甘乐传道,在黄国有可能动摇皇室的威严,甚至是影响到皇权。
但最该担心难道不该是晁皇吗?
既然晁皇都已经开始动摇,他一个丞相,凭什么拉着大将军齐声抗议?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俩忠君爱国?
这就好比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太监的反应明显过激啊!
这时,白彦将一路前来看到的景象说与杨子铭,甘乐听了。
杨子铭立时怔色道,“难道宇文州和司马静要谋逆?”
从目前看到的情况其实不难分析。
司马静为何要下令严禁用军粮赈灾?
当然,与宇国的战争的确是一种考量,可是近水救近火,岂非常理?
就算宇国趁此机会进攻黄国,那再让朝廷直接派粮便是,虽然路途上有些距离,但总不会贻误战机。
可是司马静身为征西大将军,他不可能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所以司马静下此命令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打死不救灾民,激起民变,甚至是暴动,削弱黄国皇室的威严。
而宇文州拉着司马静一起逼迫晁皇,则是想让晁皇与殷明正面对抗。
这样一来,晁皇必定落下不尊文道祖师的名声。
再加上北地民变,黄国皇室的名望必定一落千丈。
白彦冷笑道,“宇文州和司马静明摆着要逼宫,可怜晁皇这个笨蛋居然还不知情,当真是呵呵了。”
甘乐只是摇头,“战火一起,杀戮不休,何苦来哉。”
他的脸上满是悲叹。
杨子铭将目光投向了殷明。
只听殷明对着甘乐道,“悲欢于空,得失尽了,既为空,何来苦?”
甘乐闻声一怔,继而应到,“我等悲欢自是空,可天下百姓却遭受池鱼之灾,若此为空,我等道义何存?”
听到这里,殷明不由点头,“道义存于心。”
“走吧,既然来了乾黄城,总归是要会一会黄国朝廷的。”
说着,殷明领着一行人便朝乾黄城行去。
三十里路转眼即逝,当一行人来到北城门外,却见得大批士兵在城门口盘查。
“看来,他们是不想放我们任何一人进去。”
杨子铭叹道。
殷明摆手道,“无碍。”
“他们既然不放我们进去,那就让他们出来迎接。”
言罢,殷明忽的腾空而起,一瞬之间立于比城墙还高的虚空之中,浑身文气汹涌如浪潮,一波又一波席卷整个乾黄城。
而后,只见殷明手中出现一只朱笔,凌空写下两句诗。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十四字在虚空中散发着璀璨金光,形如十四个太阳悬挂于空中,夺目无比,照耀四方!
接着,一股浩瀚文气从十四字中汹涌而出,灌入乾黄城中。
一时间,时间都仿佛静止,无论是当街买卖的商贩,还是在深宫内院的妇人,此刻均是抬头仰望,目光之中尽是惊诧与震撼,一动不动,仿若静止。
第534章 堂皇入宫()
湛蓝天际,忽的出现十四个璀璨金字。
那绚烂的金光便如九天之上的金乌落在了凡间。
引发空间震荡,无边涟漪四散而开,波及整座乾黄城。
城中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论尊卑,此刻尽皆抬头仰望。
所有人心神震撼间竟有一股被堵在胸腔的豪迈在激荡。
可是却如何也吐不出口,一时间均是怔怔立在原地,形同静止。
然后,便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那金光之中缓缓出现。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雄壮激昂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再度掀起无边涟漪。
偌大的乾黄城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似连心跳也都停止了。
但仅一瞬。
下一刻,只见得所有人面露昂扬激动之色,不由自主跟着这声音朝天怒吼!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堪堪是四个字,如同书尽他们一生,有一股悲愤却带着激昂,恰似浑厚犀角中的呐喊,又如轮回中的冥冥。
这一刻,乾黄城彻底沸腾。
虽然无人能真正理解这十四字的真谛,可是他们却从这十四字之中感受到了一股不平凡,心底深处涌出一股难以自抑的斗志,每个人都面容肃穆。
他们怒吼,他们咆哮,这十四字便似有无尽的魔力般,让他们止不住宣泄心中的一切。
殷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目光淡然,神色从容。
乾黄城的大门早已打开,杨子铭等人缓缓进入。
一行人行走在被驱逐出境的乾黄城内,所有投向他们的目光都是敬佩与崇尚。
白彦与祝明飞皆是形容高冷,目光淡淡瞥过。
杨子铭却十分严肃,昂首挺胸之际给人一种神圣之气。
甘乐一如既往的从容,不卑不亢。
而当他们一行人来到皇城门前,殷明早已在此等候。
“传文道祖师,殷夫子进宫觐见!”
内侍尖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但是与上一次杨子铭,甘乐听到的声音有所不同的是。
这一次内侍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杨子铭注意到,内侍的眼中明显有一股恐惧。
进得皇宫,再至金殿,恢宏大气的宫殿此刻安静无比。
晁皇端坐于宝座之上,骇然的神色刚刚恢复镇定,此刻见得殷明,当即露出谦恭之色,上前恭迎。
殷明见状微微点头,而后缓缓进入其中,落座于宝座左首。
在他的对面,宇文州与司马静尽皆站立。
“夫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缘亲见,实乃朕之幸,黄国之幸!”
晁皇丝毫没有保留自己对殷明的钦佩。
当然,这并不一定是真的钦佩。
殷明闻声却并未回应,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宇文州与司马静两人。
只听他道,“从茂林至禹洲,大小十四行省,省省饥荒,哀鸿遍野。”
“然行省省府却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关起门来饮酒作乐,笙歌燕舞不绝。”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不知丞相有何高见。”
殷明的目光便如两道利箭,直让宇文州如芒在背。
此刻得闻殷明质问,神色顿时一颤,急忙转身看向晁皇,“陛下,此事,臣已经在处理。”
不待晁皇出言,殷明早已接口道,“丞相的确已经在处理。”
“只是朝廷赈灾银两却半途被劫,不翼而飞。”
“北地十四行省已然出现易子而食之惨状,民怨沸腾,民变不休。”
“丞相的解决之道,可当真是了得。”
天底下每一次大的变动最终遭殃都是百姓,此乃万古不变的规律。
自武祖盖世以降,从古皇朝分崩离析,再到八国建立,魔族入侵,没有哪一次不是百姓遭殃。
可怜这些百姓,至始至终都不曾反抗。
只是他们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没有反抗的力量。
正如当年的元南,人族何曾不想反抗,但最终结局如何?
殷明并不生气,他只是在为黄国百姓感到悲愤。
当权者如此忽视民生,一心想着如何稳固自己手中的权力,与暴君昏君何异?
如此君主,不敬也罢!
晁皇听得殷明之言,脸色顿时大变,目光一转盯着宇文州。
“丞相,夫子所言可属实?”
他黄国国内自己的事,他堂堂晁皇不知,一个从千万里赶来的外人却知道得如此详细,这不是在打脸吗?
晁皇忍着心中怒火,盯着宇文州的脸一字一句的问到,“可属实?!”
他心里岂能不明白百姓之于皇权的重要性?
虽然这是个武道当世的世界,可是没有百姓的拥戴,即便他拥有不世武道修为又如何?光杆司令又能如何发号施令?
既称皇,入庙堂,百姓尊仰。
若无百姓尊仰,他这皇到底还算不算皇?
“陛下,朝廷赈灾银两的确已经送往北地,然路上被劫,实出臣之预料。”
“臣已然派人另送银两前往,不日便会抵达禹州。”
宇文州故作镇定,对晁皇所问之言不予正面回答。
避重就轻向来是宇文州的拿手好戏,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将北地灾情隐瞒至今。
而晁皇对他深信不疑,自是不会多加过问。
此次若不是殷明亲至,只怕晁皇还是不会询问。
果然,宇文州话音落下之后,晁皇当即微微点头。
只听他转头看向殷明,“夫子关切,朕代黄国百姓先行致谢。”
“来呀,将朕的九转龙凤珠拿来。”
九转龙凤珠,乃是黄国独有海珠,千年成形,万年聚光,价值连城。
“还望夫子不要推辞。”
晁皇看着殷明,面露希冀。
对于殷明本人,他自是希望能够结交。
就算不能拉拢,但能博得殷明的好感,那对黄国而言也是大大的有利。
然而殷明却瞧都没瞧那九转龙凤珠一眼。
他微微一笑看着晁皇道,“在陛下眼中,北地千万百姓的性命竟比不上一颗珠子。”
“生而为人,尊而为皇,治下饿殍遍野,生灵涂炭,难道就不值得一悔?”
“朝中之人勾心斗角,结党营私,难道就不值得一思?”
“若是如此朝廷,北地百姓揭竿而起也在情理之中。”
说着,殷明的目光凌厉一转,那宇文州的额头上顿时流下粗汗。
第535章 烧不尽野草拂面()
望秋山脉以西乃是一大片君归林,纵横长达万丈。
山风呼啸,林间尽是“哗啦啦”的声响,仿似浪潮,跌宕起伏。
在君归林的北面,有一座巨城,乃宇国东部重城,月知。
月知城乃当年宇国大帅龙闻亲自督建而成,耗费亿万银两,光是城墙便高达八十丈,由此可见此城之坚固。
而此刻,在月知城的城头之上。
宇国大帅龙闻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极尽远眺,而目之所及,正是绵延起伏的望秋山脉。
站在他身后的乃是副将韩羽,这些年一直跟随龙闻四处征战,官至三省大都督。
“望不断山峦叠嶂,烧不尽野草拂面。”
“这望秋山脉,总是要跨过去的。”
韩羽出身宇国太学宫,其父乃宇国前丞相韩孤离,太学大家。
宇国与黄国在这望秋山脉的战争已经打了不知多少场,可是每一次宇国都被司马静挡在望秋山脉以西。
韩羽驻守东境三省三十年,这望秋山脉,在他的眼里,早已看得厌烦。
龙闻闻言,神色不见喜怒,只淡淡道,“跨过去,便是黄国的花花世界。”
他又何尝不想跨过这望秋山脉?
可是望秋之战,黄国国内五大宗门尽皆联手抗敌。
他龙闻能号令宇国国内千军万马,却无法指挥宇国国内的武道宗门。
不然,何以如此多年还未进半寸?
韩羽如何不知龙闻话里的意思,但闻言却也只得一叹。
只听他道,“此次黄国北地灾荒,听闻宇文州与司马静已然着手谋逆。”
“此乃天赐良机,奈何陛下”
连年征战,宇国民生早已疲惫,而灵越皇向来爱护百姓,所以不愿再战。
只是此次黄国北地的灾荒的确是大好时机,就连韩羽都觉得此次灵越皇有失偏颇。
韩羽顿了顿继续道,“家父幽居多年,早已不问世事,若能得他老人家指点,陛下定然会松金口。”
韩羽的无奈可不止这些。
三十年前,宇国与黄国在望秋山脉爆发了两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战争。
双方投入兵力达五百多万,武圣两尊,武宗三十尊,武师更是难计其数。
就在宇国即将攻破黄国防线,踏入苏堤平原之时,宇国朝中却连传八道圣旨,命令龙闻班师回朝。
而圣旨上的原因却是此次战争杀孽太重,国内百姓不愿再支持。
前方将士浴血杀帝为宇国开疆拓土,后方朝廷,百姓却拖了后腿,一巴掌打在自己人脸上,疼得不敢叫出声。
也正是在此次战争后,老丞相韩孤离辞官归田,从此不问世事。
宇国朝廷也再没对黄国发起过战争,这望秋山脉如此安静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韩羽每一夜都望着望秋山脉中的圆月入睡。
可是每一次他都会在梦中惊醒。
因为当年那一战,是他们最有机会攻入黄国的一战。
对于一个将士而言,没有什么比未进寸土,耻辱还朝更呕心。
龙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望秋山脉的主峰仙侣峰之上,在仙侣峰的中央乃是一条一线天,仅能容两人并排通过。
从那里通过进入望秋山脉以东,乃是最佳的偷袭方式。
可是自从三十年前那一战落幕之后,这条一线天的东部便被黄国用无数山石全部填满了。
而且在东部出口靠近苏堤平原的地方,黄国大将军司马静还专门设置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旦宇国强行破开出口,便会出发警报。
驻扎在茂林城的黄国大军便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集结完毕,然后将他们堵在一线天出口。
所以,这一条绝佳的偷袭通道已然无用,渐渐不被人提起。
“王轩壶到了没有?”
龙闻忽的问到。
韩羽急忙应声,“王都督五日前从柘林出发,想必这一两日便该到了。”
“可是”
龙闻并未回头,“可是什么?”
韩羽躬身道,“大帅,若我们强行开启战端,朝廷方面”
少了韩孤离在朝中为他们说话,他们要想强行与黄国开战,无异于谋逆。
这种罪名,即便是在宇国,那也是要灭九族的。
龙闻忽的摆手,“告诉王轩壶,两日内必须赶来。”
韩羽急忙点头。
“烧不尽野草拂面”
“本帅倒要看看,这黄国的野草到底有多高,到底有多强!”
龙闻的声音穿透城墙上空的密布层云,引来雷电霹雳,一时间响彻寰宇!
黄国北地灾患,对于宇国而言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他堂堂宇国大帅,与黄国征战数十年,岂能放过如此机会。
只要攻入黄国,就算朝廷再怎么反对,他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而到了那时候
月知城下起了雷雨。
树干粗壮的闪电重重劈砸在望秋山脉的山峰之上。
可是这山峰却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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