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淡淡的道：“易瑶做事很认真，都有单子写明了品种、数量。”
“……”老熊很郁闷，这都什么人啊！
他不死心的道：“对了，我还带殷灯去偷过北边妖族的准灵根果实。”
“前些日子来偷袭山谷的妖王里，有一尊就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的。”
殷明瞥了他一眼，仍旧淡淡的道：“我把他的一丝魂魄收入《山海经》里的时候，就已知道了。”
老熊恼了：“你这个人烦不烦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殷明淡然看着他。
旋即，老熊叹了口气，恨恨的道：“老子总算是要死了，以后不用再看你这倒霉的家伙了。”
殷明忽然问道：“我一直想要问你。”
“你先前分明那么怕死，为什么现在却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
老熊忽然睁开眼，眼神有几分深邃。
他幽幽的道：“唉，有些事，我不曾说，你不会懂……”
殷明道：“我仔细探查过你的情况。”
“你血脉非凡，天赋也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差。”
“以你的情况，踏入先天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道：“所以，究竟有什么理由，让你宁愿去死，也不肯突破到先天？”
大妖的寿命在五百年左右。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
事实上，老熊这夯货已经活了将近千年。
而一旦突破到先天境界，灵妖的寿命能达到两千年左右。
准确来说，准灵妖的寿命在两千年以下，而真正的至强灵妖，能达到两千多年。
老熊只要突破境界，至少寿命翻倍。
老熊一撇嘴，道：“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了，但我绝不会告诉你。”
殷明的眼神愈发深邃起来。
他缓缓开口，问道：“你明明贪生怕死，为何两番挺身而出，为人族阻挡实力碾压你的敌人？”
老熊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是妖族，不会帮助人族的。”
殷明没有开口，在等老熊说话。
沉默……
半晌，老熊终于憋不住了。
显然，他虽然不想告诉殷明，让殷明心里难受。
但是，不说出来，反而是他更憋的难受。
老熊道：“你让小灯芯和你的书童出去。”
殷明点点头。
书童已经自觉告退。
第243章 熊生过往（）
殷明拍了拍殷灯的肩膀，小丫头也有些不情不愿的走了。
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这一刹那，老熊忽然回想起了幼年的往事。
他悠悠开口：“殷明，我说出来，怕吓到你。”
“在遥远的西北方，我们的祖林中，有一支皇族血脉……”
不知不觉，老熊打开了话匣子。
就像众人猜测过的，他的出身的确很高贵。
可是，他却有些愧对自己的高贵血脉。
一来是他只喜欢吃蜜糖，二来是他迟迟不能突破先天。
普通妖族，能成为大妖，已经很了不起。
但是老熊不同。
他被寄予厚望，结果却止步大妖，简直被视为了耻辱！
他被边缘化，远离了核心圈子。
他倒是不在乎，因为反正他也不喜欢那些家伙。
更后来，老熊年纪大了，忙于酿蜜的他变成了一个流传甚远的笑柄。
但实际上，老熊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无能，他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居然惹到了钦原皇族的头上。
因为这件事，他不得不到黄山妖族去养老。
事实上，这就等于流放一般。
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到哪里都一样。
在先天之下的妖族中，他地位尊崇，但是所有妖族都是敬畏他的血脉和实力。
先天之上的妖族，却又把他视为高贵血脉的耻辱，暗中嗤笑。
偌大的妖族，没有哪个存在，会理解他对蜜糖的喜爱。
老熊讨厌这些家伙，妖族没有一个好东西，至少他遇到的所有妖族都是这样。
甚至，他也讨厌那些听话的蜂妖，即便他们任打任骂，予取予求。
蜂妖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却也嘲笑他好吃蜜糖。
事实上，大部分妖族都喜欢人族血肉，那些蜂妖也不喜欢酿蜜，更喜欢吃人。
只有少数老熊这样的异种血脉，在饮食上有特殊癖好。
再后来，就是在洪梁郡，老熊被殷明逼问。
他虽然没几日好活了，但是一点也不想为了黄山妖族少活哪怕一天。
而且，他当时很舍不得自己新酿的蜂蜜，所以痛快的求饶，选择出卖黄山妖族。
老熊嘟囔道：“谁想到，你这个倒霉的玩意，居然不放我走。”
“还有小灯芯这个丫头，就知道变着法的折腾我，真是……”
他说着说着，不由得眯起眼来。
其实，他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到底是什么时候？
自己渐渐变了，渐渐喜欢上了会变着法子折腾他的殷灯，甚至是可恶的人族大魔头殷明。
哪怕他觉得殷明很无趣，只知道著经和讲经。
但是，殷明是个活生生的存在，有感情，也能正常的对待他。
殷明既没有把他当做万恶的敌人，也没有把他当做只会吃蜜糖的蠢货。
更多的时候，老熊和殷灯在殷明眼里，都像是顽劣的孩子一般。
老熊很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他平日里经常埋怨殷明。
殷明心中有些唏嘘。
原来，老熊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家伙。
虽然人族和妖族不两立，但是也有过人族投向妖族，或者妖族投向人族的例子。
在传说中，曾有被族人背叛的人族，投向妖族。
也曾有妖族被人族所救，隐瞒身份，想在人族生活。
人妖都是很复杂的。
老熊就对妖族没有好感，反而更认可在西山的这段生活和文宗的这些人。
所以，他愿意发挥余热，为殷明、殷灯，以及文人们做点事。
当然，这不代表他想投向人族。
他认可的，只是朝夕相处的这些文人，而非人族。
殷明忽然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突破到先天。”
老熊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你连这都看出来了。”
他的眼中，忽然露出恐惧的神色。
这还是殷明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这种神色。
哪怕是在洪梁郡，老熊果断求饶，却也没有露出这种法子心底的畏惧之色。
殷明也不禁有些好奇，等待老熊说下去。
老熊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道：“传闻中，我这一族，突破之后，会胃口，咳咳，是性情大变！”
殷明愣住。
好半晌，殷明终于勉强理解并接受了老熊的意思。
感情，这货就是为了吃的东西，不肯突破？
老熊看殷明一脸无语，不禁急了。
这家伙，怎么还不懂呢？
老熊解释道：“你知道黄金貘吧？”
“那玩意突破到先天之后，就会变得喜欢啃各种金属疙瘩。”
“就是啃铁，你明白吗，就是那又腥又硬的东西！”
怪不得八臂灵猿曾称呼老熊为“食铁兽”。
殷明道：“所以说，你也会这样？”
老熊摇摇头，道：“我是异种，与他们不一样，没有先例可循。”
“所以才更可怕，说不定我进阶之后，会变得喜欢吃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老熊跟貘族有关，却又不同，属于貘族的异血。
他只能确定自己一旦突破，胃口和性情都会大变。
老熊叹息道：“如果我会变成一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妖，那我宁愿在大妖境界死去。”
殷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觉得，这老熊只是害怕突破到先天之后，就不喜欢吃蜂蜜了。
殷明站起身。
老熊的头搁在地上，正好与殷明平视。
殷明淡淡的问道：“你真的不肯突破到先天？”
老熊道：“不想，我觉得不好玩。”
殷明道：“现在的生活，你不满意吗？”
“你不想再与殷灯去寻蜜糖吃了么？”
老熊迟疑了，半晌没有吭声。
最后，他长叹一声，道：“迟了。”
“我已经撑不过今晚了，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看到老熊这般神态，殷明心中终于做出了那个决定。
殷明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晚上，我来为你送行。”
老熊似乎心情很低落，没有吭声。
是夜。
月亮从山头升起，皎洁的月光投在老熊身上。
上百文宗弟子都环绕老熊，为他送行。
殷灯站在老熊旁边，揪着老熊的一缕毛，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本章完
第244章 大熊猫！（）
老熊闭着眼，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殷灯低垂的小脑袋，不去看四周文人沉重的表情。
殷明从青石台上走下来。
老熊奄奄一息的道：“殷明，我就要死了。”
“我还有一个最后的心愿，你能不能把上次，你给我那种钦原蜜，再给我一点。”
殷明淡淡的道：“如果你能活到明天，我就给你。”
老熊连生气的劲都没有了，虚弱的道：“你，你太讨厌了……”
弟子们也都不解的看向夫子。
平日里夫子虽然看起来有些严厉，但是待他们其实是很好的。
老熊将死，夫子怎么会说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话。
殷明看向四周，道：“众位，我等一起诵经。”
众弟子都点点头。
这时候，殷明的袍袖突然一振。
四卷原始真经飞出，把老熊包裹在其中。
浓郁的文气在其中弥漫，几乎凝实成了流淌的白雾。
老熊被浸泡在其中，其正在溃散的生机，突然被扼制住了。
老熊懵了，也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强撑起头来。
他问道：“殷明，你想干什么？”
殷明淡淡一笑，道：“老熊，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老熊悲愤道：“不，我不要破境！”
其他人都愣住了。
这是加的什么戏？
殷明微微一笑，没有搭理老熊。
他白天与老熊交谈，已经发现，老熊现在并不是真的一心求死。
只是，他过去一直打算这样死去，所以一时还扭转不过思想。
其实，老熊一方面害怕破境后会性情大变，另一方面也不舍得就此死去。
就说现在，如果老熊真的不愿意配合，完全可以放开对身体的控制，任由生机溃散。
那样一来，文气包裹也难以阻止他死亡的趋势。
可是没有。
显然，他也很矛盾。
殷明已经率领诸弟子，开始诵读经文。
他们没有动用什么秘法，只是用文气催动声音，齐声诵读。
诵经声浩大，在山谷内隆隆回响。
冥冥中，庞大的文气被调动，灌注在山谷中，灌注在老熊头顶。
一身妖气被炼化的老熊，周身文气弥漫，气质竟然变得有几分神圣。
不知什么时候，老熊居然坐了起来。
他像是众文人一般，盘腿坐在地上。
模样虽然滑稽可笑，神态却甚是庄严。
他也在跟着众文人一起诵读经文，身上的气息愈发神圣、浩然。
月上中天，光辉铺地。
老熊忽然站起身，朗声道：“吾修行千载，今日方知大道如斯。”
说罢，他身上的气息忽然变了。
原本油尽灯枯的身体中，浩瀚的生机和文气一同涌现出来。
他突破了！
天穹上有洁白的云层遮住了月亮。
老熊望向天穹，在等待着。
然而，良久，都没有天劫落下。
进入先天，不会一帆风顺。
文人要受魔头侵扰，而妖族以及武者，则要渡天劫。
天雷很克制妖气，不过妖族身体得天独厚，却又是度过天劫的一重资本。
老熊此时一点不惧，因为他一身妖气都没了，这天劫对他来说就如洗热水澡一般。
但是，他等了半天，却没有天雷落下。
忽然，老熊眼珠子一下瞪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挣扎。
殷明眼神一凛，喝道：“谨守本心！”
这是神魂离体的征兆。
别说准灵妖，就算是文道小圣，神魂也不够强大，决不能任由神魂离体。
幸好，妖族的体魄太强健了，肉体的枷锁根本无法打破。、
老熊的神魂只是悸动了一下，并没能离去。
紧接着，老熊眼睛闭起，一动不动。
众弟子都很意外。
殷明神色肃穆，道：“继续诵经。”
“他在与魔头斗争，此事只能看他自己。”
此时，老熊的脑海中，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是他昔日的玩伴，不过关系并不怎么友好，因为老熊不合群。
这当然都是魔头所化的幻影，是来考验老熊的。
这很凶险，老熊一个手软，就可能会被杀死。
伙伴们来到老熊身边，怒吼道：“你竟敢背叛妖族，投靠卑贱的人族……”
他们话未说完，已经被老熊一爪子一个，全都拍碎了。
老熊嘟囔道：“好爽啊，早就看这群家伙不爽了。”
接连又有幻影出现。
老熊很淡定，全都一爪子拍碎。
幻影越来越强，但老熊真正忌惮的那几尊存在，并未出现。
魔头也是魔，也不能超越诸多境界，演化老熊忌惮的那几位。
老熊面前，再次有人影闪烁。
这是第九次了。
是殷灯！
殷灯抱着一大包糖，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老熊，你病好了，我请你吃糖。”
她说着，把一大包糖都高高举起，托在老熊面前。
老熊挠了挠头，嘟囔道：“如果殷灯真这么乖巧，那就好了。”
看来，老熊是真的很了解殷灯。
别看殷灯现在对他还挺不错的，但是一旦他恢复了健康，那就等着殷灯变着法的折腾自己吧。
老熊看着幻影，严肃的道：“我是一只可以用糖收买的熊吗？”
他说着，一脚踩下去，幻影立时破碎。
老熊嘟囔道：“我虽然可以用糖收买，但我不是熊啊！”
大概连魔头都被老熊吓到了，再也没有幻化出幻影。
别看老熊有点蠢，但是这种幻影，还真糊弄不了他。
西山山谷中，老熊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
他那一身苍白的毛发，在渐渐转变回黑色。
只不过……
众人无语的发现，这老熊的身体，居然只有一部分变黑了。
他的身子、脑门，都还是白色的。
殷明最是愕然。
因为这老熊的模样，他是越看越眼熟。
这家伙说的不错，进入先天之后，他的确大变样了。
他居然变成了一只熊猫！
在这一刻，殷明终于明白，为什么黄风王称呼老熊为“貘兽”，八臂灵猿又叫老熊为“食铁兽”。
在异世，大熊猫的确也有过“貘”、“食铁兽”等称呼。
殷明神色古怪起来。
在这个世界看到国宝，他有点出戏了。
这时候，老熊，不对，是大熊猫，终于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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